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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娘冷笑一声,微昂了头看着太子道:“殿下所言及时,世子身份代表的是高贵和权利,但是,某些人仗着世子身份行那卑鄙下作之事,本夫人不欢迎这样的人到自己的家里去,这有何错处?”
“孙锦娘,你不要血口喷人,本世子何时行了那卑鄙下作之事了?当着太子殿下的面,你不要胡言乱语!”冷华堂大怒,两眼Y戾地看着锦娘,大声喝道。
一边的冷华庭听了抢过冷逊手里一块令牌就向冷华堂砸去,冷冷道:“你再吓我娘子试试,娘子说让你滚,你就滚远一些,不要让娘子再看到你。”
冷华堂头一偏,躲过那令牌,两眼无奈又委屈地看着冷华庭,“小庭,大哥只是想来看看你的。”那日一抱过后,他心里越发的惦念了,小时候的小庭那样乖巧,总是让自己牵着他软软的小手出去玩,一个人寂寞时,便会缠着自己陪他,可如今,他是连看都不愿意正眼看下自己了。
“小庭,你怎么能够这么对待你大哥,这可不好啊,弟妹任性也就算了,她是女人家,女人总是不太讲理的,你就不能这样了,如此像是兄弟倪墙一样,说出去,也是简亲王府没脸啊。”太子皱了眉头斥道,这还真是太子第一次看冷华庭拿东西砸人,方才那一下若非华堂有功夫在身,怕是会砸个头破血流呢,他可是堂堂的四品大员,做事如此冲动没有分寸可不好。
“女子还无才就是德呢,太子殿下,你怎么忘了这一句了?”锦娘似笑非笑地看着太子,又道:“冷大人厉害得很,以监察身份,先是下令停了厂子里的生产,再拦截上船的货物,然后又拿点小事抓了厂子里最重要的工头叶一去,差一点毁了叶一那双修机槭的手,哼,殿下,原本这批货也没这么赶的,*到现在这个地步,可都是这位监察使大人一手主导出来的后果啊,臣妇就不明白了,他犯下如此过错,太子殿下怎么地没有将他也一并押到宗人府去受审呢,得办他一个越权行凶,破坏皇差之罪才是。”
太子听得一滞,这些他也知道一点,只是看在他是自己连襟的面上,没有过于去追究,要是让人家知道他太子的连襟是个如此不知轻重的人,还不是自己也跟着没脸,也更知道,冷华堂如此,不过是想夺那墨玉的掌管之权罢了,说倒底,也只是简亲王内部,兄弟争权的争执而已,他做为太子,干预太多反倒不好。
不过,这话被锦娘一挑明了说出来,若不斥责冷华堂两句也说不过去,便雷声大,雨点小的,大声喝道:“华堂,你办事也太不经大脑了些,怎么如此不知轻重呢,以后,基地上的事你不可再过问了,这监察身份也免了吧,快去向你弟妹认个错,让她消消气,此事就到此为止了啊。”
冷华庭听得一怔,面上不豫着,不情不愿地向锦娘走去,拱手一辑,心里却是一喜,太子这是免了他的大罪呢,虽说那两件事情并非是自己做的,但是,自己也脱不了干系,尤其越权痛打叶一一事,按说也是犯了律条的,就此揭过最后,给那女人陪礼后,她再无话把儿不让自己进院去住了吧。
谁知锦娘身子一偏,一点也不接太子丢下的砣,冷笑道:“真是笑话,本夫人又不是律法,给本夫人道歉作甚?若是犯了律条只要道歉就行了,那还要衙门做什么?不如建个悔过寺得了,杀人放火了,也不用服法,全到悔过寺呆忏悔去去。”
太子听得面上一滞,锦娘还真是得理不饶人啊,不是将冷华堂的监察使之位都免了么?怎么还是不肯放过?脸上就不豫了起来,冷笑着对锦娘道:“就算要治华堂的罪,也得等到了京城由皇上定夺才是,他可是你们简亲王的世子,你们将他赶到府外去住,不是太说不过去了么?”
