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内。
宫门早已落锁,而太子却始终没有回宫,就连护送太子前去的乌统领亦没有回来,没有一人回来禀报到底出了何事,使得整个皇宫笼罩在一片阴郁的气氛中。
众位大臣早已被玉乾帝紧急召进了宫中,玉乾帝坐在龙椅上,面色阴沉,眼底泛着冷光,眉间神色却是冷静地盯着下面窃窃私语地大臣们,并未因为大臣们的议论而率先显露出内心的想法。
众臣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皇上的神情,见玉乾帝面色平静,不显山不露水让人捉摸不透。
再观立于大殿上的端王曲凌傲云玄之等重臣,均是淡定沉默,神色间丝毫没有露出让人可揣摩的心思和情绪,当真是急坏了一干大臣。只见他们立于原地,却是身心焦急,急着想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自己府上的嫡子嫡女直到现在还未回府。
“楚王到。”殿外传来一声高呼,楚飞扬颀长的身影走进众人的眼帘。
众臣的议论声均是小了不少,纷纷盯着走进来的楚飞扬,眼底所含的均是一片希冀神色,等着向来睿智冷静的楚王为他们解惑。
“微臣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楚飞扬一路从大殿的门口走到最前面,目光隐含冷芒地扫过此时站在殿中的所有大臣,敏锐地发现今日大殿上少了许多大臣,看来海全当真是打算动手了。
“快起来。”看到楚飞扬,玉乾帝终于松口说话,只是声音阴冷无比,似是含着极大的怒意。
“楚王,太子迟迟没有回宫,护送太子前去海王府的禁卫军除去乌统领失踪外,其余人等均被诛杀在海王府门外,此事你如何看?”玉乾帝捏紧暗卫刚刚呈报上来的消息,沉稳的问话中蕴含着压抑的怒意,若非等着楚飞扬前来,只怕他早已雷霆大怒。
众臣从玉乾帝的口中听到这个消息,一颗心瞬间凉了下来,难怪自己府上的孩子直到现在还没有回府,不会是被海王给杀了吧?
思及此,众臣脸色骤变,大殿上瞬间陷入一片死寂之中……
楚飞扬将众人的表情尽数看在眼中,心知此时朝堂的安稳才是最重要的,便见他沉吟片刻,冷静地开口,“皇上,海王之心昭然若揭。太子与众位大人家的公子小姐此时正被海王扣留在海王府中。而被海王府侍卫诛杀的除了禁卫军,还有各府的家丁随从。海王留下宾客与太子的性命,便是想挟天子以令诸侯。奈何此时太子在他的手中,咱们行事便显得极其被动。”
众人听到楚飞扬说自家孩子还活着时,脸上的神情终于是稍稍放松了些,可听完楚飞扬全部的话后,所有人的脸色却变得更加的难看。
海全连太子都敢挟持,又岂会将其他人的生死看在眼中,他们若是不对海王投降,只怕那些孩子就……
在众臣为难之际,玉乾帝亦是将他们的表情看在了心底。好个海全,竟用这样的方法逼自己,不但抓了太子让自己寸步难行,更是抓了朝中大臣的嫡子嫡女,想让他们偏向于他,可真是用心良苦啊。
端王见朝堂上沉寂一片,无人开口,心下细细盘算了一番,这才出声问着楚飞扬,“楚王,不知海王到底是为了何事将所有人扣留在海王府中?”
“本王只知海王府世子麟儿在寿宴上没了,海王迁怒于人,于是下命扣下所有人。”楚飞扬目光转向能够在此时保持冷静的端王,缓缓开口。
随即但见楚飞扬垂下眼眸寻思了片刻,继而又抬起头来看向玉乾帝,朗声开口,“皇上,微臣认为此事蹊跷,海王府世子之子,身边不但有嬷嬷婢女伺候,更有侍卫保护,岂会这般容易便没了?更何况是在海王府中,众宾客岂会在海王的地盘放肆?只怕海睿之死是借口!”
玉乾帝握有纸条的右手轻捶桌面,面上一片怒容,眼底的恨意与杀气已是遮掩不住,浑身的戾气让众臣立即心神巨颤,无人敢在此时发表意见。
“那你说,此事该如何解决?”看着冷静立于大殿的楚飞扬,玉乾帝压抑着心头的怒火,却也是满口寒气地开口。
楚飞扬岂能不明白玉乾帝的心思?将这样的难题交给自己,若是自己提出与海王一战,定会遭到满朝文武百官的反对,自己亦是成了所有人的公敌。
若是提议与海王言和,更是不切实际的事情。海王既然已经准备了这一切,已不是仅仅言和便能够打发的。海全不是南寻,海全能征善战,是西楚少有的有头脑的战将,加上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他岂会放弃快要到手的胜利?
