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众臣心中震惊,海王辰王谋划几十年,皇上竟要楚王在三月之内平息此事,到底是太过相信楚王的能力,还是想趁机刁难楚王啊。
“皇上,海王辰王精心策划这么多年,此次那二人又是从西楚东南西北四角同时发起进攻,只怕三月之期实在是为难微臣了。怕只怕这期间的调兵遣将也会浪费不少时间。”楚飞扬看清现状,据实以报。并未因为以往的战功而沾沾自喜、妄自称大,而是以现在的敌我双方的状态出发,清晰地分析着当前的状态,以期做出最好的判断和选择。
他的反应倒是出乎玉乾帝的意料,玉乾帝原以为楚飞扬会满口答应,却不想楚飞扬心思深沉,不但没有立即应下自己的要求,更是不顾脸面地回绝了自己的要求。这样的楚飞扬,似是少了以往的忠心为君,让玉乾帝觉得现如今的楚飞扬越发难以掌握与控制了,一时间玉乾帝的心头涌上无限的杀意,但双目触及此时营帐内的所有将领与朝中大臣,却硬生生地忍了下来,并未立即发作。
只见玉乾帝紧握双拳,半晌才见他面色微沉,缓缓松口淡漠道:“就算朕等得了,难道你忍心这天下苍生遭受战火侵袭?你往日皆是用兵如神,再难的问题到了你的手上,皆会迎刃而解,怎么这一次却在对付海全江沐辰这两个叛贼的问题上一再犹豫,似是对他们二人不忍下手。楚王,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如今西楚天下大乱是谁造成的!朕可是得到消息,说元德太妃前往楚相府处置楚王妃,却害的楚王妃如今下落未明。朕心中虽知楚王爱妻深切定会心急如焚而乱了方寸,可在国家大事的面前,个人的荣辱只怕只能靠后解决吧。楚王,你好好想想朕的这番话,好自为之吧。”
营帐内众臣与玉乾帝躲在密室的这一两日中,均是与外界没有半点接触,如今突然听到玉乾帝提到楚王妃的事情,众臣心头顿时震惊,均是满目诧异地看向楚飞扬,那一道道包含惊讶的眼眸中,或惊奇或讶异或可怜或幸灾乐祸或恍然大悟。
那一道道落在楚飞扬身上的隐晦不明的视线,绝大多数似是在指责楚飞扬竟为了一个女子而延缓救出玉乾帝的时间,让一国之君置身于危境之中。与此同时,更是不顾他们之间的同僚之情,任由满朝文武百官性命受到叛王的威胁,此举简直就是误国,瞬间便激起朝臣对楚飞扬的不满和指责。
楚飞扬见许多大臣的神色在一瞬间发生了转变,黝黑的眼瞳中折射出一抹极淡的嘲讽,转向玉乾帝的脸上则隐隐带着冷意,让人不敢靠近半分。
那些跟着楚飞扬南征北讨数年的将领们见皇帝竟这般诬陷楚飞扬,一个个心头大怒,可却也知楚飞扬的脾性与现在的局势,若他们贸然开口,那等于是给皇帝等人发难的机会,届时被皇帝强行按上延误军机的罪名,只怕是会害了楚飞扬。
思及此,一群将领心头虽忿恨,却也稍安勿躁,没有做出让楚飞扬为难之事。
而玉乾帝不等楚飞扬开口,紧接着又开口问道:“楚南山此时身在何处?朕有事问他。”