锦娘轻哼一声道:“殿下,他在这里,臣妇便一直提心吊胆,怕哪一天自己走的路上会被人浇点油,又或者走得好好的,会突然人人伸出一条腿来绊臣妇一跤,臣妇可是双身子的人,整日介防这防那,可就没有心事做事了,那机械改造上,要是错了个什么零件儿,停了机,可不能怪臣妇就是。”
太子听得一怔,看向冷华堂的眼里便也多了一丝鄙夷,这个连襟也太龌龊了些,连这种女人间勾心斗角常使的Y绊子他也对自己家弟媳使出来,可真不地道,也怪不得孙锦娘会如此排斥他,将他赶出门去。
第一百三十四章
“殿下,您不要听她信口雌黄,臣怎么会做这等事,这全是她污灭臣的。”冷华堂汗都出来了,自己的将来可是一半都系在太子身上呢,要让太子看不上眼了,那可就真的会完了。
“殿下,臣妇也累了一天了,想回院休息,若您非要请那禽兽不如的人进院,那臣妇只好连着您一并请出去了。”锦娘看太子不太信任自己的样子,眉头一皱,淡淡地说道:“你的皇家别苑可是比这里大了不知多少倍呢,不如带了世子去皇家别苑了,总挤在臣子家里也不合礼数的。”
太子听了差点没被气岔过去,脸一红,窘着脸看小庭,眉眼微挑,那意思很明显,你老婆也太不给我面子了啊,当众赶我走了,我可是堂堂的太子呢。
冷华庭好笑地看着太子,回头牵着锦娘的手,无比温柔地说道:“娘子,你累了啊,那就别管这些杂七杂八的事了,快快进屋去,早些歇着吧。”
太子听得一脸黑线,这小庭也太疼老婆了吧,竟是半分也舍不得责怪锦娘,如此下去,那孙锦娘不是越发的放肆哦,不过,转念一想,若是自己也得了个这么独特的娘子,会不会也将她宠上天去呢?转眸便看到那女子淡雅却从容的笑颜,还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那样温柔又深情地看着小庭,心里越发的觉得酸溜溜的,她……听说从来就没有嫌弃过小庭的残疾,听说,自她嫁给小庭后,小庭就变得性情开朗又自信了,听说,她不止会奇Y巧技,还弹得一手好琴,唱得一首好曲,诗作更是世间少有,简亲王看着温吞平常,却是慧眼识珠,给小庭找了这样一位好媳妇,当初,谁会看上孙大将军家一个汲汲无名的庶出姑娘呢?可是可惜归可惜,看她和小庭夫妻情深,太子又有些羡慕,一时又被他们夫妻的话说得有些下不来台。
“小庭你……也当本太子也是闲杂人等?”
“殿下,办完差事之后,于臣夫妻之间,任何人都是闲杂人等。”小庭敏感地再次感觉到太子看锦娘的眼光有异,淡淡地回应了太子一句,扯着锦娘的手,自己加快了轮椅的步伐:“娘子,我饿了,我要吃红烧排骨。”
太子细细品味着冷华庭的话,也不生气,半晌也没吱声,怔怔的站着,看着那一对夫妻一高一矮,一站一坐,手牵着手进院的背影,竟然有些痴了,是啊,于一对恩爱夫妻之间,任何人都是多余的,小庭……好敏锐的触感,看着那一对背影渐渐消失在拐角处,而别院里的奴仆们却不知如何是好的躬身在门旁,关门也不是,不关门也不是,一脸的无助窘迫,不由又哂然一笑,这个小庭,其他臣子得此殊荣不定会多高兴呢,怕是给祖宗烧三年高香也难请得到自己莅临一次,他夫妻竟然嫌弃自己,将自己赶走,哼,自己偏不走,难不成,你还不给孤饭吃不成?
一抬脚,正要往里走,就听边上冷华堂说道:“殿下,那孙锦娘也太过无礼放肆了些,简直就是持才傲物,连殿下都不放在眼里,实实狂妄得紧。
太子听得眉头一皱,这个连襟实在心胸在过狭隘了些,孙锦娘是什么人品,太子这几日也看得出来一些,虽是姿意放肆,却是很讲道理的,若非冷华堂真做过龌龊之事,她也不会做那以下犯上,有违人伦礼仪之事,一时间,太子有点可惜小枚了,小枚虽说任性了些,但本性纯良,又贤淑美丽,怎么就嫁给这么一个人?
