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杰啊。 ”
不知道为什么,当司马青衫在李杰的耳边滔滔不绝的谈论着他的研究成果时,李杰没有对他那些伟大的研究和伟大的精神感到崇拜,而是有一种仿佛一大群苍蝇聒噪在耳边的厌恶感。到最后,他走神了,他成功的把司马青衫的声音从耳边赶走,取而代之的,是李恩慧那平静得就像她最喜欢喝的量杯装的蒸馏水一样的声音。
那个声音已经遥远得永远都无法企及,可是,连他当初最讨厌的科普和说教式的理论灌输,都变得那么亲切。
“李杰啊。”李杰的耳边响起李恩慧的声音,仿佛她就在身边,正端着1000毫升的量杯坐在他的对面,坐姿端正无可挑剔,表情……平缓得让他安心。
“李杰,如果你一定要追问这场灾难的来源的话,那么,我来告诉你好了。首先,这个世界上几个最主要的大国的军方科研系统就是难辞其咎的。早在灾难爆发前很多年,他们都在竞相发展生化武器,从最简单的化学武器,到核武库,到还处于理论阶段的黑洞武器,到基因病毒武器,他们,包括我这样的科研人员在内,都极尽所能的去做一件事,那就是怎样快速高效的把自己的同类杀死。自古以来,科技往往都是扭转战局的关键因素,而反过来,战争又促使了科技的飞速发展,尤其是在二战以后。从这个意义上说,人类的军事科技每前进一步,整个人类就离毁灭更进一步。李杰,你要知道,这里面没有对错。自从人类有了国家,就注定要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了,谁都回不了头,真正能让这个脚步停下来的,说来讽刺,可能就只有这样的全球性的,毁灭性的灾难了。
第二个需要负主要责任的,就是类似于家园组织这样的商业性机构。家园组织是一个国际性的行业合作结构,主要的领域是生物制剂,用来攻克癌症和艾滋病。听起来这样的组织是很美好,也很伟大的,但是,别忘了最根本的一点,他们是商业组织。一切商的生产都是以营利为目的的,马克思早就说过,当利润达到300%时,资本可以凌驾在世界上一切的公理和法律之上。同样的,在灾难全面爆发前的几年里,家园组织就得到过他们自己内部的科学家的警告,科学家们预测到对病毒的不断改造,最终会遭到病毒的反噬。可是,对利润的追求使家园组织无视这种可能,他们甚至从可能发生的灾难中看到了商机。你应该还记得灾难爆发的前两年,在世界范围内推广的家园-1号,家园-2号疫苗,当那种东西快速的,批量的在灾后出现的时候,我曾经想过,病毒完全就是他们开发出来的,当人类社会陷入灭顶之灾的时候,也是他们的利润最大化的时候。
我承认,军方和商业集团在某些时候,是拥有着共同利益,也维护着他们的共同利益的。样本、数据、情报,当我们想方设法要得到美军的研究的时候,我们不会直接通过网络攻击,或者派遣特工去盗取,而是通过商业集团,合法,合理的得到。反过来也一样。用共同利益这个词也许太雅了,就像你说的,没错,很多时候,军方和商业集团是勾结在一起的。而商业集团利用这样的身份,从各方得到好处,又满足各方的需求。通过商业集团,一张无形的大网无时不刻的都在发挥着看不见,但是极其巨大的作用。我们这些科学家,只是这张网里面的一个小小的数据。好,我不能假装无辜。我们可以选择不合作,这不关威胁的事,而是我们这样的人抵抗不了研究我们感兴趣的事物的诱惑,国家机器和商业集团都利用了我们的这个弱点,但实际上我们和他们之间是各取所需。我们在国家使命的旗帜下研制可以毁灭整个人类的东西,并觉得我们很伟大。
第三,这也是我必须要说的。犯罪集团。和占据着道德高地的国家机器以及占据着合法、正当的市场资源的商业集团不一样,犯罪集团对这场灾难同样需要承担责任,而且是不低于前两者,甚至更多的责任。同样的为了利益,他们更加的不择手段,更加的无所不用其极,也更加无所顾忌。虽然,用正义和邪恶来划分人群是童话里的把戏,但不得不说,有的人,在**的面前确实没有了底限。任何一个地方都有,小到鸡鸣狗盗,大到走私贩毒,贩卖军火,他们寻求的是一条不需要付出常人的努力,就能拥有超越常人的权力和物资的道路。很悲哀的是,就像武侠小说里写的那样,这些走向旁门左道的人,常常还混得更好。混这个字是你教给我的,但我认为这个字很传神。在这里,我特别指的是净土教。我不信他们的神,压根一点都不信,不是我这个人不懂得敬畏,而是我比他们自己更懂得,他们所谓的神,其实就是人内心的**。任何人都有**,他们很好的利用了这一点。这个组织存在很久了,宗教只是他们的外衣,实际上他们是一个包含走私贩毒,组织杀手,开设地下法庭,践踏生命和世界上一切美好事物的邪恶的国际性犯罪集团。他们有着一张看不见的巨大网络,并且和商业集团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们的触角无所不及。当他们同样也拥有各行业顶尖的人才储备的时候,他们俨然已经建成了一个地下的,黑暗的体系。这是个看不见的体系,但是它从很久以前就存在,并且,只要人有私欲,就永远都不可能真正消除。
军方为了实现自己的目的而和商业集团交换情报,商业集团把情报卖给犯罪集团获取利益,犯罪集团再通过这些既得利益从国家机器那里谋取合法地位,这是一张真正的看不见摸不着,而且永远不可能消除的巨大的网。
回到这场灾难上来,我并不是在给你讲抽象的形而上的理论。
