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晓静和翠玉在没有月色的夜里,擦干眼泪,朝乔家村走去。
四处黑茫茫一片,风吹得周边的草木沙沙作响,但她俩没有感觉到恐惧,确切地说,她俩已经被忧伤包裹,脑海已经没有了恐惧的空隙。
两人在路上很沉闷,边走边唉声叹气……
“赛西施”豆腐坊后院却热闹得很,队员们差点儿就要将房顶掀翻了,如果在此时非要找出个没有出声的人,那就是只有小分队的几个老人了。
老妇人自从看到乔晓静和翠玉的画像那刻起,就像丢了魂似的,沮丧至极。阿紫刚听到此事,先是气得抓耳挠腮,继而六神无主,现在则默然无语神情呆滞。
大志和大个儿听到这个消息后,就像打了败仗一样,一人坐在院子里半截干木头上发愣,另一人在院子里不停地走动着,时而踢一脚地,时而长叹一声……
入队时间较晚的队员们就像没有看到老妇人、阿紫、大志和大个儿一样,聚集在屋子里,一说起乔晓静和翠玉的事情,便陷入了混乱状态。
“真是有些不敢相信,咋就出现了这样的事情,她俩怎么能干那样的事情呢?”乔双喜靠在桌子边,皱着眉头,说话的时候不停地挠着鼻子。
“你没有听到还是没有看到?那上面不是说了吗,这都是很早以前的事情,那时候家里穷,年轻人生活在浮华的省城,变得爱慕虚荣,为了钱,干那种事情我信。”蹲在门槛上,低着头抽卷烟的毛蛋,吐了一口烟,又吸回到了鼻子里。
“我觉得毛蛋的话有道理,你们想想,一个乡下女孩子不呆在家里,不结婚生子,跑到省城那种花花世界干啥,那种地方是我们乡下人能去的吗?”烟袋子非常赞同刚才毛蛋的话,他将烟袋锅子在鞋底子上磕了磕,别在了腰间的腰带上。
所谓的烟袋锅子只不过是个绰号,他也姓乔,还是乔晓静同辈的远亲哥哥,从小就跟爷爷学会了抽烟,整天烟袋锅子不离身,便有了这个充满俗气的称谓。
“那怪这么大年龄了,却从未提及结婚的事情。”囊鼻子从门槛上站起身来。
这个囊鼻子是新队员年纪最大的一位,他平时不大说话,但说话总是能说到关键,故而新队员都很尊重他,在村的时候威望就很高,只不过说话的时候总觉得像是鼻子塞住了,故而人送外号囊鼻子,这就是个性的称谓,不存在褒贬之意。
大家都认为乔晓静和翠玉已经过了结婚年龄,可是到现在还没有结婚的事情非常感兴趣,他们大家发言都很踊跃,嘴八舌谈论了大半天,但都没有弄明白原因何在。
“那到底为啥?”乔双喜看大家谈论了很长时间,还整明白原因,便有些没耐心了。
大家听到乔双喜的问话,顿时都默不作声,抽烟的抽烟,愣神的愣神,耷拉脑袋的耷拉着脑袋,整个屋子陷入了一片静寂,乔双喜抿了抿嘴又坐回到了门槛上。
那个囊鼻子最先打破了这一僵局,他借了烟袋子的旱烟锅子,猛吸了一口,被烟呛得咳了起来,大家看着他脸红脖子粗,眼泪和鼻涕都流了出来,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大家都先别笑我了,咱们还是先说正经的事情吧!”囊鼻子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和鼻涕,示意大家都安静下来,他有重要的事情要跟大家说。
“整这么认真,你能有啥事?”烟袋子用衣襟擦了擦旱烟锅子把,点起了一袋烟,一股一股的青烟伴随着淡淡的烟草味瞬间在屋子里蔓延开来。
“就是嘛,别的事情你可能有办法,但这结不结婚的事你却管不着,这是人家自己的事情,也许先前男人碰多了,早都对男人没了兴趣。”毛蛋边说边嘿嘿地笑了起来。
“狗嘴里拉不出来啥好屎。”囊鼻子瞪了毛蛋一眼,指着他说道,“我不是说她俩为啥不结婚,我也不关心她俩之前都干过什么龌龊事,我关心的是现在,是咱们……”
“咱们走过的地儿方圆大不过一巴掌,别说省城了,就这县城还是第一次来,她俩的那些脏事与咱们能有啥关系?”还没等囊鼻子说出关键来,歪嘴猴便插话了。
靠近歪嘴猴的队员们推搡着他,大家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能不能严肃点儿,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真是些没脑子没心肝的货,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儿嬉皮笑脸,一个个跟没事人一样。”囊鼻子拍了拍门槛,大家顿时安静了。
“好了好了,你有什么想法就说,别动不动生气,大家这不也是苦作乐而已?”乔双喜轻轻拍了拍囊鼻子的肩膀,劝他尽量不要动肝火。
“就一句话,眼下咱们的队长、副队长成了现在这种状况,咱们怎么办?”囊鼻子冷冷地说完了这句话,双放在袖筒,耷拉了脑袋。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这是一个非常敏感且非常现实的问题,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平时都跟家雀似的,叽叽喳喳,嘴缝上都想蹦出字来,可到了关键时候却没人张嘴了,难不成都哑巴了?”囊鼻子见大家默不作声,怒火顿时冲击大脑,有些忍无可忍。
“急也没用,走一步看一步吧。”乔双喜没有主意,可他不想大家因因而伤了和气。
“不想受鬼子的气才跑出来干革命的,而今却遇上了这么档子事,真是的……”烟袋子边摇头边自言自语着。
“你们呢?有什么想法都说出来,别憋在肚子里,不管啥想法憋在肚子里时间久了不是屎也成了尿,一点儿屁用都不顶。”屋内死气沉沉,囊鼻子忍不住说了一句粗话。
“你说吧,你说咋弄咱就咋弄。”毛蛋对那囊鼻子说道。
这一次队员们思想高度一致,一一附和毛蛋的说法。
“感谢你们对我信任,但这毕竟是大事,我不能替你们拿主意。大家的事,主意大家一起拿。”囊鼻子顿了一下,接着说道,“问几个问题,一是你们想不想杀鬼子?”