“华堂啊,你在此地的差事也已完了,就早些回京城吧,简亲王爷至今还昏迷着呢,你和小庭两个都在江南,身边连个端茶送水的儿子都没有,这也说不过去啊。”太子有些无奈地点拨着冷华堂,希望他能看清些形势,好生守着那世子之位,安分些过日子就好,总也要给小枚一点念想吧,堂堂郡主子身份,嫁给一个庶子,已经是亏了,若还连世子妃之位也夺了,那就真是悲哀啊。
说着,太子殿下再也不看冷华堂一眼,抬脚昂首走进了别院里。
那几个等得辛苦地仆役,见太子殿下及其随从一进门,便毫不犹豫地将大门关了起来,两扇冰冷地红漆大门,厚重地,缓缓地将冷华堂关在了江南别院的门外。
冷华堂怔怔地看着那两扇门慢慢合上,那几名仆人竟是连招呼都没有跟他打一个,连个恭谨的笑容也欠奉,完全不认识他一样,将门关得牢牢的,一声浑闷的下栓声,仿佛敲在了冷华堂的心上,他黯然地一转身,眼神Y冷如地地狱索魂使,大步离开了。
太子一进院,便大步向冷华庭夫妻追去,到了外院花厅处,总算赶上了,“哎,小庭啊,红烧排骨真的很好吃么?太子哥哥也想吃啊。”
锦娘听了不由皱了眉,这个太子怎么也会如此惫赖呢,皇家什么没吃过?竟然也来跟他们抢吃食,正要说话,就听冷华庭道:“我说殿下,皇家别苑里,莫说红烧排骨,就是红烧神仙的骨头也有吃的吧,我和我家娘子都不够吃呢,您何苦要来抢啊。”
“小庭啊,你至于么?如此小器巴拉的,想当年,你多么可爱乖巧啊,穿着女……”
“啊,殿下除了喜欢红烧排骨,还喜欢什么,小庭让张妈妈一并做了,大家一起分享啊。”太子话音未落,冷华庭一张妖艳到极至的俊脸便显出异样的红来,他窘迫地看了一眼锦娘,见她的眼睛亮亮的,一副八封欲很强的样子,忙迅速打断太子的话,难得一脸是笑地说道。
“哈哈哈,好好好,小庭,那太子哥哥喜欢的东西可不少啊,你可不能再小器,不会再将太子哥哥赶到皇家别苑里去吧。”太子看小庭那吃瘪的样子,顿觉心情大好,大笑着说道。
“相公,是不是小时候,娘亲喜欢将你打扮成女孩子啊?”锦娘终是好奇,不顾冷华庭一脸的尴尬,一又极亮的眸子放着八卦的光芒,笑问着,她也难得看到冷华庭窘迫的样子,也跟着起哄起来。
冷华庭脸色更红了,红着脸对锦娘翻了个白眼道:“哪有此事,为夫堂堂男子,怎么会作女儿家打扮,你莫要胡说。”
锦娘听了一撇嘴,脸上挂了笑对太子道:“殿下,相公小时候喜欢穿女装?是不是还哭着闹着要嫁你呀。”
太子一听,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冷华庭猛地一瞪眼,嗔道:“殿下若是不想在此长住,那直说就是,臣派人将殿下行礼全都送出去。”哈,恼羞成怒了,又赶人,太子差点笑抽了肠子,好半晌才对锦娘道:“弟妹,你不觉得小庭若是穿了女装会艳压群芳么?”
艳压群芳?就压自己一个吧,他不穿女装已经很妖孽了好不,锦娘掩嘴一笑,却是很义气地站到了自家相公一边道:“殿下不会是困为我家相公风华太盛,盖过了殿下,所以,殿下才会想出如此主意来诋毁我家相公啊。”
太子听得眼都直了,这会子终于领会到想要笑话这一对夫妻的有多么难,怎么就会有人出尔反尔如此之快呢,正气恼,看到冷华庭一脸得意,微挑了眉正看着自己,不由长叹一口气道:“啊,也不知道你家的红烧排骨会不会比宫里烧得更好吃呢?”
几人说说笑笑地进了花厅,虽说斗着嘴,气氛却是融洽得很,太子自那日起,倒是一直住在了别院里头,直到所有的货物会都备齐,商队终于如期开拔,他也离开。
锦娘每日里仍是会到厂子里去转转,发现可以改造的小配件,便细心地画了图纸,交给将作营去做,有了太子在别院里坐镇,倒真的再也没有出过什么行刺谋杀之事。
锦娘和冷华庭难得的过了几天安生日子,锦娘的肚子也慢慢的突显出怀,日子过得安心又惬意,只是唯一让锦娘不开心的事,青玉的伤势时好时坏,却又始终没有清醒过来,锦娘每日都要去看看青玉,只觉得她原本圆润的小脸变得瘦尖了,心里便很不好受,在心里祈求着老天要好生保佑青玉才是。
这一天,锦娘自基地上回来,吃过午饭,冷华庭与太子还有白晟羽一起去了书房下棋,丰儿正在绣着一个虎头帽,四儿手里便在做着一件小衣服,张妈妈一脸笑意地给锦娘端了杯茶来,说道:“奴婢听说王妃可是上了船了,少乃乃,王妃可真是盼孙子盼得急了哦。”
锦娘听着也是一脸的笑,想着自己刚进府时,王妃怕冷华庭不醒事,竟然非要送几个丫头到自己院里,一心就想让相公早些有了子伺就好,当时,自己虽是不满,却也明白可怜天下父母心,王妃并无坏心,不过是太担心相公的前途罢了。
