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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立即闪入四名军士,王福全看着白析皓怀中的林凛,淡淡道:“拿下。”
四人蜂拥而上,白析皓面露冷笑,一个袖风,便让一人转了个弯,踉跄扑向另外一人,两人扑在一块,登时乒乒乓乓摔到一块。另二人见势不妙,立即拔刀,霍霍生风,砍向白析皓,白析皓微一侧身,还未动手,却见从袁绍之那边飞过来两支筷子,正擦中那二人腿间跳环X上,那二人脚下一软,直直扑倒,撞翻桌椅板凳无数,引起好大一声巨响。王福全似是气坏了,二话不说,撸了袖子亲自上阵,便想亲自与白析皓过招。白析皓一手揽着林凛,单手与他打斗,过了几招,却觉此人拳下毫无内力,目光中带了隐约的焦灼。他微微蹙眉,却听王福全一个近身,耳语道:“以我为胁,快走!”
白析皓不再迟疑,一掌打在他胸口之上,再一反手,将之丢给袁绍之。袁绍之叹了口气,抓了一只筷子对准他的太阳X,喝道:“谁敢拦着,我便不客气了!”
周大人当下呆住,让他放人,那皇上的旨意怎么办?不放的话,难道眼睁睁看那二品侍卫王大人命丧此地?他心里对王福全自作自受,擅自动手恨得咬牙切齿,面子上却只能道:“二位莫要冲动,贵人只是想请各位过去喝杯水酒,略聚聚而已,何必动手伤了和气?你们先放了这位小爷,咱们万事好商量。”
“商量个P!”袁绍之押着王福全,一步步退出雅座,白析皓半抱着林凛,一步步跟着他。周围冲上来好些军士,个个提刀,却瞧着他们不敢妄动,想来王福全这一年地位蹿升甚快,颇有影响。袁绍之与白析皓相对一眼,却不将这些军士放在眼底,只是此刻带着林凛,既要保他周全,又要保他不受惊吓,颇有些难度。他二人无心恋战,均想着快快将林凛带走为好。
就在此时,却听耳畔一声风响,银光一闪,银刀已至跟前。袁绍之嘿嘿冷笑,拉着王福全东倒西歪,避着那银刀攻击,他身形笨拙,瞧起来甚为狼狈,可却总也堪堪避开银刀招数,倒让那持刀的郭荣低低“咦”了一声。他一柄离魂刀成名已久,十多年前,武功便已位入当世一等高手之列,此十余年从未松懈,一柄银刀,早已使得随心所欲,比之当年,又入一个新境地,已经很久未遇到敌手。此时一见袁绍之身法,便大感兴趣,手下再不顾及王福全性命,招招狠毒,倒似乎恨不得与袁绍之拼个你死我活一般。袁绍之“哎呦”之声大起,顷刻之间,一幅衣袖已被削落。他大喊大叫,后退一步,一把掐住王福全咽喉道:“再他妈攻击老子,老子就捏死这个小杂碎!”
郭荣却不理会,正要上前攻击,却听得一声低沉威严的喝令:“住手。”
他一听此言,立即收刀,毫不犹豫,随后侍立一旁,面无表情,仿佛适才龙争虎斗,从未发生。二楼围着的军士纷纷散开,一个身材魁梧,不怒而威的男子缓步走来,正是当今天子,微服私访的萧宏铖,只见他冷冷扫了周围一眼,慢慢道:“不过让你们请个人过来陪我喝酒,就弄成这副模样,真是丢人!都收了兵刃!”
众人一听,无不从命,顷刻间兵刃入鞘,剑拔弩张的氛围一扫而空。他负手而立,犀利的目光直直看向躲在白析皓怀里的林凛,胸膛不住起伏,似乎有些激动,过了半响,方道:“在下并无为难之意,尔等无需慌张。这位小公子身材形容颇似在下一位故人,不知可否抬头一观?”
他天子气度,威严摄人,白析皓却傲然不惧,沉声道:“对不住,舍弟胆小腼腆,不惯见生人,更不想见那兵刃相向,蛮横威*的陌生人!”
萧宏铖皱了眉头,眼中似有怒气,却在打量他怀里畏缩的身影后,视线转柔,缓缓道:“下人们办事不懂规矩,冲撞了三位,我回去后定会严加管教。幸好没有吓到小公子,不知可否容在下做东,摆上一席,为你们压惊?”
