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了。 ”
当李瑞克推开他的小木屋的房门的时候,迎接他的,是一屋暖暖的炉火,和一个等待他的人。
那一瞬间,李瑞克有种感动得流泪的感觉。
严格的说,这是李瑞克第一次独立带队出去执行任务。李瑞克的战斗力不弱,在李杰指定的黄金十二人里面,李瑞克虽然很容易排在最后一档,但他各方面比较均衡的战斗实力还是使他显得很重要。至于指挥能力,这一次带队出去,李瑞克才发现自己的指挥能力也不差,只是一直以来,他比较习惯于接受指挥而已。
李瑞克张开双臂,将屋子里那个等候着他回来的人拥进了怀里。他有种很忧伤的感觉,其实这一次出去,他们经历的事并不比以前更凶险,如果要从损失的程度来看,几乎就没有。可为什么就那么悲伤呢?
杨婉婷静静的靠在李瑞克的怀里,说:“那是因为,李杰这个人,一直都是这支队伍的灵魂,只是他现在的一些决定让你觉得疑惑。不过我想他是有道理的,毕竟这不是过去,甚至都不是灾难爆发的最开始,再去纠结事情的对与错,就显得有些有些迂腐了。瑞克,那是个值得你们为止战斗的男人,他不会让你失望。”
李瑞克有些诧异的看着杨婉婷,老实说,他虽然如愿娶了自己曾经的偶像,可他突然觉得,自己并不是那么了解她,可是,也许这并不重要,就像他知道杨婉婷最终接受他的求婚,而没有再去理会那个曾经的江少,真正想要的,只是和他在一起时那种平静和安心。其实李瑞克这时候是有些想念海凌珈的,因为有海凌珈在的时候,他有问题只要叫一声“师姐”,找海凌珈解决就好了,而现在他发现,即使海凌珈不在,他似乎也不用再担心自己内心困惑的时候找不到出路了。
于是,他把怀中自己曾经的偶像,又搂得更紧了一些。
突然,李瑞克笑了笑,抚摸着手心里的温润和饱满,说:“那些以为我们家婷婷只是个当红女明星的人看走眼了,其实婷婷一直都是冰雪聪明的。”
杨婉婷温柔的把脸贴在李瑞克的胸膛上,说:“我和季忆那样的女孩没法比,我充其量能探讨一下人与人之间的感情,而这换不了饭吃,也挡不了丧尸。但我并不在意,在当演员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想,我就当一个小女人好了。”
“对了,再过一阵子,就是新年了?”
“嗯,这是灾难后的第七个新年了。我们还活着,真好。很多时候我想起来,总觉得所有的一切都像做梦一样。我以为自己总会醒来的,可是就这么一年两年,总也醒不来。看来,我可能永远也醒不来了,醒不来也不要紧,让这个梦,做得更安稳一些,也就足够了。”
“别担心,会有第八个,第九个,很多个新年的。我们也会一直活下去。”
这是灾难后的第七个新年,也是李杰的伊谢尔伦要塞第一个新年。
对于在这场灾难中幸存下来的人们来说,活着的每一天都是节日,而能在一个相对安全并且能吃饱饭的地方看到那些已经很熟悉的面孔,那就是一种最大的幸福。
而在新年来临的前夜,一场迎新年的晚会正在紧锣密鼓的准备着。
要塞现在的总人口数第一次超过了500人,而真正的核心大约有300人。
