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宫宴热热闹闹的开始,又热热闹闹的结束,出了宫,各自归家。罗太后亦回到了福寿宫,脱下钗环,歪靠在软榻,目光落在榻几上。
榻几上摆放着一本崭新的《南华经》,罗太后拿过经书,立刻认出是姚心萝字迹。一直站在旁边的雀姑见她拿起了经书,笑道:“娘娘,这是县主为您特意抄的。上回您说那本经书字太小,看不清,县主就记住了。”
“囡囡自小就细心,乖巧懂事。”罗太后翻开经书,看着上面一笔一划写得端正的大字,笑得眼角满是细细的皱纹,“她为我抄经书,却不言语,不求赏赐,不像那些人,做一点小事,恨不得嚷得全天人都知道。”
雀姑笑了笑,道:“太后对县主好,县主都记在心里呢。去年冬天,县主还帮太后亲手做的一对护膝。”
罗太后又道:“可不是,囡囡年纪小小的就知道惦记我。你说说看,我不喜欢这样冰雪聪明、体心可人的孩子,难道去抬举那些蠢笨如猪的东西?”
雀姑不好接话了,罗太后骂的是宝屏公主。当祖母的骂孙女,怎么骂都不过份,她这个做下人的,却不可僭越多嘴。
“所以说,这嫡出的就是嫡出的,庶出的就是上不了台面。”罗太后忿忿地道。
“娘娘,不理会她们就是了,别动气。时辰不早了,是不是该歇息了?”雀姑笑劝道。
罗太后深知养身之道,听了她的劝,放经书,洗洗睡了。
第二天,章皇后的一道懿旨送达廉府,廉细宁受封为郡君,封号为书华。
有了正四品的郡君封号,让没有一母兄弟的廉细宁有了依仗,同安郡主放下了一半的心,着力为她相看人家。
皇恩浩荡,廉细宁得了封号,进宫谢了宴,廉府摆了流水宴庆贺。姚心萝和廉细宁来往不多,没去赴宴,备了重礼,着人送去庆贺。
这天有喜事的,不止廉家,还有定远侯府,大少奶奶张氏有喜了。廉家的喜事众人皆知,定远侯府的喜事,只有少数人知晓,郑氏暗自得意。二房的嫡长孙就要出来了,长房那臭小子还没娶妻,这爵位肯定会落在二房来的。
廉李两家的事,与旁人没有太大关系,各家各户各过各的日子reads;。姚敦臹从贡院出来,在家里休息了两日后,恢复了精神,就不肯安分呆在家里,巧舌如簧哄着姚心萝,让她去跟国公爷和父母说城外的山庄小住。
入秋以来,就下了一场雨,天气闷热,这几日,还影响了姚心萝胃口,吃不下东西,小脸有些消瘦。致力于把女儿养的白白胖胖的韩氏看着就心疼,姚心萝一提要求,她就应允了。
想去山庄玩的人,不止姚敦臹和姚心萝,姚静香等人也想去,于是国公爷大手一挥,“想去玩的,都可以去。”
八月二十二日,宜出行,上午,从梁国公府驶出了五辆马车,上面分别坐着姚家五位姑娘和两位表姑娘以及她们的贴身婢女,姚敦臹和姚敦正兄弟,则随吕一飞等护卫骑马同行。
马车出了城,姚允妩就按捺不住,撩开了车帘。姚心萝随她一起看外面的景色。道路两边都是稻田,因已秋收,田里有的种着耐寒的蔬菜,有的就只有割完稻穗后残留下来的稻秆,还有人在挥动锄头,在田里翻土。
在官道上走了近七八里路,拐上乡间小路,走了一个半时辰,到了山庄外。管着山庄的老郎头带着他的老妻和儿孙们,从庄子里出来,跪下磕头行礼,道:“老奴给县主、四少爷、五少爷、大姑娘、二姑娘、三姑娘、五姑娘、邱表姑娘、祝表姑娘请安。”
姚敦臹笑着上前,一把将老郎头拽了起来,道:“郎庄头,我们要在这里住上些时日,你要这样天天大礼参拜的,你不嫌腰累,我们还嫌麻烦。”
“主子们能来庄子上小住,老奴高兴,不觉得累,只盼着主子们住得舒服,能多住些时日。”老郎头是真高兴,做为庄头,他在主子面前露脸机会不多,这是难得的机会。
“有好吃好喝的,我乐得多住些时日。”姚敦臹笑道。姚心萝斜了他一眼,这话说的,书院难道还苛刻他的吃食不成?
“四少爷放心,庄子里什么都有。老奴一早让我家老三上山,逮回了三只野兔子、五只野鸡和一窝鹌鹑,只要四少爷和诸位主子喜欢吃,明儿,老奴让他再上山逮去。”老郎头一边引着众人往庄子里走,边笑道。
“明天我和他一起上山,我带着弓箭来的。”姚敦臹之所以要到庄子里住,为得就是上山打猎。
“今年年景好,秋收时节,谷物满仓,山上的野物满山跑,四少爷上山一定可以满载而归。”老郎头乐呵呵地道。
“太好了。”姚敦臹大喜,“五弟,你要不要去?”
