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那老妪看到梦渊点亮了油灯后,目光从茅舍中扫过,便像是化作了一座石像一般,一动不动了。看到这一幕,老妪心中大是得意,正如她所一直引以为傲的,这茅舍中的一百多幅画卷,乃是她近二十年心血多凝聚的作品。
也活该是梦渊倒霉,这位吴老夫人,乃是武侠作品中极少数几位在画艺方面达到大宗师级别的画家,在原著中,她画了一幅水红芍的画像,就让吴庆看得离不开眼睛。这一百二十八副画,在她的生花妙笔之下,几乎就是一百二十八个幻境,每一个幻境,都代表了一次生死关头的交锋。只要是武功有成,灵性过人之辈,看到这些图画,便会被画中意境所吸引,陷入其中,有所领悟。
但是偏偏这时乃是深夜,光线暗淡,而梦渊在眸子上的功力,已经达到了虚室生电的地步,所以别人可能最多看到三四幅,而他看到的,是整个茅屋中所有的图画。
梦渊乃是不折不扣的大宗师,对武学领悟之深,比原著中的尹剑平不知高了多少,那些画图中的东西,在他眼前一过,便被揭去了表象,还原成了本来。于是他才有有了前面的遭遇。
像吴老夫人,水红芍这等境界的人物,整个武林不过屈指可数,这一下弄出个上百号来,愣是将进入了幻境的梦渊的心神,击杀当场。
若这是在不知不觉之间,人的精神受到了如此创伤,即使不是立毙当场,也是得要丧失心智,但梦渊却是个心神坚定之极的人物,对茅屋内的这一百二十八幅作品,也是有所了解。所以心神受到重创之时,立刻激发了自己的心境。
但是这股子强行激发的心境,只是让他没有真正陷入到长眠的深渊之中,却对他突破这个幻境,没有任何作用。
情急智生,在如此危局之下,梦渊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以力破局。
梦渊全力一击威力如何?这是个很难说明的问题,只因为在正常的环境下,梦渊几乎不可能真正无保留地将自己的底牌尽皆掀开。在真正的实战中,这种做法的唯一后果,就是自己几乎是必死无疑。
但在幻境之中,这一切却是可行的,因为这个幻境的存在,本身就是建立在梦渊的心神基础上,当梦渊在幻境中全力一搏的时候,他的心神认为对方不可能在这样的一击中生还,而自己也将在出手后进入昏睡状态,便恰好满足了击败对手,脱离幻境的条件。
下一瞬间,在小屋中,当梦渊睁开眼睛时,他看到的,是一个破碎的世界,视野中的所有,都像是一面面破碎成了小块后,又用鲜血拼在一起的镜子。
脑海中乱成一团,郁闷和狂乱的念头,使他感觉到自己向来冷静如冰山的头脑,现在就像是一锅粥,而这锅粥还是在火山口上煮的。根本不用照镜子,他知道自己此时的双眼,是猩红一片。
他的理性让他疯狂地运转着冰心诀,试图让自己能够冷静下来,但是这平日里有效的法门,在此时却好像是杯水车薪一样。
在他的心湖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醒来,他知道,这是心魔大盛,随时可能走火入魔的时候。
“老弟,你感觉怎么样?”恍惚中,那个苍老的声音,时远时近,传入了耳中,这平时无比平常的问候,在此刻却显得无比刺耳。梦渊几乎是竭尽全力,才抑制住一掌拍过去的那种反应。他竭力地大口呼吸着,呼吸声好像是一头干了一天活的牛。
“我顶你个肺啊”
自出道以来,梦渊不是没吃过亏,但是还从来没有像这次这样,突然吃上一个如此的大亏。一股无形的杀机透体而出,将整个茅舍都笼罩在这股子突如其来的杀意之下。
“快走,带着你的儿子,立刻离开这里,我不知道,还能支持多久。”剩下不多的心智,让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吼了一声,体内翻腾的内息,已经像是一枚引线烧到了尽头的炸药,随时都要炸裂开来。
老妪只感觉到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如泰山压顶一样的气势,似乎在下一瞬间,自己连同这个茅屋,都将会在对方的力量和愤怒之下化为灰烬一般。
更可怕的是,对方的话语中,所蕴含的那种来自于九幽地狱最深处的那种森寒,那是一种让人从灵魂深处开始战栗的感觉,似乎她面前的这个黑衣人在此刻已经不再是一个人类,而是已经被妖魔附体,即将择人而噬的怪物。
“魔恸天哭大悲咒!”
