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令狐冲拔出长剑,走到场中,行礼道:“师父,师娘,弟子试演当日交手情景,先是田伯光的快刀。”
他双手软软的提起,似乎要伸个懒腰,突然间右腕陡振,接连劈出三剑,当真快似闪电,嗤嗤有声。众弟子都吃了一惊,几名女弟子不约而同的“啊”了一声。令狐冲长剑使了开来,恍似杂乱无章,但在岳不群与岳夫人眼中,数十招尽皆看得清清楚楚,只见每一劈刺、每一砍削,无不既狠且准。使到疾处,忽然呼啸一声,便像是当日田伯光情急拼命之下,数十刀疾风骤雨一般狂劈而出,就像是一团森森的银色寒岚,在场中舞动,已然分不清人影。
但就在刀势最盛之时,这森森刀幕却像是个打破了的水银瓶,一下子散落了开来,露出了令狐冲的身形,面带惭色道:“弟子力有不逮,只能演练到这样了。”
“前面几招还行,后面的我都没能看清楚,真的有这么快么?”岳灵珊有些失望地揉着眼睛道。
“便是要这样才行,这一十三路快刀每式有三四种变化,靠着手腕的动作施展开来,顷刻之间便是四十余刀,尤其是最后的这十几刀,几乎将这十三路刀法发挥到了巅峰,果然是世间少有。你能够看一遍就能记下这些,也算是难得了。”岳夫人道。
“并不是如此,这套刀法,前面的那些,是弟子和田伯光交手时学来的,而后面的那些,却是看了田伯光和嵩山派的那位师兄交手时,才领会到的。不过我使出来,比他们却差了不少,也达不到那种圆转如意的感觉,到后来是胡砍乱劈,自己都接不上了。”
“那是因为你不够熟练,而且心法也不对。”岳不群道:“那田伯光所用的是刀,而你用的是剑,刀法厚重,而剑走轻灵。你用御剑心法来用刀,力浮而劲弱,反而冲淡了刀法的明快。而且想来那田伯光在用后面那一段刀法的时候,是被对方所迫,存了破釜沉舟之心,才能够发挥出了他这路刀法中的精义,你现在的心态和他当时天差地远,又怎么能够明白。也罢,你先将那位嵩山弟子的剑法,演示来看。”
岳不群略一寻思,便如同亲见般娓娓道来,但说到后来,眉峰紧紧地皱了起来,和岳夫人有些吃惊地交换了个眼色。
令狐冲应了一声,便将梦渊当日施展的那几路粗浅的嵩山剑法用了出来,没使几剑,便被岳不群叫了停。
“这人用的看似嵩山剑法,其实却是刀法,你不要考虑那些嵩山剑法的剑招,只是将他应对田伯光的那些刀法手段尽数使来就是。”
“来,我来给你喂招。”岳夫人也从岳灵珊手中接过长剑,飞快地斩出三剑,正是田伯光的快刀家数,令狐冲剑身斜掠,横斜削出,他这一剑,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弧线,正好拦在了这三刀的去势上。岳夫人手腕疾振,刷刷刷再劈三刀,令狐冲却不理会,而是径直一剑,灵动之极地切入了这三刀之间,这一剑上带着一股子微微的振动,上下之间,却是将来剑尽数挡开。他们两人都是以攻对攻,以快对快,但渐渐地,令狐冲虽然速度比不上岳夫人,他的一剑,却往往可以破掉对方两到三剑。
“当心了。”岳夫人轻叱一声,剑光如雪般涌起,剑锋闪烁不定,围着令狐冲身围疾刺,银光飞舞之间,看得令狐冲眼花缭乱,手中长剑一滞,已被剑锋点在了喉咙上。
“打到这里,袁师兄的剑法变了,他也改用田伯光的快刀,和对方对砍,田伯光用哪一招,他也用哪一招,而且每一刀都比田伯光快了一分。没过多久,田伯光就被砍得浑身是血,败逃了,然后袁师兄上前一步,不知道怎么就抢到了他的身后,一掌打死了他。”
令狐冲低声道。
“凌虚步,嵩阳掌?这倒是嵩山派的家数。不过将凌虚步练到这种程度,倒是不知是嵩山派谁的弟子。”岳不群微忖道。
“这人的刀法已然出神入化,却不知如此高手,又怎么会入嵩山门下。”岳夫人见他神情凝重,喟叹道。
