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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袖在老太太身边呆得久了,自是清楚他的脾性,这会子见太医久久不说话,心里也有些担心,莫非四姑娘得了什么绝症不成?
总算在大家期望又担心的眼神下,刘太医不紧不慢地开了尊口:“体内寒毒缠绵不息,伤至内腑,又无及时调理,致宫寒Y虚,且劳损过度,又加之营养不足,肠胃长时空虚,以致心血不足,是为不足之症!”
不足之症!那是什么病?yd,是肠胃有毛病还是心脏有毛病,再要不就是妇科病,您说了一大串,到底说的是啥?锦娘听得一头雾水,中医就是太玄乎了,没有西医那样直接直观,记得以前看西医,一进去,医生就问你哪里不舒服,然后就将你在精神上切割成各个器官,一个个器官地去查,一天下来,检查费去了一大把,总要查出毛病所在来。
“您是说,四姑娘她……她以后不能……”锦娘正走神时,秀姑听了刘太医的话脸色早白了,小意地试探着问道。
“还不到那个地步,先用几剂重药下去再说,三个月后再来复查,若有好转,再换个方子,开几剂,只要调养得当,还是会好的。”刘太医难得语气有些和缓,秀姑听了这才松了口气。
四姑娘前些日子确实是落到水里了,虽说没到冬天,但深秋的湖水也是寒得很,那天被救上来时,人就冻得就像个乌J,浑身紫乌紫乌的,虽说后来用了热水泡过后好多了,但一直发着烧,身上一阵冷一阵热的,那时,秀姑也报过大夫人,大夫人浑没当回事,别说请医问药了,就连饭菜用度还是照样刻扣着,四姑娘怕是就在那时得了伤寒的吧。
如今听太医说得凶险,不足之症,那就是以后嫁出去后,会生不了孩子,一个女儿家,若是不能生育,怕是嫁都嫁不出去吧,就算能嫁出去,婆家也是不会待见的,那……四姑娘就是一辈子受苦的命了。
想到这些,秀姑忙向刘太医道谢,平儿铺好纸墨,刘太医便去开方子了。
锦娘还处于茫然之中,抬眸看秀姑,秀姑一脸的疼惜之色,嘴唇蠕动几下,到底没有说什么,只是坐到锦娘床边,一把将锦娘抱在怀里,拍着她的背,压制着心里的酸楚,说道:“无事的,刘太医医术高明,一定能治得好,姑娘再不可做傻事了,答应奶嬷,万事以身子为重,啊。”
说得锦娘的鼻子也酸酸的,伸出手臂回抱着秀姑,在她肩头蹭了蹭,撒娇道:“我省得,放心吧,以后我会把身子养得好好的,将来有出息了,一定养你。”
秀姑被她这一说,再也忍不住,泪水像决了堤似的,哗地就流了出来,秀姑自己的孩子生下来就夭折了,一腔母爱就全施在锦娘身上了,以前的四姑娘哪里能说出这么窝心的话来,胆子小不说,为人小器狭隘凉薄,就是对四姨娘,她眼睛里也是瞧不起的,更别说秀姑这样的下人了,偏对着大夫人和两个嫡姐时,就吓得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低声下气的,半句话也不敢多说,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主。
一场意外,夺早了四姑娘的健康,却换回一个灵惠的脑子,还有一个善良的心,这倒是幸还是不幸呢?秀姑在心里感慨着。
红袖看着相拥而泣的主仆二人,心里也有些感动,没想到木呐的四姑娘身边还有这样一位忠心耿耿地主事妈妈,这也算是四姑娘的福气吧。
第五章
刘太医开好了药方,又嘱了几句要禁口的东西和要注意的事项,便提起药箱要走,秀姑这下慌了,从头上拔下自己唯一的首饰,一根银簪,要给刘太医作谢礼,红袖心知那只怕是秀姑最值钱的东西了,忙拦住她,这样寒酸的东西,莫说刘太医不会要,拿出去也是给相府丢脸啊,堂堂相府千金,竟连一件像样的首饰也没有,说出去,不是打老相爷的脸么?
