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是忠是奸
太阳高高的挂在空中。宽阔的江面上被微风吹起阵阵涟漪。这一段江面。不发大水的季节。都比较平静。像一个沉睡中偶尔翻身的少女。
趴在沙滩上的阿黄。呲牙咧嘴。目不转睛的盯着缓缓流去的江水。它身上的伤口。受江水的浸泡。已经发炎化脓。散发着阵阵恶臭。
它毫不顾忌红肿的伤口传自全身的跳跃性疼痛。这种疼痛像是鸡啄米一样。啄一下。神经就猛然被牵动一下。
它期盼的目光一直在江面上搜寻。连一根飘过的朽木桩都不放过。
突然。它奋不顾身的扑进江水里。朝远处扑腾着游过去。所到之处。水花四溅。劈开一条路來。
江面上一个貌似人性的东西。在江水中浮浮沉沉。忽隐忽现。阿黄奋力的靠近他。张嘴咬住裹在他身上的外衣。被江水腐蚀了的布料。瞬间成了碎片。阿黄焦急的再次下口。里面的衣服也经不住它的拖拽。
围着不省人事的人游了一圈。阿黄用自己的身体推着他。艰难的往岸边游去。离岸不足五米了。它精疲力尽。无奈的用嘴巴衔住了他的手臂。用尽全力拖拽。终于把他弄上了岸。
阿黄瘫软的躺在沙滩上。哈哧哈哧喘气。
躺着的人面色青紫。面目全非。一只手高高的举在头顶平躺着。
阿黄吃力的爬到他的身边。抬起爪子。拼命的拍打他的前胸。许久。一股水从他的嘴里冒出來。阿黄凑过头去。伸出舌头。不厌其烦的在他的鼻孔间舔舐。
倦意袭來。阿黄不知不觉倒在他的身上睡着了。
太阳落山了。沙滩上变得阴冷。杨智建在冷风拂面下。微微的睁开眼睛。
胸口一阵憋闷。像是被磐石压着。他猜测自己是到了天堂。还是地狱。他想:像我这样罪孽深重的人。肯定会到地狱。下油锅……然后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他平视着上方。天空中挂着一轮弯月。繁星点点汇聚在它的周围。
哈哧。。哈哧。。
又一阵风刮过。他鼻子发痒。接连打了几个喷嚏。他开始怀疑自己还活着。想要动一下手。确认结果。却发现。举在头上的手。无法收回來。他有些着急。动动另一只手。居然能动。他欣喜若狂。心想:看來。老天对我不薄。竟然还给我留着一条命。
他抬起脖子往胸口看。竟然是阿黄趴在他的胸口。他使出全身力气。才把它从身上推开。
他单手支撑松软的沙滩上。艰难的坐起來。再艰难的站起來。方才那只高举的手。像折断了。仅有树皮链接的树枝。摇摇晃晃。随风摆动。
剧烈的疼痛席卷全身。这只手臂。脱臼了。
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阿黄。他明白了。一定是它救了自己。他单脚跪在地上。抚摸着它粘成一缕一缕的毛。心疼的看着它流着脓液的伤口。
阿黄的眼角渗出两行泪。瞬间钻进毛发里。它仿佛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它缓缓的睁开眼睛。依依不舍的看着杨智建。挣扎着翻身。用舌头舔着他悬着的手臂。仿佛在对他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突然。阿黄的身体朝下倒去。它。。走完了这一生短暂的路。
咦。。呀。。
杨智建张大嘴巴。抬头望着天空。泪如泉涌。他用尽力量。也只能喊出粗短、暗哑。不成音的声音。
他的心中充满了仇恨。他告诫自己:我一定活下去。顾远山。我与你不共戴天。我一定要给阿黄报仇雪恨。
……
放火烧山。毁尸灭迹。一石二鸟。的确妙哉。
金毛心里痛快。这下好了。总算完成了顾远山交代的任务。他可以放心的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他嘉奖了参与行动的每一个兄弟。并赏了他们一顿庆功酒。但。他沒有出席。
对此。兄弟们心中或多或少有些不满。认为老大瞧不起他们。压根儿沒把他们放在心上。
金毛心里的确也沒把他们当回事。这会儿。他最担心的是。喜子进去少说也有十多天了。却沒有一点儿动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的心中有些抓慌。心想:喜子该不会倒戈了吧。若真是那样。老子这次亏大发了。偷鸡不成蚀把米。白白丢失了一员大将。
不管怎样。他得弄清楚事情真相。否则。会被这些猜测搅得夜不能寐。于是。他火急火燎的开车去了看守所。
“大哥。。你來了。”见到金毛。喜子一如既往的称呼。并无什么不一样。
金毛狐疑的打量着他。分辨不出他是忠是奸。之前的那些猜测。直接影响了喜子如今在他心中的分量。
看到金毛不信任的表情。喜子的心里很不舒坦。他冷冷的说:“我进來的第二天。黄广宣就被转到劳改农场了。大哥一直沒有派人來。我也沒法把消息传给你。”
一听这话。金毛对喜子的怀疑打消了一半。他立即挂着笑容。说道:“喜子。在里面受苦了吧。哥想办法。这就把你弄出來。”
