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二格格又病了?李氏是怎么当娘的。请了大夫吗?”四爷拧起眉头,很是不满。
同样是当娘的,宋氏把槿儿养得活蹦乱跳、聪明伶俐的。
李氏的二格格是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的,明明是足月生的,却体质这么弱。
可见李氏不是一个会养孩子的。
报信的小太监看着四爷发怒的样子有点害怕,四福晋还在一旁虎视眈眈,吓得他两腿直哆嗦。
他小声答道:“爷,李格格已经去请了沈大夫。大夫说是风寒引起的肺病,若是不除病根,可能会变成肺痨!”
“肺痨!贝勒爷,这可怎么办啊!二格格还那么小。”
乌拉那拉氏很是吃惊。原以为李氏又出幺蛾子了,没想到二格格这回如此严重。
她以前听说过得肺痨的人,是整日咳嗽,还会咳出血来。最可怕的是会传染给别人。
四爷大声道:“慌什么,不是还没成肺痨吗?既然请过大夫了,李格格派你来做什么?”
小太监于是说了李氏不信大夫,想找太医看看的事。
胤禛沉声说:“沈大夫医术高明,先照着方子吃。这么晚了,到哪儿请太医啊!”
小太监“嗻”了一声,回桃华居了。
本来四爷和福晋都准备歇息了,闻讯匆匆披了衣服出来。
被这事一闹,四爷暂时也不想睡觉了。准备一人回书房去。
他捏了捏福晋的手,说:“你先去睡吧!”
乌拉那拉氏知道他的性子,此时让他一个人静静是最好的。
遂让苏培盛给他拿条披风,夜风带凉,莫要冻着了,就自己回房了。
四爷坐在太师椅上,对苏培盛说:“让巽一来见我。”
不多时,一个穿着灰布褂子的驼背老婆子就进来了。
她一进来就直起了腰,利落地单膝跪地,有着和外表不符的灵活敏捷。
四爷和她密谈了一会儿,老婆子又悄无声息地下去了。
苏培盛再进来时,看到四爷的脸色微黯,眼睛里闪着一簇暗焰,手握成拳放在唇下,好像不动声色的样子。
他知道四爷是动了真火了。看来桃华居的那位是没有好日子过了。
这后院里的主子们再怎么闹,不触及底线,四爷一般都不会管的。
这回是不一样了。
胤禛想了又想,还是带着苏培盛去看了看嘎珞,听了巽一的汇报,实在放不下心。
嘎珞身体弱,不如槿儿讨喜,但是父母心里往往更担心、怜惜弱一点的孩子。
走到桃华居,孩子的屋子是亮堂的,小丫鬟们忙着煎药,一团乱糟糟的。
李氏的屋子却已经熄了灯,虽然已经知道她不待见这个孩子,还是心中一凉。
下人们没想到四爷这么晚了会来,纷纷行礼。
苏培盛冲着守门的小太监说:“快把门打开啊!贝勒爷来看二格格了,一点儿眼力见儿都没有!”
胤禛进去一看,可怜的小女儿头上搭着冷帕子,无助地蜷在床上。
一旁的奶娘正在用银匙子喂温热的白开水给她喝,嘴唇都开裂了,想是渴得很。
四爷觉得这起子奴才好歹也知道些分寸了,但是之前渎职之罪不能免,准备明天就打发回内务府,重新换一批新人。
他摸了摸嘎珞的小手,对教养嬷嬷说:“好好当差,一有变化就来通知我。再有什么差错······”
四爷没有往下说,教养嬷嬷已经吓得脸色煞白。
皇亲贵胄的威仪不是李氏一个小妾能比的,若说从前她们还心存侥幸的话,这下子是提着脑袋干活了。
回到书房,想到孩子还在被病痛折磨,李氏却避如蛇蝎、逍遥快活,实在是意难平。
拿了张名帖,让苏培盛明天去太医院请专精儿科的太医来给二格格看病。
然后,就在拔步床上辗转难眠。
大晚上的,他不想搞得鸡飞狗跳,但是李氏这回是一定要治一治了。
犹记得当初还是个面若桃花、眼含春水的江南姑娘。
诗词歌赋、琴声悠然,那么爽朗又文雅的女子。
怎么就变成了如今这幅模样?想不明白。
翌日清晨,清璇带着槿儿去嘉福堂给福晋请安。
一路上,见着下人们有的交头接耳,好像发生了什么事。
到了大厅,坐到陈氏旁边,福晋还没出来。
清璇小声问:“今早发生什么了吗?我瞧着不太对劲啊!昨晚睡得早,是不是错过了什么啊!”
陈氏把头伸过来,对着她的耳朵说:“听说昨晚二格格病得厉害,四爷都去看过了。”
清璇也是很吃惊,素来知道嘎珞身子不好,没想到这回这么严重啊!