玉乾帝算计地真是精细,不但想除掉海全,还想在这场还未开始的战役中除掉自己。
楚飞扬半敛的眼眸中射出一束寒光,却是坚持自己的立场,坚定地开口,“皇上,事情既然已经发展到如今的局势,言和自然是不可能的事情。唯有战,这一条路。”
“不行。”果真,楚飞扬的话音还未消散在空气中,就已有大臣跳出来投了反对票。
“皇上,此事万万不可,太子此时在海王的手中,咱们若是贸然发兵,只怕太子就危险了。”这些大臣也是聪明的紧,并未说自己的儿女在海全手中,却是将江昊天抬出来当作挡箭牌。既体现了他们为储君着想的心思,又能够保住自己儿女的性命。
“是啊,楚王,你岂能不顾太子的安危便扬言发兵呢?万一太子受到伤害,这个责任你付得起吗?”所有人把矛头转向楚飞扬,尽数口诛讨伐着楚飞扬。
“微臣可是知晓,楚王妃因为身怀有孕,因此此次并未前去海王府。楚王不能因为事不关己,便不顾旁人的死活。更何况,太子是西楚储君,是国家的国本,岂能贸然出兵?王爷是想让西楚没有后继之人吗?”更有大臣口不择言,将所有的罪责推到楚飞扬的身上,只见众人面色愤怒、眼底神色恨不能将楚飞扬凌迟处死般,熊熊烈火顿时烧向楚飞扬,将他推到风口浪尖之上。
楚飞扬却丝毫不为所动,冷目一扫大殿上情绪激动的众位大臣,楚飞扬神色一凛,冷然开口,“皇上只是询问微臣的意见,难道本王不能说出心中所想?况且,海全今日突然有此一举,各位大人认为他会同意和谈?若他同意言和,他又何必精心策划这一切?皇上,微臣所言句句属实,也是微臣的肺腑之言,但决定权还是在皇上的手中,皇上若是觉得没有必要围剿海王,那微臣手中的军队绝对不会轻举妄动。”
楚飞扬此言一出,大殿上顿时恢复了安静。
众人似乎这才想起来,楚王手中握有西楚几十万大军,他们竟是冲昏了头脑与他在此对抗。
而楚飞扬也是极其的机警,三言两语便将这个棘手的问题又抛给了玉乾帝。
方才还吵闹不休的大臣此时才意识到,即便楚飞扬提出开战的意见,可所有的决定权还是在玉乾帝的手上。若玉乾帝若是应下开战的要求,他们为人臣者自是不能再多言,毕竟与他们失去嫡子嫡女相比,玉乾帝失去的可能就是太子,两者根本没有可比性。
思及此,众臣垂首立于大殿上,不敢再胡乱的出谋划策。皇上没有下决定之前,他们所说的一切均有可能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更何况,此时被扣押在海王府还有太子,即便被杀,首当其冲的也是江昊天,他们又何必在此扮演跳梁小丑让楚王看了笑话?
“端王,你如何看此事?”玉乾帝心中气结,自己的这帮大臣可真是一群缩头乌龟,楚飞扬一提起军队,便把他们吓成这样,真是一帮不成器的,朝廷白白养活了一帮蛀虫。
扫了眼下面站着的众臣,玉乾帝挑了端王问话,满朝文武中,今日唯有端王府没有人前去海王府,且端王为人素来中立,此时他的意见倒是可以参考参考。
端王被点名,心头微讶,却很快释怀,沉思了片刻,端王站出列抱拳开口,“回皇上,海王能有今日一举,至少我们能够肯定,海王府已是做好了战争的准备。一如楚王方才所言,此时言和只怕已没有任何的可能,咱们与此在此讨论是战还是和,不如做好作战的准备,然后再以不变应万变。”
端王的话,看似中立,实则已是站在了楚飞扬这一边。
“皇上,臣附议!”第一个站出列的,则是云玄之,只见他眉宇间一片凝重,想来是深思熟虑后才下的决定。
“皇上,臣附议!”接着,曲凌傲站出列赞同端王的话。
“臣附议!”紧接着,韩少勉也站出了队列。
玉乾帝双目紧盯着端王,却见他面色平静,立于大殿上的身影一如往常般挺立。玉乾帝紧握成拳的手微微松开,脸上的神色变得阴冷无比,却是立即下旨,“楚王听旨!”
