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都桃花源的大火还在继续,武启埋在泥土的耳畔还在缭绕着东西被燃烧的“噼里啪啦”声音,但没有一个呼救的声音,没有一个去救助的声音,没有一个响应他的声音。或许,我真的错了吗?去希望着,希冀着,去渴望着,所有人都能得到幸福,所有人都能够敞开心扉去交流没有阴谋诡秘,没有尔虞我诈,所谓的天下大同,难道真的是我的一个不可实现的梦想吗?所谓天下大同,不过是我自己一厢情愿的空想吗?
“哦,对了,知道为什么到现在都还没人来灭火吗?暗中三卫,御前六卫,明里十三军,护城九队,乃至你亲自教授武功,组建的桃源村护卫林到现在别说连人影了,连声音都没有一个?你难道不奇怪吗?我天真的弟弟啊。”武明略带让人厌烦的声音再次在武启耳边响起,他这一口气憋的太久了,久到不说出来,不吐出这一口气,就会立刻窒息死亡。
“那些在你面前信誓旦旦承诺的家族呢?那些在你面前恭恭敬敬的人呢?那些听到你的理想一脸热枕的人呢?为什么还不出现?他们知道得呦,知道复兴社会突袭桃源村的呦,而且在半个月前就已经知道了。”
“愤怒吗?子谦?子谦?子谦?真是个无限美好的名字啊,啧啧啧,真是让我羡慕。天下大同,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好大的理想,好大的一场梦,好大的一块画饼!但是呢?你想过那些正在世界权力巅峰的人想法没有?你想过那些原本就站在高处遥望众生的人没有?我只不过是承诺他们登基之后他们的利益不会有任何变化,他们就将筹码压倒我这里了;还不止如此啊,看到那些被你从垃圾堆里救回来的垃圾畜生吗?就是他们动的手哦。被自己的理想背叛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告诉我啊,我天真的弟弟,还是说,你需要我帮你报仇?这些内奸内鬼,我这个未来储君可是很是痛恨这些人渣的。”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传过,刀尖相碰,紧接着便是求饶和惨叫声,武启缓慢的抬起眼睛看到了那个平日里总是用笑容对着自己的年轻人,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叫阿松吧,阿松身前的那个尸体,是阿华吗?武启的头再次沉沉的垂下。
“感激我吗?已故太子?还是说你心中的那个可笑的理想,梦想还在支撑着你?政客的脸皮?商人的信誉?天下大同?天真!人类啊,不过是披着人皮的畜生而已,只要能活下去,只要心中还有这需求,就会不断的被引诱,不断地坠落下地狱,妄想着带着他们上天堂?你啊,果然还是抱着你的梦想溺死吧!”
抱着梦想溺死吗?抱着梦想溺死吗?武启在这一刻终于从从梦中醒了,脸埋在泥土里深深的哭了。
“咦,我还以为你会咬舌自尽呢?还真是坚强呢?来,让让我们看看曾经的天之骄子?”武启的身体被翻了过来,泪水夹杂着泥土粘着面颊上,曾经的如玉公子现在是如此的狼狈。
“还是说,你还在找这个眼罩?这个眼罩的主人?死心吧!”武明将手中的眼罩扔在了武启的脸上,伴随着的还有一封信,娟秀的字迹,温柔的口吻。
“我这个人,优秀的品质不多,但是,诚实可是我为数不多可以称赞的东西。”
“其实呢,那个叫阿英的瞎子可以活下去的,毕竟在我看来活着的她比死了可有用多了,不过她居然留下这么一封信就自尽了,又让我不禁感慨又拆散一堆牛郎织女,梁山伯与祝英台。”
“守拙先生,能做一笔交易吗?”武启此刻突然冷静下来,张口说话竟然是对那名叫守拙的男子说的。
“但说无妨。”守拙没有理会武明略带不满的神情,走上前来,拿起那封阿英的绝笔书,“是让我帮你念这封信吗?那么,你将要给我的报仇是什么?”
