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招娣点头对朱荔的回答以示赞赏,道:“你是个明白的。将来咱们的人情交往接待,阿青若忙不过来,你就去搭把手。”
朱荔见洪招娣分权与她,大喜过望道:“是。”
与此同时,心底生出些庆幸,幸好是跟了洪招娣这样的主君。像那位贺小姐,为了面子威风随意杖毙子附的主君比比皆是,洪招娣却与他们不同,连别人的子附都不忍见其丧命,想方设法的留他一命,可见她既具备智勇手段,又暗藏宽厚良善。在她手下做事,无论如何总是令人安心的。
洪文华在旁听她们二人问答,没听出什么名堂,只觉得茫然,完全不明白为何洪招娣让朱荔多干活,朱荔还这么高兴。
干活是件苦差事啊,自己巴不得少干些,真弄不懂朱荔怎么想的。
待三人返回灵宅时已是下午,洪招娣在自己的卧房里找个锦杌坐了,朱荔先将地面打扫收拾干净,然后将剪烂的纱窗帐子被褥换下,又找了替换的出来,忙着重新铺设。
洪文华站在洪招娣对面,忐忑不安的盯着自己脚尖看。
“洪文华,你现在可是谁都不放在眼里了,什么事都做的出来。”洪招娣瞟着他,神情冰冷,“我这座小庙供不下你这大神,我这就派人去给爹传个信,让他把你领走。”
洪文华原本是打算回家的,但经历过这番事情后,反而不情愿走了,于是哭丧着脸道:“姐姐,你、你不是已经原谅我了吗?”
“谁说我原谅你了?你把我屋子弄成这样,我可是正在气头上!”洪招娣大怒,将水晶几拍的砰砰响。
洪文华将头垂的更低,嘟囔道:“如果你没原谅我……为什么要替我出头?”
洪招娣冷笑道:“这事一码归一码,你一天没离开我这里,一天便是我的人。我的人在外面被人打了,我自然要替他出头。”
“那姐姐,我以后都做你的人。”洪文华抓住自己的衣摆在指间揉搓,低声道,“我会听你的话。”
“哟,态度转的这么快。”洪招娣打量了他一番,若有所思,“你之前不是要逃吗?那么告诉我理由,为什么忽然想留下?”
“那位贺小姐……很厉害、身份很高。如果她在外面的话,非但爹爹惹不起她,就连村长肯定也是惹不起她的。”洪文华踌躇了半天之后,开口解释。
洪招娣听到这里,实在是很想嘲笑洪文华的见识,他来仙门前见过的“大人物”,村长级就算是到了顶。
贺金锁虽说在内门不算什么人物,然而走出去的话,恐怕王公贵族都会对她礼让三分。
“但是,姐姐你却能替我向她讨公道,你比爹爹和村长都强。”洪文华望向洪招娣,眼睛里面装着毫不掩饰的对强者的崇拜,“如果我回家,再遇上贺小姐那样的人,只能忍气吞声。但我留在姐姐这里的话,就不必再怕像贺小姐那样的人。”
“哦……原来在我身边,还有这样的好处啊。”洪招娣听完,以手支颐,眯起眼睛看洪文华,拖长声音,“那么我留下你,除了白吃白喝不干活,没事尽给我找麻烦之外,还能得到什么好处?”