如今想来,王妃怕是一听说自己有孕,便巴巴地往江南赶了,她那样一个神仙般出尘的人物,又从未出过远门,娇弱得很,竟是忍着颠簸,千里迢迢往这里赶来,就是想但心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吧。
“也不知道一路上安全不。”锦娘担忧地说道。
“放心吧,王爷身边的暗卫倒是有一大半是跟着王妃的,不会有什么事情的。”张妈妈安慰道。
“那王府里由谁照应着呢,大嫂一个人能支撑得住么?”锦娘倒是真有点替上官枚担心了。
“世子妃倒是个温厚的,奴婢听说,王妃走后,便是世子妃在掌着家,只是……”张妈妈说着顿了顿,目光微闪着看了锦娘一眼,没有继续往下说。
“只是什么?”锦娘心里倒是明白一点,只是不相信孙玉娘真有本事能欺到上官枚头上去,毕竟身份地位怎么也比不过上官枚的。
“只是二夫人听是真是个角色,竟然是抢了一半的掌家之权,如今中馈主事的倒不是世子妃,而是那位二夫人。”果然张妈妈不屑地说道,她之所以说得一顿,无非也是看着锦娘的面上,给玉娘留几分颜面,不说得太过难听而已。
锦娘听得一怔,手里的茶都差点洒了出来,不解地问道:“怎么可能,二姐再有手段,也没本事能抢了大嫂的权吧,她可不是那有头脑的人。”
张妈妈听着便冷哼一声道:“少乃乃怕是不知道呢,那二夫人也是个走运的,听是咱们刚出门没多久,她就查出有了喜,听说还是跨门啈喜呢,你也知道世子妃进府后,一年了也没怀上,她却是一进门就有了,自然是母凭子贵,气焰不同了,加之少乃乃走后,王妃又是个温厚老实的,刘姨娘原是借着养病,一直呆着屋里就没有去后院衣局,那会子一听说二夫人有了喜,便更是借着要照顾王府长孙的名义,不肯去伏罚了,您也知道,刘姨娘可是个有手段的,王妃没管着那边的事,她便一手抓了权,将二夫人捧上了天,只求二夫人好生生一个王府长孙出来,好给她争面子,也好在王爷面前有脸,哼,不知道少乃乃您怀孕的消息传回去,刘姨娘又会是什么样的脸色呢。”
原来玉娘怀孕了,怪不得呢,以刘姨娘那盼孙子的急切,和玉娘的短视嚣张,暂时打压到上官枚也是可能的,不过,上官枚也不是那任人欺负的主,怕是正忍着气,只等玉娘将孩子生下来,再采取行动呢,好在自己没有在王府里,不然,那事非又要缠到自己身上去。
对于张妈妈的信息灵通一事,锦娘一直没有细问,她如今也隐约能感觉得到,张妈妈并非简单地就是一个厨房管事娘子,当初,指不定就是王妃或者是王妃特地留给自己的一个人呢,只是这话张妈妈不明说,自己也装作不知道,只要她的心是向着自己,忠于自己就成了,谁还没点子秘密?
王爷就算是再胡涂,如忠林叔这样的人才也不会真的让他就去受二门,做一个普通的门房,不过是让他藏了拙,好不引起别人的注意,最终于也为相公所用呢。
几个人正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就见一个新来的小丫头慌慌张张地打了帘子进来报道:“二少乃乃,青玉姑娘醒了。”
锦娘听得了喜,忙起身就走,张妈妈忙丢了手里的活计将她扶住,嗔道:“慢着点,她醒了是好事,咱们一起去看看就是。”
青玉的伤是压在锦娘心里的一块大石头,她实在是不想这样一个正在绽放着的生命之花就此终结调谢,支着腰,锦娘在张妈妈的搀扶下,急急地往青玉屋里赶。
青玉就住在东厢房那边的偏房里,离得倒是近,出了正屋,穿过一个天井就到了,张妈妈一推门,便闻到屋里一股剌鼻的药味和血腥味,心中一沉,转头就想要拖锦娘往回走,这味道太过深烈了,她怕少乃乃受不住,怀孕之人原就敏感,易吐,一会子让少乃乃受了苦可不好。
锦娘哪肯走,屋里气味确实难闻,但她闻到这股气味便更是揪心,挣开张妈妈的手便往里冲,那气味还是冲得她腹中气血翻涌,差点吐了出来,强忍住胸中欲吐的感觉,锦娘对屋里的小丫头道:“打开门窗,连帘子也一并拉开了,再薰点薄荷香片。”
屋里服侍着的小丫头立即照办了,空气顿时清新了好多,锦娘走近床边,在一边的绣凳上坐下,看床上的青玉,昏黄的烛光下,微暗的光晕笼在青玉苍白憔悴的小脸上,更添了一份苍凉的意味,锦娘赫然看到青玉一双杏目睁得又大又圆,漆黑的眼里闪着激动的神彩,见锦娘坐过来,她嘴角抽了抽,却并未出声,只是放在被外的手微抬,似乎想要握住什么,锦娘忙一把握住她的手,柔声问道:“可好些了?”
