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放手
眼见着云灏桀与蓝音相拥而去,慕含烟站起来追上去,可是刚站起来又狼狈的跌倒在地,等她再爬起来来时,眼前哪里还有云灏桀的影子,她难以置信的摇摇头,“不,灏桀,你不会这样对我的,你绝不会这样对我的。啊!”
慕含烟终是受不了现实的残酷,大叫一声自床上坐起来,眼前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她突然心慌起来,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暗处有人在盯着她,她下意识向窗前望去,只见一柄寒光闪闪的利剑直刺而来。
慕含烟想叫,可是由于刚清醒过来,她嗓子干涩,发出的声音也是细小的嘶哑声,见那剑尖离自己越来越近,她挣扎着向床后靠去,就在她以为自己将毙命于剑下时,那柄剑却在自己眼前两公分处停了下来,凌厉的剑气直入眉心,让她心里升起一股寒气。
慕含烟惊恐的瞪着黑暗中的那道身影,也不敢叫,生怕他手中无情的剑会在下一瞬间刺穿她的眉心,良久,久到慕含烟心里的惊慌越来越浓重时,对方突然痛苦的开口,“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是我的妹妹?”
慕含烟听着这熟悉的清冷声音,浑身一震,此时房中的灯骤然被人点然了,慕含烟在明明暗暗的灯光下瞧清了眼前人,可是她却宁愿自己失明,或许这样她就能抑制心里不断窜起的疼痛,为什么拿着剑要杀她的会是一向呵护疼爱她的大哥?
“大哥,怎么会是你?”慕含烟听见自己问出声,在瞧见慕景飒的那一刹那,她的整颗心已痛得痉挛,她在慕家生活了十六年,这十六年来大哥对她呵护倍至,可是她想不通,为何在她走投无路之时,竟然发现大哥才是要杀她的人?
慕景飒冷冷的转过身,不让自己看见她受伤的眼神,他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是我,烟儿,你为什么不是我的亲妹妹,为什么要是长公主?”
慕含烟心里觉得好笑,她对这个身份避之唯恐不及,没想到还是因为这个身份让她众叛亲离,“是啊,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我不是慕家天真单纯的三小姐,反而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长公主?”
慕景飒微闭了闭眼睛,从小爹爹待烟儿就很特别,他的神情中有宠溺也有敬畏,那时他尚不明白爹为何会对自己的女儿露出这样的神情,可现在他却明白了,因为烟儿不是慕家的孩子,所以她犯了错,爹从不会惩罚她,所以她想做什么事,爹也尽所有的答应她?
慕景飒眼中悄然滑过一抹怅然,昨日他奉命刺杀长公主,到时见到黑衣人为他指的人是慕含烟时,他还惊疑不定,当时他下不了手,所以黑衣人代他出了手,没想到凤渊国的新帝出现破坏了他们的行动,而那名黑衣人也伪装成他的样子躲进慕家。
今晚,他实在不能违背命令,那人对自己有过救命之恩,可是要让他杀了与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烟儿,他却怎么都下不了手,“烟儿,大哥是迫不得已的。”
“大哥,你有什么苦衷?还是有人逼你杀了我?”慕含烟此时心然心灰意冷,这个世界真的太扭曲了,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日醒来,大哥会满脸杀气的瞪着自己,剑尖直指眉心,如果连相处十余载的亲人都会背叛自己,那么这个世界她已没有任何留恋了。
“烟儿,你走吧,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否则下一次我不知道我手中的剑会不会刺进你的胸膛,走吧。”慕景飒什么也没说,不管他有什么苦衷,他仍是对他最疼爱的妹妹举起了剑。
慕含烟从床上爬起来,泪流满面,什么样的打击比知道亲人的背叛还要让人心痛,“大哥,告诉我一个原因,你为什么这么做,你的本意并不是想杀了我对吗?”
慕景飒转过身来,冷冷的注视着慕含烟,瞧见慕含烟哭得极为狼狈的模样,他的心有些疼,但是他却狠下心撇开眼,“长公主是何其的金贵,敝府不敢强留,还请长公主殿下早日移驾。”说完转身向门外走去。
“大哥。”慕含烟惊惶的叫了一声,见慕景飒的身子顿了一下,却头也不回的离去,她刹时跌倒在地上,揪着衣服哀哀的哭泣起来,为什么她的世界在短短的几天内倏然崩蹋,曾经她以为最亲密的人都一一的离她而去,现在她连慕家都没有容身的地方,那么她若是跟云灏桀和离了,这世界上还有自己可以立足的地方吗?
哭了一会儿,慕含烟狼狈的爬起来,她恨她不甘心,她要进宫去问问皇帝,除了给她了一个人人厌弃的长公主身份又给了她什么,既然没保护好她把她丢了,又凭什么来打扰她现有的生活,如果不是这长公主的身份,她又何至于会落得如此狼狈不堪的地步。
有家不能归,有夫不能爱,她的生命除了伤害与被伤害,就什么都不剩了,对,她一定要去找皇上理论,他凭什么让自己成了人人喊杀的过街老鼠,他凭什么替自己的人生做主?
