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惩治
一声重重的咳嗽惊醒了忘形的两人,慕含烟尴尬万分的推开云灏桀,回头瞧见院门处那道苍老的身影,她水漾的眼眸中闪现一抹疑惑,自从菲儿出事后,云老夫人就鲜少出现在惠净院双外的地方,今儿前来又是所谓何事。
慕含烟狐疑的看着她铁青的脸色,眨动了几下眼睛,才把眼前的迷蒙眨掉,此时她才看清,碧珏扶着气势汹汹的云老夫人在前,碧鸾扶着一脸看好戏的刘纤柔在后,看到这前后两人迥然不同的神情,慕含烟眼中闪过兴味,看来这两人是有备而来啊。
在慕含烟思忖的瞬间,云老夫人已经走近,她满脸冷肃的瞪着慕含烟,就好像慕含烟是谋害了她全家的杀人凶手,云灏桀脸上闪过微恼,看云老夫人走近,他语气中颇有几分没好气的意味。
“奶奶,这会儿您不是正在睡午觉么,怎么有空到这里来?”
云老夫人脸色阴沉的扫了他一眼,理也不理他,慕含烟瞧云老夫人径直向自己走来,她连忙向云老夫人福了福身,“含烟给奶奶请安。”
安字意刚落,另一声清脆声和着云老夫人的冷哼声传来,慕含烟手捂住被掌掴的右脸,难以置信的看着云老夫人将要再次落下来的手,云灏桀也被这突变惊得愣了声,但旋即又反应过来,闪身把慕含烟挡在身后,云老夫人那一巴掌结结实实的落在云灏桀的左脸上。
云老夫人没料到云灏桀会冲上来护佑慕含烟,瞧他左颊微红,她心里顿时心疼起来,颤着手要去抚摸他的脸,却被云灏桀躲过,云灏桀冷冷的看着云老夫人,冷声道:“奶奶,为什么胡乱打人?”
云老夫人被他冷肃的声音惊得手颤了颤,苍老的容颜上闪过一丝狰狞,她厉声道:“我胡乱打人?我倒要问问了,对于把我重子弄死的歹毒女人我该怎么对待?”云老夫人恨恨的瞪着慕含烟,若不是刘纤柔来跟她说那晚的始末,她还不知道这当中还有这许多事。
慕含烟被打了一巴掌本还在云里雾里的,现在又听云老夫人这样指控她,她更是摸不着头脑,重孙?什么重孙?慕含烟睁大眼睛看向云老夫人,她脸上的愤恨不是装出来的,而那双苍老的眸子里闪烁的厌恶也是那么清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此时云灏桀回头扫向她,瞧她一脸迷茫,他又坚定的转回头去对着云老夫人道:“奶奶,你说什么?你哪来的重孙让含烟害?”话刚说完,他脑海里骤然出现几个模糊的画面,难道……
“哼,琳儿是不是因为她而死,琳儿腹中的孩子是不是因为她而死?”云老夫人的眼神如两把利剑直射向慕含烟,这些日子云菲儿重伤躺在床上,本就让她满心烦恼,没想到琳儿也出事了,难道是天要亡她云家,才会让她府中之人一个接一个的离去?
面对云老夫人莫须有的指控,慕含烟真想大笑,琳儿确实是因她而死,琳儿的孩子也确实是因她而死,那她还有什么好说的,但当她看到站在云老夫人身后的刘纤柔时,她眼中闪过讥讽,她如果想凭这事就打倒她,那么她就大错特错了。
云灏桀面色渐冷,他冷然的看着云老夫人,一字一句的道:“奶奶,琳儿的死与含烟无关,请你不要将罪名安在她头上。”
云老夫人看着云灏桀满面冷然,她的心止不住的向下沉,这样的眼神她再熟悉不过,二十多年前,那个风雨交加的晚上,她的儿子便是以这样的眼神看着她,对她说,如果她要赶走那个女人,他便跟着走,那样神色是如此的决绝,以至今日她都难以忘记。
慕含烟天生就不是一个只知道躲在男人背后寻求保护的人,此时见云灏桀与云老夫人之间的场面已僵持住,她拉了拉云灏桀的衣袖,云灏桀回头望向她,见她朝自己摇了摇头,他才收住满身的冷意。
慕含烟绕过云灏桀来到云老夫人跟前福了福身,她低声道:“奶奶,琳儿确实因为我被人误杀,对此我深感歉意,但人死不能复生,还请奶奶保重自己的身体,莫要被有心人气出病来。”
刘纤柔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她瞪着慕含烟,忍了忍,还是没能忍住,她冷声道:“大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奶奶还没老到判断不了是非?琳儿分明是你教唆人来害死的,你还想驳辨?”