“给太医磕个头吧,谢仪银子老太太早就备好了。”红袖使了个眼色说道。
秀姑也回过神来,知道自己无状了,忙跑到刘太医面前纳头就要拜。
“秀姑,你别……”床上的锦娘实在不忍心秀姑为了自己去向别人下跪,穿来都十好几天了,她还是有点受不了这里动不动就在下跪的规矩。
可话还没说完,就被一边的平儿给捂住了嘴,并用身子挡在锦娘的前面,让红袖和刘太医看不到锦娘的脸,姑娘也太不懂事了,磕头可是红袖姑娘下的令,姑娘若是阻止,那不是给红袖姑娘没脸么?再说了,红袖姑娘这样可是为了姑娘,姑娘这里穷得叮当响,一个大子儿也拿不出,虽说老太太那里给了谢仪银子,但哪个院里的主子不是要另外再打发谢仪的啊,这早已成了规矩了。
好在刘太医倒是身子一偏,不肯受秀姑的礼,抬脚出去了,红袖却意外地没跟着送出去,只是让跟着来的小丫头道:“你引着太医去四娘那去给小少爷请个平安脉,我一会子就来。”
小丫头应声去了,屋子里,平儿也松子捂住锦娘嘴巴的手,锦娘喘口气,倒是没有怪平儿,只是脑子木木的,还没弄清状况。
“去把门关了。”红袖的脸色变得严峻起来,秀姑平儿几个心中一凛,忙去照顾了,红袖便坐到锦娘床前,看着锦娘叹了口气,安慰道:“放心吧,老太太如今知道了一些这里的情况,来时老太太跟我说了,以后梓园里的一应用度全在松香院里直接让白大总管拔过来,,四姑娘,你再也不用担心饿肚子了。”
锦娘一听,被子一掀,高兴得就要从床上跳起来,红袖被她吓了一跑,她又坐得近,那被子差点就盖到她头上了,好在她身子向后一仰,躲得快。
锦娘有些不好意思,想起这里的大家小姐一个个斯斯文文,笑不露齿,抬脚只走三寸路,两手只能贴腹间,自己刚才这个动作就显得猛浪了。
红袖看着她尴尬的表情,不由轻轻一笑,眼里倒有些惊喜,怎么说,虽说四姑娘刚才的举止有些无度,但看着却觉得比以前的样子有了鲜活气,眼睛也灵动了起来,老太太要是知道了,定是会高兴的。
回过头时,红袖的笑容已经收起,声音也变得严厉起来:“才刘太医诊断的话你们可都听见了?”
平儿几个忙点了点头,秀姑听了却是眉头一挑,眼睛亮了起来,红袖她……
果然,红袖又说道:“今儿四姑娘的病情可就这屋里几个人知晓,你们也知道,这不足之症指的是什么意思,明儿简亲王王妃就要过府来,若是让我在外面听到有关四姑娘病情的一句话,指细你们的皮,打板子是小,老太太可是说了,直接拉出府去,卖给人牙子。”
平儿几个忙齐声应了,她们原就是服侍四姑娘的,四姑娘虽是不得宠,但最近十几天,却对她们很好,像姐妹一样,从没把她们当过奴婢。
虽说跟着四姑娘吃穿用度都是府里最差的,但奴婢们也是有尊严的,谁不愿意主子真心实地待自己、尊重自己?听说二姑娘那的巧儿莲儿几个,穿的吃的比四姑娘还好,可那又怎么样,二姑娘动不动就拿针戳她们,无事也要骂一通,那样的主子,可比四姑娘难侍侯得多了。
如今红袖主动提出不能露了四姑娘的病情,她们更是乐见其成,刚才还正想着要怎样才能封住红袖姑娘的嘴呢,看来不用了。
锦娘隐隐地也猜到自己怕是得了什么重病了,心里就忐忑起来,yd,才重生十几天呢,不会又要膈毕吧,那可太不划算了,阎王老子可没那么好的心,肯让自己再重生一次啊。
红袖听到了满意的答案,便又属府了秀姑几句,便走了,秀姑娘忙送了出来,出了正屋,一到穿堂,秀姑对着红袖就跪下了。
红袖心知她是在感激自己,但红袖毕竟年轻许多,秀姑可是与孙妈妈一辈儿的人,红袖可不敢受秀姑如此大的礼,忙偏了身子让过,并扶了秀姑起来,“您也别谢我,这都是老太太吩咐的呢,我不过照着老太太的意思来办而已。”
看着秀姑又在袖袋里掏,忙笑道:“别介,我那啥没有?还要贪你这点子东西,快去给四姑娘抓药去是正经。”说完,再不停留,转身走了。
秀姑拿起帕子抹了抹眼角,对着红袖的被影看了好一阵,直到红袖走得不见了,她才慢慢地回了屋。
屋里锦娘正在问四儿“不足之症”究竟是什么病,四儿有些犹豫,又有些奇怪,深宅内院里哪个女子不知道不足之症指的是什么啊,才还说四姑娘变聪明了,怎么这会子又木了。
“好像就是以后不能生孩子吧。”平儿倒没四儿想得那么多,她正为以后再也不用挨饿高兴着呢,一时还没想到四姑娘的病情上来。
“就是不孕不育?”锦娘总算明白了,以前电视里老打广告:“治不育,到xx,保你有个小宝宝……”她都能背了,只是没想到这毛病也会落自己头上来,有些好笑。
四儿见四姑娘明白自己病情后竟然笑了,吓得立即去摸锦娘的头,没发烧,那就是吓坏了?哪个女人听说自己得了不足之症都不会有这种表情啊。
“太医也说了,还算看得及时,能治好呢,只要好好吃药,别再冻着累着就成了。”四好轻言安慰道。
哦,能治好的啊,那更不用急了,锦娘又拿起床上的绣绷子,下意识地又要绣,秀姑正好从外面进来,一看锦娘又在绣荷包,一时火起,走过来就将锦娘手里的绣绷子抢了去。
“没听刘太医说吗?姑娘以后不能再累着了,要好好休息。”
锦娘一想,自己也真是被大夫人压迫出了奴性,不绣这荷包还有点无所适从的感觉,不由笑了。
没了活干,她就躺在床上休息,脑子里又想起不足之症这个词来,突然她从床上一坐起,瞪大眼睛看着正在做秋衣的四儿,“那个,要是治不好,以后我就不能生孩子了?”
