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两日便是春宴,冰雪尚未消融尽,但有些花儿却已迫不及待的开了,蓝府后园里虽不到百花盛开的程度,但几株开在一片雪白里的山樱娇怯怯的煞是惹人怜爱,娇嫩的迎春花稚拙可人,桃花开得最少,但绿芽青翠桃花妩媚,最是吸引人。
女客渐渐来到,大少奶奶忙着迎接待客,也不忘将慕越及两位表小姐拎到花厅来帮忙,来赴宴的女客,慕越大多都相熟,年长的见慕越,心疼的摸摸头揉揉脸,问她的伤养得如何了,团团绕了一圈下来,慕越只觉脑袋都晕了,也就没注意跟在身旁的程湘湘憋红了脸,蓝慕绢则是红了眼眶。
后来见客人差不多都到了,大少奶奶便领着让慕越领着年纪轻的姑娘们先行去后园,一边自己陪着年岁最长的邓同知夫人,及一干夫人们说话。
慕越领着人出了花厅,正好见着邹知府夫人带着女儿来到,双方互相见礼后,邹夫人便让女儿随慕越她们先去后园,自己则进花厅去。
原本紧跟在慕越身边的程湘湘及蓝慕绢,就让刚到的邹二小姐,及想与她交谈的姑娘们挤到一边去,程湘湘气恼的一跺脚,甩头就要回致玫院去,侍候的丫鬟忙柔声劝哄着,见前哗啦一票年轻的姑娘们都往后园走,程湘湘最后还是咬着唇跟了上去。
蓝慕绢被人推搡开去,站在游廊上委屈的红了眼眶,侍候的小丫鬟呆头呆脑的,也不知劝她,只站在她身边,左看看右瞧瞧,见人都走远,才讷讷的开口:“姑娘,咱们要不要跟上去?”
蓝慕绢拿着帕子揩眼睛,“当然要跟上去。”不跟上去岂不白来了。
蓝府的后园里,有座三层楼高的小楼,今日宴客的主厅就设在这里,一楼的正堂里,邹二小姐拉着慕越说绣花辛苦,旁边几个女孩凑趣的也说起自己学针黹女红的难事。
“还是你好,不用学这劳啥子,瞧瞧我们的手。”邹二小姐如获知音,翻自己的手给慕越瞧,其他女孩也点头附和着。
慕越看了下,便笑着道:“几位姐姐真是辛苦了,赶明儿出阁的时候,妹妹一定准备大大一包红包给姐姐们买药。”
这话一出,羞得几个准备要出阁的姑娘纷纷扯着慕越闹着,邹二小姐则皱着鼻子道:“呸呸呸!那有人出阁给红包让人买药的,是给人添妆,添妆啊!小丫头,你懂不懂啊!”
被几个姐姐们搓揉得狼狈的慕越,抽空回道:“懂了,懂了,现在懂了,姐姐们饶了我吧!”
年龄最大,下个月就要出阁的张通判的女儿,笑着轻轻拧了慕越的脸蛋:“叫你贫嘴。”
程湘湘进来时,正看到一群女孩儿围着慕越玩得正欢,她举步上前,劈头就道:“你们在干么?”
众女孩闻声看她,有一两个女孩见过她,知她是城里商户的女儿,不由纳罕起她如何出现于此,还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另有与蓝家相熟的,知她与慕越的关系,不由同情的看着慕越。
慕越微笑立起身来,稍稍整了整身上的衣服,“哎呀,我表姐来了,让你们再欺我,表姐来撑腰了。”
“你啊!”张通判的女儿将她搂到怀里。“有了表姐,就不理我们几个姐姐了?”
“那敢啊!姐姐们稍坐,妹妹去整理衣服去,这是今儿才上身的新衣耶,就让你们给扯坏了啦!”
几个女孩掩嘴笑着,邹二小姐朝她挥手,“去吧!去吧!你就算再换一身新的来,照你那样贫嘴,肯定一会儿又得换套新的。”
“那不成,好姐姐,你得护着我些,将来你出阁之后,要是姐夫欺负你,妹妹也好替你撑腰去。”
“还不拧她的嘴啊!她又贫了!”几个女孩笑成一团,指着慕越要邹二小姐整治她。
邹二小姐扯着慕越跟众位小姐赔了礼,便先行离去更衣,正堂里的女孩们三三两两的围坐着闲聊起来,程湘湘见无人理会自己气红了眼,随行的丫鬟扯了她到一旁。
“姑娘,您忘了今儿的目的?”
程湘湘经她提醒,方想起母亲交代她,让她进后园,想法子到十二皇子的住处去探一探,再让侍候的丫鬟去与那些宫女们套近乎,要是时机好,让她见到十二皇子,就更好了。
可惜她让丫鬟们去打听的结果是,十二皇子这几日都不可能回来。
不过有机会进后园,让人去打探拉关系,已是最好了。
当下她便让那丫鬟去园里绕绕,自己则伺机与那些女孩们搭话。
蓝慕绢才要进正堂,就见慕越与一华服少女相偕走出来。
“绢表妹怎么在这儿?湘湘表姐已在正堂里了。”慕越看到她,停下脚步招呼她一声。
“姐姐这是要往那儿去?”蓝慕绢腼腆的拿着手绢儿看着两人。“丢下那些客人不管,可不好吧!”
