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定了定神,便将岳灵珊如何与苏樱交好,如何岳灵珊给他送饭,如何在风雪夜岳灵珊上山落崖受伤,被梦苏所救。如何因为岳灵珊的伤势而一起下山。以及在屋外时发觉林平之的诡异行踪,武功高强的黑衣蒙面女子,两人如何交手不敌逃到思过崖。至于后来的事,因为风清扬的吩咐,不得提起他来历的令狐冲只得说是一个神秘高手出手惊退了对方。
岳不群听得仔细,当听到那蒙面女子教授林平之华山剑法,并将令狐冲剑法悉数破尽之时,终于动容。
“不群,难道是剑宗。。。。。。?”宁中则怀疑地问丈夫道。
“哼,么魔小丑。”岳不群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道:“然后呢?”
“那位神秘高人没有提他的名字,不过他的武功路数,倒是有些像是我们华山一脉的。梦师妹和他应答了几句,说他好像是有病在身,还给了他一些药物,那个神秘人便指点了我们一些剑法,还告诉了我们这华山上的一个秘密所在。”令狐冲道。
令狐冲的这套说辞是他和苏樱“商量”的产物,本来按照令狐冲的心思,是怎么也不会去欺骗岳不群夫妇的,但是因为风清扬的坚持和苏樱的引导,保留了九成以上的事实,在淡化了风清扬的存在,这套经过了“合理化”的说法,还是被令狐冲接受了。他当然不知道,所谓高明的谎言,是十句中有九句以上的真话,而在关键处的一句半句谎言。
岳不群虽然还有些疑问,但是还没等他动问,他所看到的东西,已经吸引了他二人全部的心神。
“这,这是。。。。。。”以岳不群的城府,在看到了这石洞中的壁刻,也忍不住吞了口口水,脸色一阵青一阵紫,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在洞中转了一圈,岳不群回到了洞口,有了这些时候调节心情,他已经恢复了平常时候的脸色。但有些闪烁的眼神,却还是反映出了他此刻心中的震撼与激动。
“不群。”岳夫人低声叫了一声。
“冲儿,此间之事,不得对任何人提起,包括你的师弟师妹。夫人,你也要关照珊儿。”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岳不群的心中一瞬间已经转过了千百个念头。
“那梦苏姑娘,还有那个神秘人呢?”岳不群紧接着问道
“半个月前,那人下山去了,随后,梦师妹也去了。”令狐冲取出一封信道。
岳夫人接过来,看了一眼,递给了岳不群道:“梦儿去照顾那个神秘人了,她倒是个聪明的孩子。”
这信中所述,大致与令狐冲所言相合,最后则说明了她决定以医者的身份,照顾那神秘人一段时候,并提到山洞的秘密,千万不可被除岳不群夫妇之外的人知晓。
“不错,她写此信的用意是想让我们安心,如果那神秘人真的身患心疾,并如她信中所言的那样就此隐居的话,那么倒也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嘿嘿,她这样做,恐怕也是对我们二人有了忌惮提防之心。夫人你说得对,既然她救珊儿和冲儿在前,行事又做得这么滴水不漏,正说明了她是个聪明人。”岳不群放下手中信笺,来回走了两步,忖道。
令狐冲听得却有些稀里糊涂,虽然他也有些江湖经验,却终究对人心之叵测理解不深。并不明白岳不群口中的忌惮提防之心是什么,更不明白苏樱如此做法,其实也是暗中帮了他一个忙。否则以这位岳君子的为人,恐怕知道不该知道东西的令狐冲和苏樱,会有莫名奇妙死于非命的离奇遭遇吧。
“不群,冲儿是从小被我们抚养长大的,他的为人你最清楚,如今又为我们华山立下此等功劳,你这个做师傅的,也该下决定了。”岳夫人笑道。
岳不群目光在令狐冲脸上转过,在这一刻,令狐冲真情流露的表情,是少有地让他高兴了起来。笑道:“既然事出有因,而且冲儿你这次洞悉奸人的阴谋,又发现了这石洞之密,算是对我华山一脉有了足够的贡献,些功劳已经足够可以抵消你昔日的过失了。也好,我就开始传你紫霞功。”
