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意识到有点不对,其他桌的宾客也纷纷放下碗看着这边。这时正在后厨帮手的表叔听到动静,赶忙跑到前面来,看了看情况后对撸叔喝到:“老三,你做嘛呢?”撸叔停止狂笑,缓缓的看向表叔,脸上一直在扭曲,瘦弱灰败的脸上猛张着一张大嘴,口水不停的往下流。看了会表叔,撸叔的嘴里发出了声音,但是嘴巴并没有闭合,感觉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我要吃人呐。”还带着很大的拖音。偏偏表叔家小气用的灯泡,昏黄的灯光映照着狰狞的面庞,外加这异于常人的声音,让在座宾客里胆子小的人神情一紧,后脖子发麻。
这时刚刚被溅一身汤的人,匆匆拍了拍身上之后,有脾气暴躁的,冲上去就踹了撸叔一脚:“吃你妈个*。”撸叔被踹的往后退了几步,来了个屁蹲。他阴阴的看了踹自己的人一眼,慢慢起身,还是大张着嘴巴任口水往下掉,喉咙里挤出‘咔咔’的声音,配合着脸庞,让人不知道是笑声还是哭声。‘咔咔’了几声之后,撸叔一不小心‘咔’岔气了,弯腰猛的咳嗽,偏偏又有点咳不出来,捂住肚子像哮喘发作那样喉咙里发出‘吼’‘吼’的长音。
看着撸叔样子,那人感觉自己被蔑视了,准备冲上去暴打撸叔一顿。这时其他宾客都反应过来了,有人赶忙上去拉住了他,其余宾客纷纷议论撸叔是不是发病了还是什么。而表叔自己家里嫁女儿这么大的喜事肯定是不允许出现闹剧的,于是他走过去拉住撸叔,语气有些愤怒的问到:“老三,你到底要干什么?”撸叔缓了下气抬起头来,脸上眼泪鼻涕口水混合,说不出的恶心,他不屑的看了表叔一眼,张大嘴巴喉咙里挤出声音:“你还不够格和我说话,叫你妈出来。”说罢猛的甩开了表叔的手在屋子里上蹿下跳起来,也不管地上是碎碗片还是菜叶,边跳边还骂着:“你这个小贱人,连嫁妆都是我一手操办的,如今儿大女大了,也忘了我当初的恩情,你这个白眼狼,你不得好死”
这种状况即使表叔不说什么,宾客们也是看不下去的,于是有几个壮一点的宾客商量一下之后,趁撸叔不注意一拥而上把他制服在地。被制服的撸叔在地上不停的挣扎,不停的摇头晃脑,嘴里骂声不绝。这时有年纪大一点的女宾拿了毛巾给撸叔擦了擦脸,然后又凑上去几个女宾开始劝撸叔,什么有意见只管说啊别闹的不好看别人笑话之类的。撸叔仿佛没听到一般,仍是挣扎着骂声不绝。
表叔终于有些不耐烦,跑上去抓住撸叔的头发厉声喝道:“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撸叔瞪了一眼:“叫你妈来,老子要当面质问这个小贱人。”表叔听到他骂自己母亲,猛的扇了他一耳光。被扇的撸叔嘴角口水可血一起流了出来,但是他好像被扇的不是自己似的,依然叫嚣着:“叫你妈出来,老子要质问这个小贱人”
表叔还待打撸叔,旁边劝解的一位年纪稍长的女宾拉住了他的胳膊,然后边给表叔使眼色边拉表叔站起来到一边去。表叔有些不解的看着女宾,女宾凑到表叔边上小声的说到:“看老三这样子好像是中邪了,而且和你妈妈有关,你赶快叫你妈下来看看。”表叔转头恨恨的看了撸叔一眼,去叫自己妈妈去了。
女宾说的声音虽然小,但是另几个有心的女宾还是听到了,凑在一起小声议论起来。老是这么按着也不是办法,于是有人拿来了绳子,把撸叔捆了个结实,按在一张凳子上坐下,撸叔嘴里还是不停的骂着。这时表叔搀来了自己的妈妈,我应该是叫姨奶奶。
撸叔一看到姨奶奶,拼命的开始挣扎,嘴里骂的更大声了:“你这个小贱人,从小没有爷娘,是我把你一手拉扯大的”姨奶奶没有回话,只是疑惑的看着撸叔。撸叔继续骂到:“你第一次身上来了吓的要死都是我料理的,要出嫁了没得嫁妆,是我把自己的首饰全卖了帮你置办的,如今你孩子大了环境混好了就轻视我了是吧”农村的泼妇骂街特色,这得是一甲子之前的事了吧。
姨奶奶没有还嘴,仍是疑惑的看着撸叔,然后小声开口问到:“您是大嫂子吧。”撸叔瞪了姨奶奶一眼,说到:“你还记得你的大嫂子吧。”然后继续骂。
宾客们一片哗然,事情很明显了,是姨奶奶死了的大嫂子上了撸叔的身。姨奶奶轻轻拉了拉被捆住的撸叔的胳膊劝道:“大嫂子,您有什么事情可以托梦给我说,没有必要上后辈的身啊,您这是害后辈啊,您看看老三身上遍体鳞伤”
“不讲孝心的后辈都该死。”撸叔厉声打断了姨奶奶,然后又从喉咙挤出‘咔咔’的怪笑。旁边几个女宾见是熟鬼,便也凑了过去和姨奶奶一起劝解,但是撸叔充耳不闻,依然骂声不绝。这下可急坏了所有人,这么大的喜事闹的不好看不说,被鬼上身时间越长对撸叔的身体伤害肯定越大。