白析皓道:“多谢美意,只是舍弟身子单薄,每日不敢误了用药的时辰。先生也是通情达理之人,断不会无故留一个病人在此耽搁不是?”
萧宏铖眉目一动,道:“身子不好?哪里不好?我这里带有良医名药,阁下若不嫌弃,便待在下略尽点微薄之力,也算为今日之事赔罪可否?”
他一席话说得合情合理,若是一般人,白析皓还真得给这个面子,可对方是天启朝九五之尊,如何能留下了推杯换盏,攀攀交情?白析皓眉毛一扬,正待拒绝,却见怀里的林凛一动,转头过去,恶狠狠地道:“我才不稀罕你这大恶人的东西,我哥哥自会给我治病买药,用不着你,哼!”
萧宏铖此刻近看他的相貌,眼中明明白白掠过失望沮丧,黯然神伤,他垂下头,长叹一声,道:“是我强人所难了,你们放了我的侍卫,走吧。”
“谁信你这大恶人的话,你,你刚刚还,还命人将一个人的脑袋砍下,”林凛满脸苍白,既惊恐又愤怒地看着他,骂道:“我们放了那个人,你不命手下一窝蜂而上才怪。”
萧宏铖呆呆地看着他,眼前少年,相貌明明未及昔日晋阳公子的万分之一,说话幼稚冲动,分明就是个养尊处优的小少爷。可不知为何,却总也令他忆起那人,他苦笑一下,竟然难得好脾气地道:“你待如何,才能信我?”
“你,你亲自下令,让他们答应不追我们。”林凛转了转眼珠,忽然仰头,讨好地看着白析皓,笑道:“哥,是不是这样?”
白析皓宠溺地摸摸他的头发,道:“是,真聪明。”
林凛仿佛得了勇气,转头道:“哪,你答应是不答应?”
萧宏铖神情恍惚,依稀记得,琼花阁内,那人设计令自己不得不写下赐婚恩旨;韬光殿内,那人丝毫不惧,为自己出宫据理力争。那张绝美的脸上,时而淡漠,时而讥讽,时而傲然,时而激愤,可却从未有看过他,听过他,如眼前这个少年一般,带了三分天真,三分任性,再加三分撒娇的口吻,这么问过自己“你答应是不答应?”
“你答应是不答应?”若是那人说这句话,该是目光如水,声调柔和的吧?若是那样,只怕他要天上星辰,自己也会搭建露台,想方设法去弄吧?萧宏铖心中大恸,视线有些模糊,眼前这张病怏怏的少年的脸,似乎与记忆中那张精美俊雅的脸重叠,恍然之间,似乎萧墨存穿过那些往事,来到自己眼前,似笑非笑地问:“哪,陛下,你答应是不答应?”
萧宏铖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挥挥手,哑声道:“好。传我的话,众军士退下醉花楼,不得为难他三人。”
他负手而立,静默地看着那与萧墨存略有些相似的少年被他哥哥如珍似宝的拥着走远,看着他们走出视线,又放回了王福全。那孩子似乎仰头向兄长邀功,其兄长宠溺异常地揽住他,不住点头,微笑说着什么,似乎对自家孩子些许长进均不吝夸奖。他不觉浮上一丝苦笑。看来这孩子命不错,至少有人真心疼他爱他,不像墨存。他想到这个名字,胸中一阵抽痛,骤然间只觉疲倦不堪,皇权争斗,权势计谋,三十年的生命回首之间,忽如过眼云烟,依稀仿佛,只余下一个身影,只余下一双洁白如玉的手,那双手,握在掌中,微凉柔软,任那朝中多少波涛汹涌,仿佛只要握住这双手,便有了,温暖和安详。若从一开始,便紧握住那双手,该有多好?
萧宏铖闭上眼,忽觉压抑甚久的两行热泪,就要倾斜流下。可他一个杀伐决断,君无戏言的天子,如何能当着人流泪示弱?他习惯性地伸手按额,遮住眼睑,忍下那流泪的冲动,忽然,一个细节在他脑海中点亮,萧宏铖骤然睁开双眼,激动得身形颤抖,大喝道:“快!来人!去,不惜一切,也要将才刚那三个人拦下了,快!”