“微臣在。”楚飞扬单膝跪在,等候玉乾帝的圣旨。
“准楚王率兵五万围剿海王府。”
闻言,曲凌傲的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下,五万人马?阳明山占地极广,区区五万人马能够干什么?只怕连京城郊外还捏在海沉溪手中的那几万人都对付不了,玉乾帝到底是想解决问题还是想为难楚王?
莫说曲凌傲会有这样的表情,就连始终冷静的端王,也在听到此圣旨后,眼中划过一丝不满。
“微臣遵旨。”却不想,楚飞扬竟是接下了这道圣旨。
“皇上,微臣请旨与楚王一同前往阳明山。”韩少勉却在此时出声,只见他表情肃穆,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玉乾帝看向韩少勉,又扫了眼端王,半晌,才点了点头,“准。”
语毕,楚飞扬站起身,与韩少勉一同转身出了大殿。
而大殿上却因为玉乾帝的这道圣旨而寂静入夜,众臣的心情一落千丈,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心窜上心口,那抹挥之不去的不安始终徘徊在心头。
端王与曲凌傲交换了下彼此的眼神,均是担心楚飞扬等人。海王如今有这样的举动,定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可皇上仅仅只拍五万大军给楚王,简直是故意刁难楚飞扬。即便楚飞扬神机妙算,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楚王奉命围剿海王的消息如疯长得绿草般,仅仅是一炷香的时间,已传遍了整个京城,所有的百姓均是陷入一股恐慌中。
这与去年北齐西楚一战不同,那是国家与国家之间的战争,西楚的军队会尽数保护自己的百姓。
可这一次,却是几王为了皇位之争,一个不好,只怕这整个京城都会被屠杀光。
所有的百姓纷纷关上自家的大门,不敢看街上整装待发的军队,免得惨遭横祸。
“王爷。”韩少勉一身盔甲坐在马背上,看着身后五万整装待发的将士,心中已知楚王在对付海王的事情上早已做好了准备。否则岂会在刚接下圣旨之时,便已有五万人马齐聚京城?
听着侍卫向楚王禀报五万人马已到齐的声音,韩少勉诧异于楚王手下之人的办事效率,更让他吃惊的是,却发现楚飞扬竟还是那一身进宫时穿着的黑色劲装,韩少勉不解地开口,“王爷,为何还不换装出发?”
楚飞扬面色沉重、目光沉稳,只见他调转马身看着自己身后的方向,并未立即下命令。
观察着楚飞扬的神色,韩少勉顿时闭上了嘴,依他对楚王的了解,楚王绝对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此次皇上仅派五万军马给楚王,摆明是在刁难楚王,只是却无人知晓楚王心中有何盘算。
而楚飞扬却始终盯着队伍的后面,目光幽远带着常人所不及的沉着冷静,而那五万大军亦是不骄不躁立于长街上,无一人私下开口说话。
虽没有人开口说话,但凝重的气氛以及冲天的肃杀之气却再一次让韩少勉震撼不已,也唯有楚王带出的军队,才会有这样的气魄。
不再开口,韩少勉端坐马背与楚飞扬一同看着黑夜的深处……
‘哒哒哒……哒哒哒……’过了一个时辰,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
楚飞扬表情依旧,韩少勉却有些好奇地睁大眼,看向趁夜骑马奔来之人。
“吁。”马蹄声由远而近传来,在韩少勉看清来人时,那人已是勒住缰绳停在了他与楚飞扬的面前。
‘咚……’马儿刚停下脚步便倒在了地上,鼻中喷出粗喘的气,想来原本是一天多的路程,曲长卿仅仅用一两个时辰奔完,即便是千里马也是吃不消的。
只见曲长卿身子敏捷地自马背上一跃到地,立于马前向楚飞扬拱手道:“王爷。”
几人一同看向曲长卿,只见他一身风尘仆仆,但暗夜中的双目却是炯炯有神。
“来了。”楚飞扬对曲长卿略微点了下头,随即对韩少勉开口,“韩侍郎,这五万人马,本王就全权交给你了。”
闻言,韩少勉面色微变,不明白楚飞扬为何下这样的决定。五万人马看似不多,却也是不少的人数,更何况是楚王手中的精兵强将,万一在他的手上损兵折将,那……
如此一想,韩少勉出言婉拒,“王爷,这五万人马是皇上他……”
“听本王把话说话。”楚飞扬打断韩少勉,面色凝重地开口,“海全能够突然扣押所有的宾客,这说明他已经做好了全面发动战争的准备,如今敌在暗,我们在明,首先便是要保住京城百姓的性命。这五万人马看似不多,但用来抵挡城外海沉溪的军马也是绰绰有余了。本王会留下习凛协助你,不到万不得已,不得与海沉溪的人陷入交战中。你莫要忘记,城中还有辰王的人,咱们这次要防的可不仅仅是海全一人。”
听完楚飞扬的分析,韩少勉只觉后背冒出一层的冷汗。
只是转念一想之前辰王的行为,韩少勉皱眉开口,“王爷,辰王之前已将雀符交给皇上,如今京城的城防军已尽数掌握在皇上的手中。”
“雀符?哼,那不过是一块没用的兵符而已!辰王掌管城防军这么多年,势力早已渗透到城防军的各个角落,一块可有可无的雀符岂能影响他在城防军中的威望?”暗夜中,楚飞扬眼底划过一丝寒芒,继而开口询问曲长卿,“皇陵情况如何?元德太妃当真是受伤了?”