尽管他们绝大部分的时间都不停的在进行基地建设、战斗训练,尽管他们的每一粒粮食都无比的珍贵,尽管他们能用来装点晚会的灯火非常有限,但是,这都阻挡不了大家为自己又活过一年而庆祝的决心。尽管条件非常的简陋,然而洋溢在人们脸上满足的笑容和简朴的感动,却也是难以言表的。
负责整个晚会的筹备和安排的,是基地主管民事的副司令赵灵韵。一如既往的,她都是基地最忙碌的人。
天色渐渐黑下来了,白天还一直在下的大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厚厚的云层正在散开,大家都在兴奋的讨论,在晚会的时候,一定能看到很多星星。
离晚会的开始还有5分钟,除了战备的执勤以外,基地的幸存者们都已经聚集在了晚会的现场原本的疗养院网球场,中间升起了几堆正燃烧得非常热烈的篝火,篝火上架着很不容易才捕捉到的野物,应该说是野化了的家畜,有猪有羊,正散发着浓烈的香味,还有各种材料简单,却很精心的做出来的糕点,当然,也少不了平常禁绝的酒类,大多数都是外出的时候找到的,基地的粮食还没有奢侈到可以拿去酿酒。
正在等待晚会开始的人们兴致勃勃的围坐在火边,高谈阔论,不管是过去的白领,还是公务员,还是教师、学生,不管过去是做什么的,那些身份都已经随风而去。在这里,他们只有一种最简单的快乐,简陋的场所,简单的食物,却是过去从未有过的快乐。
这时,赵灵韵在司令部监控中心找到了默默的抽着烟的李杰。
“司令。”赵灵韵习惯性的敬了一个礼,说:“晚会马上就要开始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李杰坐在沙发上,抬起头看了看这个女孩,淡淡的一笑,说:“既然是司令,当然是把欢乐留给大家,今天我值班。”
赵灵韵的相貌并不算出众,这和她窈窕的身材,充满质感的声音很不协调,尤其是她那双深邃而又澄澈的眼睛。而她一向的低调和勤恳,也让别人总记不起她的相貌。在基地里,每一个人都能清楚的感觉到她的存在,但是,几乎没有一个人注意过她的存在。
“值什么班啊。”赵灵韵走到李杰的面前,一把将他拉起来,说:“值班表是我排的,今天没你的事。”
李杰有些诧异的看着赵灵韵,这不是她做事的风格。平常赵灵韵做事是很注意和别人保持距离的,她很认真,很勤勉,但是从不会主动释放任何一种亲近的举动,即使和她同一个寝室里住了很久的女生,也觉得她距离她们很远。更不要说,在李杰以及在司令部的军官们面前,她永远都是公事公办的样子。
面对李杰的诧异,赵灵韵很难得的露齿一笑,说:“别那么吃惊好不好?你以为我是机器人吗?”
“当然不是。”李杰感觉到赵灵韵手心里的温度,这姑娘的手心有些粗糙了,也许从前不是这样,不过,长久的训练和劳作,没有任何一个人的手还谈得上什么光滑,但还很柔软,那种柔软更是一种气质,一种从她的灵魂深处透出来的气质。
但是,在这样的时候,李杰为什么要躲在司令部里呢?李杰自己都不太清楚。基地的人口增加了,尽管那些被抓来的人可能还难以将这里原有的人视为伙伴,但他们至少比过去安全得多,也能吃饱睡好了,说起来,他们都应该对李杰心怀感激。但真是这样吗?老实说,李杰并不清楚,可即使这些人心怀怨恨什么的,他不是也毫不在乎吗?他确实不在意那些人对自己是什么态度,甚至也不在意那些“老人”们现在心里有什么想法。可为什么在这样的时候,他却有些逃避呢?
