夏泠音一愣,在她看来,这样一个小小的无心之失,甚至可以说是为了她好的一件事,竟然就严重到了要开除的地步。她知道这种女仆进入这种贵族世家之前都是要经过很多繁杂而苛刻的训练的,然后再经历重重考验,试炼,最后才得以当选成为真正的女仆。
这其中还要分三六九等,要当上容克千金身边的女仆,那都是必须要有一段时间的考核的,这其中辛苦自不必说,因为每个行业都是如此做成的。就像是一个文员好不容易通过重重考核加几年的努力后成为了经理,却因为老板觉得他长得太丑而被开除一样的叫人无法接受。
想到这里,夏泠音跟容瑟尔打了一声招呼之后,缓步走了出去。
她不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更不是什么圣母,就算她看见一些不义之事,自己也一定不会愣头青一般不管不顾就要救人,但是此刻,她忽然起了将这几个女仆留下的心思,不仅仅是因为恻隐之心,更因为,她要为自己在容克家日后的日子,铺路。
夏泠音走到走廊处,便见那三个女仆躲在角落里委屈的哭,三人互相围做一团,并没有发现她的靠近。
她淡笑着走过去,伸手轻轻敲了敲一旁的墙壁,轻微的声音让她们三人立刻发现了她的到来,都是匆忙一擦泪,鞠躬退到了一边。
夏泠音看着她们轻声说道,“三位姐姐,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哦。”
三人互相对看一眼。都是将头埋得越发低了。
“你们如果去领罚,是不是一定就会被开除。”夏泠音露出一个同情的眼神,里面夹杂了一些关心和惋惜,她摇摇头道。“我觉得你们三位姐姐很好呢,要是就这么被开除了,我都觉得好可惜啊。”
三人都不知她究竟是什么意思。其中一个女仆率先回答道,“是的,一定会被开除了,谢谢夏小姐的关心,都是我们没做好才导致的,怨不得其他人……”
“我问你们,你们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另一个女仆见夏泠音似乎并无恶意。于是胆子也大了一些,答道,“因为这外面长的野花根茎都不是很平整,我们怕刮伤了容克小姐的手。加上容克小姐害怕小虫子,所以我们特意将花放进了花瓶。在水中加入了一些材料,让花的芬芳持续更久,也让花蕊中藏匿的小虫子自然死去。”
夏泠音点点头,微笑道,“你们现在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吗?”
三人对望一眼,心头都是有些茫然,沉默几秒后,她们问道,“请夏小姐解惑。”
“因为你们做得不够完美。只一心灌入了自己的想法,觉得这样做更好,却没有想到瑟尔也许并不需要你们的画蛇添足。你们一共有三个人,完全可以给出三份答案,届时瑟尔想要哪一种就拿哪一种,也不会不开心了。”夏泠音微笑说着。
她不等她们答话。便含笑说道,“如果有一个机会让你们可以不离开容克家,但只能做一份辛苦的工作,你们会怎么选择?”
菲尼、索娜和安东尼奥三人都是愣了愣,然后,安东尼奥又一次率先走了出来,斩钉截铁道,“我会选择留下。”
夏泠音笑着眨了眨眼,“为什么?”
“因为,留下来就代表我还有努力就可以升回去的机会,但是如果走了,这个机会就没有了。”她答道。
夏泠音点点头,看向其余二人,“你们呢?”
她们抬起头,抿了抿唇后双双点头,“我们也是。”
的确,华城除了容克家,没有谁家的女仆会有这样的待遇和环境,且容克家的佣金是用欧元付的,可想而知,是别处的几倍之多。夏泠音微笑点头,然后指了指外面的炎炎夏日,淡淡道,“那你们就现在就到容克家主那里主动自请做园丁,理由是你们对花卉不够了解,扰了瑟尔的兴致,现在开始决心好好学习这方面的知识。”
说完,夏泠音露出了一个友好的笑容,并比了个加油的手势,然后她笑着眨了眨眼,转身走了。
身后三人看着她,怔愣几秒后忽然弯腰朝着她的背影深深鞠了一个躬。
夏泠音目光淡淡含着一丝笑意,脚步优雅轻缓,没有回身,就这么一直走入了琴房。容瑟尔此刻正背着阳光看她写的乐谱,阳光在她的脸上打下了一层阴影,让她看不清她的神色。
她站在门关处微微停顿了两秒,眸中露出一抹坚定而狠绝的目光。
那一刻,她仿佛又握住了那把沉重的枪,扳动了扳机,就这么对着自己的手腕。她想起墨飒隐说的话,成功的人眸中必要有这种狠色,不止是对别人,更是对自己的狠!
夏泠音回过身,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朝容瑟尔挥手道,“瑟尔!”
容瑟尔看到她回来,眉眼间闪过一丝不耐烦,口中一边埋怨着,“去哪里了,这么慢!”一边向她走了过来,夏泠音看准时机,微笑着迎向了容瑟尔,然后,她的脚忽然踩到了一块尖锐的玻璃!