洪文华吭哧了一会儿,别扭道:“我以后会好好干活的,绝不偷懒,也会听姐姐的话,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那好吧,如果你真有决心,现在就去我门口的那块青石板上跪着。”洪招娣淡淡道,“能跪到明天早晨的话,你就留下来。”
尽管她一直喜欢欺负洪文华,但这次真不是她故意体罚儿童。身为领导若不能赏罚分明,那也就不具备做领导的资格。
假如洪文华选择回家,不在她手下做事,这顿罚可免。但他若选择留下,就一定要罚,罚给阿青朱荔看,也是罚给他自己看。
洪文华听她这样说,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用小狗般的可怜眼神望向洪招娣,想要打动她。
然而洪招娣无动于衷,一副你要么给我滚回家,要么马上给我去罚跪的模样。
洪文华生怕再将她惹怒,也没敢犹豫的太久,灰溜溜跑去门口老老实实跪了。
洪招娣坐在锦杌上揉额角,今天接踵发生的事实在是太过刺激,应付起来让人耗费心神。
朱荔见状,连忙快手快脚将床上的被褥铺好,道:“主君若是累了,可小睡片刻。”
洪招娣摇头道:“累是累了,却睡不着。我出去转转,静静心。”
朱荔笑道:“也好,房间里怪乱的,看着确实颇为烦心。待主君回来,我便收拾好了。”
……
于是洪招娣一个人出了门,朝茂密老林的方向步行而去。
距第一天入林静坐到现在,已有大半个月,虽说仍没有领悟气机,但洪招娣开始对枯燥的静坐渐渐上瘾。到了近两天,如果不是之前听封月生授课说修行忌急近,她恨不得除去一天三顿饭,日夜都待在林子里。
究其原因,完全是因为她每一次静坐后,都能感觉到自己能操纵的那缕气在变强、增多,五感也随之变的更加敏锐。虽不能对人言说,但那种感觉真是非常愉悦,令她忍不住想继续探究。
洪招娣进入林间悠然信步,只觉秋风盈袖,眼前幽景迭叠,滞塞的心胸顿时为之一爽。
没走多远,就看见一个小毛团发出微弱的吱吱声,沿着距她五步远的一株松树上面滚落下来。
洪招娣此刻的耳目聪敏已非半月前所能比,当下罗袖扬起,十数缕细弱气流自指端涌射而出,如织茧般裹住了那下坠中的毛团,将它轻巧收入掌心。
仔细看了,原来是只幼小松鼠,灰黄细柔的毛,四爪和腹部呈现出淡淡粉红,睁着黑豆子般的眼睛,很是可爱。
洪招娣看了有些喜欢,心想不妨带回去养,便将松鼠轻轻放入衣襟,只露个小小的头在外面。
这松鼠不知是年幼体弱还是与洪招娣投缘,竟也乖巧的趴在衣襟处,不怎么挣扎扭动。
然而洪招娣带着小松鼠走了没几步,就看见一只体型颇大的母松鼠从树上窜到她面前,两眼湿润,吱吱乱叫,双爪在胸前抱拳,不停朝她作揖。
因为整个渡真门都建在一条灵脉之上,其中树木花草山水以及动物都浸染了灵气,所以草木四季长青,鲜花经年不败,就连动物也都颇具灵慧、通人性。
据说在这片老林深处,甚至还有已开智慧气穴、懂得吸收日精月华的妖类精怪存在。但洪招娣修行时日尚浅,一直在树林外围活动,所以尚未见过。
眼前这母松鼠显然是在求洪招娣,求她将小松鼠交还。洪招娣见它求的可怜,便有心交还,但恶趣味上来,交还之前却还想逗逗它,便道:“我救了你的孩子一命,你拿什么来酬谢?”
母松鼠抓耳挠腮一番,窜上树抱了捧松子下来,放在洪招娣面前,紧接着又上树抱松子,如此反复几十趟。直至洪招娣面前堆了一小堆,这才停下来,仰头定定看着洪招娣。
洪招娣见它几乎把整个树洞里储藏的松子都搬空了,笑道:“这才像话,你的酬谢之礼我收下了。”
说完,将怀中的小松鼠轻轻取出,交还给母松鼠。母松鼠见状大喜,吱吱叫着把小松鼠搂进怀里,顷刻之间便窜入林荫,再无踪影。
洪招娣微笑摇头,提起裙摆将那一小堆松子兜了,打算带回去交给朱荔处理。
就在这时,一把变声期的嗓音忽然于身后响起,“洪师妹果然是我道中人,连松鼠都能打劫。”
洪招娣扭头望去,只见汪周在不远处背倚高大松树而立,嘴里叼根草嚼着,脸上挂着油滑无赖,左肩处却是一片殷红血渍。
“师兄什么时候来的?”洪招娣走到他面前,与他见礼。
“也没多久。我来的时候,那只母松鼠已经把窝搬空了大半。”汪周懒洋洋还礼。
洪招娣情知他没看见自己救小松鼠的那幕,暗暗松口气道:“师兄怎么会来这里?肩膀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我灵根是火属,五行木生火,此处亦适合我修炼。”汪周脸上带着神秘的表情,凑近洪招娣,“除此之外,这里可是个生财的好地方。”
“师兄说笑了,对我辈修真者而言,金银钱财皆是身外物。”洪招娣回答的冠冕堂皇,往后退了半步。
“嘿,世上谁嫌钱扎手。”汪周不以为然,揉揉鼻子,“不瞒师妹你说,这林子再往深处去一些,就有许多灵兽,若是略有出奇之处,再加上样貌可爱一些,许多女弟子都愿意出高价买了养。就算是你不要金银钱财,亦可换作符纸丹药等物,都有助修行。”
洪招娣不信天上会掉馅饼,道:“既然如此,怎不见别人来捉?”
“还不是因为修行高的不屑捉低等灵兽买卖豢养,修行低的又怕危险。”汪周拍着胸膛打包票,“眼下要是咱们两人合作,定能大赚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