青玉眉头紧蹙着,表情很是痛苦,看来,伤势并没有好转,但她嘴角仍微微勾起一抹淡笑,似在安慰锦娘,却让锦娘看着更是心酸,声音就有些哽,“你……醒了就好,好生养着,我……一定要想办法治好你。”说着拍了拍青玉的手,不忍再看那一抹能剌痛人心的微笑,扭过头去。
“少……乃乃,你……别难过,奴婢活到这个份上,赚了。”青玉开了口,只是声音微弱得几不可闻,好在屋里静静的,谁也没发出一点声响,生怕吵着了青玉,如今的青玉就如一张飘浮在空着的纸,随时都会被风卷着,被雨淋湿,仿佛稍微一碰就会破碎。
“你别说话,别说话,好生养着。”锦娘看她说话时,气息都调不过来,像是随时都会憋过去一般,忙道。
青玉微笑着摇了摇头,“奴婢要说,再不……再不说,就来不及了……”说着看了一眼屋里的小丫头和张妈妈几个,锦娘心中一震,她是有话要说什么?
张妈妈眉头微皱,却是去关了方才开着的门窗,连帘子都拉好了,扯着那小丫头道:“少乃乃坐着,奴婢去给青玉姑娘炖点补品来,小丫头就在外面,有事您说声。”说着,便出了门,还将门掩严实了。
青玉看着关好的门,脸上带了丝郝然,目光移到锦娘脸上时,眼中却泛了湿意,苦笑道:“奴婢没福气啊,好不容易遇到少乃乃这样的主子,却……没法子再服侍少乃乃了。”
锦娘听着心里钝钝地痛,扯了丝微笑道:“说什么傻话呢,快快好起来,我原还说,要给你寻门好亲呢。”
青玉听了这话,苍白的脸上就泛起一丝潮红,眼里也露出一丝期盼的光亮来,但那光亮转瞬即逝,仍是若笑道:“谢少乃乃,奴婢……没有四儿姐姐那福份。”说着便是一阵咳嗽,嘴角沁出一丝血迹,锦娘大震,怪不得一进屋,便有那样浓重的血腥味,原来,青玉已经内出血了,一时心中大恸,知道她如今醒来怕是回光返照,命不久矣,一时眼睛就喷涌而出,握着青玉的手都在发抖。
“莫哭,少乃乃,不会这么快的,奴婢……还有好多话没跟少乃乃说。”青玉却是笑着安慰锦娘道。
锦娘拼命地点头,强忍住泪意,哽声道:“嗯,我不哭,你……你一定要坚强地活下去。”
青玉凄然地笑道:“奴婢知足了,奴婢原是在几年前,陈姨娘死的时候就该去了的,又芶活了几年,还差一点……差一点害了少乃乃您……奴婢是个不详之人啊。”
锦娘静静地看着她,看她胸口起伏得厉害,知道不能再刺激她了,只是眼泪却是止不住的流着。
“奴婢十三岁那一年被指派给陈姨娘,在那小苑里头做了个三等的洒扫丫头,陈姨娘是个敦厚朴实的好主子,话不多,待人实诚,她看我还算伶俐,没做多久,便将奴婢升成了二等,在她屋里做些杂事……那时候,陈姨娘过得……很苦,因为,王爷虽是给了她一个姨娘的名份,却自王妃进门后,就再也没踏足过陈姨娘的门,一个不受宠,出身又卑贱的姨娘,在简亲王府里,过得有多艰难,少乃乃你也可以想像得到的。”说起过去的事情,青玉黑亮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黯淡的微光,似乎很不愿意回想过去经历的那一段生活。
锦娘自青玉断断续续的话里,终于明白,原来,当年的陈姨娘是老夫人给王爷做成人礼的,倒是与王爷有过一段,算是王爷的第一个女人,所以,王爷待她还是有几分情义的,只是,那不过是所有男子对自己生平第一个女人都有的一丝复杂情感罢了,若说爱情,那几乎是没有的,王爷将陈姨娘收了房后,不久,便遇到了王妃,一颗心便全放在了王妃身上,王妃没有进门时,王爷就开始冷落陈姨娘,再也不肯进队姨娘的院子。