脚上穿着的拖鞋并不足以阻挡那尖锐的弧度,玻璃片穿过鞋底刺入了脚面,传来了一阵刺痛。
但是,这还远远不够!
夏泠音“嘶”一声,立马抬起了左脚,然后右脚却是忽然一滑!
“啊——”容瑟尔发出一声惊叫,便见夏泠音的手臂整个压在了几块玻璃上!红艳艳的鲜血透过被划破的皮肤一点一点落于接近的地毯上,画出一朵名贵的红花。
痛意顺着手腕向自己的心蔓延,带着一种蜿蜒曲折的心情,她可以感觉到被划破的手腕动脉涌出了鲜血。就像前世那条横亘向容瑟尔的输血管一样,痛,然后痛到麻木,最后。痛到不知道痛为何物。
她一直想要忘掉那一刻的感觉,忘掉那一刻生命的脆弱微薄,忘掉她被所有人抛弃的难过。她也曾想过。那一刻所有人的做法都无可厚非,佛莱恩是为了爱女,医生们是为了前途和工作……
她清楚地知道,这个世界本就是如此,人重的不是灵魂,而是价值。
有价值的留下,没价值的离开。优胜劣汰,不外乎如此。
但是明白不代表着她能够淡然,能够原谅。而正是因为看得太明白,所以她更加的想要夺回自己的一切,她不比任何人差。差的只是她的单纯和傻,所以这一世,她摈弃了单纯和傻,一切,就都可以不一样了吧。
她的眼前越来越模糊,身体很重,灵魂很轻,血液一点一点离开自己,让她一阵一阵的发冷。她知道。这根本不能致命,且不说这容克家医生多少,财力多少,光说这伤口,她就知道不可能致命,最多也就是失一点血。让她达成她想要的目的。
夏泠音闭上了眼睛,心头涌起一抹狠意。
这是一次等价交换,她用血用一道伤口,以此让爱做多余动作的金医生发现自己的身份,再加以恐吓,便可收服此人。并且也是给容克夫人珀丽的一次警告,告诉她,这个秘密迟早会揭开。
人一旦心虚加焦急,往往就会暴露出许多不为人知的事情。
就让她看一看,这位容克夫人究竟有多大的能力和多大的定力吧!
山间的天空一片蔚蓝,葱郁的树木带来清香,掩盖了那一个角落里流落的血气,也掩盖了那一刻,黑暗的算计。
容克家的私人医生齐齐出动,担架将夏泠音抬起,带入了一间豪华的客房,佛莱恩不在,只有珀丽从自己的房间内匆匆赶来。医生们忙碌着,蹙眉问道,“失血过多,需要输血!小姐,夫人,请问您们二人知道这位夏小姐的血型吗?”
珀丽眸光一深,容瑟尔则是不受控制的哭了出来,反复道,“我……我不知道……怎么办,suer难道要像沫沫那样离开我吗?呜呜,我不要不要……”
“金医生,现在验血还来得及吧。”珀丽抱着容瑟尔一边安慰一边说道。
“夫人小姐莫要担心,夏小姐仅仅是失血,不会有事的。”金医生点点头,手下们便迅速取了血样到后方忙碌去了。金医生则是看着夏泠音的脸,心内微惊,手指悄悄握了握。在赌场的时候的那个女孩,居然就是她!
很快,血型结果便出来了,医生助理们走到金医生身边微微有些犯难,说道,“夏小姐的血型是稀有血型……和容克家主,容克小姐是同一种。”
容瑟尔一愣,抬起泪眼朦胧的双眸惊讶道,“父亲不是说我们的血型整个世界也找不出几个吗?suer竟然这么巧……”
珀丽打断了容瑟尔的话,径自道,“容克家的私人血型库里还有吧,去取来。”
金医生手一抖,然后吩咐助理们快速去取。
此刻的珀丽心内已经是一片冷然,她问自己,这种种巧合,真的是巧合吗?还是……故意为之?可是她却又难以相信,一个十二岁的女孩会有那么狠的心,那么深的城府?
这不可能啊!
珀丽微微眯了眯眼,带着容瑟尔走出了房间,夏泠音的伤不重,也就是失了一点血,根本不能致命,但是这偶然,实在……太过不像偶然。
房间内,金医生将血袋里的血一点一点输入进了夏泠音的身体内,如果有人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一向手稳心细,不管多大的手术,他的手都从未抖过,但是今天,他仅仅为一个女孩输血,手便有些轻轻的颤抖。
他也在想,这一切,都是偶然吗?为何那日她看着自己的目光那么的深邃,带着一丝看透他的深沉和笑意。她和容瑟尔是朋友,那么那日她是否并非偶然经过,是否是容克家的授意?是威胁还是警告?
他如此想着,心中越发不能平静,将所有人都赶走之后,他走入了一旁的医疗室,悄悄将容克家主的血样给拿了出来,放在了血型对比仪上……
一切,都在如夏泠音的预期一般进行着。(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