这时外wei有俩女宾商量:“听说鬼怕恶人,快找个有点恶相的人来吓吓看。”主意一出,马上有人去找人,很快,‘恶人’就被找来了,五大三粗,一脸横肉。他到了撸叔面前,眼睛一瞪,刚准备发狠话,谁知道撸叔暼了他一眼说到:“你是**的儿子吧,屁股头的黄拉拉擦干净了么,敢到我这里耍横?”恶人‘额’了一声抓了抓后脑勺,讪讪的退下了。看来这个办法行不通,大伙便劝的劝,想辙的想辙。
劝的依然无效,商量到最后,那就是请阴阳师,可是这大半夜的也不知道人家会不会来。最危急的时候,当然是我就要出马了。其实从撸叔掀了桌子怪笑我就知道是鬼上身了,而且鬼应该是在我抽烟的时候进来的,我也知道自己开灵后不会被阴气所伤,最多就是挨点物理攻击,以撸叔的小身板,我应该是可以制服的。但是,但是制服了怎么办呢?我能看到鬼,身体有防御,但是我不知道怎么把鬼从人体驱除啊。而且师父年纪大了,晚上九点之后手机都是关机的。现在大家都没办法了,这么闹下去大家肯定也不能休息。无奈之下,我也只得试试。
我轻轻扒开了劝解的女宾来到撸叔面前,女宾们都不解的看着我,众目睽睽之下我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倒是撸叔,看到我来了之后,明显的身体向后一缩,呆呆的看着我头顶,嘴里的大骂也改成了小声的数落。我翻了翻眼皮,想来一个睥睨天下的眼神,奈何天生diao丝,别人看了以为我在翻白眼。撸叔看我翻了翻眼皮,以为我要做什么,赶忙说到:“你是小飞吧,我是你舅奶奶,你别在我身上耍什么手段。”我去,啥姨奶奶舅奶奶的,家里老亲戚太多,真是厘不轻。
其实我也不会啥手段,听她语气有点软,我便说到:“我不耍什么手段,只是您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呢?”撸叔恨恨的看了姨奶奶一眼,说到:“要不是她轻视我,让我被取笑,我才懒得闹呢。”我看了姨奶奶一眼,然后目光向撸叔:“她怎么轻视您呢?”
“你是不知道,”撸叔的太监嗓满是酸气:“她嫁孙女,所有的死鬼都收到烧的钱了,就我没有,这不是轻视我是什么?那些死鬼们都笑我,养了她那么大,唯独不烧钱给我,我哪里还有脸哦。”说完一脸的呼天抢地。忽然想起晚饭后表叔捧了一大摞白纸包去烧,我便把目光转向表叔。表叔忙辩解到:“我们哪里敢轻视您,没有您就没有我们。只是买冥钱袋的时候卖家给少了一个,后来我妈做主说您是今年刚去世的已经给您烧过很多了,这次就不烧了,下次再多补点给您,您和我们家亲一些,应该不会怪罪的。”原来是这样,可是撸叔还是不为所动:“亲些就该被轻视的吧。”
这时姨奶奶忽然扇了自己一耳光,然后在撸叔面前跪下,带着哭腔说到:“大嫂子,都是我的错,家里的喜事还没过,明天我叫孩子再烧给您,您不能再折腾老三了。”旁边站着的女宾看姨奶奶跪下,都赶忙去扶。撸叔高傲的昂着头然后用余光暼着姨奶奶。
看这情形我有点恼怒了,七十多的人都跪下了居然还不依不饶的。于是带着点愠怒的口吻说到:“都说了补给你了,你还闹什么闹?”撸叔缩了缩脖子,似是抱怨的说到:“要过来的不香。”我瞪了瞪他,说到:“那这样,我做主,明天给您烧双份的,要是有谁眼红,让他来找我。”撸叔有些忘形:“你说真的?”我拍了拍胸脯说到:“当然是真的,明天太阳落山您来收钱,要是没钱您可以继续闹。”撸叔仔细的看了看我,说到:“好,我相信你,明天我再来。”说罢猛的摇头晃脑,又张大嘴喉咙挤出‘咔咔’的声音。
我看到一股黑气从撸叔头顶飘走,然后撸叔全身垮了下来,耷拉着脑袋,应该是鬼离体了。于是我便喊到:“赶快松绑,抬他去好好休息。”围观的人便七手八脚的忙了起来。抬走撸叔之后,剩下的人就这次事件的前因后果开始了议论。他们居然还议论到鬼开始是打算上掉碗的女的身,但是发现女的来大姨妈上不了,于是得出结论,大姨妈防鬼。然后我也理清了一点关系,我外婆,姨奶奶,还有这鬼的老公,是亲生的三兄妹,爹娘死的早,大哥大嫂把两个妹妹拉扯大的。今天没烧钱给大嫂,所以大嫂来发飙,就是这样。他们议论来议论去就议论到我身上了,偷偷的对我指指点点,小小的满足了一下我的虚荣心。
这么一闹,牌是打不了,等表叔安排好撸叔回来之后,我叮嘱了一下表叔明天一定要烧双份的冥钱。不知道是不是忙昏头,表叔没有注意到我在这次事件中的表现,当然,我也没什么表现。他点头同意表示明天绝对不会忘,便找地方安排我睡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