说实在的,李杰自己也不知道。
“走。”赵灵韵松开了手,说:“大家等着你呢。”
李杰笑了一下,笑得很是落索,但也同时笑得很是明亮。
“你要有一个新年祝词。”在和李杰并肩走向晚会现场的时候,赵灵韵提醒了一句。
“不是。”李杰顿时苦着脸说:“我不擅长这个。”
赵灵韵说:“我听过你的几次演说,你不但很擅长,而且非常擅长。也许在过去你的那种演说方式会显得艺腔很重,但是在这样的世界里,人们会在你的演说中得到巨大的振奋。”
李杰苦笑了一下,说:“你太高看我了。”
“李杰。”赵灵韵停下步子来,转身面对着李杰,很认真的说:“你是我们的精神支柱,不要怀疑这一点,我们任何一个人都从不怀疑。”
“好。”李杰吸了吸鼻子,做了一个深呼吸,不知为什么,他突然有一种感动,然后伸手将赵灵韵搂在怀里紧紧的拥抱了一下。也不去管赵灵韵会是什么反应,就大步的走向了晚会的现场。
现场,人们已经在篝火和烤肉、啤酒中热情高涨了。
当李杰的身影在一片并不华丽,却非常温暖的灯火中出现的时候,现场瞬间爆发了一阵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穿着军大衣,脸色显得有些苍白,把长长的头发用一根蓝色的丝带系在脑后的季忆端着一杯啤酒走到李杰的面前,双手将那杯啤酒递给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当李杰接过酒杯,并顺手在她脸上抹了一下的时候,季忆的眼睛一下就红了,这一点也不像她的表现,对于李杰的种种流氓行为,她不是早就习以为常了吗?
李杰端着季忆给他的那杯酒,一下就跳到了身旁个一个台子上,那是一个用做演出背景的台子。
“我的兄弟姐妹们!”
李杰站在台子上一说话,整个晚会的现场就安静了下来,瞬间就只剩下了火焰燃烧的劈啪声。而李杰的声音非常的强劲有力、洪亮而又沉浑。
“我只有一句话,因为我要把喝酒、唱歌、跳舞的时间留给大家。”
李杰高举着酒杯,停顿了一下,大声说:“不管这个世界变成了什么样,我们活下来了,为了我们能继续活下去,干杯!”
“干杯!”
新来的,原来的,崇拜的,怨恨的,坚信的,疑惑的,所有的人在这一个瞬间,都被那种简洁而爽朗的热情点燃了。
在一片整齐的欢呼声中,李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将酒杯往地上一扔,就跳了下去。首先给了季忆一个熊抱,抱得她几乎都要窒息了,然后松开她猛然朝一旁的鲁斯挥去一个拳头。鲁斯显然早有所料,非常准确的回击了一拳,两个人的拳头硬碰硬的撞在了一起,然后痛得两个人都是直咧嘴,然后又哈哈大笑。笑声中,又接过旁人递过来的酒一饮而尽。
“老鬼。”当李杰找到李斯特面前来的时候,脸已经红得好像着了火一样,脚步也有些踉跄了,而李斯特虽然也喝了不少酒,却依然非常的自如。
“老鬼。”李杰端着两个硕大的酒杯,说是酒杯,实际上是两个面碗,用面碗喝啤酒,既显得不伦不类,又充满了一种粗粝的快感。李杰有些舌头打结的说:“来,老鬼,来,我和你喝一碗。”
李斯特接过李杰递来的酒碗,看着李杰问:“你把我的学生灌醉了,安的什么心?”
李杰嘿嘿一笑,端着碗,有些晃荡的,猥琐的说:“安的什么心?得了,我跟她都老夫老妻了,用得着灌醉她那么麻烦吗?呃,我已经叫人把她送到我的卧室去了,你说呢?”
李斯特依然是那种不苟言笑的死样,一本正经的说:“说实话,你们早就该温习功课了,用不着因为自己是领导就不好意思。”
李杰哈哈大笑,指着李斯特说:“靠,教授,你这老东西太坏了。说,过去在学校里,这么一本正经的办过多少女学生?”
李斯特拍了拍李杰的肩膀,说:“不要折腾过度,好歹也要怜香惜玉一下的。”
李杰感叹了一声,说:“我现在终于知道怎么叫猥琐的至高境界了,就是像你这种,明明是在怂恿别人犯罪,却搞得好像在做学术研究一样的,正经。好,你们继续喝酒,喝得烂醉如泥,谁也不要叫醒我,就让我,就让我从此君王不早朝!”
晚会的现场,人们还在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围着篝火唱歌、跳舞,这不是都市霓虹中的纸醉金迷,这是无家可归的灵魂互相依靠取暖的慰藉。这一切已经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