“有劳大哥费心了。”喜子看到他的模样。如鲠在喉。他万万沒有想到。这些年。死心塌地的为他卖命。却沒有换來他的信任。一点点小事。竟然也能动摇了他在他眼里、心里的位置。
喜子心想:现在都如此。今后呢。倘若真的不经意犯了什么错。会是怎样的下场。
想归想。他不动声色。只是更加仔细的观察金毛的表情。
“自家兄弟。客套什么。你歇着。哥先回去安排安排。”金毛起身。不等喜子说话。便挂上了对话机。
喜子的心瞬间掉进了冰窟。他冷冷的望着金毛猥琐的背影。心想:道上传得沒错。金毛根本就是个自私自利、无情无义的人。跟当年的马栓儿老大比起來。他给他提鞋都不配。
金毛这个人呢。向來做事是对人下药的。面对顾远山那样的人和对待自己弟兄。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态度。他自己觉着沒什么。甚至觉着理所当然。
他想:顾远山是老子的财神爷。当然得恭恭敬敬的供着;弟兄们算什么。吃我的、喝我的、花我的。替老子卖命是天经地义的事。老子双臂一震。大呼一声。不都得屁颠颠争相往前冲。还要让老子一天到晚陪着他们嬉皮笑脸。掉价。
对于喜子。只要他是忠诚的。金毛还是乐意让他留在身边的。只不过。他沒有习惯刻意对谁特别好。
冷面归冷面。金毛还是第一时间安排了把喜子捞出來。既然黄广宣已经不在那里。他留在那里就不再有任何意义。
……
周末。顾远山休假。他带着小暖逛街采购。并答应带她去游乐场。
他牵着小暖的手走在大街上。小暖像一只快乐的小鸟。蹦蹦跳跳。时不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他们穿梭于各个商场。出來时。顾远山的手里提满了手提袋。都是给小暖买的新衣服、新鞋子、新玩具。
小暖高兴极了。她觉得。自己一下子成了集万般宠爱于一身的小公主。哪怕她还是一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孩。但是。她也能分辨出什么样的日子是富有的。什么样的日子是贫穷的。
她希望一直跟干爹住在一起。她再也不想每天放学爬五层楼。和那么多人挤在一个屋子里。
顾远山把手里的东西放在车后座上。伸手抱起小暖。准备把她放进车里。小暖却挣扎着往地上去。她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前方。他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不远处有一个穿着干净的男孩。正用铁钩在垃圾桶里翻找东西。他的另一只手里。提着一个同样干干净净的编织袋。
“继鹏哥哥。。”小暖喃喃的喊道。
“小暖。你认识他。”顾远山惊讶的看着小暖。问道。
“嗯。。”小暖鼻子里应了一声。眼睛舍不得离开。
“邻居。”顾远山继续追问。
“凶凶的奶奶。。继鹏哥哥对我可好了。干爹。我们。。带他一起玩儿。好不好。”小暖转过头來。认真的看着顾远山。
“很想跟哥哥一起玩儿吗。”
“嗯。。平常都沒人跟我玩儿。”小暖低下头。有些难过。
“那你去叫他吧。”顾远山把小暖放到地上。她欢快的跑出去。嘴里喊着:“继鹏哥哥。。继鹏哥哥。。”
男孩转过头。看到向他跑过去的小暖。愣愣的站在那里。
小暖跑到他的身边。伸出手。拉着他的衣角就走。黄继鹏机械的被她拉着走了几步。抬头看到了不远处停着的汽车。以及汽车旁边衣着光鲜的男人。突然停下。说:“小暖。你拉我干什么。”
“哥哥。你陪我玩儿。干爹都答应了。”小暖用清澈的目光看着他。
“小暖。我不能去。我还有事。”黄继鹏不过才十來岁。说话却很沉稳。像一个大人。
“哥哥。去嘛去嘛。”小暖嘴巴一咧。眼瞅着就要哭出來。
黄继鹏心里一软。安慰她。道:“好啦。别哭。我陪你玩儿就是了。”
“真的。”小暖破涕为笑。高兴得跳起來。
“当然是真的。你个小鬼头。”黄继鹏冲着她微笑。
自从父母不在了之后。他跟奶奶生活在一起。生活压抑且沉闷。奶奶时常逼着他出來捡破烂卖钱。贴补家用。不然就不让他去念书了。在学校里。他也是受尽了白眼。以往的好朋友。见他生活落魄了。都不再搭理他。小暖陪伴他的那些日子。是他最开心的时候。
“叔叔好。”走到顾远山的面前。黄继鹏很有礼貌的打招呼。
“來。快上车。”顾远山拉开车门。把后座上的东西挪开。让两个孩子坐进去。
顾远山看着黄继鹏的眉宇间有几分熟悉。问道:“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黄继鹏。”
“父母做什么工作。”
静默了一会儿。黄继鹏才低声答道:“他们不在了。。”
姓黄。父母不在了……顾远山的心里直犯嘀咕。眼睛盯着前方。脑子却在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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