陈姨娘又没生得一儿半女,在简亲王府内地位便更是尴尬,就连一般的管事婆子也敢欺负她,后来,王妃进了府,王妃是个温厚之人,倒是对敦厚朴实地陈姨娘照顾有加,陈姨娘的日子才算好过一些,再后来,刘姨娘又进了府,刘姨娘进府后,陈姨娘的日子又变得艰难了,她又是抱着大少爷进府的,气焰就很是嚣张,又得老夫人青睐,更是不将一般人放在眼里,就是面对王妃时,也是高傲得很,对陈姨娘,那是更加的过份,常常将陈姨娘当奴婢使唤,王妃那时怀了二少爷,在养胎,也无暇顾及到陈姨娘,一时,陈姨娘的生活便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若非有一回刘姨娘为件小时打骂陈姨娘被王爷知道,痛斥了刘姨娘一顿,陈姨娘怕是早被刘姨娘折磨死了。
但奇怪的是,自那次王爷为陈姨娘骂过刘姨娘后,刘姨娘反倒一改先前的态度,对陈姨娘出奇的好了起来,让陈姨娘很有些不适,但陈姨娘就是个老实的,人家对她好了,她便不再计较以前的事情,后来,刘姨娘又设计,让王妃差一点就流了产,但那些错失便全被陈姨娘担了,只是王妃当时也是将信将疑,而刘姨娘又两边讨好,王妃倒是没有将陈姨娘真怎么样,陈姨娘却是傻乎乎的相信,刘姨娘是善的,是王妃冤枉了自己,自此,陈姨娘与王妃的关系倒是越发的僵了,后来,王妃也不要陈姨娘去她屋里立规矩,干脆来个两不相见,省得见面呕气。
这样的日手过了好多年,刘姨娘一直没有再对陈姨娘怎么样,只是总对王妃动着小动作,而且每次都会将陈姨娘拉扯上,让陈姨娘也担了一分责任,这样的日子久了,陈姨娘也看出来一点刘姨娘的真面目,就在青玉进得陈姨娘身边后不久,陈姨娘便开始避着刘姨娘了,与刘姨娘走得也不那么近了,但是偶尔还是会去刘姨娘那边坐坐的,毕竟两个人都是不受宠,被王爷冷落的苦命女人,刘姨娘有时差人来唤得急了,陈姨娘还是会过去坐一坐的。
但是有一回,陈姨娘也不知道是有什么事急着去找刘姨娘,那天她也没走前门去,陈姨娘的院子和刘姨娘的院子间有一条小路,可以直通刘姨娘后院的偏门,陈姨娘有时便会走那里进去找刘姨娘,但那一回,她慌慌张张地回来了,脸吓和霎白的,坐在屋里好半响也没有说话,手也使劲在抖着,不知道她遇到了什么事,青玉那时正在屋里打着杂,便乖巧地端了茶给陈姨娘喝,陈姨娘突然就抓住她的手,将她拖到屋里,神神秘秘地说道:“我知道你虽然年纪小,但是个沉稳懂事的,我如今也没有个贴心贴意的人能信着,今天过后,我就贬你到院子里做回三等去。”
青玉听得二丈和尚摸不着头,既是夸赞自己,又怎么说要贬自己去外面做三等?自己也没做错什么呀,那时的青玉年纪小,不懂事,当时就要哭了,陈姨娘却是拍着她的手道:“莫哭,我这是在救你呢,指不定,过一阵子,我就死了,那时候,你就会知道我的用意了。”
青玉听着更是怕,忙道:“姨娘,您是怎么了,好好儿的,怎么死不死,的呀,可别吓着奴婢。”
陈姨娘面如死灰,两眼都是直楞楞的,好半响,却是突然抓住青玉的手道:“好丫头,若是我死了,便是那边那个女人害的,她……她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怕大少爷……哼,是如今的世子爷,那身分来路都是明呢,亏她这么多年拿儿子来压我,不是一样的不得宠么?儿子……那样得来的儿子,她也不觉得羞耻!”
青玉听了更是害怕,吓得四处张望,然后将屋里的门窗都关严实了,扯着陈姨娘道:“姨娘,您就算看见什么了,也不要乱说啊,真会死人的。”说着,她自己就想往外逃,这样的事情,不是她一个做小丫头的能听的。
但陈姨娘似呼被刺激得深了,秘密不愿意憋在心里还是怎么的,非要拖住小小的青玉不让她走,“你知道我今天看到刘姨娘屋里有谁吗?你……绝对想不到,道貌岸然,却是真正的伪君子啊,真正的伪君子。”
青玉虽是怕,却也是小孩子心性,好奇得很,忍不住就问了句:“您看到谁了?”