“祖父正在城郊西大营。”楚飞扬面色坦然,并未因为玉乾帝所出的难题而面露难色,平静的语气回答着玉乾帝的问题。满面的平静,仿若方才没有听到皇帝故意为难和抹黑的话语,让一干担忧他的人不禁微微松了一口气。
听之,玉乾帝猛然皱了下眉头,目光忽而转为凌厉之色射向楚飞扬,心思却是翻腾了起来。
“老王爷真是老当益壮一心为国,皇上本已准许他在楚王府中颐养天年,却不想在国难当头之时,他竟自告奋勇地为皇上分忧,这样的精神,真是让人感动。”这时,沉默许久的太后却在此时开口。
闻言,楚飞扬淡然的眸子静静地扫了太后一眼,那冷然地目光中却是带着极其强烈的警告。
太后方才所言,听之是赞许楚南山的爱国之举,实则却是指责楚南山不经皇帝允许擅自出仕,暗中引导着百官的思绪,故意带偏众人的想法。其心之险恶,让楚飞扬顿时寒了眼底射出的光芒,更是直接迎上太后含笑淡定的视线,双方互不相让,隐约间进行着厮杀。
只是,众臣在听到楚南山加入战事的消息后,脸上却均是松了一口气,甚是感激楚南山的出山,只要有楚南山压阵,想必海王辰王等人亦会受到重创。
“报!”正在此时,帐外传来习凛的高呼声,随即帐帘被掀开,习凛大步走进营帐,单膝跪在楚飞扬的面前,朗声道:“王爷,发现新的敌情。”
“起来回话。”楚飞扬见此时帐内站着所有的大臣,心知军情不可泄漏,便示意习凛起身回话。
习凛亦是担忧消息会泄漏,此时得到楚飞扬的准许,便立即起身,在楚飞扬的耳边极小声地禀报着前方战事。
众臣见楚飞扬二人行事隐秘,心中均是好奇不已,就连玉乾帝与太后亦是向楚飞扬投去了打量与询问的视线。
却不想,楚飞扬面沉如水,丝毫没有泄漏出半点心绪,当真急煞了一群人。
“楚王,到底出了何事?”玉乾帝见楚飞扬久久不曾开口,脸色便阴沉了下来,冷声开口问道。
楚飞扬瞧出玉乾帝眼底的焦色,眉宇间微微泛出一抹为难之色,半晌才开口,“皇上,此事还需与祖父相商,不如等祖父前来……”
“不必,你即刻护送朕前往西大营。”而楚飞扬的话还未说完便被玉乾帝打断,但见玉乾帝当机立断地下了这一道指令,不给任何人阻拦的机会。
“是,微臣这就出去准备。”楚飞扬也是毫不含糊地应下,随即不给玉乾帝反悔的机会,转身出了营帐准备上路之事。
“王妃,那边木屋内,元德太妃正在闹脾气,早膳和午膳送过去,她竟是一口也没有吃。”迎夏气鼓鼓地走入室内,朝云千梦福了福身,便开口向云千梦禀报元德太妃的情况。
闻言,云千梦放下手中的兵书,转目看向窗外,只见外面天气清朗、日头正好,真是散步散心的好天气。
云千梦搁下手中的兵书站起身,笑道:“她这是心有不甘,咱们去看看她吧。”
元德太妃原本以为可以赐死自己,却不想她带过去的人竟被自己射杀干净,而元德太妃本人又被掳到这荒郊野外,也难怪向来养尊处优玩弄人于股掌之间的元德太妃会大发雷霆。
“王妃,您怀着身孕,还是莫要接近元德太妃。”慕春暗自瞪了快人快语的迎夏一眼,心中有些责怪迎夏遇到事情便禀报王妃。那元德太妃现如今正怒气上头,见谁都会乱发脾气,可迎夏这丫头竟是毫无分寸,也不看看如今王妃的身子状况,若是出了意外,谁能承担地起。况且,又有谁知,那元德太妃如此举动不是为了将王妃引过去的借口呢?