“弟妹,你这么激动做什么?我只说是有些人,你就这么急不可耐的跳出来对号入座了?再说了,琳儿被害,跟你脱不了干系吧。”慕含烟厌恶的看向刘纤柔,自己都还没去招惹她,她倒先招惹上自己来了,那好啊,大不了大家就撕破脸明着来。
“你…你血口喷人。”刘纤柔气急,指着慕含烟的手指气得直颤,她倒是领教过慕含烟的伶牙利齿,但此时显然不是与她斗气的时候,她放下手,故做委屈的拉着云老夫人的手嗔道:“奶奶,你看嘛,大嫂做错事不承认也罢了,竟然诬陷我。”
云老夫人给了她一抹稍安勿躁的眼神,然后回头瞪着慕含烟,“你倒是说产,那晚为何有那么杀手来杀你,是不是你在外面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引来别人的追杀?”
慕含烟气得满脸通红,看来云老夫人今日是一定要给她安一个罪名了,可她又岂是能轻易妥协之人,“奶奶,刺客是怎么来的我并不知道,但我可以对天发誓,我没做愧天愧地愧于云家的任何事,琳儿被害,这是我们大家都不想看到的结果,至于那晚的事,灏然在场目睹全过程,假若奶奶不信,你可以找灏然来对质,琳儿绝对不是我引人来杀的。”
云老夫人本就不待见云灏然,此时听慕含烟提起云灏然,她自鼻子里冷哼了数声,然后威严的道:“不管琳儿是怎么死的,但这事跟你就脱不了干系,琳儿死得冤,那未出世的孩子更是死得冤,我若不替她们讨回公道,她们在天之灵也不会安生的,来人,将大少奶奶给我押去祠堂面壁一个月以示惩戒。”
云老夫人的话音刚落,身后就走出两名婆子,一左一右的向慕含烟行来,云灏桀瞧云老夫人动真格的,横身拦在慕含烟前面,他冷冷的道:“奶奶,你不能对含烟私自动刑,再说此事错不在她,为什么要罚她?”
“错不在她?你是想看到她把全云家的人都害死完了才相信她就是罪魁祸首?灏桀,你给我闪开,要不然我连你一起抓了送去祠堂。”云老夫人瞧云灏桀死死维护着慕含烟,心里的怒火又窜上几分。
云灏桀不畏不惧的迎视着云老夫人,此时因为前院闹的动静大,所以瀚锦院里的丫头们都围了过来,凝霜与玉芬也连忙跑到慕含烟身边,不解的望着慕含烟,以眼神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慕含烟来不及解释,看情况渐渐恶劣下去,她连忙冲到云灏桀前面,对着云老夫人跪下磕了一个头,抬起头来她真挚的道:“奶奶,琳儿的死确实因含烟而起,奶奶要惩罚含烟含烟毫无怨言,但是请不要责怪灏桀,他是您最喜欢的孙子,责罚了他您老人家心里也不好受,所以请奶奶收回那句话。”
琳儿因她而死,她本就满心愧疚,如果受了责罚她心里会好受些,那么就去祠堂面壁又如何,只不过……,抬睫扫了一眼刘纤柔,她心有不甘,刘纤柔屡次陷害她,若她再对她存有一丝仁慈,那么就是她活该要被她欺压得死死的。
云老夫人冷哼一声,朝左右两个婆子使了眼色,两个婆子便上来一左一右的押起慕含烟,凝霜与玉芬此时惊恐的追上去,对慕含烟道:“小姐,你的风寒还未痊愈,让我们一起去吧。”
慕含烟冲她们摇了摇头,以唇形说了几个字,然后甩开左右婆子的手冷声道:“不用你们押,我自己会走。”说罢不再看任何人一眼,向院外走去,云灏桀见状,连忙追上去,在经过云老夫人身边时,云老夫人紧紧拽住他的衣袖,冷冷的道:“以她的罪行,我完全可以将她送官。”
云灏桀蓦然回头瞪着云老夫人,眼中似有不相信,他盯着云老夫人严厉的双眸,冷声道:“奶奶,你知道她是何种身份,你怎么敢对她用私刑?”