四儿听了脸都红了,虽说是这意思,可姑娘可是没出阁的小姐呢,怎么说起生孩子什么的,一点也不害臊呢?
锦娘原没把这病当成一回事,那是因为她的思想还停在前世的观念里,前世两口子不生孩子的多的是,再说了,如果不能正常受孕,还可以用试管婴儿呢,她同事就是做的试管怀孕,一次生两,还是龙凤胎,羡慕死那些正常怀孕,却只能生一个的小两口了。
如今回过神来,想起自己可是在古代,这里最讲究的就是个承宗接待,若是不能生孩子,那个女人无疑就是个废物点心,嫁不嫁得出去还是两说,就是嫁出去了,丈夫公婆也不会待见啊,天……我的命怎么这么悲催……
锦娘在心里哀嚎……
第六章
当天秀姑拿了药回来煎了,在前世看见中医就逃的锦娘很老实地、苦着脸、捏着鼻,一口气喝了一大碗,一喝完,舌头就吐出老长来,太苦了啊!
有了饱饭吃,又不用做荷包了,锦娘难得的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一起来,锦娘觉得精神亦亦地,用过早饭,又喝了药,吃了些补品,就想起昨天说过要给老太太磕头谢恩的话,跟秀姑商量着,要不要今天就去。
“前儿说是简亲王王妃今天就要来,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时辰的事,要不,先作好准备,把昨儿送来的新衣裳先穿上,再去给老太太磕头,就算王妃来了,召你去见时,也从容一些,不用再回来换衣了。”
锦娘一想,正是这个理,便依秀姑的,打扮齐齐整整地出去了。
老太太住的松香院离梓园有些远,要经过二姑娘孙玉娘的荷园,锦娘只带了平儿,正走着,就看见孙玉娘带了巧儿和莲儿正从荷园里出来。
锦娘不太喜欢孙玉娘,便与平儿一起,躲到路边的树后,想等孙玉娘过去后,再出来。
却说孙玉娘也正打算去给老太太请安,一出园子,就远远地看见了锦娘,只见平日蔫不拉机的孙锦娘一身族新,里面穿了件淡紫色缎面半长夹袄,外面罩了件淡粉绸面背子,一条淡紫色罗裙,头发梳得光亮亮的,虽然只C了支寒酸的玉簪子,但整个人显得鲜活了,就连那双眼睛也是灵动清澈,像变了个人似的。
孙玉娘怔怔地看着,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想等到锦娘走近了再细看下,谁知,那小妇养的看见了自己不上来行礼也就罢来,还躲到大树后面去了,她当自己是瞎的么?
孙玉娘立即火冒三丈,前儿着了锦娘的道,害得她这两日老实呆在层里绣那正反双面绣的荷包,气还没消呢,今天正好送上门来,不打这小贱人一顿,难消她心头之恨。
孙玉娘也不说话,提起裙摆便冲了过来。
锦娘正躲在树后望天,孙玉娘就这样没有任何征兆地冲了过一,一把揪住了锦娘的头发,“我叫你躲,你个小妇养的贱蹄子,前儿不是很懂礼仪规矩的吗?今儿怎么不来给姐姐我行礼了?”
一边骂,一边就揪住锦娘的头发往路上拖,她原就比锦娘大一岁,身量高出了小半寸,养得也好一些,力气当然大得不止一点半点,骤然之下出手,锦娘被她抓住便还不得好,只觉头皮疼痛难忍,下意识地只好双手扯住孙玉娘的手,好让减轻她揪头发的力度,对孙玉娘喝道:“放手,你这个疯子!”
