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十那天,一大早,方仲永就兴冲冲前往新宋门,按着折依然信上的地方,等着与心上人重逢的那激动、感人、温馨、等等等等的动人场面。
虽说穿越回到这大宋,方仲永却还是表现出前世大学时那般,感觉追女生必须得一个环节不落的,牵手、亲吻、吃饭、逛街、看戏、耍宝,不经过一番苦追不过瘾的赶脚。
男人,天生是猎手,追逐猎物本就是天性。
折依然带的返程队伍十分守时,不待日上三竿,就缓缓从远处,扬着马蹄和尘嚣,行了过来。
人面如玉的折依然,在马蹄扬起的尘嚣中,格外的喜感,又格外的出挑。
仿佛上一世帝都冬天的大雾霾天里,翩然行来的仙子。雾霾仙子,好吧,这个称呼不太美丽,方仲永拉回思绪,就向折依然的方向迎了过去。
折依然看到方仲永,面上也露出欢喜的神色,她从马背上轻巧的翻飞下来,一个不留神,将马鞍袋子里的一沓文书踢了一地。
方仲永见折依然失足踢飞了公文袋子,赶忙迎上前去帮着折依然收拾散落一地的公文,因着并非什么绝密文书,所以许多公文都散落开来。
方仲永边捡着,边看到那公文上一些字,又迷茫的看一看折依然身后返程的人数,不觉有点叹息之感。
稀稀拉拉的五六十人队伍回来,公文上却妥妥的写着七百人,至于送去的人数就更离奇了,竟然印着签收官方印信的文书上,赫然写着比当时方仲永前来送行时所见兵卒,多了十倍的数目。
好吧,虽然方仲永同志了解大宋历史,知道宋朝军队的吃空饷程度,堪称是旷古罕见——当然,也因为宋朝经济比较发达,尚且吃得起。
然而,今天亲自见识了那些浮夸的数字,方仲永仍不免心里一阵郁闷。
如今身临其境才发现,更多时候,大宋本身,从未将给辽国,给西夏的岁币,视为一种屈辱,反而视为一种外交,更大程度是因为,比起每年养的冗兵冗员,给辽和西夏的岁币连浪费掉的军费百分之一都不到。
这和清朝那种“聚华夏之物力,结友邦之欢心”的大额超额辱国傻叉政策不完全一样,属于“拔华夏一毛,省边地战乱过多”的绥靖政策——
当然,这俩都不是啥值得光彩的政策,也都是方仲永心里问候过施政者祖宗的政策,这样比较的意义只能是说,在大宋,比起岁币的祸患,冗兵冗官的祸患更为鲜明和突出而已。
比如眼前啊……
折依然见方仲永有些发呆,略略会意了他是为何,于是上前取过他手中的公文,带一丝歉意似的叹了口气,轻声道:“都是这样,习惯了。好了,我们回去吧。”
一句“我们”,立刻把方仲永说回了迎接爱人的甜蜜之中,他对折依然道,你稍等等,我还有个礼物要送给你。
说着,方仲永郑重其事的从马背上解下,那套装在盒子里的,方仲永亲自做好的玻璃头面首饰,一脸欢乐的递到折依然手上。
还有“礼物”哈?折依然开心接过道了“谢谢”,而后干脆的决定,暂时不要当着众人的面打开。
想想上次的那一沓“维密天使”内衣,折依然两腮略略浮上一层霞光的色彩,轻声对方仲永用一种半撒娇半认真的口吻笑道:
“我先行去兵部缴过文书,也好解放了这班弟兄,然后我们再单独相聚,待晚饭时,你来折府接我,如何?”
方仲永想想,“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浪漫,可以的。于是点点头,牵着马,和折依然并肩同行进了城。
……
折依然前往公干,随后回府沐浴更衣,方仲永百般无聊之下,路过开封府,就前去找老包唠唠正经事儿。
今天开封府看着秩序竟然,并没什么大案子在审,胥吏们都在忙活自己的事儿,方仲永见到主簿公孙大人,先自报了家门,而后就等着老包将自己叫进去。
待进了老包的房间,才发现老包面色不善,靠在床榻上,盖着锦被,如若病了一般。
方仲永略略有些奇怪,侧脸转向公孙策询问,公孙策倒也十分大方的对着老包和方仲永各行了一礼,然后轻声回禀方仲永道:
“大人因着张尧佐被破格提拔为三司使的事,与官家争执不下,正在绝食……”
方仲永坐到老包床头,思考了一下历史,哎,这些大宋纯臣动辄绝食抗议,也不只是包拯一个人干过。
比如当初赵祯和皇后闹离婚时,范仲淹也曾带头绝食抗议,掀起了一阵绝食浪潮。
“包大人忠心可嘉,但是,何必真的绝食呢?给官家做做样子,不就好了么?”方仲永十分善解人意的对包拯道。
说着,从袖中取出两吊钱,递到公孙策手上,轻声道:“本官与包大人许久不见了,烦劳公孙先生为我们低调置办一些酒食,从偏门偷偷送进来,不要香味太窜的哦。”
包拯瞪了一眼方仲永,阻止道:“若能糊弄过去,还有谁真的绝食?这里多少双眼睛盯着,两吊钱一顿,你这是想在开封府中,让老夫偷吃大鱼大肉大酒大菜不成?”
方仲永听着包拯这声音,倒还是中气十足的,想来并不是认真一点东西也没吃。于是坐到床边,对包拯道:“大人所抗议的那位张大人,可是张贵妃的舅父张尧佐?”
不待包拯回答,身后的公孙策已经一边将两吊钱塞回方仲永手中,一边回道:“可不是么?这破格提拔张尧佐,可不是扰乱吏治么?
那张尧佐,不过是蜀中一介小小的推官,因着张贵妃得宠,升上两级,不出蜀地,不掌实权,也就是了,这一下子拔擢到三司使这样一个主管天下钱粮的位置上,成和体统啊?”
方仲永想了想张尧佐相关的一系列事情,略略点点头,转向公孙策,叹道:
“公孙先生所言不错,只是,从前的三司使,倒也不是什么能臣,都是庸臣,这张尧佐若是本分行事,没什么错处授人以柄,倒也不必急于为了此人,与官家执拗。还是等他有了错处,再发落不迟。”
公孙策听得方仲永说了这种话,心中已是老大的不痛快,但碍于包拯和方仲永算的上少有的几个能说一说话的朋友,也不好造次,只是用一个鄙夷的神色,和一丝鼻子里发出的哼哼声,表达了对方仲永此一番话的不满。
包拯抬了头,用一种古怪的神色看向方仲永:“我等士大夫,难道还要为着官家的高兴与否来选择行为的标准?不是老夫说你啊,方大人,你这个想法很危险啊,只有奸臣与弄臣,才会为官家的好恶左右行事准则啊。”
“包大人所言极是,但是,如若现在有更为重要的事情,需要大人去操心操持,这件事情如若不好生处理,其影响和危害,可能远远大过一个外戚张尧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