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柳月娥那封乌龙信引起的,折老将军在将门中四处求人奔走的情形,随着折依然一封家信的到来,终于落下了帷幕。
第二天傍晚,听闻了此事因果的柳老将军,专程前往折府,和折老将军叙叙旧情,聊聊当年的峥嵘岁月,说说家中儿孙后辈的各种操心。
可怜天下父母心,两位老将军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孙子辈儿的婚姻上。
柳老将军和折老将军皆是有二子一女,二子阵亡的阵亡,早逝的早逝,到了孙子辈儿,折依然、柳月娥,都成了独苗宝贝,从小养在膝下的孙女儿。
“依我说,和陈希亮家的亲事,是老夫当时顾虑的不周了,才让这孩子婚姻如此坎坷。”柳老将军说到柳月娥因和姑爷置气,就拉了折依然负气前往西军的事儿,直是摇头。
旁边的折老将军见老战友如此,连连安慰道:“出去历练历练,也不是什么坏事。我看那陈家,也是知书达理的好人家,怎得孩子们,就处不到一处去呢?”
“谁说不是呢——哎——”柳老将军苍老的面孔上,皱纹拧一拧,接着说道:
“陈家那孩子,也是个好孩子,只是和月娥,到底是事不协。老夫当初只想着,看那陈家人不错,却不曾想过,并不是两个好人在一起,就能得一个好婚姻的。”
“这话怎么说?”折老将军将丫头递上来的茶沫子冲好,推一杯到柳老将军面前,自己端着另一杯,轻轻吹着。
“月娥的性子,太过刚烈,将门的女孩子,哪里懂得文人哪些个弯弯绕绕,欲拒还迎的功夫?自然和文人的姑爷,种种龃龉之处,月娥呢,又不像依然,起码面上和缓一些,哎……”
柳老将军也端起了自己那杯茶,一脸苦涩的样子。
折老将军捋一捋白花花稀稀疏疏的胡子,点点头,跟着叹了一声:“说得是啊,咱们将门的女孩子,还是嫁到将门,稳妥些。”
“依然的事,老折啊,你可得多操心些,这婚约的事,之前不操心,之后就太操心了啊……”
“是是是……可不是么……”
两人又是一阵唏嘘。
……
正月十五,正是官家“奏舜乐,进尧杯,传宣车马上天街,君王喜与民同乐,八面三呼震地来”的日子,这一晚入夜,赵祯换好礼服,乘上小辇,观赏花灯,登上宣德楼。
方仲永随驾在侧,陪着赵祯,观赏了宣德楼下大露台上,那些精心准备的相扑、蹴鞠、百戏节目。当然,还有人山人海的前来“瞻见天表”的吃瓜群众们。
待到节目表演告一段落,赵祯在光禄寺礼制官引导下,前往皇城端门。
早有近千名光禄寺工作人员,把着金卮劝酒,招呼着前来的人们:“休问富贵贫贱老少尊卑,尽到端门下赐御酒一杯啊——”
至于一些一杯饮完,还想再排一次队伍领上第二杯的,也有不少,偶尔有个被侍卫现了,也会叫唤一嗓子:“一人只得吃一杯!”
但仍旧会喜气洋洋的赏了这第二杯。
赵祯隔着帘幕,看到这些欢乐的场面,心中自是十分欣慰,留恋民间的繁华,直到中夜,也不曾提起返回宫中的事。
方仲永侍立一侧,仪表堂堂,人面如玉,赵祯看着,心中也甚是欢喜,想到方仲永折子的事儿,就将方仲永又叫近了自己身旁,轻声道:
“方爱卿啊,你看这太平盛世,如若将国境线皆埋上大批的地雷,炸伤了人命,岂不有愧于天?”
方仲永不意赵祯来了这样一句,只得轻声解释道:
“启奏陛下,我大宋国境线太过绵长,兼之幽云已失,无险可守,那‘陈氏地雷’,可以控制引爆的重量,寻常百姓通过,无事的,只有马匹和军士试图闯入我大宋国境,打劫我大宋子民时,才会引爆。”
赵祯默默寻思了一回,又侧头想想,犹豫对方仲永道:“这笔银钱开销,也不少啊,户部那边,方爱卿可有什么办法圆融?”
“微臣——”方仲永正要回答赵祯自己的解决思路,就看见前方闹哄哄的,两个侍卫和两个鸿胪寺官员,拉着一个胖乎乎的和尚,向这边拖过来。
“怎么回事?”赵祯侧头,向身旁的侍卫们询问道。
“回禀陛下,此贼好生大胆,身为僧人,却来几次三番的讨要御酒,喝完了,竟还偷偷将金杯塞进怀里,试图盗窃皇家物品。”为一个侍卫,嘟着圆滚滚的嘴巴拱手回禀道。
那和尚却猛地跪下,娘啊肉啊的哭起来。搞得周围的人纷纷围住观看。
只见他边哭着,边抽抽涕涕道:“小的不是和尚,没有戒疤啊,小的只是,只是来偷点酒喝,怕喝到这么晚了,回去师傅怪罪,才想说,是喝的御酒,拿个证据。”
不等他强词夺理狡辩完,那侍卫头子已经又要伸手招呼上去,却听得赵祯在帘幕后轻咳一声道:“大喜的日子,既是如此,那就算了,放了他吧。”
众人听得此言,只得放开那胖和尚——哦不,胖秃头装和尚的兄弟,由得他扬长而去。
方仲永冷眼看着,总觉得此人神色中,有一丝丝诡异的,故意为之的感觉,但又说不出来此人究竟是想要做什么,于是只将目光在那人的背影上又停留了一刻种,目送那人离开就是了。
……
柴麟趁着“足彩”开奖,在岳文书斋门口摆了好大一条横幅,又用“废柴信鸽递”的信鸽们四处传单,经过方仲永的指导,起了一场“寻找漫画家”的选秀竞赛活动。
张熹刚刚看完《调光经》,兴冲冲的前来开“足彩”,顺便找柴麟这位老鸟,讲一讲看过《调光经》的心得体会。
谁知岳文书斋门口,今儿个比前几日更加热闹,挤都挤不进去,张熹费了好半天功夫,才和一个秃头胖和尚,一同突出人群。
那胖和尚斜一眼张熹,也不理会别的,径自趾高气扬的踏进了岳文书斋的大堂,一路亮了一个楠木镶着金丝边的三寸腰牌子,上面鎏金的四个大字,
所过之处,岳文书斋的工作人员们无不投以灿烂而诡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