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局的审讯室中,紧闭的房间光线昏暗。四方桌上,只有一盏台灯。
楚乐媛中午被带回来,人一直关在这里。没人搭理她,周围时而有脚步声经过,除却这点儿声音,再无其他。
铁门关的严严实实,楚乐媛缩在椅子里,双手紧紧环住肩膀。她整个人不住的发抖,唯一的感觉就是冷,还有恐惧。
战战兢兢起身,她走到铁门边覆耳上去,外面什么动静也没有。
“有没有人?”
楚乐媛咬着唇拍门,一下下落在铁门上,掌心很快红肿,“放我出去!”
“你们为什么抓我?快点放我出去!”
她双手用力扣着门板,扯着嗓子大喊,周围只有她的回声。
这种漠视,让她愤怒,同时心底蔓延出更深的恐惧。
“开门!”
楚乐媛力气渐渐消失,她咬着唇,声音变的沙哑。背靠着门板,强撑的身体不禁缓缓下滑。
从小到大,楚乐媛都没有来过这种地方。这种逼仄的空间,限制自由的感觉,强烈刺激她的心理防线。
半响,走廊里响起一串脚步声。楚乐媛突然起身坐回椅子里,她慌乱的抬手,抹掉脸上的泪水,努力平复下心绪。
大门打开,走进来两名穿着制服的警察。拉开椅子坐下,他们见到楚乐媛泛红的眼睛,默契的交换个眼神。
“楚乐媛,你想好了吗?要不要老实交代?”
打开口供记录,其中一名警察握着笔,准备把她的供词记录下来。
“交代什么?”
楚乐媛双手交扣在一起,紧张的放在桌下。
“今天中午十二点十五分,你给刘铭的账户汇款二十万。现在说说吧,为什么要给他汇款?”
警察的话,让楚乐媛不解的抬起头,脱口而出,“刘铭是谁?”
“还装傻?”
警察蹙起眉,抽出一份资料摆在她面前,让她自己看。
挑眉扫了眼资料,楚乐媛眼底的神色蓦然沉寂。资料里显示,刘铭是名油罐车司机,前几天五车连环相撞的车祸,涉及到他的油罐车漏油。
收回视线,楚乐媛低下头,道:“我不认识这个人,只是去银行汇款。”
“不认识?不认识你给他汇款二十万?”
“我不知道。”
楚乐媛抿着唇,一口咬定不知道。此时她冷静下来,慢慢理出一些头绪。想来是刘铭勒索江虎,江虎让许可儿去汇钱,所以最后倒霉的是她。
她眼睛盯着脚尖,心里激烈交战。如果她开口,江虎必然获罪!可如果她不开口,那么……
警察眼见她不开口,脸色沉下来,“楚乐媛,我们手里已经掌握了一些证据,现在问你,是给你一个争取宽大的机会,如果你不珍惜,后果自负!”
楚乐媛紧紧咬着唇,肩膀颤抖起来。
“再问你一遍,你是不是指使刘铭故意使油罐车泄漏?”
“我根本就不认识那个人,也不知道什么泄漏。”楚乐媛脸色平静,回答的倒也滴水不漏。
“那你怎么解释给刘铭汇款?”警察抓住这个,紧追不放。
“我是去银行给朋友汇钱,但是不认识你们说的那个人。”她咬死了这点儿,不敢多说一个字。
刘铭她真的不认识,楚乐媛暗自揣度,就算警察去查,也查不到什么。
“哼!”
警察沉下脸,口气很冷:“别以为你死扛就能瞒过去,我们既然能把你抓进来,就是掌握证据!”
楚乐媛不接话,双手死死扣在一起。
须臾,两个警察对视一眼,再度站起身,“既然你不肯老实交代,那我们再给你一点儿时间,你最好想清楚!”
楚乐媛双眸一阵剧烈的收缩,脸色煞白。
“等等!”
她突然出声,两名警察面上一喜。
“我,我要通知亲属。”楚乐媛挑眉盯着他们,道:“请你们给我爸爸打个电话,我需要律师。”
两名警察蹙起眉,但又不能直接拒绝,“还真是死鸭子嘴硬!”