云老夫人挑眉看向他,“不管她是什么身份,她在云家一天就是我的孙媳妇,就要服从我的管教,府中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若再不责罚她,哪天她害得我云府满门抄斩都不知道。”
云灏桀气得直喘气,但又不能冲云老夫人发气,他忍了几忍,终是吼道:“您对她动私刑,才是我云家满门抄斩的开始。”说罢甩开怔愣住的云老夫人,匆匆向院外追去。
云老夫人瞪着云灏桀的背影,还想不透彻他话里的意思,但是在一旁的刘纤柔脸色却突然苍白起来,她突然想起那枚吉祥锁来,难道慕含烟的身份真是……,不可能,绝不可能,碧鸾瞧刘纤柔的神色陡然变了,以为她是被云灏桀的话给惊吓倒了,她连忙小声道:“二少奶奶,你莫听大少胡说,大少奶奶又不是什么皇亲国戚,怎么会让我们满门抄斩。”
可刘纤柔却不似她那么乐观,她匆匆向云老夫人行了告退礼,便带着碧鸾往铭泓院走去,回到铭泓院,她吩咐碧鸾在外守着,自己径直进了屋,她在屋内四下张望了一下,瞧屋内无人,她才脱掉锦靴,爬****伸高了手在床后方摸了摸,然后摸出一个小绒盒出来。
她慌张的打开绒盒,盒内放着一枚吉祥锁,吉祥锁一面是腾飞的飞凤,一面是盛开的牡丹,牡丹花下是两个小篆体,看到那两字,刘纤柔只觉得一阵烫眼,她慌忙丢掉,身子瑟缩着向后退去。
金羽,她果真是金羽么?怪不得爹爹想方设法要除掉她,她惊恐的又去拾那枚吉祥锁,但伸了几次手她都没抓稳,此时门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她慌张的看向门外,只听碧鸾的声音自门外传来。
“奴婢给二少请安。”碧鸾的声音恭敬而清亮,似是故意如此大声来提醒她,她连忙将那枚吉祥锁拾起来放入小绒盒内,然后慌慌张张的往枕头下一搁,此时云灏然沉郁的声音也自门外传来,“嗯,你家小姐在吗?”
碧鸾回了在,然后就是吱呀的开门声,刘纤柔此时已快手快脚的从床上跳下来,趿好鞋迎了上来,想是刻意了些,她脸上的笑意并不自然,“灏然,你今儿怎么有空来我房里?”