凭着这股信念,慕含烟激动的冲出闺房,抄手游廊里大红的灯笼迎风招展,深秋的夜沁凉入水,狂风吹进慕含烟的衣襟,她止不住打了一个寒噤,在这条自己闭着眼睛都能平稳走到头的抄手游廊慌张无措的走着,有几次都险些绊倒在地。
终于穿过了游廊转向前院,可她的身影突然僵住,她瞳孔紧缩的盯着来人,那满脸的杀意她并不陌生,因为在馄饨铺子里,她已经跟他打过照面了,瞧他似乎早就等在这里,她冷冷一笑,难道今日她注定要命丧于此吗?既然如此,那就夺走她的生命吧,她此刻活着也是煎熬,不如死了干净。
这样想着,慕含烟静静的闭上眼睛,等着被冰冷的剑刺穿身体,等着听自己血流的声音,可是四周静极了,那柄剑一直指着自己,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她诧异的睁开眼睛,冷笑道:“你不是想拿走我的命吗?为什么不动手?”
那人冷笑一声,声音就如夜枭般,听着让人头皮发麻,他充满杀意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慕含烟,“长公主不愧是皇室中人,宁折勿绕啊,不过在下很好奇的是,你为什么急切求死,难道你不想知道是谁要你的命?”
慕含烟冷冷的盯着他,讽笑道:“知道又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左不过死,不如痛痛快快的死。”
黑衣人眼中神色忽然起了一丝变化,他用力一刺,剑尖没入慕含烟胸口,只是黑衣人似乎把握住了尺寸,意在伤她而不是杀她,又或许是想让她在临死前体会一下死亡的痛苦。
可是他的如意算盘打错了,慕含烟不会求饶,剑刺进胸膛时,慕含烟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冷冷的盯着黑衣人,眼中还掠过一抹耻笑,她漠然开口道:“你就这点能耐也敢出来杀人?若是想让我痛苦,那么抱歉,可能要让阁下失望了。”
慕含烟说完闭上双眼,胸前火辣辣的痛,但再痛也比不上被亲人背叛的痛苦,她现在真的想一死了之,所以也不在乎自己的话会不会激怒黑衣人。
黑衣人也当真被激恼了,他抬手就想将剑推进慕含烟的胸口,可此时却有一股巨大的掌力向他袭来,他慌忙拔剑退到一边,慕含烟的身体一下子失衡,她向前扑倒,她紧闭双眼,感觉风在耳边呼呼而过,心里却在恼怒,是谁,是谁来坏她的事,为什么连求死都这么难?
慕景飒急速掠到慕含烟身边,将她身子翻转,然后慕含烟便安安稳稳的落在他怀里,他低头看见慕含烟胸口不停往外渗的鲜血,他眸色渐沉,看向黑衣人的眼神也带着一股凌厉。
“大公子,你答应我的事为什么失约,长公主为何还会活着走出房间?”黑衣人先声夺人,他知道慕景飒下不了手,所以早早的等在这里,就是为了终结慕含烟的生命,没想到慕景飒还是出来挡路了。
“对不起,我下不了手,烟儿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妹妹,我不能杀了她。”慕景飒痛苦的摇了摇头,虽然黑衣人于他有救命之恩,但他宁愿将自己的命还给他,也不愿意看到慕含烟受到一点点的伤害。
黑衣人周身的杀意骤然狂增,他看着慕景飒将慕含烟紧紧护在怀里,他冷声道:“大公子,当年我救你时你可是许下承诺的,这些年我不曾劳你做任何事,现在既然你下不了手,那就让我来,你让开。”
最后三个字黑衣人是用吼的,凌厉的气势将两人都震住了,慕景飒看了眼怀中脸色苍白,脸庞犹挂着泪痕的慕含烟,他摇了摇头,“对不起,请恕我办不到。”
“好,既然如此,那你便是我的仇人,看剑。”黑衣人说完便陡然拔高身子向慕景飒掠来,慕景飒将慕含烟推到一旁的美人靠坐下,举剑便迎战,剑与剑的摩擦在深夜擦出夺目的火花,两人身形极快,片刻之后已过了几十招。
慕含烟见两人打得难分难解,她站起来,漠不关心的向府门走去,不管他们俩会打成什么样,她只知道她要离开慕家,或许离开了,他们也会停下打斗了,穿过前院,慕含烟无限留恋的回头看着这处大院,自己十六的点滴在眼中一一滑过。
她还记得自己曾在哪里跌倒过,也记得当自己不小心跌倒时,爹娘紧张的神情与大哥二哥心疼的表情,可这一切都渐渐的远去了,她再也找不回记忆中的温馨,慕含烟捂着伤口跪了下来。
朝慕老爷与慕夫人所住的地方磕了三个头,在心里默默的念道:“爹娘,烟儿感激你们让我过了十六年无忧无虑的日子,是你们让我活得这么好,但是请原谅女儿的不孝,女儿要走了,今后你们要好好照顾自己,莫要替烟儿担心。”
慕含烟磕完头又站了起来,再次看了一眼前院,将院中的一花一木都铭记在心后,她才毅然走向大门,吱呀的开门声在深夜显得尤其惊心,慕含烟一步一步走得极为艰难,她走一步泪就不停的掉落,当她走出府门,她在门前停了许久,看着朱红的府门,她喃喃自语道:“别了,爹娘,别了,大哥二哥,谢谢你们这么多年的照顾,烟儿到死都会铭记在心。”
此时寂静的道路上急急驰来一辆马车,马车是朱红漆,蓬顶是藏青色的,慕含烟对此并不陌生,马车夫驭了一声,马车在她面前停下,然后她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她委屈的道:“景公子。”然后再也负荷不住向地上倒去。
“妹妹。”景公子着急的大喊,他见慕含烟胸口上还在往外流的鲜血,他冲动的想抱起她去砸开慕家的大门,问问他们虐待皇亲贵族该当什么罪,先前他明明将她好好的送回来,为何短短的时间她却受了这么重的伤。
马车夫似乎同景公子极为熟稔,他镇定的道:“太子爷,公主受得伤极重,若再不及时医治,怕是……”
“乌鸦嘴,若是长公主有什么不测,我第一个拿你陪葬,走,回驿馆。”景公子抱着慕含烟跳上马车,车夫委屈的撇撇嘴,自己不过好心提醒他。
马车辘辘声很快便消失在街角,此时沉寂的慕家大院灯火通明,慕夫人哭得难以自抑,她拿着手绢频频的试着眼泪,“可怜的孩子,为了让她回宫,竟让她受到这样大的伤害,老爷,我们这样做是不是太狠了点?”