楚乐媛顾不上他们的冷言冷语,低头接过笔,把电话号码写下来,交给他们的时候,特别叮嘱一句:“警察大哥,麻烦你们一定要通知我爸爸,告诉他我的情况。”
警察扫了眼电话号码,不耐烦的点点头,把铁门碰的一声关上。
周围再度安静下来,楚乐媛无力的跌坐进椅子里。她咬着唇,整张脸苍白如纸,毫无一丝血色。季司梵出差,江虎自身难保,她此时能够求助的人,只要楚宏笙。
在她心里,始终都认为,爸爸只是在生她的气,不会真的不理她!
江虎接到电话,风风火火赶回来。许可儿流着泪,缩在沙发的角落里,痛哭流涕。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许可儿捏着纸巾,眼角不住有泪淌下来,“中午店里忙,我不敢把那么大笔钱交给外人,正好乐媛来找我,我就让她去汇钱,可是……”
许可儿哽咽,眼眶通红,“为什么会有警察?”
江虎沉着脸,一把扼住许可儿的下巴,眼神凶狠,“许可儿,你还敢装傻?我问你,警察是怎么来的?!”
“我怎么知道?”许可儿反问他,黑眸瞪大,“江虎你什么意思,是在怀疑我吗?”
“废话!”
江虎五指收紧,许可儿白嫩的下颚立刻涌现出红痕:“这件事情就你知道,不是你还有谁?!”
“你血口喷人——”
许可儿咻的站起身,一巴掌推掉他的手,道:“我跟你这么久了,什么时候做过背叛你们的事情。当初你们让我去顶罪,我有多说过半个字吗?现在你让我当小三,我也老老实实的不给你惹麻烦,可你还怀疑我,江虎你有良心吗?”
她说的言之凿凿,情真意切。江虎握紧的五指,一点点松开。
“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去查,看我有没有做过?”许可儿咬着唇,气哼哼跑进卧室。
愤然拉开衣柜的门,许可儿打开行李箱,把衣服一件件往箱子里塞。江虎后面跟着进来,拉住她的胳膊,质问道:“你要做什么?”
“离开这里!”许可儿眼眶通红,语气很冲,“离开你!”
她咬着唇,恨声道:“我受够了!”
江虎烦躁的皱眉,伸手拉住她的手腕,但被她用力甩开。他沉着脸,反手扣住她的腰,硬是将她拉进怀里,“好了别闹了,刚才我是气昏了,你别生气。”
许可儿流着泪,哭的更加委屈。
“别生气了,好不好?”江虎低下头,抬手抹掉她眼角的泪痕。
许可儿红着眼睛看他,抽噎的问:“乐媛怎么办?她被警察带走了。”
闻言,江虎沉下脸,眼底的神情幽暗,“这几天,你都呆在家,店里也不要去。乐媛的事情,我来处理。”
“你有办法吗?”许可儿盯着他,见他抿着唇,脸色难看到极点。她识相的闭上嘴,不敢再问,生怕露出马脚。
在医院连着住了几天,楚乔抓心挠肝的难受。每天醒来就吃,吃完又睡,活动的空间就这么间病房,她快要忍受不了。
清早起来,查房的护士还没到,楚宏笙却先到了。
楚乔看到父亲,先是一惊,而后挤出一抹笑,“爸,您怎么来了?”
“还敢问我?”楚宏笙沉着脸,眼睛盯着她的胳膊,剑眉紧锁,“医生怎么说的?”
楚乔抿着唇,不敢撒谎,“医生说下周拍个片子看看,如果愈合的好就能出院了。”
“楚乔!”