下部 第章
益华城四季如春,鲜花不断,又值岁末春初,桃花菊花芍药水仙柑橘剑兰比比皆是,将偌大一个益华城妆点得份外娇媚。萧宏铖负手而立,高几上一盆玉石黄水仙品种名贵,乃益华州府周佐良所进贡,此刻正悄然吐蕊,暖香满室。这等清甜,宛若清流,却令皇帝心中的焦躁添了一层。他眉头一皱,沉声道:“来人。”
此次随同伴驾的内侍却不是他韬光殿中用惯的老人秦公公,反而是当年侍奉过晋阳公子的林公公。他见皇帝传唤,忙敛眉恭敬道:“爷,您有何吩咐?”
在外头不比宫里,礼数少了不少,可那恭敬底下的诚惶诚恐,却少不得一分,这林公公当差当了十几年,这点道理还是懂的。若说宫里是提了十分小心,在外头却得提十二分精神,说是一切从简,一切便宜行事,可这尺度在哪,却不由得不让人仔细琢磨。林公公偷眼里打量皇上,神情中似乎带了焦灼不安,不觉微感忐忑,见他沉默不语,又试探着回道:“益华州府呈上来的新鲜桂花糯米糖食,说是当地应节的点心,您要不尝尝?”
“谁耐烦用那些个东西!”皇帝挥挥手,道:“将这花儿收拾下去,闻得人头痛。炉子里添两把松柏香,往后别弄这些个有的没的,明白吗?”
“是,爷。”林公公忙答应了,又轻手轻脚上前,揭开了案几上的茶盅,往里头注了沸水,笑道:“在外头诸事不便,偌大的益华府衙,只找到几两去年的青松雾,您且先用着,等回了京,新茶也就到了。”
皇帝“嗯”了一句,端起茶盅,吹了吹气,饮了一口,道:“这茶初时平常,细细品着,倒也有些滋味。”
“可不是说呢,”林公公满脸堆笑,道:“往日里侯爷最喜欢这等茶,说是回味悠长,虽不及其他名贵,可有它难言的好处……”
他冷不丁一抬头,见皇帝板着脸沉吟不语,吓得膝盖一软,忙跪了下来,叩头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皇帝却不看他,只端起那茶,看了良久,忽而幽幽地道:“你说,墨存他,真个去了吗?”
“皇上,”林公公这一下唬得脸都白了,脱口而出道:“那骨灰都葬入皇陵大半年了,您,您可别吓奴才呀!”
皇帝双目微眯,重重放下茶盅,冷声道:“若有人存心欺君,弄把区区骨灰,算得了什么!”
林公公跪着瑟瑟发抖,这等秘闻,原不该他听得,谁知道是真是假,是福是祸。他呆在当地,不知如何是好,皇帝又立了半响,沉声道:“滚吧,还在这干嘛,等着讨罚吗?”
林公公如蒙赦令,忙叩头而退,出了房门,一颗心犹自砰砰直跳。他带着的几个小太监拥了上来,见他这幅模样,忙帮他揉胸口捶腿。
“我的天爷呦,”林公公缓过神来,喃喃道:“这要死若没死,那该牵连多少人啊。”
“师傅,您说什么呢?”一个小太监巴巴地赶上去问。
“不该你问的不要问,小细脖子上长了几颗脑袋呀你。”林公公唬着脸,一巴掌拍那孩子脑壳上,喝道:“还不紧着干活去,别打量着我没空瞅着你们,一个个摸鱼偷闲的,快滚。”
“呦,林管家,这大早起的骂小幺儿,好威风。”廊下转过来一个英挺少年,风尘仆仆,满脸疲惫,却嘴角带着调笑,正是那二等带刀侍卫王福全。
林公公与他在晋阳公子尚未逝世之前便已相熟,此时见了,顾不得调笑,忙招手让他过来,小声道:“爷今儿个心情不爽快,你可紧着点身上的皮。”
“怎么啦?”王福全收了笑容,问。
“喝了青松雾,又让添了两把松柏香。”
“又想起主子了?”王福全神色黯淡下来。
“这大半年的,哪一天不想?”林公公叹道:“你说,将琼华阁维持原貌,不让人动那里头的东西也就罢了,南下剿匪,非得御驾亲征,这会子见了酒楼里一个长得像的小子,就大动干戈,非得命人满城搜捕去。才刚爷还问我,主子是不是还没去,你说,人都死了小一年了,这,这都叫什么事啊。”
“嘘,”王福全脸色一变,沉声道:“林公公,你若想安稳活多两天,这等话便不要再说,更不要让有心人听了去,明白吗?”