她竟然还敢回骂!孙玉娘更气了,另一只手就来抓锦娘的脸,一边秀姑看了吓和跳,原本二姑娘打四姑娘她是不敢动手去扯的,二娘娘这样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以前是她们越扯二姑娘就越生气,还叫人打过秀姑几次板子,所以,她只好在一边哀求着。
可这回二姑娘也太黑心了,她的指甲又尖又长,那一抓下去,只怕四姑娘从此就得破相了,秀姑再也顾不得那许多,猛地扑了过去,堪堪在孙玉娘的手碰到锦娘的脸时,挡开了她的手。
锦娘也是吓出一身冷汗,md,还是亲姐妹呢,就算是对着陌生人也不用这么歹毒吧。
锦娘气得心火真冒,忍痛松开手,两手在孙玉娘腋下一架,身子贴近孙玉娘,提起膝盖,猛地向孙玉娘腹部大力顶去。
孙玉娘立即觉得肚子一阵剧痛,她哪里受过这等痛楚,立即松了手,捂着肚子蹲了下去,哇哇大叫起来。
一边的巧儿和莲儿先前见二姑娘打四姑娘,她们便懒懒地站在一边,都习惯了,只当看戏就成,可没想到一向老实巴交的四姑娘竟然敢还手,还打伤了二姑娘,她们立即下了一跳,一个跑去扶孙玉娘,另一个就要去禀报大夫人去。
孙玉娘蹲在地上,巧儿来扶她时,她一巴掌扇在巧儿脸上,忍痛骂道:“死蹄子,见你主子挨打不去帮忙,去,你们两个今儿不去把那小娼妇的脸给我撕烂了,我就打死你们。”
刚跑出去一截的莲儿一听,吓得立即转了回来,与巧儿对视一眼,没敢动。
虽说四姑娘在府里地位不怎么样,但她到底是主子,她们哪敢对主子动手?
“好,好,你们两个死蹄子是合着那小娼妇来欺负我吧,哼,吃里扒外的东西,明儿我就叫人牙子进来,把你们卖妓院里去,让你们和这娼妇一起去……”孙玉娘正咬牙切齿地骂着。
锦娘实在听不下去了,不等她口里更恶毒的话说出来,走上前去,一巴长扇了过去。
孙玉娘没半点防备,她原又是蹲着的,一下被锦娘扇到地上去了。
她不骂了,捂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锦娘,脑袋处于呆滞状态,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秀姑这下吓得腿都软了,先前锦娘回手,那可以说成是防备之举,就算说到老太太那去,也还是有理的,可如今这一巴掌下去……就算老太太就算有四姑娘的心,怕也讲不过大夫人,哪有妹妹出手打姐姐的,还是庶出的打嫡女,翻天了!
“你……你竟敢打我?”孙玉娘总算回过神来,指着锦娘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锦娘也知道自己冲动之下闯祸了,但做都做了,无非就是一个死,那丫太气人了,什么烂话都说得出口,她活了两辈子还没被人这么污辱过。
这下也不怕了,听孙玉娘这么问她,她倒笑了,哼了一声道:“妹妹这可不是打姐姐,妹妹这可是在帮你呢。”
“你……你胡说八道,巧儿和莲儿可都看见了,她是不是打了我?”孙玉娘更气了,从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打了人还敢说是帮人。
巧儿和莲儿两个被她点了名,不敢不说话,可又觉得刚才她说的话也太气人,她们两个服侍二姑娘有些年份了,平日里不是打就是骂,才还说要把她们卖到妓院去,这是什么主子啊,四姑娘那巴掌打得好,打得她们两心里非常爽快,她们……才不愿意为二姑娘作证呢。
见巧儿莲儿两个都没作声,孙玉娘气得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冷笑道:“好!好!好!你们果真是联起手来欺负我啊,很好,一会我就让你们知道欺负我会有什么下场!”说罢,也不去松香院里,直接往大夫人院里而去。
锦娘见了就急了,她受些苦不要紧,害得巧儿和莲儿两个一起受就不值了,何况还有秀姑,孙玉娘吃了亏,在场的怕是谁都脱不了干系,正急得无计可施,远远地看见有人正朝这边走,定睛一看,似乎是昨天的红袖,她身边还跟着一个穿着体面的管事妈妈。
锦娘灵机一动,跑到孙玉娘前面拦住了她,“让开,小娼妇,你当真要造反么?”孙玉娘冷喝道。
“二姐,你最好嘴巴放干净点,你我可是同一父亲的亲姐妹,我是娼妇,你又是什么?再说了,庶女可都是在嫡母名下的,你总这样骂我,不是在指责母亲的教导无方?”锦娘也不气了,脸带微笑,淡定地说道。
“你……你也配说是母亲教导你的?你就是四姨娘那贱人生的贱种!”孙玉娘大吼道。
对,就这样,骂得再大声一些,锦娘在心里说道。
眼看着红袖两个走近了,锦娘装得无比委屈和伤心:“你……你骂了母亲不说,还骂父亲,不管是谁生了我,我都是父亲的亲骨R,你说我是贱种,那父亲是什么?”
