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学巅峰之路,走得越远,和同级高手交手的时候,也就越是危险,生与死,只是在转念之间,也许和我们相比,吴哥儿能够健康长大,有足够的自保之力,平安地过一生对他更好。”梦渊道
“这也是我所向往,但是一直不放心的,我已经有二十年没有踏足江湖,你觉得他的武功能自保了么?”老妪问道。
梦渊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道:
“不能。”
“那以你之见,该当如何?”老妪问道。
“我认为,吴哥儿缺乏一位好老师。”梦渊笑了笑道。
“本来以老姐姐您的武功造诣,要教令郎绰绰有余,但一直以来您卧病在床,在您儿子的心中,您是一个需要他照过的,弱不禁风的人,而不是一个真正的让他仰望的强者。即使您的病痊愈了,这种印象要扭转过来也并非一日之功,既然如此,您又为何不为他找一名良师呢?”
“你是说,冷琴?”老妪问道。
“不错,冷琴还没有一个合适的传人,以您和他的交情,不怕他不倾囊相授,而且此地过于偏僻,吴哥儿年纪也不小了,一个合适的身份,也有利于吴家的开枝散叶。”梦渊分析道。
“你说得有理,好吧,我同意。”老妪叹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的一身所学,还远在冷琴之上,本来我想让庆儿入你门下的。”
“呵呵,既然老姐姐你开口,我教他一些东西好了,不过和你一样,我的所学也决定了我不适合做他的老师。”梦渊若有所指地道。
老妪笑了起来,不过笑声中有些凄凉:“我明白,有些东西是不能勉强的,庆儿虽然不错,但是有一样东西的欠缺,却让他难以更进一步,接触到那些顶级的武学。”
“大道三千,万流归宗,一条路走不通,不代表所有路走不通,吴哥儿只是不适合你我的道路而已,并不是说他就一定到不了你我二人的境界。”
“这你却是在安慰我了。”老妪摇了摇头:“一般的武功确实可以通过勤能补拙的办法来弥补,但是灵性却是迈出那走向巅峰一步的必要条件,缺了这一步,他充其量能够成为一面之雄,却成不了人中之龙。”
梦渊没有接口,他明白老妪说得不无道理,事实上,除非具有如郭靖之类逆天的主角气运,如吴庆这样的资质,地阶高手就已经是他的终点。
“如此,我们明日就离开吧,不过在离开之前,我还有一件事想要相询老弟。”
“老姐姐但说无妨。”
“这些年来,我一直重病缠身,用生不如死来形容,也不为过。我放不下的,一共只有两件事,现在应该是三件事了。”
老妪说着又咳嗽了起来,半响才停歇下来。
“我明白,一是为吴哥儿安排个好营生,其二则是为老姐姐这一身绝学,找一个合适的传人,如今既然水红芍未死,则找水红芍复仇,也成了一件心事。”梦渊道。
“说得全对,庆儿的事,老弟与冷琴已经有了安排,但不知其他的两件事,老弟能不能帮我这个忙呢?”
“这个。。。。。。”梦渊也是有些意外这吴老夫人竟然会直接开口要他帮忙报仇,立时露出了为难的神色,要知道他和这老妪之间,不过只有冷琴在多年前累积下的一些情分,而他与冷琴间的关系,连朋友都很勉强。仅仅这样的情况,就答应帮这老妪去拼命,无疑是太过交浅言深,有些冒失了。那么这老妪明知如此,却开口作此不请之请,却是为何?