见楚飞扬问起,曲长卿只能摇摇头,语气中颇带遗憾地开口,“卑职刚赶到皇陵便接到习凛的暗号,便找了借口离开。”
“辰王没有多加阻拦?”楚飞扬沉思片刻,紧接着又提问。
“不曾。”曲长卿目光看向楚飞扬,只觉王爷话中有话,却又琢磨不透王爷为何在此时询问辰王的反应,便又加了一句,“辰王的心思,似乎尽数在元德太妃受伤一事上。”
闻言,楚飞扬不再言语,紧抿的薄唇却是蓄势待发的力量,平视远处的黑眸中闪烁出无人能懂的睿智,只见他身姿凛然地端坐马背,身后的五万大军如同一人般安静无声,却在无形中展示出楚飞扬治军之严。
韩少勉收回视线,脑中想着楚王方才的提点,紧握缰绳的手心不由得沁出一层冷汗。若非楚飞扬的提醒,他真是将辰王给漏掉了。如今看来,京城当真是最危险的地方,远处有海王盯着,近处还有辰王垂涎着。
可皇上为了压制楚王,竟只派出五万人马,当真有些捉襟见肘。
韩少勉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心中渐渐对玉乾帝的作法产生了抵触心理,猛地抬起头,对楚飞扬保证道:“下官定会好好守住京城。”
见韩少勉想通了里面的弯弯绕绕,楚飞扬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你自己也保重。本王还有事情,待办完事情,再与你会合。”
语毕,楚飞扬对习凛点了下头,只见习凛立即将自己的坐骑交给曲长卿,而楚飞扬已扬起手中的马鞭,整个人如暗夜中的魅影般冲了出去。
而尚未歇息片刻的曲长卿来不及喘口气便如影般紧跟在楚飞扬的身后,迎着月光奔去。
此时的海王府外,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那些惨死的侍卫家丁此时已不见尸首,徒留浓烈的血腥味漂浮在空气中,笼罩着整座阳明山。
海王府门外直至阳明山的山脚下,已是布满了海王的军队,三步一岗严密的监视着进出阳明山的所有人。
灯火通明的海王府内,今日能够入睡的又有几人?
“参见世子妃!”厢房外,响起侍卫恭敬的行礼声。
“将门打开。”钱世子妃的声音缓缓响起。
一阵开锁的声响传来,原本幽暗的客房顿时被灯火点亮。
坐在桌边的三人看着趾高气扬走进来的钱世子妃,尤其看到钱世子妃竟是换了一身艳丽的一群,三人心头讶异,可脸上却一片平静。
“小世子刚刚没了,想不到世子妃竟一身艳色衣裙,当真是个疼爱孩儿的娘亲啊!”寒玉目光微闪,心头划过一个念头,嘴角不由得扬起,嘲讽着走近的钱世子妃。
听到寒玉的奚落声,钱世子妃往前迈进的脚步稍稍一顿,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懊恼,脸上却依旧是张扬得意的笑容,扬声道:“哼,你只不过是寒澈的妹妹,无权无势也敢与本世子妃叫嚣,死到临头还这么嚣张,不会以为你那哥哥会赶来救你吧?”
语毕,钱世子妃目光徒然一转,那带着明显嫉恨之色的双目恶狠狠地盯着沉默冷静的夏侯安儿,脸上闪过一抹杀气,立即厉声对身后的婢女命令道:“为了你,竟折损了我一名心腹,你可真是好样的!将夏侯安儿给本世子妃带走!”
“我看谁敢!”一声瓷器碎裂之声响彻整间厢房,众人只觉眼前白光一闪,一道纤细的身影朝着钱世子妃冲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