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傻妹妹,哥正听着娘的教育,你二哥改邪归正做得好,值得大哥我学习;你二嫂——我的弟媳,把咱的老娘来敬佩,是娘修来的好福气。小妹!监狱里不是年三十吃饺子——全家聚会,缺一遗憾,相思挂念!你大哥我蹲监坐牢还不够吗?为什么非要你二哥去呢?我情愿孤单,也不需要你二哥陪。什么形影不离、朝夕相处、推心置腹的零距离?用在这里,不是什么好词儿!咱一家人,聚在那里就算玩完了。恁大哥我是深有体会!”
听了儿子和小女的对话,左芹放心了许多,认为儿子跃进只要加以教育引导,也不是铁石一块、不可变化的,心里又为之高兴,对儿媳说:“月食,你多忙点,做点饭吧,我和你哥、棱头、小妹再唠叨唠叨。”
“棱头,你不要对大哥无礼;哥,你也不要过分苛刻,与我们过不去!”月食留下话语,做晚饭去了,“哥,咱大秦庄的人,对咱够宽容,够厚待的了。左虹能给我留下一条命,算是咱兄弟欢庆讲下的情。欢天喜地,我和喜庆、淮河同时把喜事办,忠良哥首先来到咱的门前,没离去,祝福我和月食恩恩爱爱、幸福美满。我感动,我流泪,谁能够这样真心实意地对待咱呢?秦明哥,深明大义不计较,宝拴哥为我忙里忙外的,秦大棱不计较咱爹整治他,该忙的活儿他都去干,顺子哥对咱爹有仇恨,可是他,为我的事情也倾注全力啦。人,是哪点最可贵呢?不就是在困难之时,全力相助吗?!哥!我感谢他们,永世不忘!不知道你是咋想的?”棱头对跃进说。
“唉!”秦跃进长叹一声说,“宇宙、地球恁么大,医学发展,人的骨骼器官都能移植,中西医院和药店就是没有卖后悔药的!一失足成千古恨。尿过床再焐,被子也是潮的、是臊的。衣服鞋子沾染的尘灰易洗涤,我这……我这白纸黑字的案卷怎么能销毁呢?就算是大火烧了档案库,在人们头脑中的记忆又怎么能抹去?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我的罪和过!流失的光阴难找回喽!”
秦跃进对生活依然缺乏信心,左芹听了,鼓励说:“孩子,儿啊!世界上,金无足赤,人无完人。谁个没有缺点、错误呢?甭说咱是老百姓,就是国家干部也有犯错的?尿湿被为什么要及时拆洗晾晒再套上?为的不就是去掉臊气,没有潮气,有一个暖和的被我睡觉休息吗?佛教的书上不是有‘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这样一句话吗?有多少人,有多少犯浑的小子做了错事?不是光你自己。有多少人知错就改,痛改前非,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我们娘几个和其他好心人都希望你能回头,好好做人。我不求你能大富大贵,拥有权位,我只求你平平安安、平平淡淡地过下去。三十多岁成家不算晚,也还有到四十、五十成家的呢。春花秋月最美丽,少年的情怀最真心。杨红梅是你的结发妻子,早先对你很有情义,不是你和红玉勾搭上把她甩了,和她在一起生活有多好,多幸福,多甜蜜?她受到刺激,精神失常,多少亲邻相劝,她都不愿意嫁,我猜想,她心中可能还有你的义。解铃还须系铃人。我劝儿,你去看看,拿出真心和实意去感化她,医治好她心里的病疙瘩,搬娶进门成个家。”
“对!”棱头说,“哥,向磨道哥学习,去向红梅嫂子认个错,把她弄来家算了。省得花钱到外地去带,同时咱家也没有什么钱。收入几个钱,都让你侄子喝奶粉花光了。”
棱头和左芹的目光落在跃进脸上,等待回答。
秦跃进等吃懒做的想法被打消,他知道弟弟也不是个好对付的善茬,真的在家睡着不干活,不光吃不上饭,还可能得挨揍。听了母亲和弟弟的良言劝说,内心深处感到愧疚,心想:杨红梅精神失常,可能都快变成植物人、傻瓜了,让我低三下四地去给她认错,弄来家做媳妇,我才不干呢!棱头的媳妇虽说不算漂亮,但还算说得过去。我真把杨红梅这个憨女人弄来家,不是自取其辱吗?和他们一齐干活,等收粮食卖了钱,到外面带个女人回来,也比这样强。秦跃进思绪纷乱,不能确定。
“大哥,娘和二哥都是关心你,你不要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把他们的好心当作驴肝肺!快说说你是怎么想的。不听话赶快滚蛋,别给我们找麻烦,添乱子!”左芹的小女儿傻妞对大哥说。
听了傻闺女的话,左芹哭不得,笑不得,对闺女说:“长成大姑娘了,以后说话注意点,不要这么疯疯傻傻的,娘的心,哥的心,都变成驴肝肺了,你的心能好到哪去?傻瓜!”