接到慕春略带责备的目光,迎夏低头吐了吐舌头,也是在心中暗骂自己怎么缺心眼了,王妃如今是双身子,万一被那泼妇般的元德太妃气到,那可如何是好。
“无碍,总要去见一见元德太妃的。我的身子调理得很好,大家不必担心。”云千梦浅笑着踏出被打扫的窗明屋净的木屋,领着两个丫头步下木屋前的台阶。
守在外面的乔影见状,立即跟在三人身后,紧紧地保护着云千梦。
“滚开,本宫才不吃嗟来之食,让云千梦过来,本宫倒要看看她居心为何?若她绑架本宫是为了威胁辰儿,本宫情愿一死,也不会让她得逞。”
远远的,已听到元德太妃的谩骂声,伴随骂声的还有她打砸午膳的声响。
幸而这木屋内所用的器皿均是木碗竹筷,即便被摔在地上亦能够再次使用。
“见过王妃。”守在门外的暗卫见云千梦前来,纷纷上前行礼。
云千梦轻点下头,清声道:“将门打开。”
“是。”暗卫听命从腰间取下钥匙,打开木门上的铜锁。
云千梦踏上木质台阶,缓缓走进木屋,只见屋内一片狼藉,莫说饭菜被元德太妃尽数泼在地上,就连原本铺在床上的被子也被丢在了地上。
而此时元德太妃竟是优雅无比地坐在桌前,满脸讽刺地盯着走进来的云千梦,异常冷静地开口,“怎么,楚王妃这是来看本宫笑话的?你居然让人将本宫身上的衣衫发饰尽数换去,你如此侮辱本宫,本宫定不会饶了你!”
说着,元德太妃那保养得宜的白嫩纤细手指便直直地指着云千梦的鼻子,恨不能立即扑上去将云千梦碎尸万段。
并未理会元德太妃的气急败坏,云千梦挑着干净的地面走着,款款落座在元德太妃的对面,嘴角含笑地吩咐身后的丫头,“慕春、迎夏,将这屋内打扫干净,既然太妃不喜欢你们做的膳食,那以后就送些食材过来,让太妃自行看着办吧。”
“是,王妃。”两个丫头快速地行动起来,只是一盏茶的时间,便将屋内清理干净。
“那被子也脏了,一会给太妃送个木盆过来,让太妃自己清洗。若太妃觉得这些寻常的事情太过繁重,那大可以盖着脏被子。”扫了眼被子上被泼到的汤水菜渍,云千梦平淡地吩咐着一切。
‘啪!’不等慕春迎夏应下云千梦的嘱咐,元德太妃已是用力地拍向桌面。
似是才发现元德太妃的存在,云千梦面带诧异地转目看向元德太妃,惊愕的脸上瞬间转为浅笑,有理道:“原来太妃在啊。”
“云千梦,你少惺惺作态,本宫不需要你的可怜。”元德太妃眼带恨意射向云千梦,恨不能将对方撕碎。
云千梦含笑的表情依旧,接过慕春递过来的竹杯,垂眸看着里面透明的白开水,清浅出声,“本妃并非可怜太妃。太妃有辰王的爱戴,有万民的敬仰,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何时何事需要本妃可怜?本妃只是可怜黎民百姓,他们辛苦耕耘、辛苦织锦,换来的不过是太妃的乱砸乱扔,丝毫不尊重他们的劳动成果,最可怜的人,其实是百姓。本宫让人换下太妃的衣饰,只不过是以防万一,免得届时引来一些不该来的人。同时也让太妃明白,这世上,除了绫罗绸缎,还有粗布麻衣,这衣服的作用便是蔽体御寒,那些所谓的身份一说,只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事情。没有这些,却也并不影响我们活下去。”
云千梦话中有话,借着元德太妃打砸食物衣被的事情,指责元德太妃不懂百姓之苦。
听出云千梦话中指责,元德太妃却是嗤笑一声,厉声反驳道:“本宫不需要你教训。收起你那副悲天悯人的嘴脸,本宫身在高位,是人中龙凤,岂能与卑贱如泥的百姓相提并论。”
闻言,云千梦无奈地摇了摇头,低头轻抿了一口含有竹筒香气的水,淡雅开口,“本妃总以为太妃是聪慧的女子,可如今看来,您却是蠢笨如牛。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么简浅的道理难道您都不懂吗?一滴水不能成事,可万千江河总能够颠覆了你这座华丽高贵的大船,到时候沉入湖底,您连卑贱如泥的百姓也不如,您又有何资格摆出高人一等的姿态作贱他人?这样的您,还妄想坐上太后的宝座,您连伪善之心都没有,又如何真正做到母仪天下?”