“这没有含糊的,只要脖子上还扛着脑袋,我坚决与鬼子周旋到底。”乔双喜第一个站了出来,斩钉截铁,慷慨陈词。
“那当然了,必须跟鬼子斗到底。”烟袋子的态度也很坚决。
“就是死,也要拉两个鬼子给我垫背。”毛蛋口气很大,很自信。
其余队员们你一句他一句,总之都要抗日,绝对不想半途而废。
“除过我没表态外,大家都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坚决抗日,抗日到底,这很好!我跟你们一样,抗战不结束,一辈子不回家。”囊鼻子的决心很大。
屋子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通过掌声不难判断,大家伙的想法是高度一致的。
“既然如此,那我们还要不要乔晓静和翠玉继续当领导,带领我们与鬼子干?”囊鼻子的这个问题显然是当下最最关键的问题。
囊鼻子的问题就像一根根针刺进了大家伙的神经,所有人的脸都阴沉了,屋子的空气再一次凝固,几近窒息,令人喘不过气来。
“还是那句话,听你的。”毛蛋首先打破了寂静的气氛。
“这样吧,我们都想继续跟鬼子干,但我们单独肯定是不行的,还要继续与大志他们一块行动,那咱就听听他们有啥高见。”还是囊鼻子考虑得周到。
“有道理。他们干了多年,有经验,我们是应该听听他们的想法。”烟袋子支持囊鼻子的提议。
于是,大家伙都走出了屋子,已经到了半夜,可是大志和大个儿还在院子里,俩人都像霜打的茄子耷拉着脑袋,大个儿斜靠在台阶上,大志坐在院子里。
大家将问题抛给了大志和大个儿,都站在他俩身边,渴望等到他俩的想法。
一刻钟时间过去了,大志和大个儿都默然无语,囊鼻子又耐着性子说道:“你们算是这个行当里的老人了,我们来的晚些,很多事情还没经历过,真心想听听你们的想法,到底还跟不跟乔晓静和翠玉她俩干?”
“相处了这么久,竟然从未向咱们提及那档子龌龊事,咱们还整天跟她俩掏心掏肺,从来没有怀疑过他俩的为人和品德,谁曾想到她俩竟然干过那么脏的事情,真是全成了傻子……”大个儿的情绪非常激动。
“自从跟她俩到这儿,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好多次险些掉脑袋,可咱也是堂堂正正的,现在倒好,感觉就像比别人低半截,头都抬不起来了。”大志也觉得委屈,很受伤。
“就是嘛,今天听到这个事,就感觉心里堵得慌,好像头顶着个屎盆子在人前转悠一样,又害臊又伤心。”囊鼻子说出了大家共同的感觉。
“我就想不通了,离了她俩我们就啥都干不了。”毛蛋态度非常鲜明。
“是啊,没有她俩我们还能挺直腰板。”烟袋子叼着汗颜鬼子,不停地咂巴嘴。
其余队员又嘴八舌谈论了起来,观点都很明确,口径都很一致,那就是脱离乔晓静和翠玉的领导,准确地说,就是在乔晓静和翠玉饱受折磨、万般痛苦的时候,小分队的队员们却集体剥夺了乔晓静和翠玉的领导权,将她们两个从游击小分队剔除了出去。
这一夜,直至鸡叫,队员们才开始睡觉。
此时的乔晓静和翠玉刚刚越过了最后一座山,乔家村隐约就在不远处。
“就这样灰溜溜的回来了。”乔晓静自言自语。
“老天不开眼啊!”翠玉悲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