孙玉娘不耐烦来,对锦娘猛推一掌,死蹄子,挡在前面做什么?
锦娘被她一推,身子就势直直地往后倒去,叭地一声,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红袖原是从老太太那出来,要去大夫人那的,路上正好碰到以去前院的孙妈妈,两人便同路走,没多远便听见这边就吵闹声,听着像是二姑娘在骂人,一会子简亲王王妃就要来了,若是让王妃看见了,还不丢尽了相府的脸?
忙与孙妈妈一起走了过来,人还没到,就听见二姑娘骂四姑娘为贱种,接着就看见二姑娘又动了手,天!四姑娘昨天才晕了,好不容易吃了刘太医的药好了点,二姑娘又打她,怎么着也是妹妹吧,怎么就这么容不得呢?
再说了,简亲王妃说话就来了,她可是专程来看四姑娘的……
“二姑娘,你怎么能动手打四姑娘呢?”红袖边去扶锦娘,边对孙玉娘道。
孙玉娘一回头,这才看到红袖与孙妈妈两个都来了,她还委屈呢,正想找地方告状,这两位都是老太太身边的人,嗯,很好,就跟她们说。
“红袖,你可别胡说,我可没打她。”孙玉娘辩解道。
第七章
“二姑娘,奴婢才和红袖姑娘一起从松香院来,正好看见四姑娘被推到了地上,哎呀,简亲王王妃说话就要来了,这四姑娘身子又若,要是再伤了,唉,这可怎么跟老太太交待啊。”孙妈妈唠唠叨叨地说道。
那意思很明白,二姑娘打四姑娘是她和红袖两个亲眼看见了的,可没看见四姑娘动手。
孙玉娘只觉得又急又气,有苦难言,她哪受过这等委屈,冲口就道:“明明是她打了我,你们看,我脸上还有印子呢。”
确实有点红痕,但是淡,看不出手印,孙玉娘从小养尊处优,从来没挨过打,锦娘打她那巴掌时其实没用什么力气,她当时也是相了后果的,真打得红肿几天,大夫人看了还不想着法儿整死自己?
只是孙玉娘觉得很痛罢了,可看在红袖和孙妈妈眼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孙玉娘现在很激动,脸原就是胀得痛红的,那印子还真是可以忽略不计。
“二姑娘,这事奴婢们也不能说什么,您说四姑娘打了你,可奴婢们看见的又不一样,许是先前还有些是奴婢们没看见的,要不,咱们就去老太太那,您有什么委屈就到老太太跟前说去,自有老太太给您作主。”孙妈妈便似笑非笑道。
孙玉娘听了刚要答应,忽然又想起红袖和孙妈妈都是老太太身边的人,她们又都认定自己是错的,到时她们在乃乃那一说,自己就是有理也会变得没理了,还是去娘亲那的好,娘亲也和自己一样讨厌那个小妇养的,肯定只会为自己说话的。
打定主意,孙玉娘便道:“老太太病着呢,何必为了这些事去吵她老人家,现在家里大夫人管着事,咱们去大夫人那说。”
锦娘一听,心里暗暗着急,去大夫人那,就算有红袖和孙妈妈帮着自己说话,只怕大夫人也要找个名头惩罚自己,这可怎么办?
正担心呢,就听孙妈妈道:“去大夫人那原也是对的,只是这会子简亲王王妃只怕是来了,大夫人如今要接待她,您和四姑娘这样子,能去见客么?没得让大夫人忧了心。”
锦娘听了就松了一口气,弹了弹身上的尘土,对红袖和孙妈妈道:“其实四姐只是跟我闹着玩呢,要不,就不要去少老太太了,简亲王妃来要,我这样子还真是见不得客,我还是赶紧回去梳洗换身衣服再出来吧。”
孙妈妈听了就暗暗点头,嗯,是个宽仁的,知道轻重缓急,也还孝顺,想了想,刚要应了,那边孙玉娘可不干,她可是平生头一回被人打,还受了冤枉,这场子一定要找回来。
便冷笑道:“哼,谁跟你闹着玩儿?明明就是你这个小妇养的不懂规矩,对姐姐不敬,还敢动手打人,看老太太不打你几板子,哼,正好教教你,什么是嫡庶有别,什么是长幼有序。”
孙妈妈听了便皱了眉,这二姑娘还真不是个息事宁人的主,她非要闹得大家都脸上难看了才肯罢休么?以前只听说二姑娘嚣张,如今见了,还真是那么回事。既然她非要去,那就成全她好了。
一边的巧儿和莲儿却担心起来,自家姑娘怎么就那么蠢呢,明眼人谁看不出来,孙妈妈和红袖都是站在四姑娘那边的,她还非要去找场子,不是找罪受么?