回到病毒,到底是谁制造的病毒。现在,我们已经知道,这并不是某一个人的行为,但是在那张巨大的网上,总有一个类似于吐丝结网的蜘蛛的存在,各种数据在它那里汇聚,并在他那里产生了巨大的化学反应。科学家们早就预测过病毒灾难的存在,但是科学家们也都有信心控制病毒的变化。就像在医学上,任何一个感冒患者,都有促发其他病变直至突然死亡的可能,但那种可能是一个很小的百分比,有经验的医生有绝对的把握那个可能性不会变成现实。从原则上来说,这没有问题。科学家们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是,当所有那很小的可能性最终都集中在一个地方以后,那种可能性就呈几何数字增长了。而随着增长最后到达极限,它就突破了临界点,变得无法控制。
在这张网里的所有人都是帮凶,但是,那只蜘蛛是收集了所有罪恶的一个存在。我个人认为,那不会是一台计算机,但是总总迹象表明,一台具有高度自主智能的计算机是必不可少的,在人工智能这条道路上,科学家们走得比基因改造更远。而且现代社会的人对网络,对计算机的依赖给了这样一台机器巨大的掌控一切的机会。同样的,这场灾难并不会是一个丧心病狂的疯子科学家制造出来的,要把那张巨大的利益之网当中每一个微小的百分点集中在一起,绝对不是一个人可以干得出来的事情。所以李杰,那只网中央的蜘蛛,它不会是一台机器,一个人,而是一个团伙。这个团伙中的人也不必随时都集中在一起,因为他们平时要隐藏在三种势力当中,但是,他们需要一个地方,一个能收集黑暗的地方,就像电脑,它毕竟是需要硬件的。所以李杰,如果我们能找到这个地儿,消灭这支蜘蛛,不管它隐藏在人群中的那些小蜘蛛们什么时候又会织出一张更大的网,但是,至少能让人喘口气先。
所以李杰,你不要每次都在为给你讲这些的时候睡着。
李杰,李杰啊……”
李恩慧的声音渐渐的杳不可及,司马青衫的脸却在李杰的眼前渐渐的又清晰起来。他不知道司马青衫前面说到哪里了,不过他想到了一个问题,于是他问:“博士,你是说,丧尸可以繁殖,并且是在我们身后的这个‘圣城’完成这个研究的,对?”
“那是一个移动的实验室。”
司马青衫的回答多少让李杰有点抓狂,他真心觉得建设这个实验室的人不是神,而是一个洞悉人心,同时又非常狡猾和谨慎的妖怪。
移动实验室,也亏他想得出来!
“那么,”李杰又问:“我突然在想,如果我们消灭这个实验室,很多东西就会戛然而止?”
“你想多了。”司马青衫冷冷的看着他,好像李杰突然变成他的敌人一样,说:“首先你不可能干得了这样的事,别说你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即使你是个爱丽丝那样的超人也不可能办到。其次,如果你真这么干了,事情并不会因此结束,反而是要毁掉一些能够拯救人类的重要成果。你知道为了这个实验室,有多少科学家付出了自己毕生的心血吗?我们做到了人类所能做到的极限,你竟然说,你想毁掉它?”
李杰呵呵一笑,说:“哎呀,我不过随便说说而已,博士你生什么气啊。而且你也说了,我这种人,压根就不可能有那种本事。就是有那种本事,我也没那种心,只要自己活着就好,我干嘛没事找抽,当英雄的人都是有精神疾病的,我不是那种人。不过博士啊,你现在都从净土教那里逃出来了,还那么挂心干什么?我们能活到什么时候都不知道呢,你也别着急,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如果,司马青衫说的那个实验室,就是那只“蜘蛛”呢?
当司马青衫不爽的中止了和李杰的谈话,拂袖而去以后,李杰回头远望了一下“圣城”的方向。没错,他现在是不可能对那个实验室造成任何的威胁,但那并不代表他永远都没有这个机会。
李杰不想当汽车人,不想当金刚葫芦娃,不想当圣斗士,不想当奥特曼,不想当铠甲勇士拿瓦,只要他还可以不想当就不用当的时候,他就只想当李杰。
没错,李杰不是汽车人,不是金刚葫芦娃,不是圣斗士,不是奥特曼,不是铠甲勇士拿瓦,李杰只是李杰。人类的兴衰灭亡是一件很遥远的事情,对于李杰而言,更重要的永远是,眼前。
眼前的形势是,他们在解救了赵云等一伙逃亡的奴隶以后,总共有了个人,缴获了十几条枪和剩下不多的子弹,还有两辆车,车里的油只够跑到南面的光阴市。还要路上不出什么意外,不用绕远路。
李杰就是李杰,李杰可以前一分钟还忧伤得泪流满面,后一分钟就哼起了十八摸,而且不管他怎么变化,他都是发自内心的,真情流露。
“想当初老子的队伍才开张,十几个人来七八条枪……”
当李杰自己打起拍子,唱起《沙家浜》的经典段子时,不要说还没有走太远的司马青衫,连李斯特都被他打败了。
“我决定了。”李杰把胡传魁的选段刚一唱完,就来了灵感,对李斯特,还有刘征衣、赵云等人说:“我觉得叫什么反抗军什么指挥官的,太崇洋媚外了,咱们这支队伍,就叫做保安团,老子就是保安团的李司令,等以后队伍壮大了,就是李师长,李总司令。不过老鬼,怎么着你这个参谋长都是跑不了的。”
李斯特竖起了大拇指,说:“你赢了,你全家都赢了。”这是以前林野和米诺都爱说的一句话,李杰听了,脸上微微一笑,而在那看不见的心灵深处,早已经潸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