“一个男人,一个不是王爷的男人,他……正与刘姨娘厮混呢,那个贱女人,一天到晚的趾高气昂,连王妃都不怎么放在眼里,害了二少爷,让自己儿子当了世子,怪道她有那样通天的本事,原来,真是勾了男人啊,她的儿子还做了世子,我呸,指不定就是个野种。”陈姨娘状若疯狂,说话的语气既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那天可吓坏了小青玉,死命地劝着陈姨娘,让她不要激动,更不要嚷嚷,不然,这一院子的人必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那天陈姨娘发泄了好一阵子,才在青玉的安抚下睡着了,后来,又安静了一两天,刘姨娘也来看过陈姨娘几次,只是陈姨娘却死也不肯再见陈姨娘,面子上都不肯装上一装了,刘姨娘于是便起了疑心,每次来都是Y着脸回去的。
而青玉却果然被陈姨娘寻了个事,打了一顿,降了等,放到了院子里洒扫,再也不许她进屋去,却是暗中将自己的一些首饰都赏了青玉,苦笑道:“我曾经也是个丫头,你也是丫头,咱们做丫头的,就是苦命,贱命,你以后一定要记住了,不管服侍的主子有多好,也千万别起那小心思,男人的心,不会为一个奴婢有情的,情愿找个过得去的小厮过日子吧,起码可以平凡点,平安一点,过完这一辈子,我知道你家里情况不好,这点子东西,就留给你去贴补家用,你要是还念着我的好,就留一两样儿,做个念想吧。”
青玉当哭成了个泪人儿,她年纪虽小,也感觉出了陈姨娘的危险,打着那包东西,就回了家,陈姨娘也好,给她放了好几天的假,她几日也不敢回那院子里,但等到她回来时,陈姨娘就病了,而且是一病不起,王妃知道后,也请了大夫来医治,但那大夫都说她得的是绝症,没法子救,陈姨娘的身子一天一天枯槁,像是遇到了吸血鬼一样,她一天一个样子,每天早上起来,人就会瘦一个圈,血色也会更淡一些,到死时,就像一具风干了的干尸,样子很是碜人,吓得满院子的奴婢们没一个愿意近她的床边,最后,与其说是病死,不如说也是饿死的,无人给她端茶送饭,无人理会她,就那样,静静的死了。
青玉其实还是很想去看她的,但她知道,自己一进去,就会成为第二个陈姨娘,指不定也会死那么惨,所以,她强忍着,只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着,后来,陈姨娘被埋了之后,刘姨娘便合着王妈妈,使着法子将那院子里的奴婢们卖的卖,弄死的弄死,只留了几个在外院里做事的小的没下手,却是将她们全都遣了回去,不再给差事做了。
青玉回到大通院里,原本也是无事了的,她将陈姨娘给的首饰确实都卖得差不多了,只是留下一个陈姨娘常戴的玉钗子做了个念想,常拿在手里看着发呆,却一不小心,便人发现了,告到了刘姨娘那里去了。
有一天,她突然被一个蒙面黑衣人掳了去,严问她知道些什么事,青玉那时吓坏了,只知道哭,什么话也不知道说,那人便给她吃了一粒药,狞笑着道:“不管你知道些什么,以后你若敢胡言乱语一句,你会比你主子死得更惨,这是慢性毒药,你以后好生听我的吩咐,我会给你解药的,但是,若你敢有半点行差踏错,死的,就不会只你一个,记住了吗?”
青玉吓得要死,后来躲在屋里再也不敢出来,好在那药只是每半年才发作一回,半年后,总有人用着奇怪的法子给她送解药来,那人也没有再吩咐她做什么,直到,她被张妈妈选到二少乃乃屋里。
第一百三十五章
青玉被选进锦娘的院子里后不久,那黑衣蒙面人便找过她,要她尽量取得锦娘的信任,甚至为此,要她嫁给秀姑的儿手喜贵,但青玉见过喜贵一面后,心中便不忍,那是个忠厚而干净的少年,自己已经被黑衣人控制了,嫁给喜贵便是害了他,她不想再多害一个人,而且,少乃乃为人不错,心善又聪慧,她也不想害少乃乃,但无奈,她也不想死,才十几岁的年纪,正值青春好年华,舍不得啊,于是,她也曾昧着良心给那黑衣人提供过一些少乃乃出门的迅信,正月初二回门的那次遇险她也是递过消息的,告诉那人,少乃乃身边的护卫情况和路线等等,那一次,差点要了四儿和秀姑的命,看着秀姑浑身是伤,血R模糊的样子,想着她平日里对自己的好,青玉就羞愧万分,愧疚的只要死了干净。
