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上!”
朱亥的脸色第一次变了,他跟随信陵君这么久,看到信陵君露出这种笑容的,也不过是二三次而已,而第一次,就是当年晋鄙拒绝交出兵符的时候。当时,信陵君也是露出了这种笑容,然后说了两个字“朱亥”,于是晋鄙死了,那一次,信陵君与朱亥之名,名动天下。
朱亥知道,一旦信陵君露出了这种令人心悸的笑容,只说明了一件事,那就是这位大人的愤怒,已经到了不可遏制的程度,而这种愤怒,只能用血与生命来平息。
“去叫潭邦和乐刑进来。”信陵君停住了笑声,淡淡地道。
没多久,走进来了两个人,前者五缕垂须,一派儒生风范;后者矮壮强横,一看便知是武艺高明之辈。
朱亥,加上这潭邦和乐刑,是信陵君手下的三大心腹。
“君上,您终于下定决心了?”文士潭邦双手有些颤抖地道,神情之间,全是兴奋之色。
“太好了,乐刑愿为君上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君上的吩咐,就是对朱亥的命令。”
“我本不想走这一步,但是为了我大魏的未来,为了大晋的列祖列宗,无忌别无选择。请各位依计行事吧。”
第二天早晨,一队禁军包围了信陵君府,带头的正是龙阳君。
“无忌公子,出来接旨。”喊开了们,龙阳君带着十几个禁卫,大步走进了大堂,高声呼喝道。
“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这里大呼小叫。”朱亥大步走了出来,两眼一瞪,就把龙阳君吓了个哆嗦。
“朱亥”信陵君这天穿的是一身正装,虽然是上了年纪,却依然是风采照人。
“君上。”朱亥略一欠身,走到了信陵君身后,大声道:“龙阳君,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龙阳君给他噎得够呛,但想到自己手中的这份旨意,还是将这口气强忍了下来。
他展开手中的旨意,大声宣读起来:
“大王有旨,信陵君私自勾结赵国重臣,并阴谋刺杀秦国质子一事,经查人证物证俱全,因其行为严重损害我大魏声望及与赵国关系。罪本当诛,但念及其有功于大魏,功过相抵,着削去所有爵位,并入牢思过三年。”
他得意洋洋地念完了旨意,望向信陵君道:“无忌公子,接旨吧。”
信陵君伸出手,接过了魏王的旨意,只是看了一眼。微微一笑,便放在了边上的油灯上,点燃了。
看着帛书在信陵君的手中化为灰烬,龙阳君脸色顿时就变了。
“信陵君,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抗旨不成?”
“如此乱命,无忌我抗之如何?”信陵君将烧到尽头的帛书丢到地上,淡淡地道。
“来人,将无忌拿下。”
龙阳君大叫道,但是周围的禁卫,却没有一个人动。
信陵君无忌忽然笑了起来,笑得是那样的狂放和激愤,笑得龙阳君心中好一阵忐忑不安。
“把龙阳君拿下。”终于,无忌停住了笑声,吩咐道。
“遵君上命令。”为首的禁军大声应道,拔出剑向龙阳君逼去,在他的身后,所有禁卫都拔出了武器,指向了龙阳君。
“你们,反了不成?”龙阳君又惊又怒,他嗖地拔出剑来,挡开了禁卫的攻击道。他的剑术在魏国能排进前三,几个禁卫还奈何不了他
“朱亥!”