“那是那是,我岂会不懂这个道理。”林公公忙道。
“天也冷了,你也辛苦,”王福全不动声色地塞过来一张银票,笑道:“带着小幺儿们喝点酒暖暖身子,只一样,可别贪杯误了差事。”
林公公笑逐颜开,接了过去道:“哎呦王大人,咱们一个主子底下出来的,哪里就需要这等客套,按说我也是有福的,您一个,郡主娘娘算一个,可没少照应着我这把老骨头,先前咱们主子,也是知冷知热会心疼奴才的,您就跟他一样……”
“得了林公公,”王福全淡淡地打断他,道:“我一个下人,别拿着跟主子作比。天不早了,我也该进去回话。”
“那是,您赶紧着去吧。”林公公笑眯了眼,让到一旁。
王福全正正衣冠,走到皇帝在益华临时歇息的地方。这里原是州府大人一处别馆,暂时充作皇帝的行宫,一应东西,倒是极上等周全。周围散落的侍卫都认得他,要过来行礼,被王福全伸手止住。他走近厢房,正要出声禀报,却听得屋内有二人对话:
“这么说,沈慕锐等匪徒就聚集益华以南的塘定镇?消息确凿么?”
“千真万确,厉将军麾下龙骑尉已悄然前去,于那镇子四周布下天罗地网,就待皇上圣旨一下,将他们一举剿杀。”
王福全心里砰砰直跳,听出是龙骑尉副都统的声音。
“沈慕锐武功盖世,要剿杀凌天盟容易,要取他性命却难。郭荣,你有几成把握?”
另一平板的声音答道:“四成而已。”
“才四成?”皇帝怒道:“你的离魂刀,不是名震江湖,罕遇敌手么?”
“是罕遇敌手,却不是没有敌手。”郭荣呆板无波的声音回道:“便是昨日酒楼三人,我也无取胜把握,更何况沈慕锐这等百年罕见的武学奇人?”
皇帝沉默不语,良久方道:“加上厉昆仑呢?”
“顶多六成。”郭荣答道。
“哼,再加骁骑营,此番非将此人除去不可!”
“遵旨。”那二人领命,却在此时,听得郭荣一声厉喝:“谁在外面?”
“是我,”王福全忙答道:“二等带刀侍卫王福全觐见。”
“进来吧,小全儿。”皇帝淡淡地道。
王福全推开门,踏步入内,恭恭敬敬朝皇帝行了礼,皇帝略微点头,对那二人道:“你们先下去吧。”
“是。”
他二人鱼贯而出,随手掩上门,王福全在地上跪得笔直,却半天不见皇帝平生免礼这等话。他不敢抬头,只心里揣测,忽听皇帝淡淡地道:“小全儿,你说,朕就要为墨存报仇了,他若得知,会不会欢喜?”
王福全心中一震,垂头道:“会,欢喜。”
“你这小崽子也学会糊弄朕了。墨存□得好啊。”皇帝慢慢走到他跟前,冷冷地道:“现下连朕都糊涂了,你到底,是谁的奴才。”
王福全冷汗涔涔,忙叩首道:“小全儿自然是皇上的奴才。”
“是吗?”萧宏铖冷笑道:“朕的奴才,倒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欺上瞒下,抗旨不遵了?”
王福全垂头道:“奴才,奴才不敢……”
“放P!”萧宏铖一脚踹了过去,将王福全踢翻,王福全一骨碌爬了起来,又保持下跪叩首的姿势。萧宏铖骂道:“以你的身手,昨日酒楼之上,未过百招,居然便沦为人质?这等拙劣明显的伎俩,也敢在朕眼皮底下卖弄,你当朕是死的么?”
“回禀皇上,昨日贼人,委实武功太高,郭大侠尚且强攻不下,何况奴才这等微末武功。”
“好,就算你失手被擒,那其后搜捕呢?小小一个益华城,城防联军、州府衙役、京城带来的侍卫一同出手,对方原本C翅难飞,可你却回禀不见踪迹,难不成,三个大活人就此凭空消失?”