将她扶到床边坐好,楚宏笙脸色阴沉,怒道:“你瞒的好啊。”
楚乔听出来父亲生气,瞥着嘴,轻轻拉起他的衣袖,“爸,我真的没事。”
难得见她撒娇,楚宏笙忍住脾气不发,神情逐渐舒展。在医院小坐一会儿,他起身去超市买东西,然后让佣人做好饭再送来。
目送着父亲离开,楚乔勾了勾唇。他的背影不似当初的伟岸,两鬓也染上白发。
长叹一口气,楚乔低头扫了眼打着石膏的手,希望自己能早点出院,早点回公司帮他。
春天的气候,总是一年中最宜人的。
苏黎开车来到大型超市,推车绕着卖场转。她先买了些水果,又转去零食区,采购满满一车才算满意。
楚乔在医院里无聊,她自动自发去陪护,其实就是陪吃陪睡。每天病号饭吃的舒服,她体重都跟着上涨。
医院里呆着无聊,她买些水果零食打发时间。在收银台结账后,苏黎提着袋子转身,恰好撞到一个熟人。
“苏黎?”许可儿也刚结好账,没想到遇见她。
提着袋子的手指紧了紧,苏黎错开身,打算绕开她。
“出去有间咖啡厅,我们能不能聊聊?”许可儿主动邀约,眼神染着几分期许。
苏黎抿着唇,提着东西往前走,却是按照她说的,走进咖啡厅。
许可儿微微一笑,快步跟上去。苏黎的性格就是如此,表面看起来很厉害,其实心眼很好。
咖啡厅的环境不错,装潢是现代风格。
“一杯焦糖玛琪朵,一杯拿铁。”许可儿告诉服务员,苏黎并未开口。
很快,咖啡的浓香飘来。
许可儿把杯子递给苏黎,道:“这家的焦糖玛琪朵味道不错,你尝尝。”
她自己拿过拿铁,小口轻抿。
苏黎端起来尝了尝,焦糖的味道浓郁,味道确实不错。
“有事吗?”苏黎放下杯子,口气不算好。
许可儿摇了摇头,嘴角的笑容明艳,“我们很久没见了吧。”
是有很久了。先前苏黎在国外上学,自从回来后,一直都没见过她。
不过她也不想见,见了面就会想起以前的事情,苏黎只能感觉寒心。
“没事我先走了。”苏黎提着东西起身,却被许可儿一把按住。
“这么快,有急事吗?”扫了眼苏黎手里的袋子,许可儿红唇微勾,“你要去医院看乔乔吗?”
苏黎眼角一沉,重新坐回椅子里,“许可儿,你怎么知道乔乔住院?”
她的眼神锐利,许可儿下意识的抬手,挽起散下的碎发,道:“前几天我看到新闻了。”
车祸后,新闻确实报道过。苏黎收起满脸的厉色,目光沉下来。
咖啡喝掉小半杯,依旧也没什么话题。许可儿抿着唇,不时用眼睛瞟着苏黎。以前她们三个人在一起,苏黎总是最活跃的那个,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有时候楚乔和她听的厌烦,两个人就会联手捂住她的嘴巴,三个人又笑又闹倒在沙发里。
抬起腕表看了看,苏黎掏出钱包,从里面抽出一张钞票摆在桌角,起身就要离开。
“苏黎,为什么要这样?”许可儿看到她的掏钱,脸色发沉。
苏黎挑眉盯着她,眼底的神色平静,“你用不着多心,我只是觉得,我们之间应该算的清清楚楚,互不赊欠的好!”