后来,离京下江南,青玉原是松了一口气的,只要自己不跟着二少乃乃一起,那人也就利用不到自己,但是,那人还是给她下了指令,要她想尽办法跟二少乃乃下江南,一路上追杀重重,青玉明白是那帮人在弄鬼,她尽量不露面,不让那个人找到自己,在船上时,她其实也并非真的就那样晕船,不过就借着晕船装病而已,目的就是想躲过那样的纠缠,与二少乃乃和二少爷呆在一起越久,就越发的为二少爷和二少乃乃的夫妻情深而感动,一个俊逸,一个聪慧,她真的不想要再害他们两个,有时就想,半年毒发期到了,自己就此死了算了吧,活着也是受人控制,身不由已,还要害人,害自己喜欢和尊敬的人,有了这个想法后,青玉更坚定了不与那人勾连的信心。
住到别院里后,那人又开始频繁地找她,用尽各种办法,有时,那人会扮作院里小厮的模样出现,下了指令后就不见了,青玉几次想要向锦娘坦白,但她实在害怕,也不敢开口,毕竟初二那一次的遇次,将秀姑害得太惨了,差点就让少乃乃死于贼人刀下,她害怕被少乃乃和张妈妈四儿几个鄙视,害怕被少乃乃看作J细,有时,看着四儿与少乃乃之间与亲人一般流转着的情义,她很是羡慕,也很渴望能得到认同,但是,这注定只能成为妄想,当那些人最后一次找到她时,她终于忐忑不安了起来,很想全盘对少乃乃说出,却又多次鼓足了勇气,还是没能开口,只盼望少乃乃能吉人天相,能再躲过一劫就好。
其实,那日早上锦娘出去散步,青玉并不知道真的就会有人来暗杀行剌,她不过是日日提心吊胆,很不安罢了,直觉出那天就会出事,所以,才会出言提醒,可少乃乃没有听,果然,贼人真的在那一天出现了,在看到黑衣人将钢刀刺向少乃乃的那一瞬,青玉脑子一激,来不及多想就挺身挡在了少乃乃面前,冰寒的钢刀穿腹而过,那一刻,她感觉到的不是疼痛,而是心灵的救赎,她终于可以正正当当地救少乃乃一次,也终于得到了少乃乃真心的呼唤,迷糊中,青玉听到了少乃乃的痛哭声,听到了少乃乃的哀求,哀求她不要死,呵呵,原来,自己也能像四儿几个一样,得到少乃乃的心啊,最让她幸福的是,冷逊冷大人亲自将自己抱了起来,那样温和的男子,虽然不可能会像冷谦一样爱四儿,但是,能得他怜惜地看一眼,也是幸福,不是吗?
青玉断断续续,拼尽力气才说完这好一番话,锦娘听得泣不成声,青玉藏有心事,她一直都知道,但青玉比以前的绿柳和平儿几个要有城府得多,而且,青玉看人时,眼睛是温暖的,虽然会有淡淡的疏离之感,但却正,并不像J恶之徒,她一直就希望青玉能敞开心扉来,有什么事,早些说白了,也是好的,但就像青玉曾经担心的,若她真的在此之前对自己坦白了,自己还会像以前那样待她吗?
花园里的暗杀事件,青玉隐隐有觉,锦娘虽是大意了些,但也知道,那次刺杀只是迟早的事,就算自己不去花园,或许在别的地方,同样也能发生,那日之事很明显是两股势力绞在了一起,而裕亲王,不过也是被人利用和嫁祸了一回而已,裕亲王那一次是绝对不想自己死的,他不敢冒那个险的,但那要暗杀自己的会是何人?逃跑的二老爷?或者说是西凉人?
“少乃乃……求您……原谅奴婢吧。”青玉说完那一番话后,就有些精疲力竭,猛地咳了一阵后,才吃力地说道,一双漆黑的杏眼里满是期待和哀求。
锦娘哪里还会怨她,这深宅大院里的丫头们,原是天真烂漫得紧,若非环境所*又有谁愿意行那J恶之事,何况,青玉良心未泯,用自己的身子为锦娘挡了那致命一刀,不是青玉,锦娘这会子怕是没有命在了。感激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再怪她。
“你是我的好丫头,青玉,你别再说话了,好生歇着,以后,就和四儿两个一起服侍我。”锦娘啜泣着,拉着青玉的手道。
青玉听了,美丽的凤眼里绽放出炫丽的光芒来,她有些激动和向往地着看着锦娘,满足地叹了口气道:“和四儿一样么?或者,也会有一个如阿谦一般的男子鼓劲我呢,少乃乃,如果下辈子我还是个奴婢,我再来服侍你吧。”说完后,嘴角微微勾起一抹释然的笑,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锦娘握着她仍带着温意的手,迟迟不肯松开,又一朵善良的小花在自己面前调谢,如当初的金儿一样,让锦娘心里悲痛又感伤,她呆呆地看着床上笑得安祥的青玉,心里像是堵了一块大石一样,沉重的透不过气来,好半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