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途遥远,车负重物,一路颠簸而来,虽然大志他们半夜便已出发,但当达到北山难民营的时候已到了晌午时分。
此时,北山难民营正准备开饭,营内的难民如决堤洪水一般,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吆喝着、口哨声、咳嗽声此起彼伏,向伙房乌泱泱挤了过去。
大志和大个儿从运粮车上跳了下来,看到眼前情景,两人不由自主对视了一下,都有些失落的摇着头,不用明说,心中自然诸多不快。
那运粮官来到骚所前,挥动了三下手中的旗子,眨眼之间,便从哨楼里走出了一个荷枪实弹的长官,懒洋洋的来到那运粮官面前,爱理不理的说道:“这一次怎么回事,晚到了好几天,你们不会整天闭门酣歌、海吃胡塞,把我们这些兄弟给忘了吧?”
“哪的话?”那运粮官笑道,“送粮这种事情您是知道的,也不是咱们兄弟能说了算的事儿,不管怎么说,这不也给大家送来了吗?还劳烦胡大哥发号施令,赶紧把这几车粮食卸了,咱兄弟几个还得再折返回去,路途不近,您也知道这夜路可不好走啊!”
“放心,”那位姓胡的长官冷冷的说道,“我不为难你们,为难你们也顶不了屁用。自己挪开路障将粮食送到伙房去,那里会有人给你们卸车的。”
“让您受累啦!”那运粮官笑着从怀中掏出了一包东西,单从包装纸看应该是熟食之类的东西,塞进了那位胡长官的手中,随后点头退了回来,命手下兄弟挪开了路障,马车“咯咯吱吱”进了营区,穿过排队打饭的人群,停在了伙房一侧。
大志和大个儿紧随其后,也来到了伙房跟前,眼睛随处瞧着,眼前一片纷乱景象。
那胡长官果然说话算数,运粮车停下不大功夫,便来了十来个难民模样的年轻人开始卸车,他们走上前来,什么话也不说,抓起粮袋扔上肩头,便进了伙房。
“这两个穷鬼是怎么回事啊?”突然听到说话声,大志和大个儿闻声看去,一位身着笔挺军装、相貌堂堂的年轻人正用带有洁白手套的手指着他俩,身边肃立着那位运粮官。
“邹将军,”那运粮官匆忙点头哈腰道,“正要给您汇报此事,这二人……”
那运粮官声音越来越小,距离所谓的邹将军也越来越近,大志和大个儿并未听到此人后面的言语,只看到此人嘴唇不停动着,单他一人说了将近十来分钟。
“怎么?”那邹将军似乎很气恼,指着那运粮官训道,“又给我弄来两个要饭的,你们是不是还嫌我这里不够乱?你看看这帮穷鬼,一个个都快要吃人了!”
“邹将军息怒,”那运粮官满脸堆笑道,“您请息怒!这事我也没有办法,毕竟这里面的事情您比我清楚,我这末等小兵又能如何,只能将他俩安全的交给你了事。”
“你可知道我们何时换防?”那邹将军放低了声调,淡淡的说道,“我多一天都不想在这里呆了,这什么鬼地方,他奶奶的整天面对这帮穷鬼,烦都烦死人。说实话,还不如上前线跟鬼子拼个你死我活,就算是他奶奶的命不好死球了,起码也不用这么窝囊。”
“这---”那运粮官一脸为难之情,怯怯的说道,“这,这事小的实在不知。”
“他奶奶的,”那邹将军显然不满意那运粮官的回答,皱着眉头斥道,“一句有用的话都没有,抓紧时间给我滚,别让老子再看到你们,真叫人心里窝火。”
车上的粮食早已经卸完,那运粮官巴不得离开营区,听到那邹将军之言,虽然面有愁容,心里却欢喜得紧,连连点头告退,一溜烟功夫,数辆马车便不见了踪影。
“他奶奶的,”那邹将军正欲离开,斜了一眼大志和大个儿,看到他俩仍站在原地,随怒斥道,“你俩是木头还是眼瞎耳聋,直挺挺站那儿干啥,想给老子立威是不是?”
“对不起邹将军,”大个儿听到那邹将军满嘴喷粪,顿时便攥紧了拳头,只听得骨格嘎嘎作响,还是大志比较理智,抢先跑了过去,笑着点头道,“我们两人初来乍到,确实不懂这里的规矩,您是这里的老大,还请您多多照应!”
“倒是比这些穷鬼会说话,”那邹将军脸色舒展了很多,淡淡的说道,“你们两个的情况我听那个送粮的小子说了,刚来这里,不知晓这趟浑水深浅,希望你俩好自为之。记住,别他奶奶的给我惹麻烦,若是惹恼了我,老子可不管你们他奶奶的三七二十一。”
“你咋张口就骂人?”大个儿实在忍不住了,指着那邹将军问道,“我俩刚到这里,连大气还都未喘匀称,你就开始骂我们,我俩是着你了还是惹着你了?”