“回禀皇上,此三人精通易容,又熟悉地貌,奴才手下人虽多,可却不如对方机敏,奴才无能失责,请皇上降罪!”
萧宏铖又是一脚踹去,骂道:“别以为朕瞧在墨存面子上不会杀你,自己去领二十军G,朕再给你三日,三日之后,若再找不着那几人,你提头来见!”
王福全却于此时抬起头,道:“奴才敢问皇上,那三人是否刺客同党?”
萧宏铖哑然,随即大怒,一个耳光甩过去,喝道:“你竟敢质问于朕!王福全,你活得不耐烦了?”
王福全被打偏了脸,却转过头,定定地看着萧宏铖,忽而轻声道:“皇上,小全儿一家都是您的奴才,您待小全儿更是恩重如山。便是死,有些话小全儿也不能不说。昨日那个小公子,”他咬了嘴唇,道:“不是公子爷,公子爷已经死了,被沈慕锐那等匪人*迫而死,当时在场人证成千上万,奴才这些时日拷问抓获凌天盟贼人不下百人,人人说辞,均是水陆道场之上,公子爷不肯行刑,当众服毒自尽,尸首后被他所带的小太监盗走。”
“住嘴!朕不信,朕不信!”萧宏铖大吼起来,随手抓起茶盅朝王福全扔去。
王福全不躲不避,任那热水淋了自己兜头兜脸,瓷器锋利,撞破额角,却犹自挺立身子,冷静回到:“这一回擒获的匪人中,就有当初为公子爷装殓的,那人摸过,确是尸体一具,且也已经埋入土中,黄昏时分入土,丑时尸首被盗,便是当时公子爷尚未气绝,埋入土中这么久,也会窒息而亡,万岁爷,皇上,公子爷真个死了,真个死了呀。”
萧宏铖摇头道:“不会,不会,昨日那个孩子,身上的味道,眼睛的神采,活脱脱便是萧墨存,他只是易容了,只是易容了。”
王福全道:“那小公子身子单薄,想也是常年用药,身上带有药味不足为奇;他出身尚好,锦衣玉食,或许天性纯良,眼神中有那等清冽明亮之神采,也不足为奇。”
“那他的手呢?手若羊脂白玉,面却黄如菜色,这等欲盖弥彰,你又作何解?”萧宏铖冷静了下来,咄咄*人道。
王福全一时语塞,匆忙答道:“富贵人家手指保养得好,也不是什么异事。”
“你错了,那样美的手,不是寻常人能长出的。”萧宏铖柔和地微笑,缓缓道:“你知道,为何朕明知你心中不愿,却仍要你去找这三人么?”
王福全垂头,道:“不知。”
“因为你无法抗旨,你心中也想找到这人,想看看,他到底是不是你已然死去的公子爷。王福全,不论那人是不是墨存,将他找回来。”萧宏铖声线略有些颤抖地道:“朕要看看,有那样一双手的人,那张脸,到底长什么样。”
王福全脸上肌R抽动,半响,忽然重重扣头道:“皇上,若是公子爷未死,若是,若是那人就是公子爷,您预备如何处置呢?”
“朕,自有打算!”萧宏铖不耐得挥挥手,道:“滚下去!”
“不,皇上,”王福全抬起头,直视君王犀利的眼眸,道:“您当晓得公子爷的脾气,他是宁死也不屈的人啊,难道,您要让他在沈慕锐面前侥幸逃生,却要死在您手里吗?”
“放P!”萧宏铖一把上前,揪住王福全的头发,狠声道:“他若是未死,朕爱他怜他尚且不及,如何会如那等草莽流寇,*他入绝境?朕老实告诉你,他死了,朕把整个凌天盟全数剿杀给他陪葬;他未死,朕便是倾国之力,也要让他重回朕的怀里。他本就朕的人,谁也不能将他夺走!”
“然后呢?”
“什,什么?”
王福全悲哀地看着自己从小视若神明的君王,道:“然后呢?夺回他,为他建玉楼琼宇,赐他封号尊贵,供他锦衣玉食,让他婉转承欢,然后呢?”
“什么,然后?”