就算是仗着大夫人的疼爱,可她也不想想,若真是老太太下了责罚令,就是大夫人也不敢违抗的。
巧儿莲儿两个心底里虽然也希望二姑娘被教训一顿也好,但她们两是二姑娘跟着的身边人,主子受罚,奴婢只有更难受的,所以,去了老太太那,她们俩一样难受。
两人对视一眼,巧儿对莲儿使了个眼色,两人便一起走到孙玉娘身边:“二姑娘,要不咱们回去吧,其实也就是姐妹们闹着玩的事,何必闹到老太太跟前去,还让人说咱们府里的姑娘没规矩,姐妹不和呢。”
因为刚才巧儿莲儿两个没有帮她,孙玉娘此时正恨着她们两个呢,如今天自己要去老太太那讨公道,她们两个不帮着也就算了,竟然又来阻止,还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你们两个贱蹄子,姑娘我现在没时间跟你们算账,等着吧,会有你们好果子吃的。”
巧儿和莲儿便再也不敢多少,苦着脸退到了一边,孙妈妈冷冷一笑,“那就走吧,时辰了不早了,一会四姑娘就在老太太那,让红袖给你梳个头吧。”又看了看锦娘的衣服,说道:“还好,不是很脏。”
红袖巴不得锦娘就顶着被扯得乱七八糟的头发去给老太太看,什么事,还是眼见为实的好。
几个人便一起去了松香院,她们一走,从另一边的大树后推出一张轮椅,轮椅上坐着相貌奇美的男子,嗯,真的很美,他的皮肤很白,白得有点透明,一双凤眼大而清亮,有种水汪汪的感觉,眼神纯净而无害,甚至看起来很无辜,有种小鹿斑比的味道,宽阔的额头,长入鬓间的秀眉,使他看起来更显秀气Y柔,尤其那张丰唇,红润得像光洗过的樱桃,光泽亮丽,让人看了就想要吐吃入腹,整张脸艳若桃李,倾国倾城……
可惜锦娘没看到,若看到了必定会大声尖叫:“哇,超极小受,太有感了。”
轮椅上的少年静静地看着锦娘几个远去的背影,冷冷地开了口:“很有意思是吗?”声音醇厚如大提琴弹响,沙哑中透着性感,与他柔媚的外表极不相称,若你只听他说话,必定认为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男子,若只看相貌,你会雌雄难辨,当他是倾城美人。
他身后是一个神情冷酷的黑衣男子,他身材高大结实,线条硬朗的脸庞,绷得紧紧的,一双眼冰冷得全无半丝人气,浑身散发着一种肃杀之气,听见主子问话,他面无表情地嗯了声,表示他听见了。
“你说若我娶她回去做少乃乃,会不会很好玩呢?”轮椅上的少年摸着手中的念珠,随意地说道。
他身后的黑衣人还是只嗯了声,就再没反应。
轮椅少年似乎习惯了他的不说话,仍然把玩着手里的念珠,无所谓地耸耸间,说道:“我们回吧。”
黑衣男子便推着他往二门外走,一人一椅走得极快,又是捡地偏避的小路,到了一处无人的墙边,黑衣人停了下来,椅上的男子突然自己椅上纵身而起,一下坐到了院墙之上,黑衣人便提着轮椅纵过院墙,再把椅子放好,墙上的少年又跳了下来,稳稳地落在了轮椅上。
老太太今天的精实比前一日好了很多,已经能自己坐起来了,这会子她正喝着燕窝。
孙妈妈让红袖带着两个姑娘先在外面等着,自己进去了。
老太太见孙妈妈突然回来,有些诧异,问道:“王妃可来了?”
