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后来，一个个弟兄一次次死去，我却不再执着于身为军人的荣誉。”马豪用手擦了擦红红的眼睛，缓缓道。
“我想到了他们的家人，也想到了我的妻子，我那才刚满四岁的儿子。”
“我们就这样死了，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我打了很多仗，杀了很多人，说我是一个双手沾满血腥的侩子手也不为过，可我所杀的，皆是该死之人。”
“那些马匪，那些强盗，那些匈奴，无一不是该死之人。”
“可如今，死去的这些人，连原由都没有，我们的死，也许仅仅是因为凶手的娱乐。”
“是很不甘心，可能如何呢？”
“老王，我知道，你是玄者，和我们不一样，你如果要走，催动全部玄力，几日就可回到南开。”
“但是你没有这么做，我不知道你是为了什么，选择和我们一起。”
“不必这样，你走吧，老王，想想你那未婚妻吧，为了我们这群粗人，不值得。”
马豪说完这番话，泪水已经打湿了脸。
蒋羽心里感慨万分，凭马豪这番话，他说什么也不会让马豪死。
虽然他敌不过那阴玄教弟子，但是逃走的话，他有十成把握。
因为，他有逆天的意识，配合方寸印，普通地阶玄者是抓不到他的。
他不是不想救老三，救小石头，救任龙，甚至救那几个自己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
他不敢，自己的秘密若是让所有人都知道了，等回到南开城，难保不会传开。
那时候，陈潇必然会发现自己。
为了救陈梦，他不能这样做。
救走马豪，是蒋羽一早就决定的，马豪的人品，他信得过。
“会有办法的，老马。”蒋羽看了看马豪，转过头又看了看其他几个人。
除了马豪精神状态稍微好点，其余几人已经神情涣散，精神极为不振。
这天晚上，大家早早休息。
蒋羽还是一样，躺着假寐，意识离体，等待着那个阴玄教之人来杀死他们其中一人。
蒋羽不想逃避，他不断告诉自己，这一切发生，都是因为自己不够强大。
若是有了足够的实力，就不会怕陈府，直接用方寸印带走大家，甚至都不用如此。
直接杀了这阴玄教弟子即可！
可是，他没有，他只能眼睁睁的见证一个同伴的死亡。
等到了半夜时分，那人还没来。
根据蒋羽几天的观察，若是到了这个时候他还不来，多半不会来了。
意识离体也是极为消耗心神的，他准备收回意识的时候，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一幕。
幸存者中，那个身材最为矮小的士兵，选择了自杀。
他目光涣散的用绳子将自己脖子圈起，绳子一端绑在树梢上，直直的跳了下去。
蒋羽没有阻止他，只是静静看着这一幕的发生。
待那人气绝，蒋羽将他的身体处理掉。
他方才不阻止，其实也未必是错的，若是阻止了这人的自杀，他也会被那阴玄教弟子所杀。
更重要的是，这样死去，他的魂魄还可以轮回，还有下一世，若是被阴玄教弟子所杀，则魂飞魄散。
第二天，余下那个叫小四的人，发现只有蒋羽马豪和自己了，脸上却不再流露出恐惧的神色。
就连马豪脸上也只剩下了麻木。
今天，马豪决定不再逃了，他也不再和蒋羽搭话，只是默默地坐在地上，目光呆滞的望着天空。
晚上，蒋羽主动走到了马豪身旁，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马豪起身离开。
待马豪走远后，蒋羽取出紫魅，结束了另一个伙伴的生命。
那人死前，却对着蒋羽露出了微笑，仿佛在感谢蒋羽解脱了他。
蒋羽认真的挖了一个坑，将那人的尸体埋好，在这简易的坟前拱了拱手，迅速前往马豪离去的方向。
他远远望去，马豪一个人走在路上，本是雄壮的身材，此刻看上去却显得格外凉薄。
“老马，我杀了小四，不想让你看见，所以让你先走。”蒋羽快步走到马豪身旁，语气有些颤抖地说道。
“为……什么？你杀他？”听完蒋羽的话，马豪本来涣散的目光，流露出不敢置信的神采。
“死去的弟兄，都是被阴玄教之人所杀，他们的魂魄都被毁灭了，不再有轮回。”蒋羽伫足，缓缓说道。
“其实，我每天晚上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杀的。”
“我想阻止，但是我阻止不了，那人修为极高，杀我也只需一招。我一直在迟疑，直到矮个子的自杀，我才反应过来。他选择自杀，是可以保住灵魂的。既然我阻止不了，也应该让小四能够转世轮回吧。”
“所以我杀了他。”蒋羽目光真切的看着马豪。
听完蒋羽一席话，马豪突然跪在了地上，抱头痛哭。
他知道蒋羽不是冷血之人，先是目睹周围的人一个个死去，甚至不能去阻止伙伴的自杀，最后还亲手手刃了小四。
他不知道的是，蒋羽是如何独自一人面对这一切的。
他无法想象，蒋羽在一个个死亡的夜晚，是如何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个同伴的惨死，却又不能作为。
他知道，蒋羽才是心理压力最大的那一个人，也是最无助的那个人。
“老王，我……替小四谢谢你。”九尺男儿此刻已经哭成了泪人。
“我怕是再无机会见到妻儿了，我的大半生都在军队里度过，我听过很多的道理，没想到依然过不好这一辈子。”
“但是，我不后悔穿上这望京军的军服。”
“从我进入军队，就没有惧怕过死亡。”
“我知道，老王，你是可以走的。”
“但是你没走，而你已经帮我们这群玄者都不是的普通人，做了很多事情了。”
“没有你，我早就被第一次遇上的那队匈奴杀死了。”
“能活到现在，都是托你的福。”
“这些天来，你虽然什么也没做，可也为我们做了太多。”
马豪说道这里，站了起来，朝蒋羽做了一个望京军的军礼。
他将自己军服的袖章取下，递给蒋羽，那是他身为十夫长的身份标记。
“军队的规矩是，若是军衔最高的人战死，则比他第一级的人将接替他的位置。”
“我们十个人，走到现在只剩下我俩。”
“现在起，你就是十二分队的队长了。”
马豪说完这一切，脸上再无半点光彩，右手抽出了一把短刀。
看见马豪的动作，蒋羽暗叫不好，他有些责怪自己没和马豪说明，他是可以带着马豪走的！
瞬间激发天地灵气，短刀跌落在地上，发出“叮”一声脆响。
“老王……就让我……”马豪话还没说完，突然倒在了地上，脖子上的头“咕噜咕噜”滚到一旁。
这断头上的神情，是死不瞑目。
本来应该被救下的他，一息时间就气息全无了。
蒋羽瞬间拿出方寸印，身体飞进去的同时将马豪的尸体收入。
“阴玄教的渣滓！不杀你！天理难容！”这是蒋羽进入方寸印前，催动天地灵气喊出的一句话。
声音回荡在丛林中，久久不散。
“有点意思！”树梢上，一个拿着黑幡的黑袍人，嘴角掀起诡异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