“陛下,您一世英明,为何总不懂公子爷啊。”王福全悲鸣一声,含泪道:“您这样,不啻重复此前所为,难道尚书处、赐婚、出逃、自尽,这许些事,都不足以令您清楚,您赐予的这些东西,公子爷不要啊,您就是给他再好的,对他来说,不是他心中所好,又有何用呢?”
萧宏铖面色颓败,坐了下来,喃喃道:“他,他不要?”
“是。”王福全跪着哭道:“沈慕锐与公子爷,昔日何等恩爱,您没见过,可奴才亲眼所见。可便是如此一个人,设计欺瞒公子爷,公子爷也会不念一点情分,怒而自尽,这等决绝,您想过吗?公子爷看似温文尔雅,身子又荏弱多病,可那心,却是宁折不弯。”
萧宏铖目光呆滞,默然不语。
“皇上,”王福全再接再厉道:“您是高高在上的天子,富有四海,无所不能,何必为难那样一个为您尽心尽力,出国策,谋明政的良臣呢?您难道没见到,昨日那位小公子,如此天真烂漫,快乐无忧,您想想,公子爷在宫里头,几时开心笑过?几时如那位小公子那般喜欢了便笑,畏惧了便躲起?若那位小公子,真是公子爷,您何忍心令他再度身陷牢笼?若他不是公子爷,您又何忍心令人骨R分离,尝遍丧乱之苦?皇上,您最是胸襟开阔,圣明仁德的,为何不能将您的恩泽,分一点给那位小公子呢?”
皇帝哑然,半响,忽而干涩地问:“那朕的心呢?朕的心,便不需顾及了么?”
王福全心里悲痛难忍,他千万般不愿,令皇帝再找着萧墨存。可见到自幼服侍,敬若神明的陛下,如此伤心,却也难以自持,忍不住想痛哭一场。正低头抹眼泪,却听见皇帝沙哑的声调道:“下去吧,念你有些功劳,欺君大罪,便不追究了。只你以下犯上,又松懈怠职,却需重罚,自去领二十军G,罚三个月俸禄。”
“谢主隆恩。”王福全跪下扣了头,正待起身离去,却听见皇帝淡淡地道:“你,知道他们在哪的吧?”
“不。”王福全矢口否认。
皇帝勉强笑了笑,道:“替朕看着那孩子,莫让不相干的人惊扰了他。其他的,待朕斩了沈慕锐首级再说吧。”
第五卷 完结篇
下部 第章
白析皓携着林凛,与袁绍之在窄巷中奔走。袁绍之在此地住了十来年,地形熟悉不过。益华这等南方城镇不比北边,城池规矩,坐北朝南,中轴线笔直。这里道路不宽,却极多窄巷,蜿蜒曲折,宛若蛛网,又似迷宫。白析皓二人跟着袁绍之东拐西拐,绕进巷子,不知进了第几重,终于停在一户极为寻常的人家门前。那木门紧锁,两边与这城里众多人家一般贴有斑驳对联,岁月雨打风吹的痕迹呈在木门的纹路之上,上面两个铁制圆环却光滑鲜亮,显是家主人常常擦拭。院内一株紫藤萝过了墙,虽未到花季,可南边树木,便是隆冬,也郁郁苍苍。
袁绍之笑了笑,以手叩门,三轻三重,片刻之间,便听得有一妇人在内应道:“来了来了,莫要催丧一样。”
木门嘎吱一声打开,一黄脸妇人,穿着寻常布衣棉袄,带着蓝布印花头巾,探出头来,一见袁绍之,当即笑道:“哎呦,他大舅,才刚正叨叨着要去给你们拜个早年,这倒好了,你们先来了,可怎么过意得去。”
“都是亲戚,年节下走动走动,也是要的。”袁绍之笑笑,让了白析皓二人先进,那妇人随后关门,似乎还听见她与邻里的应答:“是啊,我家孩儿他大舅,城东那边过来的,礼数可周全不是”等等。林凛听了一笑,低声对袁绍之道:“你倒先捡了人便宜大舅子当。”
袁绍之嘿嘿一笑,道:“此地民风淳朴,邻里之间常互通有无,却也不乏好事之徒,不先拿亲戚的名头搪塞过去,咱们怎能在此留几日,避避风头?”