孙妈妈行了一礼,回道:“奴婢没来得及去看,打发春儿去了,让她见着了一定来回老太太。”
老太太听了就皱了眉,孙妈妈见了忙道:“路上遇到点事,不得不回来给您禀报。”
能让孙妈妈放下差事前来禀报的事应该不小,老太太便做作倾听的样子来。
“奴婢还是把人叫进来吧,老太太您了解了才好定夺。”孙妈妈实在不好怎么讲,虽然确实是她亲眼所见的,但话由她来说,不如大几个三头对六面的一起,老太太也能分出事非来一些。
老太太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孙妈妈就出去了。
一会子和红袖领着玉娘和锦娘几个鱼贯而入。
老太太看着进来的两个孙女,立即就明白了孙妈妈的意思。
锦娘和玉娘两个很乖巧地给老太太行了礼,各站一边,秀姑站在锦娘身边,而巧儿和莲儿两个却离孙玉娘有点远,那不是贴身丫环该站的地方。
看着锦娘被扯得乱糟糟的头发,老太太就叹了口气,一定是二姑娘扯的吧,她身上穿得族新,应该是打扮好了准备见王妃的,不知道她又怎么惹着老二了。
“红袖,给四姑娘梳头,把我多宝格里的那根缀着绿宝石的簪子给四姑娘C上。”
锦娘听了忙上前道谢,红袖笑着拉她去耳房梳洗。
孙玉娘听了楞了,老太太什么都不问,就让锦娘下去梳洗,还送她一枝上好的簪子,这怎么可以,她是来告状的,四丫头只能被打板子,不可以受赏。心中又气又急,冲口说道:“乃乃,四妹她竟敢打我。”
老太太眉头又是一皱,这个丫头就不能有点眼力介吗?没看到自己想息事宁人?难道非得闹起来让她自己没脸了她才高兴?
这就是媳妇教出来的嫡孙,竟然如此无礼又霸道,这样的脑子,这样的性子,以后嫁出去,怎么在人家府上作人啊?
“那你想如何?”老太太忍着怒气,淡淡地问道。
孙玉娘突然有些害怕,觉得今天的老太太不像平日那样和善,这话的意思让她有点不好接口,她想如何,当然是惩罚锦娘那小蹄子,可老太太的意思明想就是不想追究,她有点想顺驴下坡就这么算了,反正以后还有机会整死那个死丫头,只是她先前把话说满了,就这样回去也太没面子了,何况,还当着好几个下人的面呢,就这样妥协,她以后还有什么尊严可言?
于是深吸一口气,她想了想要如何措词才对自己更有利一些,一会儿才道:“回乃乃,孙女原是要来给你请安的,路上碰到了锦娘,她对孙女出言不逊,所以孙女就教训了她几句,谁知她竟然打孙女,这事,巧儿莲儿可都在,她身边的奶妈不拦着也罢,竟然还出手帮她,太过份了。”
老太太听了便看向巧儿和莲儿两个,巧儿和莲儿两个立即吓得跪到堂中,只是磕头,却并不说话。
“二姑娘说的可是真话?”老太太一见,心里更加明白了,对孙玉娘也更加失望了,连最贴身的丫环似乎都不想帮她,可见她平日做人有多差。
巧儿莲儿两个被问了,又不敢不回,但如何回,说二姑娘的说的全是实话,先不说自己的良心上是否过得去,就是秀姑,红袖、孙妈妈几个也会戳穿啊,可说二姑娘撒慌,再借她们一个胆子也不敢啦,真把她惹恼了,她发起疯来,真把她们俩卖去妓院也不是不可能的。
两人对视一眼后,巧儿胆子大一些,对老太太道:“奴婢两个是二姑娘的人,奴婢说的怕是难以让人信服,才红袖姐姐和孙妈妈也在,老太太,您可以问红袖姐姐的。”
第八章
老太太听了眼里就露出了不虞,这两丫头太没担当了,眼神凌厉地看了巧儿和莲儿一眼,并没做声。
巧儿吓得一哆嗦,又拼命去磕头,只求老太太能放过她们,孙玉娘听了巧儿的话是气得牙齿发痒,恨不得上前去撕碎巧儿莲儿两个,一双原本漂亮的大眼死瞪着地上磕头的两个丫环,快喷出火来了。
孙妈妈是见过二姑娘怎么打骂身边人的,叹了口气,又看了老太太一眼,倒是有些同情巧儿莲儿两个,但现在老太太明显是不想把事情闹大,她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老太太冷冷地看着巧儿和莲儿两个,说道:“红袖我自是要问的,你们只管把当时情况老实说出来即可,做奴才的,若是连亲眼所见的事情也不敢禀报主子,要你们又有何用?”