慕老爷拍了拍慕夫人的背,他惆怅的瞪着刚才慕含烟跪过的地方,她伤心欲绝的模样似乎还在眼前,从小到大,他们将慕含烟当成亲生孩子一样呵护,若不是那道密旨,他们怎么会这样伤害她。
慕景飒焦躁不安的在大厅上来回走动,瞧了瞧坐在下首闷不吭声的慕景瑞,他斥道:“景瑞,你那一剑刺得太狠了,我看烟儿边走边流血,真怕她身心受创之下再也活不过来了?”
“你还说你还说,这个主意是谁出的,我也不想刺那么重,可是看到烟儿一心求死的模样,我就颤了手,哎,我也真是的,干嘛真刺啊,还有你,不是说好了在我举剑时就出现么,为什么不及时阻止我?”慕景瑞撕掉脸上的人皮面具,满脸的怨气,想到烟儿绝望的神情,他的心就似被千万字蚂蚁钻过,让他从心底里都麻痒痒的痛。
“我…我哪里知道你当真下得了手,可怜的烟儿,她以为慕家是她的避风港,可是没想到我们也算计着她,她要是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逼她回宫,不知道她会怎么样。”慕景飒难过的坐下,眼前闪过的就是慕含烟见到他要杀她时的震惊与难过。
“这有什么办法,皇上的旨意我们能违背嘛,再说烟儿回了她本该回去的地方,从此以后与我们便是陌生人,你们俩都别再念了,早些回去睡下吧。”慕老爷站起来,眼神又扫向慕含烟下跪的地方,他老眼中迅速聚集起泪光,十六年了,回想起他自那名黑衣人手中抱过她,她还冲自己天真无邪的笑着,可一晃眼,十六年过去了,她也长大成人,也要回到属于她的地方去了。
慕夫人与慕老爷夫妻二十几年,自是知道慕老爷内心的感受,刚才若不是自己死死的拽住他的手臂,他肯定已经走出去了,可是当面别离的景象她更承受不住,不如让她这样离开,从此以后,她就再也不会惦记着慕家的人事了。
两人走在秋风萧瑟的院子里,树上的黄叶早已被风吹落,慕氏夫妇的身影在月光下更显寂廖,慕夫人挽着慕老爷的手,边走边道:“老爷,我知道你舍不得烟儿,可是烟儿迟早是要回到她该去的地方的,老爷,唉,劝着你,其实我自己也舍不得,从她还在襁褓中,我就一直带她到现在,看着她这样走出慕家,我这心里也不好受。”
慕夫人说着说着泪又开始往下掉,今天设计这一切,伤了她,他们更难受,如果可以,他们宁愿死也不会这样轻易妥协,自己带大的女儿,凭什么皇上说要回去他们就得让他后顾无忧的要回去,这些年照顾养育烟儿长大的可是他们,那人凭什么坐收渔翁之利。
“秋月,别哭了,你这样让烟儿也走得不安心,不是自己的怎么留都没用,只是我很后悔,我们明明可以当着面给她解释清楚,为什么要用这样极端的方法逼她离开呢?”慕老爷的叹息声飘荡在冷冷的空气中,似乎连风都在叹息。
慕夫人嗔怒的瞪着慕老爷,“烟儿孝顺,如果我们明明白白的跟她说,她指不定又会生出什么事来,而且这事是你主张的,现在事情过了你又反悔,你是不是想让儿子们也跟着你一起内疚?”
慕老爷叹了一声,扶着慕夫人的手向院子深处走去,背后的天突然黑沉下来,黎明前的黑暗总是让人闷得窒息,而这种窒息还会漫延到什么时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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