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招娣看过礼单,便转手将其交给朱荔收了,朝老头笑道:“礼物贵重,骆师兄真是太客气了。”
“哪里,只要师妹不嫌弃就好。”老头见她收的爽快,悬起的心顿时放了大半,笑的慈眉善目和蔼可亲,“师妹今后若有什么需要,只要我能办到,尽管跟我提。”
洪招娣知他修为虽不高,但因为掌管人事司,在门内人脉甚广,今后说不定还真有地方要用他,于是亦笑道:“那是自然,小妹不会和师兄客气的。”
说完又道:“只是今日不巧,小妹还有些要紧事,不能与师兄长谈,真是令人惋惜。”
老头忙起身道:“我今日原也有些事,这就要告辞的。”
仙门之中虽说男女平等,彼此交往并不避嫌,但现在人人都视洪招娣为李仲晟的禁脔,来见洪招娣的男客到底不好在此长谈,能够在待客花厅会个面,留下点香火情份也就该知足了。
“彩绢,替我送送骆师兄。”洪招娣见状笑道。
彩绢领命,引着老头等人一起出去了。
洪招娣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转头望向一旁侍立的朱荔,道:“朱荔,你去给肖管家捎个话,说我要看看光华的藏书,让他安排一下。”
“是,主君。”朱荔朝洪招娣行过礼后,亦走出花厅。
洪招娣独自坐在花厅里,看着窗棂外斜斜照射进来的,初冬稀薄的阳光,慢慢的喝着茶等待。
等了一会儿,就见朱荔回来,与她见礼禀道:“主君,肖管家都安排好了,说今后若是主君想要看书,不拘何时直接去小琅嬛阁,都是方便的。”
洪招娣点了点头,她倒是听说过昭华殿内有小琅嬛阁这个藏书之所,却因为来的时日短,未曾去过,于是起身朝朱荔道:“既如此,我现在便去。”
朱荔应了,在洪招娣前面带路。
原来小琅嬛阁就在李仲晟所居正殿的北面,比较来说虽没有内门的藏书阁大,却精致华美有余,与藏书阁是一样的建制,分上下两层楼。
洪招娣带着朱荔来到小琅嬛阁门前,就有一位看守的少年子附过来相迎,与她见礼道:“阁内藏书洪小姐尽可随时观看,只是除了小姐外,不可再有其他闲杂人等进入。”
“既如此,我便在外面候着主君。”朱荔听少年子附这般讲,亦知道这是个要紧的地方,自己进去不得,忙道。
洪招娣道:“也好。”
说完,她便独自迈入了那美伦美奂的小琅嬛阁。
进来看了才知道,这里的外观建制虽与藏书阁相似,却因为是私人藏书的地方,所以并没有挂书目竹简,而是规规矩矩摆放了十几列玉造大书架,上面整齐码满了成卷的书。
洪招娣走到书架中间去细看分类目录,却发现这第一层并无修真相关的书籍,尽皆是些经史子集,诗词歌赋,甚至还有兵法民生,以及时下流行的通俗小说。
看来这第一层的藏书,都是李仲晟的个人兴趣爱好。洪招娣虽然对这些藏书也颇有兴趣,却没忘记自己来的主要目的,于是看过一遍大体分类之后,便不再继续,紧接着登上第二层楼。
第二层楼也是摆放了十几列玉造书架,将上面整齐摆放的书籍仔细用竹制名牌分了类别。
洪招娣逐次看来,发现只有基础功法是将术法与炼气方法合并在一本书里的,再往上修行,炼气方法与术法的书便各自分开,各成体系。
想想却也原该如此,炼气是讲如何内修灵能,而术法是讲如何使用这些灵能,两者之间虽有联系,却并非一定相关。只因修真发展到现在,好的内炼功法虽不常见,各类术法却可谓恒河沙数,且时有巧妙花样翻新,再与功法放在一本书内便不合理。
洪招娣原就是来寻术法修习的,于是走到木系术法的分类书架下站定了,开始仔细逐本浏览书脊。
几乎是第一眼,《木叶风花阵》这个书名便映入眼帘。因了与洛苍玄的那段经历,她对兵法阵道颇有些涉猎和兴趣,便有些好奇如何在术法中将其应用,于是抽出那本书,背倚书架翻开细读。
谁料这一读,竟是不忍释卷。写这书的人当真是精通兵法战阵,将木系操纵术进行巧妙改良之后,结合战阵知识,不仅能杀敌困敌,还能支援掩护我方,从而操纵控制整个战局。
只是这木叶风花阵其中变化万千,就是洪招娣这样花了很多时间,在军事天才人物身边学习精研过兵法战阵的,亦一时不能穷尽。想必没有具备这方面素质的弟子,学起来会觉得非常艰涩难懂。
一气将这本书看完之后,洪招娣忍不住合卷感叹,若是当初她与俞瑾在还梦谷中时,青素身旁有人会这木叶风花阵,她二人绝无屡次逃脱的道理。
不过再想想,这木叶风花阵修习的要求颇高,既要身具木灵根、有筑基以上的修为,又要精通兵法战阵一道,内门弟子中无人习得却也极其正常。
就是按照洪招娣目前相当于炼气中后期的外灵气强度,她也只能干看着过瘾,并不能真正修习。
感叹过后,洪招娣将这本书放回原来的位置,望向窗外,只见已是日暮西垂。不知不觉中,她竟在这里看了整整一个白天。
想起在外等候的朱荔,洪招娣朝楼下走去。此时,她除了对木叶风花阵的内容感到赞叹满足之外,又有些懊恼自己白费了一天的时间,却没学成半个术法。等到了明天,她一定要挑本现在就能使用的术法,仔细参详修习。
刚迈出小琅嬛阁,就见朱荔满脸带笑迎上来,与她见礼道:“主君好兴致,竟是在此看了整整一天书。”
洪招娣见她喜气洋洋,便问道:“今日发生了什么好事,让朱荔如此高兴?”