巧儿见终是逃不过去,回头又看自家小姐那恶狠狠的似乎要吃了她的样子,更加怕了,又内疚地看了眼梳妆好后,站在一边的锦娘,无奈道:“奴婢确实看见四小姐打了二小姐。”
这话倒是没错,只是太讨巧,有断章取义之嫌。
锦娘听了错愕了片刻,虽然气,但却能理解,知道她们两个也是怕孙玉娘事后报复,不由摇了摇头,心想,何必连累这些丫头们受罪,便走上前一步,在老太太面前跪了下来。
“老太太,您责罚孙女吧,孙女不该意气用事,对二姐姐动了手。”
老太太眼中闪过一丝欣赏之色,面上仍是严厉,“好,你能认错就好,是个好孩子,不过,即是错了,就要罚,自明日起,就罚你抄女训一百遍,你可服气?”
老太太这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啊,锦娘原以为会挨板子什么的,没想到只是让罚抄书,也好吧,就当练毛笔字。
忙给老太太磕了个头,好声应了。
老太太一挥手,让她起来,锦娘便站到了边去。
孙玉娘不干了,刚才锦娘出来认错时,她就很是得意,刚才不是很厉害吗?还不得低头认错?不打你几板子再怪!
可没想到老太太只是让锦娘罚抄书,那也太轻了吧,冲口就道:“老太太……”
“你也是个不省心的,定是你先动了手打了妹妹,你四妹妹才犯错的,现在也罚你抄女训一百遍。”老太太不待孙玉娘说完,就截口道。
孙玉娘张了张嘴,没想到老太太的处置力法竟是各打五十大板,一点也没偏向自己,如今老太太的责罚令已经下来了,她再说什么也没用,不如先回去,禀了娘再说,这个场子,怎么也得找回来,不然,难消她心头之恨。
于是,孙玉娘也心不甘情不愿的给老太太磕了个头,转身气冲冲地走了。
老太太看着那被摔得两边摇晃的门帘,长长地叹了口气。
主子走了,巧儿莲儿两个当然也得跟着走,可她们怕啊,跪在地上,慢腾腾地不想起来。
孙妈妈看着不忍,笑着对老太太道:“这两丫头说话也不怎么实在,老太太,不如降了她们的等,就留在松香院里做洒扫丫头吧。”
老太太看了孙妈妈一眼,说道:“这事你去办吧,我如今精神也差了,管不得这许多事,只是要去大夫人那说声才好,让她再安排两个好点的人去服侍二姑娘。”
孙妈妈忙应了,巧儿莲儿两个从一等丫头贬成了三等,她们两个却不忧反喜,对着老太太又是连磕了三个头。心里对孙妈妈是万分的感激。
她们两个赖在老太太屋里不肯走,就是怕啊,平时没犯什么大错二姑娘都能整她们,今天她吃了大亏,又那样生气,更加不可能放过她们俩了,但今后她们好歹也是老太太屋里的人了,大夫人的手都难伸进来,何况二姑娘,她们再也不怕被二姑娘报复了,当然对孙妈妈感激涕零。
没锦娘什么事了,锦娘就给老太太行了礼,又谢了老太太昨儿给她请医问药的恩典,便要告辞。
老太太却道,“一会子简亲王王妃就要过来了,你就呆这里吧,也省得又去叫你。”
锦娘便老实应了,红袖看老太太却实乏了,便引了锦娘去东次间喝茶,孙妈妈服侍老太太躺下。
红袖给锦娘沏了茶,又给秀姑搬了个绣凳,拿了些点心出来,几个人吃着点心,喝着茶,闲聊着。
锦娘的神情厌厌的,简亲王王妃就要来了,她突然就感到莫名的恐慌,自己不过是个庶女,就算相爷位高权重,但再重的官员也比不得皇室贵胄,凭什么王妃会要见自己,有意要娶自己回去呢?
红袖却以为她还在为刚才的事情不高兴,便笑道:“是不是认为老太太判罚不公?”
锦娘听了怔了怔,她心里确实也有些委屈,孙玉娘那样嚣张跋扈,老太太却连实情也不问清楚,打了个马虎眼,就把这事给揭过了,自己还认了个错,孙玉娘可是从头至尾都拧得很,只怕往后还会生事。
红袖见她没吭声,以为她真的不开心了,想想一会子王妃就要到,这个神情出去可不好,便笑着劝解道:“老太太这可是为四姑娘好呢。”
锦娘听了一愣,是为她好?秀姑挨她坐得近,咳了声道:“老太太是真为你好呢,姑娘过些日子就明白了。”
锦娘听了就沉思起来,老太太之所以不听经过,也不生罚二姑娘,怕是也在向大夫人示好吧,如今大夫人管着家,老太太自己身体又不好,许多事情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想管也没法管,孙玉娘是大夫人所生,她再飞扬跋扈,大夫人也只会护着她,若老太太真为自己重罚了孙玉娘,只怕大夫人就会记恨在心,大夫人不敢对老太太怎么样,但自己呢?
这样一想,锦娘心里就真的明白老太太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