看到龙阳君长剑挥舞,几个禁卫一时拿他不下,信陵君冷哼了一声道。
“椎”
朱亥一抖手,一只铁椎从袖中飞出,打在龙阳君右手小臂上,只听啪地一声,已将他小臂砸得粉碎。禁卫上去,把他捆得严严实实。
“好了,跟我来。”信陵君理也不理地上的龙阳君,举步向外走去。在他的身后,跟随着朱亥和一众禁卫。
“禁卫跟随主上。”为首的禁卫大喊了一声,所有的禁卫整齐地护卫在了他的两侧。
“臣下潭邦、乐刑跟随主上。”潭邦,乐刑带着信陵君的一干门客,紧随其后。
“末将白圭,跟随主上。”将军白圭骑骏马,带着一彪人马行来,见到信陵君,下得马来,俯首就拜。
“白将军起身,跟我进宫。”
“遵命。”
信陵君缓缓前行,一支支人马报名相随,待走到魏国王宫时,身后竟已跟了上万之众。
这时天上开始下起了绵绵细雨,在雨中,众人眼中的信陵君,是那么地高大和尊贵,只是望着他们背影,上万之众,没有一人想到去避一下雨的。
早有人去告知了魏王安厘,但安厘看到了这番情景,却是手足发凉,目瞪口呆,在这时候,他才知道,这个魏国真正的王,是何许人也。
“无忌,汝欲何为?”憋了半天,安厘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无忌此来,请大王让位。”信陵君俯首跪下,行君臣之礼道。
“请大王退位让贤。”在他的身后,数万人齐声高呼道。
“来,来人,把这个乱臣贼子拿下。”安厘惊惶地大呼道。
宫廷中的侍卫齐齐上前一步,走到信陵君身旁,转向魏王,行礼道。
“请大王退位让贤。”
安厘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白起回到咸阳后仅三日,魏国发生剧变,魏安厘王让位于无忌,信陵君正式登上了魏国至尊之位,天下为之震惊。
未久,齐国相国田单表明态度,祝贺无忌登上王位。接着,楚国,燕国,韩国等四国,亦纷纷表态,祝贺无忌登基。
消息传回秦国,正在为白起的回家接风洗尘的梦渊手一抖,杯子落到地上,发出了一声脆响。
“真是稀奇啊,没想到老弟都有闻讯色变的时候。”白起笑嘻嘻地开了句玩笑道。
“没什么,我也考虑过他可能会忍不住,没想到他比我想象的还沉不住气。”梦渊捡起杯子来,一脸苦笑地道。
“如此才有意思,不是么。”白起大笑道。
“嗯,不瞒老哥,我本来一直在想主神这回会给我弄个什么大麻烦出来,现在谜底揭晓了,虽然是最坏的结果,但总算可以不用再在猜想上花心思了。”梦渊无奈地道。
“不错,一个未知的变数要比一个坏的结果更麻烦。”白起点了点头,赞同了他的说法。
经过了秦赵边界的一场冲突,齐白这个名字,算是正式进入了军方众人的眼界之中,加上蒙骜的全力推崇,以及吕不韦和军方关系的明显改善,白起已经是军方的一颗新星。
“不过信陵君当了魏王,赵国的态度,又会有变化了。”梦渊忖道。
他这话说得很有道理,赵孝成不会怎么顾忌一个信陵君,但必须要考虑如今已是魏王的无忌。尤其是信陵君的妹妹是曾经的平原夫人,虽然赵胜死了,平原夫人也到了魏国,但昔日的人脉,却没有散尽,相比两国间的利益,先前的交恶,分量也不那么重了。
“胜儿那小子怎么样。”见话题变得有些沉重,白起话锋一转,到了他的孙子身上。
“非常出色,正是有其祖必有其孙,他是我见到过的最优秀的少年。”谈到白胜,梦渊嘴角露出了一丝喜色。
因为他本身在白胜心里就有很高的威信,加上教导得法,数十日下来,一本韩非子已经教完,白胜不仅理解了其中的意思,还能说出自己的看法来,令梦渊欣喜万分。
除了在忙吕不韦的事外,梦渊其他的心思,都花在了这个孩子的身上,他安排了几乎是他能够安排的最强大的师资力量来教导这个孩子,不仅是他自己,苏樱,纪嫣然,韩非,严平,楼无心,甚至管中邪,都被他抓来客串了一把,当然,他自己是出力最多的。在这样的教导下,白胜不仅学业一日千里,更主要的是,他开始形成了一个君主所需要的观念和雄心。
那是梦渊归纳出来的帝王心术,权谋和野心,还有天下如棋的大局观。
最近几日,梦渊更是直接带着他参加了吕不韦交代的工作,并让他观察和点评每一个门客的优劣之所在。并开始教导他如何去从各种各样的报告中,归纳出真实的内容。如何识别虚假的情报,和报告人的心思。
这些东西当然要比枯燥的文书学习有趣得多,白胜对这些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并不时地表达出自己的意见和看法来。而无论对错,都会得到梦渊的嘉奖,让他感到无比地高兴。
“哦,有人来了。”两人正聊得高兴,却见到管中邪匆匆赶了过来。
“齐兄,梦兄,主上有请。”
“哦,管老弟,可知是什么事?”这些天下来,两人和管中邪也变得十分熟络,梦渊问道。
“不清楚,好像是项少龙不知怎么触怒了主上,让主上发了一阵脾气。然后就请二位过去议事。”管中邪有些尴尬地道。
“好,我们收拾一下,马上过去。”梦渊和白起相视看了一眼,应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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