令狐冲大喜,当即跪倒道:“是,多谢师父。”
在这华山派中,紫霞功极具威名,有“华山九功,紫霞第一”之称。更主要的是得传紫霞功,便意味着令狐冲已经真正得到岳不群承认,成了名实相符的掌门弟子。
岳不群伸手阻住,笑道:“紫霞功是本门最高的气功心法,我所以不加轻传,倒不是有所吝惜,只因一练此功之后,必须心无杂念,勇猛精进,中途不可有丝毫耽搁,否则于练武功者实有大害,往往会走火入魔。这样吧,我二人先下山去交代一番,然后我就在此地留些日子,待你紫霞功有所小成,再下山去就是。”
令狐冲连声应了,却听岳不群道:“冲儿,你性子浮躁,本来我令你在这里面壁思过,便有淬炼你心性的意图,不过出了这些事,尤其是我华山剑术被妖人所破一事,想来你心中也有些困惑。”
令狐冲脸上一红,他这些日子遭遇太多,心中隐隐对昔日所学有了些怀疑,经过风清扬的点拨后,这种疑虑不但没有消除,反而愈加严重起来。岳不群是何等人物,在洞中一圈走下来,心中已经对令狐冲的内伤原因有了几分猜测。当即试探后察言观色,立刻便猜中了其心中的疑惑。
岳不群在石上坐下,缓缓的道:“二十五年之前,本门功夫本来分为正邪两途。”令狐冲心中奇怪,却隐隐觉得这似乎关系到某个秘密,便认真听岳不群说道:“我们现在的这一支,乃是华山的正宗功夫,其要点是在一个‘气’字,气功一成,不论使拳脚也好,动刀剑也好,便都无往而不利,这是本门练功正途。可是本门前辈之中另有一派人物,却认为本门武功要点在‘剑’,剑术一成,纵然内功平平,也能克敌致胜。正邪之间的分歧,主要便在于此。但日子一久,正邪自辨,旁门左道的一支终于烟消云散,二十五年来,不复存在于这世上了。不过昔日因为这正邪之争,却令我华山一脉,元气大伤。”
见令狐冲一脸迷惑,岳不群继续道:“说气是正宗,并不是说剑术不要紧了,要点在于主从不同。是气功为主。正所谓‘纲举目张’,甚么是纲,甚么是目,务须分得清清楚楚。当年本门正邪之辨,曾闹得天覆地翻。”
令狐冲不解问道:“难道没有比试过么,只要一比,岂不就是非立判!”
岳不群叹了口气,缓缓的道:“三十多年前,我气宗是少数,剑宗中的师伯、师叔占了大多数。再者,剑宗功夫易于速成,见效极快。大家都练十年,定是剑宗占上风;各练二十年,那是各擅胜场,难分上下;要到二十年之后,练气宗功夫的才渐渐的越来越强;到得三十年时,练剑宗功夫的便再也不能望气宗之项背了。然而要到二十余年之后,才真正分出高下。但二十余年中双方争斗之烈,可想而知。”
“那么后来呢?”
“后来,在这玉女峰上,我气宗和剑宗,进行了一次大比。但是结果他们死硬到底,虽然在玉女峰上大比剑时一败涂地,大多数……大多数横剑自尽。剩下不死的则悄然归隐,再也不在武林中露面了。”
令狐冲“啊”的一声惊呼道:“大家是同门师兄弟,比剑胜败,打甚么紧!又何必如此看不开?”
岳不群道:“武学要旨的根本,那也不是师兄弟比剑的小事。当年五岳剑派争夺盟主之位,说到人材之盛,武功之高,原以本派居首,只以本派内争激烈,玉女峰上大比剑,死了二十几位前辈高手,剑宗固然大败,气宗的高手却也损折不少,这才将盟主之席给嵩山派夺了去。推寻祸首,实是由于气剑之争而起。”
令狐冲闻言,连连点头。
岳不群继道:“其他的也还罢了,当时派中师兄弟内哄,自相残杀。同门师兄弟本来亲如骨肉,结果你杀我,我杀你,惨酷不堪。今日回思当年华山上人人自危的情景,兀自心有余悸。”
他说着眼光转向岳夫人。岳夫人脸上肌肉微微一动,想是回忆起本派高手相互屠戮的往事,不自禁的害怕。
岳不群缓缓解开衣衫,袒裸胸膛。只见他胸口横过一条两尺来长的伤疤。自左肩斜伸右胸,伤疤虽然愈合已久,仍作淡红之色,想见当年受伤极重,只怕差一点便送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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