抬头看了看李氏,没有黑眼圈,就是眉宇间有些抑郁。正和董鄂氏嘀嘀咕咕呢!
看起来不像彻夜照顾孩子的样子啊!
清璇不会想到,这世上竟有一种女人,孩子生了病,不想照顾,却生怕被传染了。
福晋出来时倒是面色发黄、眼下带青,一副没休息好的样子。
她一进来,众人都向她行礼。随后槿儿就跟着翠枝姐姐进去玩了。
乌拉那拉氏吁了口气,拿出早上四爷应卯前让小太监送来的素笺。
对李格格说:“苏培盛已经去请太医了。贝勒爷有令:李氏从即日起,贴身照顾二格格,直至病愈。”
李氏听了,脸色煞白,伏跪在地上,说了一句“妾身遵命!”
她猜到四爷可能因为二格格的事对自己不满了。
福晋趁机对众人训诫道:“不管你们现在有没有孩子,都要把爷的子嗣放在首位。弃生病的女儿不顾,李氏你把女德修到哪里去了。等照顾完二格格,把《内训》抄写百遍。”
清璇和陈氏、董鄂氏都点头应和。
现在后院孩子少,正是母凭子贵的时候,谁会不在乎孩子呢!
李氏垂着脑袋,蔫蔫地回去了。
她心里愈发怨恨起了女儿嘎珞,为什么偏偏要生个肺病。
若是什么小风寒,她当母亲的还能不照顾?
孩子可以再生,感染了肺痨可是连命都没了,孰重孰轻她心里自有一杆秤。
这下好了,因着这“灾星”,贝勒爷又不待见自己了。
清璇带着槿儿回了沁玉院,陈氏也跟了进来。
这两年,她们俩的关系倒是不错,时常往来。
陈氏让侍女素罗拿出一个锦盒,笑眯眯地对槿儿说:“姨娘送你一些小玩意儿,你打开来看看吧!”
槿儿好奇地拿着盒子,兆佳嬷嬷把锦盒放到茶几上,将小孩抱到椅子上去,也不帮着打开。
槿儿自己拨开锁扣,看到里面一格一格的,放着色彩斑斓的发带、珠花、小巧的发簪等饰品。
用料不算贵重,但是精致清丽,看得出是花了心思的。
孩子可开心了,女孩天生就喜欢漂亮的东西,她笑嘻嘻地说:“姨娘,这些东西我都好喜欢。”
清璇也在旁边看着,说道:“既然喜欢,应该对姨娘说什么啊?”
槿儿忙说了“谢谢”。然后就跑到一边和侍女研究这盒宝贝了。
清璇笑着说:“孩子的头发才那么一点,你就给她准备这么多头饰,也太着急了吧!”
陈氏摇摇头,“让她拿着玩儿呗!我看着茉雅琪心里就喜欢。”
清璇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陈格格一直想要个孩子,但是未能如愿。
她原以为是因为四爷去拢纱阁的次数不多,也劝陈氏不必心急。
后来陈氏才告诉清璇,她当初当宫女的时候,浣洗的事做多了。
宫女冬日是没有热水来洗衣服的,常沾冷水,伤了底子。
被赐给四爷后,才请过大夫,说她宫寒,需要好好调养。
清璇心里很是同情。陈氏的手非常灵巧,一手针线活让她自愧弗如。
但是这样的手却不是很美,就是因为常常干活的手,骨节粗大,即使后来很注意保养,也只是皮肤细滑了些。
古代常说“十指不沾阳春水”,家境好些的人家,不会让女儿做太多家务的。
手的变化是养不回来的。伤了身子,以后有碍生育,更是严重。
清璇自己在宋家,也是娇养着的,不曾有这样的烦恼。这样想来,很是幸运了。
陈氏曾经剖白心迹,说自己只要能生个闺女,日子有个指望就很满足了。
可惜,至今来月事都很痛苦,更别提孩子了。
此时,陈氏没有继续诉苦,转移了话题,说:“李氏这回看来是犯了四爷的大忌了,不知道二格格病愈后,爷会怎么处置她。”
清璇点点头,说道:“好一点是禁足,差一点会不会把二格格抱给福晋养啊?”
清璇自己揣度了一下四爷的心思,他本就因为生母、养母很是纠结,看到不负责任的母亲肯定很生气。
李氏是个格格,本来就没有自己抚养子女的权利,福晋没有主动要抱二格格,四爷才把孩子放在她那里养的。这下子,可是险了。
这时,陈氏朝清璇使了个眼色,她会意地挥退了侍女。
陈氏忽然跪了下来,要行大礼,清璇一惊,忙拦住她,口中直道:“陈姐姐这是做什么,莫非要折我的寿?”
陈氏也不纠缠,站起身,躬身下拜道:“庶福晋,我是很难有自己的孩子了。我看福晋不是很喜欢二格格,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对嘎珞一定不会那么好。我真希望能抚养嘎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