慕越眼角微抽浑身不自在,邹二小姐则俏脸微沉的道:“慕越,怎么你家的表姐表妹都忐爱管人?”
刚刚一个进门就口气不善,这一个则管到慕越头上去。
“我,我不过是为姐姐想,怕姐姐没照应好客人,惹姨母生气……”蓝慕绢倒抽口气,随即委屈万分的抽抽噎噎起来。
邹二小姐瞪眼,又一个大魏姨娘,她最见不得人动不动就在她面前哭哭啼啼,一副受尽委屈的样子。
“你哭什么?我是打了你还是骂了你?一个亲戚管到主人头上来,亏得你还有脸哭?要脸不要?我是客,你也是客,你在我面前指摘慕越没招呼好客人,倒是反客为主了,这是为客之道?”邹二小姐直言道。
蓝慕绢毕竟年幼,被这么说了几句,当下便懵了,不知如何回应。
慕越冷眼瞧着,见蓝慕绢呆怔住,便温言道:“方才在正堂里,与几位姐姐嬉闹弄乱了衣服,邹二姐姐正要陪我回房更衣。”蓝慕绢涨红了脸,吶吶的道:“对不起,我不知道……”
“事情都没弄清楚就随便开口指责人,一句对不起就揭过了?哼!不然我拿把刀将你捅死了,跟你说一声对不起,顶用吗?”邹二小姐气恼的道,以往邹四还在的时候,也最常用这一招,欺了人后,在父母跟前哭得声泪俱下的赔不是,可转过身依样故我,丝毫没改过,每每叫她恨得牙痒痒,说完不待蓝慕绢有任何反应,便拉着慕越走了。
慕越连忙朝平儿使了个眼色,让她去看着蓝慕绢,平儿颌首去了。
直到进了慕越小院,邹二小姐才放慢脚步。“你啊!也太好脾气了吧?那丫头当着我的面,都爬到你头上来了,你竟然还好声好气的跟她说话。”素指一扬戳到慕越的额上来。
看得雀儿眼睛冒火,圆儿赶忙拉住她。
慕越摸摸额头。“嗯,我真是太好脾气了,姐姐这么戳我,也没生气。”
“你气我啥?我这是恨铁不成钢啊!我!”邹二小姐气愤的道。
“我知道姐姐是好意,不过她毕竟是母亲的亲外甥女。”慕越只说了这一句,便不再提,邹二小姐不知为何忽觉心酸。
“姐姐的婚期订了没?”
“订了,我娘改了又改,总算订在三月份。”想到就要出阁,邹二小姐心情很复杂。
慕越微惊。“这么急?”
“我家那个没有发丧。”邹二小姐道。
“咦?”
“这事压下来了,对外说是起了歹心的丫鬟假冒身份,伺机混入别院行刺皇子后伏诛,对内说她重病被送到庵堂养着,反正她娘已经被送到庄子去了,她哥亲眼目睹那一幕,到现在也还没恢复过来,整个人痴痴呆呆的。”
四皇子回了京前,便应了上报时不提邹四的事,将事圆了过去,到时候,邹知府可能只是受训戒一番,吃一条御下不严管教不周的罪,比之纵女行凶意图谋逆可是轻多了,四皇子藉此收服邹知府,也算是收获。
“对了,我那三叔的女儿,回去之后被祖母严加管教,听说啊!给关到祠堂里去抄经书去了。”邹二小姐分享着消息。
慕越见她心情开朗,便问起她未来夫家的事,邹二小姐难得的羞红了脸,却是什么也不肯说。
“你不是要更衣?还不快去,总不好真的将客人们全撇在后园里。”
雀儿这才得以将慕越请进内室更衣去,平儿匆匆入内,来到屏风后,与慕越咬耳朵。
“……那些小姐们家里大概都跟她们说过了,所以她们对十二皇子那儿,兴趣不大,奴婢瞧着,程家表小姐的大丫鬟觑了个空,溜出去闲逛了,她们主仆几个,没有听到那些耳语,倒是蓝家的表小姐听到了,后来她让身边的那个丫鬟去探路,那丫鬟死活不肯去,把蓝家表小姐又气哭了。”
慕越听了直摇头,深觉身边有可用之人的重要性,遇到这种时候,若是没有平儿她们几个,她如何能得知宴客小楼里发生什么事呢?
正想着,媚儿也回来了,她见堂屋坐着客人,便不敢进来只候在门外。
“去问问什么事。”慕越仍是不打算让她进内室里来,让平儿去问。
平儿去了之后,脚步轻盈的回来。“姑娘,程家表小姐的丫鬟被十二殿下的护卫逮个正着,正要将人送去给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