朱荔掩唇轻笑道:“却也没什么,只是适才文华过来,说是今日又来了好几位拜会主君的客人。只因主君在这里看书,没敢让他们打扰,仅留下礼单礼物便送他们走了。”
洪招娣见她这般情态,心知那些礼单上的礼物必定不薄,笑道:“今儿早上我见着骆师兄送来的礼单上有些珠宝首饰,都还不错,你在其中挑捡几样添妆吧。”
朱荔欣喜行礼道:“谢主君赏。”
洪招娣唇角微翘,和朱荔一同往东楼方向走去,道:“阿青他们近来辛苦,也分些东西与他们。还有彩绢,记得给她留一份儿好些的首饰东西,别亏着她,让人说我内外有别。”
听到“内外有别”这四个字,朱荔忍不住抿唇偷笑。是啊,到底彩绢是外,她朱荔才是内。
两人说着话,一路往东楼居所而去,此时天色虽尚未全黑,却已是华灯初上。
洪招娣走到东楼院门口,却见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灯下,仔细看了,正是路儿。
路儿是跟洪招娣一起入门的新弟子,年仅七岁,根基资质都差,又没了俞瑾依靠,在这个以实力论尊卑的修真界,只有门内每月发放的月供做基本保障。看他身上的衣服,还没洪招娣这儿的门房好。
也不知道在这里顶着风站了多久,路儿小脸被冻的红通通的,露出很不耐烦的模样,惹得他身边那位三十多岁,捧着礼物盒子的女子附不时哄劝。
看见洪招娣过来,那三十多岁的女子附露出惊喜的神情,捧着礼物盒子上前,朝她行礼道:“见过洪小姐。”
“罢了。”洪招娣见状,知道路儿必是被这女子附撺掇着来的,淡淡道。
“我们主君许久不见洪小姐,甚是想念。”那女子附将礼物盒子捧上,低眉顺眼道。
朱荔见状接过盒子,却听洪招娣慵懒着拖长了声音道:“朱荔,打开看看。”
那女子附闻言,脸色顿时就不好看。
朱荔虽觉得有些失礼,但既然洪招娣这么说了,她就不得不这么做,打开了那个尚称得上精美的鎏金漆盒。
只见里面放着二十几张生活用符纸,并几样普通金银首饰,甚是寒酸。不过照路儿目前的状况,也只拿的出这些。
“牛师弟过的也不容易,若是再收了你的礼,岂不是让我这师姐难做人?”洪招娣淡淡道,“师弟还是回去吧。”
说完,她使个眼色让朱荔把礼盒还给那女子附,便不再理那两人,紧了紧彩绣凤纹披风,自顾自朝院内走去。
走了没多远,只听身后传来路儿“哇”的一声大哭,亦没有使洪招娣的脚步停留半分。
朱荔追上洪招娣,忍不住开口轻声问道:“主君为何如此?好歹……牛公子也算是主君的故人。”
在她心中,洪招娣绝非是那种因嫌弃礼薄,便将人拒之门外的势利眼。
“正因为他是我的故人,我才这般待他。”洪招娣依旧淡淡道,“你以为咱们眼下这风光,真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么?他年纪小,无根基无依靠,又被人撺掇的不知死活,我总得给他留条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