“够了。”被一个晚辈这样指责,元德太妃勃然大怒。
只见她瞬间自座位上站起身,右手指着云千梦的面门怒道:“你别以为你如今将我掳获到此,本宫便会听你胡言乱语。辰儿已在京城称帝,待得他登基之后,这西楚天下将会是本宫的辰儿的,这天下谁敢再置啄半句?更何况,比之曲若璇,本宫更适合坐上太后的位置。”
乔影见元德太妃竟这般放肆,按在腰间的手正要挥出,却被云千梦制止。
“太妃何必动怒?若千梦所说有误,太妃又何必恼羞成怒?不管太后她心中是否真正的心系万民,至少她表现如一国国母。而您呢?为了自己的私怨与,竟置天下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您可知,就因为辰王与海王凶猛抢夺城池的行为,西楚已有多少百姓家破人亡?有多少孩子失去了父母失去了亲人?可您的眼中却只有那虚无缥缈的皇位,当真是令人发指。”云千梦缓缓道来,只是脸上的神色却越发地凝重肃穆,隐隐然带着杀气冲向元德太妃。
鲜少看到云千梦会露出微笑之外的神色,元德太妃心头微微一怔,想起之前在梦馨小筑云千梦所露的那一手,更让元德太妃心中升起一股不确定,从而满是怒意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再次落座,冷笑道:“素来成王败寇,当初若非曲若璇与玉乾帝使诈,辰儿岂会错失江山?我们也不过要回原本就属于我们的东西。本宫还是那句话,你若是想用本宫威胁辰儿,那本宫情愿一死。”
语毕,元德太妃不再开口,更是拒绝看向云千梦,面色冷寒如夜霜,让人望而生畏。
云千梦却也不恼,双手撑着桌面站起身,浅笑道:“世上之事,本就是兵不厌诈。辰王此番逼宫,逼走了玉乾帝,所使用的手段又如何能够称得上光明?只不过,太妃心念已偏执,只怕是听不进任何的劝解,那太妃就好自为之吧。但是,本妃也是那句话,只要有本妃与楚王在,辰王是绝对成不了事的。一个心中没有百姓的人登上皇位,绝对不是百姓之福。”
语毕,云千梦再也不看元德太妃气恼的表情,领着几个丫头缓缓走出木屋。
一阵清风拂面而来,吹散了胸口的郁闷之气,已是让云千梦的头脑更加清晰起来。
并未返身回自己的屋内,云千梦步下台阶,沿着湖边慢慢行走,似是在散步又仿若在思考事情。
“王妃,您何必对元德太妃这般客气?”慕春小心翼翼地护在云千梦的身旁,心中有些气恼地开口。
从王妃还是云相府大小姐开始,元德太妃便百般看王妃不顺眼,处处与王妃作对。如今好不容易落在王妃手中,却不想王妃竟这样宽待对方。
云千梦轻呼出一口气,抬眸看向面前波光粼粼的湖面,手指轻点了点慕春的小脑袋,随即淡淡地说道:“方才你还担心本妃会与元德太妃置气而伤了腹中的胎儿,此时怎么又怪本妃太过客气了?何况,她毕竟是辰王的母妃,在王爷没有成功之前,咱们是不能动她的。你莫要忘记,如今京城可是掌控在辰王的手中,上百万百姓的性命可在辰王的一念之间。若此时让元德太妃出了意外,只怕遭殃的还是百姓。”
这也是云千梦让人换下元德太妃身上所有衣着首饰的原因,不让元德太妃有一丁点的机会做出自残的举动,而坏了已经启动的整盘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