那邹将军抡起手中的棍子便朝大个儿打来,大个儿猛地缩回手臂,正欲转身躲开,只怪两人距离太近,啪的一声,那棍子已经狠狠地敲在了他的后背上。
大个儿转过身来,正欲反击,大志一把抱住了他的腰,并小声提醒道:“你给我冷静一点儿,你个傻子,咱们为啥要来这儿,难道是为了惹是生非、打架斗殴来的吗?”
这大个儿才知险些惹出大祸,深吸了一口气,低下了头,不再与那邹将军冲突。
“他奶奶的,”那邹将军瞪着双眼,咬牙切齿的骂道,“你个穷鬼,还敢在老子的地盘上撒野,要不是老子顾及前程,你看看老子就现在敢不敢将你就地弄死?”
“将军息怒,将军息怒!”大志又是点头又是作揖,一个劲陪着不是,“都是我们的错,都是我们的错。我这哥哥脑子缺弦儿,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请您放心,我们一定老老实实的待在这儿,绝对不会再给将军添任何麻烦。”
“行啦,”那邹将军一脸的愤恨之色,不冷不热的说道,“你们刚到这里,老子给你一个面子,今天的事就算了,若是下次栽在我手里,我绝对不会就这样轻易放过你们。你也是,给老子上点心,看好你这个白痴哥哥,别他奶奶的惹我烦!”
“一定,一定!”大志唯唯诺诺应道。
那邹将军临走前又扭头狠狠瞪了大个儿一眼,这才气冲冲走开了。
“狗娘养的,”大个儿瞥了那邹将军一眼,撇了撇嘴,低声骂道,“你给老子等着,等老子任务完成后再说,我看你还能嚣张多久,就不信没有机会拾掇你……”
“行啦!”大志气恼的说道,“你还有完没完了,真当自己是大爷了,这是在别人的地盘上,我们是两个无家可归、无依无靠的乞丐,是来混口饭的,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大个儿心有不甘的摇着头,随大志来到打饭的师傅面前,想讨要一口饭吃。
“饿着!”那师傅正眼看都未看大志和大个儿一眼,便回绝道,“一点规矩都没有,刚来谁给你饭吃,这顿没有准备你俩的饭,一边上呆着去,等晚上那顿吧!”
“那晚上几点开饭啊?”大志和大个儿大半天滴水未进,的确有些饿了。
“哪来这么多废话?”那师傅不耐烦的斥道,“等着行了,什么时候饭好就什么时候开饭,当叫花子的时候也没见把你们两个饿死,来这儿一顿不吃就撑不住了吗?”
大志和大个儿不敢再发脾气,只得点头离开,来到了一间人相对稀少的破木屋中。
屋内的人都已经吃过午饭,正闭着眼睛午睡,有的靠着木柱,有人躺在地上,还有的斜靠着护栏,总之横七竖八散乱不堪。
大志和大个儿绕过平躺在地上的人,来到了后墙根儿,扫视了一圈简陋的屋子,便也靠墙坐下,两人不再言语,闭着眼睛佯装睡着了。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突然有人踹了大志一脚,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险些吓一大跳,眼前黑压压站满了人,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样子,无数双眼睛瞪着他和大个儿。
“你们想干什么?”大个儿也已经醒来,惊恐地看着眼前之人。
“给我打!”正当大个儿和大志欲站起身来,其中一人高声吼道,“哪来的野货,竟敢不打招呼就闯进老子的地府,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打,给我狠狠地打!”
此人话音刚落,大志和大个儿就感觉到有无数个拳头像雨点一般朝他俩袭来,同时还有无数只脚伸了过来。
大志和大个儿也是颇有身手之人,岂能任凭这些死皮无赖欺负,他俩发现起身脱离依然不可能,便地神窜出了人群,而那些乌合之众似乎瞎了眼,一通乱打乱踢,根本就不看眼前是否还有他们要教训之人。
大志和大个儿站在他们身后,正得意洋洋看着这群疯子,突然有人从他俩身后袭击而来,只觉得有什么硬物击打在了他们身上,回头看时才发现又是那个邹将军,他站在不远处,示意手下之人出手,正要发火,无奈只能漠然忍受。
“又是你俩,”那邹将军示意手下闪开,走了过来,瞪着大志和大个儿道,“他奶奶的刚来就给我惹事,老子已经给你俩讲明白了,这里老子做主,不要惹事,为何不听?”
“误会了,”大志点头哈腰道,“邹将军您误会了,我俩在此处休息,无缘无故他们便来殴打我俩,我俩实在坚持不住,这才从人缝中挤了出来,我俩确实什么都没干啊。”
“是吗?”那邹将军停顿了一下,遂对那些疯子吼道,“停了,他奶奶的,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在那儿对着空气打拳踢腿有意思吗?”
那帮疯子这才反应过来,诧异地看着站在身后的大志和大个儿,慢慢转过身来,低着头站在了邹将军眼前,一副无辜的神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