“他嵩山派招收弟子,不乏带意投师之人,向来鱼龙混杂,其中有一两个高手也不奇怪。这些一会再说,现在还是先将正事办了。”岳不群微微有些烦躁地摆了摆手道。
岳不群引着众人来到后堂。林平之见梁间一块匾上写着“以气御剑”四个大字,掌上布置肃穆,两壁悬着一柄柄长剑,剑鞘黝黑,剑穗陈旧,是华山派前代各宗师的佩剑,寻思:“华山派今日在武林中这么大的声誉,不知道曾有多少奸邪恶贼,丧生在这些前代宗师的长剑之下。”岳不群在香案前跪下磕了四个头,祷祝道:“弟子岳不群,今日收录福州林平之为徒,愿列代祖宗在天之灵庇?,教林平之用功向学,洁身自爱,恪守本派门规,不让堕了华山派的声誉。”林平之听师父这么说,忙恭恭敬敬跟着跪下。岳不群站起身来,森然道:“林平之,你今日入我华山派门下,须得恪守门规,若有违反,按情节轻重处罚,罪大恶极者立斩不赦。本派立足武林数百年,武功上虽然也能和别派互争雄长,但一时的强弱胜败,殊不足道。真正要紧的是,本派弟子人人爱惜师门令誉,这一节你须好好记住了。”林平之道:“是,弟子谨记师父教训。”
岳不群道:“令狐冲,背诵本派门规,好教林平之得知。”令狐冲道:“是,林师弟,你听好了。本派首戒欺师灭祖,不敬尊长。二戒恃强欺弱,擅伤无辜。三戒**好色,调戏妇女。四戒同门嫉妒,自相残杀。五戒见利忘义,偷窃财物。六戒骄傲自大,得罪同道。七戒滥交匪类,勾结妖邪。这是华山七戒,本门弟子,一体遵行。”
林平之道:“是,小弟谨记大师哥所揭示的华山七戒,努力遵行,不敢违犯。”
岳不群微笑道:“好了,就是这许多。本门之中大家如同家人,讲的是相互照应。我本来在衡山向余观主讨要你父母,不过得到消息说他们已于日前被高人劫走。如此,你父母未必真的遇难,为师自会设法打探,你只管安心下来,认真习文练武就是。
林平之心中一热道:“多谢师父操心。”
岳不群点了点头道:“冲儿,你这次下山,犯了华山七戒的多少戒条?”
令狐冲心中一惊,道:“弟子知罪了,弟子不听师父、师娘的教诲,犯了第六戒骄傲自大,得罪同道的戒条,在衡山回雁楼上,打了青城派弟子。”岳不群哼了一声,脸色甚是严峻。
“爹,你已经罚过师兄了,不能再罚了。”岳灵珊连忙求情道。
“青城派的弟子挑衅在先,打了就打了,但你性子浮华跳脱,满嘴胡说八道,得罪同道,却是不该。你是大师兄,为人行事当为同门表率,如此性情,岂能成大事。这样,你到后山思过崖面壁一年,磨练磨练性子去。
岳灵珊大急道:“罚大师哥面壁一年,这怎么行?大师哥寂寞之时,有谁给他说话解闷?这一年之中,谁陪我练剑?”
岳夫人道:“你跟他聊天,他还面什么壁?至于练剑么,这山上多少师兄师姊,谁都可和你切磋剑术。”
她看了一眼苏樱道:“这样吧,梦儿,我这个女儿不太懂事,这段时间你帮我陪陪她。你们两个年岁相近,正好做练剑的对手。”
“什么?娘,我也是练了好几年剑法的人,这位姐姐才学了多久剑法,怎么能比得上我?”岳灵珊一怔,随即娇嗔道。
“梦儿入门虽然不久,但对剑法极有天赋,不过她内功才方入门,比不得你,这样吧,你们两个便切磋一番,但珊儿你不准用内功欺负人。”岳夫人似乎是来了兴致,也想要转移爱女的注意力,便吩咐道。
岳灵珊也是少年心性,很有几分好胜,便持剑进入场中道:“灵珊向梦姐姐请教。”
有岳不群在场,即使是岳灵珊,都是规规矩矩的,不敢有丝毫冒失失礼之处。
“不敢,梦苏入门不久,便以玉女剑法,向师妹请教。”苏樱也不推辞,落落大方地走到场中,抽出长剑,平举当胸,剑尖微微上挑,目光凝视剑尖,正是华山玉女剑法的起手式“穿针引线。”
岳灵珊原本还有些大意,但一看到苏樱摆出的这个式子,却是微微吃了一惊。
“玉女剑十九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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