“什么?”
老妪大吃一惊,却看到梦渊的脚下,那原本平整的土地,正在一寸寸地碎裂开来,裂痕呈放射状,向着四面八方延伸开去。紧接着,一阵阵嘎吱声,从这个茅屋的四处支柱传了开来。
似乎有一个无形的巨人,正在用他的双手,在揉捏着这间茅舍,一遍遍地试探着,这间茅舍的承受极限。
空气变得干燥起来,带着一股淡淡的焦味,那一百多张图,正在以人眼可以看到的速度变得枯黄,发黑,似乎在下一刻就要燃烧起来。
“糟了。”老妪精通医术,见到这一幕,已然猜到了几分,她手中拐杖一挥,点向了梦渊的气海穴,想要制住正在失控的梦渊。
“?纭!?p> 一声闷响,老妪就像是骑上了扫帚的女巫一样,从屋子里飞了出去,在她的身后,那根拖着的拐杖,杖端正燃烧着火焰,就像是一根火炬。
她还没有落到地上,就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响声,那间茅屋,像是被充了太多气的气球一样,向外鼓胀了一下,随后塌陷了下去,一股股火焰,从茅草堆里顽皮地冒出来。
“娘,出了什么事?”吴庆光着脚,迷迷糊糊地从房间里冲出来。
“怎么走水了?”他说着,便要去找水桶来救火。
“庆儿,快去收拾一下,我们要立刻离开,快,快,快。”老妪骇然地拉住儿子,向着自己的居所奔去。
“怎么了,梦叔叔呢?”
“他忽然走火入魔了。”老妪喘着气,脸上满是惊骇的神色。
“什么,那如何是好?”
“没有办法,他的武功太过高强,如今能够救他的人,只有他自己,我们必须立刻走,如果他真的心神失控,举手投足之间,便可取我等性命。”
“那那个哥儿怎么办?”
“一起带走。”老妪无比遗憾地看了茅屋的废墟一眼,她费尽心机让梦渊答应了替他复仇,却不想弄出来这个大乌龙。既然梦渊是指望不上了,那么这个怎么说也是被她救了一命的年轻人就成了她下一个选择。
“轰,轰轰。。。。。。”吴庆还想说些什么,地面忽然震动起来,在那坍塌的茅屋中,似乎有一个恐怖的妖兽,正在不断地挣扎着,每一抬手顿足,便是地动山摇。
“走。”老妪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伸手一抓,将吴庆抓了起来,如个球一样直接丢进了船舱。断了半截的拐杖一挥,斩断了缆绳,渔船向着下游疾飘而去。
“这是怎么回事,咳咳。”
迷迷糊糊地,梦渊醒了过来,一睁开眼睛,却被水呛了一口,咳了起来。
眼前的视野有些异常,虽然还是能够清楚地看东西,但所有的景象上,都像是蒙了一层淡淡的红幕,口鼻之中,满是血腥味。
他徐徐地吐出一口气,这一口气中,倒是有半口是水,还是混了血的,用手抹了抹口鼻,嘴唇上结了一层血痂,硬硬的。
他看了看周围,发现自己正站在河床上,原本平整的河道,以他为中心,呈米字形整个地炸裂了,开辟出几条新的小河道来,连带着这里的河水,也浅了几分。
在河道的一旁,是一座小岛,原本似乎是有人居住,但现在却像是被巨人用开山大斧犁了一遍,变得坑坑洼洼,泥土中还勉强能够看到一些渔网,木架之类的残余。
岛上原本应是有两间大茅屋的,此时却变成了两堆废墟,还是被火烧过的那种,尚且冒着黑烟。看上去就像是被巨人用大脚丫子踩扁,再放了一把火。。。。。。
“呃,难道是天朝拆迁办的人来过了,把这传说中的钉子户给做了?”脑袋里乱成一团的梦某人脸上露出了一个有些憨厚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