推开她的手,苏黎提着东西径直离开。
许可儿咬着唇,尴尬的坐回椅子里。
斜对面的角落,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许可儿抬起头,见有三个女孩子围坐在一起,手里正捧着什么东西看,好像三个人意见不一致,边笑边争执。
黯然的收回目光,许可儿盯着苏黎丢在桌角的钞票,眼眶酸涩起来。
走出咖啡厅,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苏黎眯了眯眼睛,盯着远处的蓝天白云,长长的吐了口气。
人如果能一直单纯多好,当初时颜捉襟见肘,她们三个人却能相互扶持,互相安慰走过来。
苏黎不是不惋惜,有多少次,她开车经过时颜曾经租用的写字楼,都把车停在路边,静静的坐上一小会儿。
想着她们三个人,曾经共同经历过的种种,百感交集。
能患难,难富贵,这句话果真有理。
可惜因为有了,人们才会误入歧途,才会不择手段。
开车回到医院,苏黎的情绪都有些低落。楚乔站在窗口见她上来,笑问:“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
苏黎把袋子放在桌上,犹豫半天才开口,“我刚才见到许可儿。”
楚乔敛下眉,没有说话。她再度转身望向窗外,秀眉微微蹙起。
晚上,权晏拓从家里带着饭,准时送到医院。他现在也不在家吃,都是把饭带过来,跟楚乔一起吃。
用他的话说,在医院吃情侣晚餐,别有一番情趣。
楚乔盯着男人手里的排骨汤,捂着嘴巴,道:“不要喝,撑死了。”
“乖,张嘴。”
权晏拓也不生气,语气温柔的哄她。
楚乔为难的皱眉,心底漫过绝望。终于,在男人深情款款的眼神里,她还是张开嘴,把一碗汤喝干净。
权晏拓笑着俯下脸,在她唇边亲了下。顺便伸出舌头,沿着她的嘴角舔了舔,道:“这汤味道不错。”
楚乔红着脸推他,一巴掌狠狠拍过去。
“爸爸年纪大了,别让他来回跑。”楚乔擦了擦嘴,问他:“家里和公司,都还好吗?”
“放心。”权晏拓把碗筷收拾起来,神情平静,并没提起楚乐媛的事情。
查房的小护士进来,把药留下,一脸羡慕的离开。
洗净手出来,权晏拓把病房的门关上,并把门上挂着的牌子翻过来。‘禁止打扰’四个字,醒目刺眼。
“吃药。”权晏拓拿起护士放在桌上的药,放在楚乔手里,又把温水端来。
刚被逼着喝过汤,楚乔胃里很涨,躲闪着摇头,道:“喝不下,好撑。”
男人把水杯放下,掀开被子上床。
“你干吗?”楚乔戒备的拉住被子,意识到不好。
权晏拓薄唇含着笑,黑曜石般的眸子闪闪发亮,“不说吃撑了吗?我帮你消化一下。”
说话间,他拉开被子,迅速钻进去。
“不行。”
楚乔奋力抵抗,但一只胳膊,怎么可能是对手?
权晏拓伸手圈住她的腰,灵活的手指伸进宽大的病号服中肆意游走,语气急促起来,“放心,我把门锁了。”
“那也不行。”楚乔躲闪着他的亲吻,可他薄唇落下的地方,好像着起火,灼人的滚烫。
身体猝不及防的翻转过来,转眼间,楚乔骑坐在男人的身上。
“权晏拓!”
楚乔咬牙低吼,声音中含着怒意。
权晏拓丝毫不以为意,嘴角的笑容令人发指,“你在上面就不会碰到手臂。”
亏他还记得自己右臂打着石膏。楚乔想起来,却不想被他按住肩膀。
猛然间沉下去,压抑的空间里,同时响起两道闷哼声。
“唔!”
楚乔闭上眼睛,双颊染上一片绯红。
蓦然间,病房门传来响动。楚乔吓的脸色一白,把头缩进男人宽大的胸膛里。
幸好房门已经锁上,外面的护士敲了敲门,来送体温计。须臾,护士大概看到那个牌子,脚步声渐渐远去。
楚乔责备的话还没出口,唇便被他吻住。溢出的,只有火热羞人的喘息声。
清早,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警察局外。季司梵推门下来,身后跟着律师。
穿着制服的警察从审讯室出来,立刻有人问:“怎么样,吐口了吗?”
那个警察摇摇头,“嘴巴可真够严的!”
翻开夹在卷宗里的纸条,警察准备通知家属,“这个楚家也算是有头有脸,怎么女儿不回家,都没个人问问?”
他伸手拿起电话,但被人先一步按住。
警察狐疑的抬起头,只听季司梵沉声开口,“您好,我是楚乐媛的丈夫。”
他扫了眼警察手中的电话号码,道:“我岳父身体不好,有事请通知我。”
季司梵伸手,将那张纸条收回来,转而放进口袋里。
按照规定,嫌疑人在扣押期间不能见家属。季司梵让律师进去,他坐在椅子里,将口袋里那张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撕碎,面无表情的丢进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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