云灏然感觉得出今天这对主仆之间的诡异气氛,他偏头向里内室里望了一眼,刘纤柔下意识移过去挡住他的视线,他更加觉得今天的刘纤柔很古怪,如果是以前他来到她屋里,她一定会欢喜得不得了,可是现在,她却怪怪的,似乎屋中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我来看看你,对了,刚才我经过外院时,听下人们说奶奶今天去瀚锦院大闹了一场,你可知所为何事?”云灏然自动自发的坐到外屋的椅子上,碧鸾瞧他难得过来,更难得的肯坐下来,她连忙出去泡茶,刘纤柔此时做贼心虚,听云灏然问起,她下意思的以为云灏桀是来责怪她的,她冷声道:“你来如果就是为了兴师问罪的,那么我无话可说,你怎么认为的事实就是怎么样的。”
云灏然本是随口问问,但瞧刘纤柔赌气的模样,他心底也升起不耐的情绪,他站起来淡淡的扫了刘纤柔一眼,然后道:“今天忙了一天,我也累了。”说着就向外走去。
刘纤柔这时才清醒过来,她连忙冲过去环抱住云灏然的腰,连声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以为你又来为大嫂兴师问罪了,这次真的不关我的事,奶奶知道琳儿是因为大嫂而死,便去找大嫂替琳儿讨回公道,灏然,你相信我,真的不是我在从中捣乱。”
云灏然的身躯渐渐僵硬起来,他伸手拉开刘纤柔的手,头也不回的道:“原来是这样,我累了,我先回去了,你也好好休息。”
刘纤柔不知是受了刺激还是怎么了,她的胆子竟比平时大了几分,她反手拉着云灏然的手道:“灏然,不要走,今晚留在我这里好吗?”
云灏然终于回过身来看着她,看她满脸浮现羞怯的晕红,他摇摇头拒绝道:“今天我是真的累了。”说完不再给她任何机会向外走去,刘纤柔连忙追了出去,但是还是没能追上,她羞愧得想打个地洞钻下去,求欢被拒,她还有何脸面活在世上?
而云灏然大步走回东厢,站在屋子一角,内心始终不安定,他踌躇了一下,终是不安心,反身拉开门向院子里走去,刘纤柔此时正在门边,瞧他出了院子,急忙追了上去,追到院门口时,她看到云灏然向瀚锦院的方向走去,她心里顿时冒起不甘与憎恨来。
慕含烟被两个老婆着带到祠堂,她跨进祠堂时,脑海里突然出现新婚祭祖的情形来,现在回想起来,她已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来到这里,现在回想起来,当时心里的不甘与委屈都已远去,只深下满心的疮痍。
经过了这么多事,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单纯一心只为追求真爱的小女子了,此时的她心里多了许多东西,每一样都是当时的她体会不来的东西,但是否体会的越多心就越累呢?
回身望着那一排排祖先的牌位,她的心慢慢的平静下来,她跪在蒲团上,诚心的拜了三拜,心里默念着:“云家的列祖列宗在上,孙媳含烟从无害人之心,请列祖列宗保佑含烟将云家的蛀虫揪出来,从此还云家一个安宁。”说完她又拜了三拜。
就在她拜完后,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还来不及回头看,手腕已被来人大力的扯住,然后将她扯了起来,她被扯得踉跄跌入那人怀里,熟悉的味道终于让她心安了,她脸上浮现一抹笑意。
“含烟,跟我回去,奶奶不能这样对你。”既然已经知道她是长公主,那么他便不能再让人对她不敬,即使是奶奶也不行。
慕含烟在他怀里摇摇头,她将他推离自己,看他一脸的焦急,她不在意的笑了笑,“灏桀,你是知道的,琳儿因为我而死,我内心一直过意不去,如今奶奶责罚了我,我心里的歉意才会减轻,再说我现在是云家的媳妇,奶奶责罚我是天经地义的,所以你不要担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云灏桀伸出手捧着她的脸,心疼的道:“你怎么这么傻,琳儿被害我们大家都不想,奶奶惩罚你就是不公,走,跟我回去吧,你的伤刚好,风寒也刚好,如果再出什么事,皇上怪罪下来,我们谁也担当不起。”
慕含烟摇摇头,她从未以长公主自居,又怎能让他对自己生分了,“灏桀,不要这样子说,不管我的身份是什么,我永远都是你的妻子,不要跟我说这么生分的话,我会难受的。”
云灏桀将头靠向她的额头,他轻声道:“含烟,有你这句话我就知足了,但是我绝不能让你留在这里,我们回去吧,奶奶若是怪罪下来一切都有我担着。”说罢点了慕含烟的穴,慕含烟嘤咛了一声,瘫软在他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