娘几个相视而笑。
在小妹的催促下,跃进看了看母亲和弟弟的眼神,话不由衷地哄骗说:“娘和弟弟、妹妹都为我好,为我着想,我能不知道你们的好意吗?我一定像你们希望的那样,脱胎换骨,重新做人,和你们一样干活,争取改变没有钱花的现状,争取让你们都过上好日子。”
听了儿子的话,左芹说:“你也别光想着让我们过上好日子,还是想想你自己的问题,拿出诚意,放下架子,争取早一天到杨红梅家去把她接过来,比你孤单单的一个人强。”
“你听进去娘说的话了吗?”棱头没好气地对哥说,“别当耳旁风,这只耳朵听进去,又从那只耳朵溜走了。弄不好的话,咱恁么大的大秦庄,只有你自己打光棍了,没有第二个人。熊猛没有女人了,可是人家有孩子,有儿有女。不能动的时候不得饿死,也不得渴死!你不同。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不找个女人生个一儿半女的,老了没有人问你的事,也别指望我的孩子伺候你!”
“我尽最大的努力,争取把你以前的嫂子杨红梅给接过来,把她的病治好,就是不能生儿育女,我们老了也都有个伴。”秦跃进听过弟弟的话后说,“万一真是她死心塌地地不愿意回来,我一个人过也怪不着你们。”
“磨道的媳妇雒安幸,磨道费了那么大的劲,不也弄回来了吗?”左芹对儿子说,“只要有诚意,就能感动她!一趟不行,两趟,两趟不行,三趟,总有一天她会同意的。别‘真是’‘万一’的,没有诚心,谁都能看出来。”
走错路能走回来,说错话改不过来。跃进见娘抓住他说的“万一”“真是”说他没有诚意,又怕弟弟接下去训他。忙说:“娘和弟弟妹妹,我有诚意,刚才只是一种假设和猜想,我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把红梅弄回来的胜利!”
“别光玩嘴皮子!”棱头听了说,“拿出诚意,人家都不一定愿意回来,玩虚的、假的,更没有门!”
傻妞相信了大哥的话,对二哥说:“大哥不是保证过了吗?你还能要他跪下对天发誓,你才能相信吗?你当初改的时候,也不是一下子就改好的?被左虹打得比狗还老实,想能能不出手心了,才改的!”
左芹很不满意闺女在这种时候说这样的话,但是又不能捂住她的嘴不让她说,接过来说:“别管你二哥是在什么情况下改掉的坏毛病,都是好事。不论是对他自己,还是对咱们这个家,都是好事,不是坏事。如果你大哥也能像他说的那样也做,娘就放心了。”
秦跃进见娘仍有疑虑,又说了一些表示决心的话。家人似信非信地相信了。
“吃饭了!”棱头媳妇做好饭,抱着孩子走出厨房说,“今天在锅屋吃,还是在堂屋(正房)吃?”
“端到堂屋吃,我和哥俩喝两盅酒,一是为他接风洗尘;二是为他能痛改前非、重新做人的决心表示祝贺。”棱头说。
跃进和妹妹一起忙着端菜端饭,把娘让到正位上首坐下,一家人在一块喝着吃着,又谈了一些跃进不知道的情况和变化,好不开心。饭后,烧水洗了澡,铺床添被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