姚敦正亦是少年性情,颔首道:“要。”
“四哥哥,也带我去吧。”姚允妩好动,出了门,没有长辈管束,她就愈加闹腾。
姚允姝不等姚敦臹开言,怒瞪着姚允妹,抢先喝斥她道:“你胡嚷嚷什么?没规矩,那山上是你能去的地方?”
“四哥哥和五哥哥去的,我为什么就去不的?那里又不是龙潭虎穴,我就要去。”姚允妩梗着脖子,犟嘴道。
“姚允妩,你要敢胡闹,不听我的话,我回去告诉娘,以后你就别想出门。”姚允姝威胁她道。
还没进门,这姐妹俩就闹了起来。姚敦臹心中不快,板起了脸,正要出言训斥,姚心萝盯了他一眼,制止他发脾气,笑着抓住姚允妩的手腕,柔声道:“四哥哥,难得出来一趟,你就带五妹妹上山去玩吧。”
在姚允妩露出得意地开心笑容时,姚心萝话峰一转,“不过五妹妹,你要山上玩,可得小心些,最好带些治伤的药和清水在身上。山上林木森森,杂草丛生,万一不小心被荆棘划伤了手和脸,就赶紧用水清洗干净,抹上药膏,免得留下疤痕。”
姚允妩咽咽口水,“四姐姐,你别吓唬我reads;。”
“我没吓唬你,我说的实情。不信,你问问郎庄头,再去看看他们手上的伤痕。”姚心萝正颜道。
老郎头也不想姚允妩上山,在她询问的目光下,赶紧道:“五姑娘,县主说得没错。”又伸出手来给她,“您看看,老奴这老厚皮,上山还会被荆棘给划伤呢。”
姚允妩看着他手上明显的伤痕,摇头道:“我不上山了。”
姚静香姐妹和邱恬予见她被姚心萝三言两语给唬住了,不由翘起唇角。祝爱莲翻了个白眼,翻了一半,觉得不雅,把头低了下去,可旁人都看到了。姚允姝阴沉张脸,对姚允妩宁愿听姚心萝这个隔房堂姐的话,也不肯听她这个亲姐的话,很是恼火。
老郎头的老妻宋氏目带慈爱地看着姚心萝,露出欣慰地笑容。
姚心萝从韩氏那儿已知道,宋氏以前是伺候她亲祖母的,回了宋氏一个善意的浅笑。
“四姐姐,我们去摸鱼吧。”姚允妩想起一出是一出。
“已经午时,我们吃了昼食,安顿好,明日再玩耍。”姚心萝轻声细语地道。
“四姐姐不说,我还不觉得,四姐姐一说,我觉得好饿。”姚允妩按着肚子道。
“郎庄头,可听到了?我们五姑娘饿了,赶紧上吃的吧。”姚心萝打趣地笑道。
“好好好,主子们请进去坐下,饭菜马上就来。”老郎头忙道。
姚心萝在吃食上素来挑剔,韩氏又是个宠女儿的,生怕她吃不好,继续消瘦下去,早早就打发人来告诉郎家人如何准备。
没有大鱼大肉,都是庄子里种的新鲜蔬果,返璞归真的烹饪方法,让食物真正的味道体现出来。这顿农家餐,姚心萝吃得心满意足。她都没意见,其他人就更不会有意见了。
吃完昼食,各自回各自暂住的院子。姚敦臹兄弟俩和吕一飞住在前面的大院子,姚心萝、邱恬予和祝爱莲一人住一间小院子,姚允姝姐妹一间,姚静香姐妹一间。
姚心萝小睡起来,不愿去打扰姐妹们休息,没有过去找她们,带着冬林和新过来冬桔、以及冬格、冬柳出了院门,随意闲逛。
宋氏左右手各提着一篮桔子走了过来,看到姚心萝,放下篮子,屈膝行礼道:“老奴给县主……”
“宋婆婆,快不要这么多礼,请起。”姚心萝扶起她。
宋氏笑道:“县主宽厚,县主,这是老奴刚从果园摘下的新鲜桔子,去年有送去府中的,县主尝尝可还是去年那个味?”
“谢谢宋婆婆。”姚心萝笑道。冬柳接过宋氏递过来的篮子,冬格拿起一个,用帕子擦了擦表皮,掰开桔子,双手呈给姚心萝。
姚心萝取出一瓣放进嘴里,贝齿轻咬,桔汁立时流出。品尝过后,姚心萝颔首笑道:“酸甜适口,还是去年那个味。”
宋氏见她喜欢吃,笑得合不拢嘴。
“宋婆婆,你陪我四处走走,让冬柳,帮你送桔子好不好?”姚心萝问道。
“那老奴陪县主走走,桔子就有劳冬柳姑娘送了。”宋氏当然更愿意陪在小主子身边。
“宋婆婆别这么说,这是奴婢应做的事。”冬柳提篮子送桔子。宋氏陪着姚心萝往外走,说些乡间小事逗她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