心念电转之余,梦渊已然有了决断,面露难色道:“老姐姐,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梦某虽然自命武功不弱,但对是否能胜那水红芍殊无把握。
我们这个层面的高手一旦交锋,不胜则死。梦某在这世上尚有不少牵挂,恐怕难以放下一切,与那水红芍去分个生死出来。”
“一粒灵丹吞入腹,始知我命不由天。”老妪点了点头道:“老弟是觉得我的要求太过冒昧了,这并不奇怪。我辈习武初时虽是为了自保与争斗,但一旦修为精深到了极处,自然有了对自己之道的颖悟,不为俗事所羁绊。我也想说些例如水红芍不足为惧之类的话,但那个女人,确实是这天下最为厉害,最为狠毒的女魔头,纵使我对其恨之入骨,却也对她的一身艺业极为忌惮。若我换了是老弟,也不会去贸然答应这样的要求。”
她忽然停了下来,抬起了头,在她丑陋的老脸上,这一刻却带着一种异样的光辉,那双绿豆一样的眼睛,在梦渊看来,竟然如同一个深邃的世界。
“我遇到过很多不幸,也见到过很多,但是即使在最艰难的时候,有一样东西一直没有离开过我,那是我的灵性,我相信,我遵循它对我的指引。当我第一次认真地看你的时候,我的灵性告诉我,你是那个女人的敌人,而总有一天,你将走到她的面前!”
“我不信什么鬼神之说,但我却知道有那么一些人是和其他人不一样的,他们身上有着一种特殊的潜质,让他们能够看到天机的一角。”听着老妪的话,梦渊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晏七经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来。
“我不能承诺什么,但是我想更多地了解一下那个女人。”梦渊肃声道。
“当然,来,陪我到外面走走。”老妪扶着拐杖,向屋外走去,她走得不快,却有一股子无形的气势,正从她这具苍老的躯体中,逐渐施放出来。
这时已是定更时分,在苍白的月光照耀下,一名老妪推开房门,从屋里走到了屋外,为这月色更添上了几分诡异。河水哗哗地流,老妪就那么一步步走向河边,每走一步,她的气势就凝练一分,当她走到河边,骤然转身时,她的气势已经和河水奔流的势头合而为一。
“天人合一!”
武道中所谓的天人合一,并非是那些玄而又玄的东西,而是指武者的气魄和周围环境的势和谐相容,从而形成一种人与环境间无比和谐的一种呼应,处在这种状况下,武者的一举一动能够带动环境的气势,一招一式能够发挥出超出本身极限的威力。
“当我带着庆儿搬来这里的时候,河中心的那块礁石比现在要高得多,当得起中流砥柱的称号,但是如今,它朝向水流的一面,都几乎被水流掏空了,用不了几年,它就会消失在这河流之中。”抬起拐杖,老妪指着河中心的一块堪堪高出水面的礁石道。
“那时候,正是水红芍那个女魔头鼎盛的时间,我每天站在这里,看着这块礁石,想着总有一天,我会去找那个女人,向他讨回庆儿他爹的仇。我足足可以当得上是一个坚强的人了,这多年来,我饱受穷困、疾病、仇恨的煎熬,可是内心却不曾松懈过片时一刻。然而,我却一直不曾去实践我的理想,十数年来听令仇人日益壮大,直到现在。”
老妪的眼中流出了混浊的泪水,“就像这块礁石一样,空抱雄心和固守原则,如果不能付诸实践,始终仍将失败,更悲哀的是打败我的不是敌人,而是我自己,是无穷的蹉跎的岁月。”
“如你所见到的,站在你面前的,是一个没几年好活的病老太婆,即使有了你送的那条鳝王,我也不过还能苟延残喘几年,多年的病,已经让这具身子失去了灵活,我已经不可能自己去对付那个女魔头了。”
“这些年来,我每天只要一合上眼,就会看到我那老伴死去时的样子,我专心培养庆儿,希望他能够有一天继承我的一身所学,然而,他不是这块材料。”老妪的目光黯淡了下去,喃喃地道:“但是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如果我就这样死去,如果我报不了这个仇,那么我就是在九泉之下,这双眼睛也是闭不上的。”
梦渊默默地听着,在他的眼前,这个老妪所散发出来的那种气场,就像是一颗正在燃烧的古木,散发着最后的光辉。
“所以,既然你来到了我的面前,既然我在你的身上看到了复仇的希望,无论你是否答应,我都会求你,去杀了水红芍那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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