“没错。至于我的报酬,就是告诉你,你输了,你彻底输给叶文了。”平静的武启让武明等人有些害怕和恐惧。
“哦,是吗。”守拙面色一变,但瞬间眼睑又垂下恢复了镇定,“不过我想,这封信,你还是自己看吧。”说完,将信放在了武启的眼前。
龙都天波府。
武朝军队两大旗帜。一则为西凉武穆叶斌,作为武朝边境上的一个新旗帜,崛起的时间不过短短数载,但存在的时间也不过十几年,叶字王旗就倒在那个西凉武帝城;另一个则是南疆杨家军,世代为将,但在天门关一站后,男丁近乎全名,留下杨宗保这一个独苗男丁。现在杨家天波府坐镇的是余老夫人,女子当家,杨家也逐渐在朝野中有些末路的感觉,但在南疆苗族人眼中,也是可止小二夜啼的存在。
天波府府邸门口立着一块忠烈祠,文官下轿武官下马。门前台阶七层半,扣环大门被叶文一推即开,扣环大门被推开后,叶文面前站着一个发若银丝的老妇,如同鬼魅的看着自己。
“小侄淳凤,见过驭老夫人。”叶文恭敬的对着这名天波府杨家的家主抱拳行礼。余光看到这天波府与龙都其余府邸完全不同,没有任何花草树木点缀,有的只是各种各样的刀枪剑戟的凶杀物品。兵器寒光淋漓,充满了血腥味道,是用鲜血开过光的,
“不只是武穆世子还是复兴社长?老妇疑惑。”余老夫人的声音夹杂着莫名的诡异感觉,就好似阡陌撕扯一般,让叶文的耳膜有些难受,好似声音中夹杂着一柄柄夺人心魄的利枪。
“武穆世子又如何,复兴社社长又如何?”叶文脸色不变的回答道。
“武穆世子欺君,复兴社社长叛国,当杀!”伴随着余老夫人的声音的是一阵阵强烈的杀气。
“老夫人一大把年纪了还这么杀气腾腾,真是让小侄愧煞。但如果是徐清之子又如何?”叶文迎面对峙着这个在沙场上驰骋一辈子的老妇,额头渐渐渗出汗水。
“有何不同?”余老夫人丝毫不让的说道,手中的龙头拐杖仿佛在下一刻就会夺取叶文的头颅,来祭奠武朝千年的国祚。
“杨家军和武朝军有何不同,这便有何不同!咳咳。”叶文在余老夫人的气势下有些支撑不住。
“你,什么意思。”余老夫人虽然是用着疑问的口气,但却没有丝毫疑惑的样子,在这世上活了多久,便经历了多久。
“意思就是,天门关一役,我父亲武穆叶斌为什么会晚到半刻的原因,我本不该知道,但却知道了。”叶文咬咬牙说道,他的手心满是汗水凝聚,这场和余老夫人的心理交锋,他想过会很困难,但没想到这个年岁近百的妇人其实会如此的汹涌。
“哦,还有呢?”余老夫人仍旧不为所动的说道,整个人好似和整个天波府的气势都融在了一起,势不可挡。
“还有就是,蝴蝶蛊,可是南疆特有的,我很想找人解答为什么我母亲手中会有这个东西!”叶文此刻在余老夫人的气势下有些窒息喘不过气,呼吸都是一种奢求。
“进来吧。”余老夫人的气势突然为之一收,整个人也瞬间疲惫下来,总算有了老人的那种慈祥的感觉。
叶文跟随着余老夫人进入了天波府的祠堂,上面各个杨门忠烈的牌位之上挂着各式各样的枪刃,之前杨宗保使用的那柄血纹长枪便在此列,不过在它之上的那个位置却是空着的。
看到这里,叶文便知道了,自己这趟算是白来了,甚至还有着冒风险的危机。
“忠君,还是忠国,这是你母亲当时问我的话,我选择的是终于国家。”余老夫人看着那个空着的位置说道。而叶文看到这里也明白了,恐怕杨宗保选择的是忠于君主,而那个君主则是武启。想明白这些后,叶文离开了天波府。
叶文离开之后,杨宗保走了出来,腰间围着一把铁索枪,他深深的向余老夫人跪下磕头后,离开了天波府。
“这个孩子,忠于百姓的国家吗?”余老夫人手中的龙头拐杖在此刻好似重了不少。
叶文站在天波府的门口等着杨宗保的出来,终于等到这个总是沉默的男子,没有多余的话,一身黑衣劲装,亮银色铁索枪。
“不去看看?”叶文轻声问道,指了指天波府对门的府邸,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很多事情他不用知道,但却知道了,比如说对门的那个杨宗保的青梅竹马。
杨宗保缓缓的摇头,眼睑开合,今年就到了她可以出嫁的年岁了吧。
到最后,杨宗保还是视线忍不住的看向了对面的那个大门紧关的府邸,门当户对,青梅竹马吗,叹了一口气后,杨宗保离开了。待到他离开后,那扇紧闭的大门微微露出一条缝隙。
世间众生,谁又能逃过这一把青梅竹马的的利剑。
成化十八年,武启杨宗保死于复兴社手中,天波府杨家再添一寡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