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依然和陈季长二人,进了樊楼大堂,也不另叫雅座,就在楼下大堂一张空桌上坐下。
折依然将柳月娥的软剑轻轻拿上桌面,推到陈季长面前,神色清冷而淡然。
陈季长略略有些迟疑的接过剑,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神情,向折依然探问道:“这,这是我与月娥的聘嫁之礼。她的意思,难不成?”
折依然心中略略泛起一丝悲悯,依着陈季长的反应,他对柳月娥未必是全然无情,奈何一切已成过往,想必如今的月娥,是八头牛也拉不回来了。
她叹了口气,向小二招呼着,要了一壶好酒。自斟自饮起来。
酒过三巡,折依然这才有了些决心代柳月娥开口,她轻轻放下杯盏,对陈季长道:“月娥的意思,是和离,不经过官府,彼此双方自愿解除婚姻,不知陈官人你的意思?”
“婚姻乃是大事,怎可轻言废弃?”陈季长的眼眶微微有了些红晕,急急饮下一杯酒,又咳咳了几声,这才道:“此事,我需要先与家中商议一下,再慎重处理。未知柳老将军那边,是何意思?”
“柳老将军那边,我会去宽慰说服。毕竟你和月娥打打闹闹一直不睦的,柳老将军也是糟心。”折依然仍是一脸冰雪玉容,看不出悲喜,也看不出是否厌恶。
坐在楼上用余光偷看他们的,除了方仲永,还有方仲永身旁,一直顺着方仲永目光一路跟着看过去的王子月。
这,不就是在自己成婚时,对自己的前夫祝福那句:“枕上片时春梦中,行尽江南数千里”的妹纸?
原来,方仲永的心上人,就是她?
王子月不免低下头,看看胸前,摸摸腰间,又伸伸,略有些不服的想:虽然这妹纸很不错,但也并没有比我明显优秀许多啊,而且一张脸冷的和冰块一样,差评,哼。
正想着,王安石已经拿了酒杯,来感谢方仲永代为照顾王子月这么久的事,三人举杯共饮,不过浅浅一盏。大家就都感叹,这方仲永弄出来的酒,真是人间极品啊。
如此醇厚,沾唇就染出浓香,滑入口中,香气氤氲弥撒,有一种带你飞的沉醉感受。
说话间,几人就都喝了几杯,一时面憨耳热。
方仲永和王安石坐到一处,两人絮叨耳语着。
“介甫兄(王安石,字介甫),你与沈存中(沈括,字存中)沈大人,可有了解?”
“遗世兄(方仲永,字遗世)何故突然有此一问?我与沈大人数面之缘,并未有何深交。”
“无事无事,只是随便问问。”
想到沈括的科研天分,再想到沈括那典型技术官的为人和性格,方仲永开了许久历史的火车,才缓缓将视线移回宴席上。
与其生硬的前往拜访询问案情,倒不如在徐庆川的公祭上,好生问问沈括,那依兰花他何时赠与徐庆川的,可有人从旁指点云云。
……
“扯淡!荒谬!”韩琦怒不可遏的将李元昊新递送来的一份国书扔在地上,就差没再踩上两脚了。
旁边的师爷看了,大气不敢出一声,只得恭恭敬敬的将国书捡起来,目光看到上面的字,不由也跟着叹息一声。
继上次号称要来大宋游历大好河山被拒之后,流氓李元昊又来了新的一招。
国书中,李元昊自称想吃斋念佛了,又说听闻大宋五台山十分通灵,想派个代表过去,替他拜拜佛。
这在韩琦看来,简直是笑话一般的东西。杀人不眨眼,恨不得茹毛饮血的李元昊,竟然号称要拜佛,拜他妹啊。
但这国书,又必须送交官家,和那批老夫子们过目的,韩琦阻止不了,自然十分懊恼。
“大人,那西夏使节,还在外面候着呢,说是等您盖了印,就盼着您早日发回呢。”师爷小心翼翼的提醒道。
“让他候着,今日本官公务繁忙,他这等蛮番小事,还需要一些手续方可办理。”韩琦想了想,气略略平了些,纵然不能阻止这种荒谬的东西送到官家面前,但拖延这一招,官场之人谁人不会?
“是,那,下官这就去回他?”师爷依旧一脸谨慎的讨教道。
“你跟他说,本官治下,通传国书,先需要他出具他乃是西夏使者的官方身份印信,然后,出具该国书确是代表李元昊意愿的证据,之后,要在我大宋官员工作日之时,向负责的边检的指挥使、副指挥使,都虞候分别提交相关证据和申请,
再然后,要向陕州和沿路各州府官员提交准入申请,等这一系列申请都做好了,我大宋各位官员,会在正常工作日和工作周期中,做出答复。
等每一道答复都做好了,让他再来向本官提出申请,本官也会依据他提出的申请证件是否完善,做出是否盖印的决定。”
韩琦说的很快很流利,师爷听得摇头晃脑,瞬间领悟其中三味。
“大人英明,下官这就去办。”师爷说着,扭动肥肥的身子,乐颠颠就跑了出去,直跑到大门口,才收住脚步,屏息敛容,一脸严肃,脚步沉稳的迈了出去,去向西夏使节说明情形。
跟老子斗,干死你们这帮党项猪——韩琦的内心,充满了以流氓之法对付流氓的豪情壮志。
……
徐庆川公祭的日子,正是“陈氏地雷”第一批制作好,准备装车上路,由密谍司与西军偷偷安放的启程之日。
作为对“陈氏地雷”的研制和整体布防总设计的方仲永,默默站在赵祯身后,
在后半夜的月黑风高之中,远远看着密谍司的高手们,穿着漂亮的锁子甲,带着一车车的“陈氏地雷”,从西华门,行过梁门,由万胜门缓缓行出汴京城去。
待队伍渐行渐远,星星点点的火把也渐渐渺远不见,赵祯立在风中,微微打了一个寒战。
方仲永自然赶忙尽到臣子本分的,关切和提醒赵祯保重龙体,于是,赵祯坐着玉辂,方仲永陪在一侧,一同行在寒风中,缓缓回道了南薰殿外。
早有一个宫婢,一脸焦急的等在殿外,一见到赵祯回来,噗通一下就跪在了玉辂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