白析皓冷哼一声,道:“何必避,我飞鹰堡带着的人犹在,也不怕那点城防联军。”
林凛握住他的手,道:“那点城防联军是不怕,可那位爷在此,必有御林军大内侍卫随侍左右,再加上他御驾亲征,龙骑尉、骁骑营、南疆军队均在此附近,真个要调动,必不出半日。咱们没必要自曝其短,作些无谓牺牲。”
“小凛此言甚是。你二人如今是外来的飞鹰堡少堡主,对方便是打探,顶多也探到我袁绍之的名号,可袁绍之在此地,不过平头百姓,家有两亩闲田而已,连个武林人士都算不上,未必能知晓到飞鹰堡这条线索。”
白析皓皱眉道:“这么着,我命客栈内诸人按兵不动,索性让邬智雄将琴秋小宝儿二人扮作咱们俩个,在客栈附近招摇招摇,等风声一过,咱们再离开益华。”
林凛笑着握紧他的手,道:“如此偷得浮生几日闲,倒该多谢那位爷了。”
三人相视大笑,虽外面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然胸中开阔,却也无所畏惧。
三人在前屋卸下妆容,随后,妇人便将他们引入后院,早有干净的厢房收拾好在那等着。林凛这才发觉,这小院分前后二进,前面是妇人一家居住,当真夫妻子女,一家俱全,益华百姓,多是如此,毫不起眼。然那后院却拾掇齐整,仿佛时常备着,以供藏匿一般,他心中疑惑,瞧向袁绍之。袁绍之呵呵一笑,淡然道:“小凛,你若一生中有三分之一的时间,要躲着旁人的追踪查探,自然会生出许多法子来。而这种种法子中,莫过于扮成寻常百姓,更能掩人耳目。”
他口气平常,然却有深深的无奈和沧桑,林凛明白这也是位有不得已之事的人,便也不再追问,只微笑道:“袁大哥巧思如此,人道狡兔三窟,我瞧着,您是狡兔七八窟都不止。”
“狡兔算什么?”袁绍之笑道:“若追你的是猎豹,你就得化成狐狸,这都是被你的对手练出来的,来,这是你们的屋子。”
他推开东边厢房,却窗明几净,卧具陈设虽平常,可却极为整洁。林凛心下感激,道:“多想袁大哥。”
“何必谢他,”白析皓将林凛拥入屋内,回头对袁绍之道:“老小子,不得靠近我屋子,晓得不?”
袁绍之哈哈大笑,道:“放心,我在西边,你们便是弄出多大动静,我也听不见。”
林凛轰的一下脸色绯红,横了白析皓一眼,白析皓却恬着脸笑,将他簇拥到床边,随手一甩,袖风一过,那门砰的一声紧紧关上。林凛转身正待推开他,却已被他紧紧抱住,一双灵活的手顺着背脊腰线,来回摩挲。
“析皓,大白天的,你,唔……”他一句话未说完,就被白析皓低头堵住嘴唇,顷刻间炙热的情感随着那灵活的唇色倾覆而下,犹如燎原之火,将他烧得头脑空白,仿佛活命的空气,皆被抽离,片刻之间,林凛便觉四肢酥麻,腿部发软,全仗着白析皓的臂膀,方能勉强站立。
不知不觉间,他已被那人推倒在床,那人一双温暖的手,已熟门熟路,自衣襟探入,胸前敏感的两点,已被揉捏搓弄,令他一阵阵微颤麻痹。林凛气喘吁吁,好不容易,才从他猛烈的攻击下逃出唇来,舔舔嘴唇,断断续续问:“你,你,怎么这么着急,啊……”
他尚未说完,白析皓已三下两下,拉开两人衣裳,露出大片剔透晶莹的肌肤,狂热的唇迫不及待地吞入那一点漂亮挺立的硬果,不住舔弄吮吻,一时间痛楚、酥麻、微痒等快感蜂拥而上,令林凛骤觉一阵痉挛,从尾椎至脚尖,迅速侵过。他情不自禁地扬起颈项,呻吟出声,想要推开白析皓的手,却再也无力去推动分毫。
恍惚之间,那双点燃欲火的手,已经深入他两腿之间,轻易覆上那处,轻轻搓揉套弄,每一下触碰,均能令他不住颤抖,林凛脑中的理智早已燃烧殆尽,只余下追逐快感的本能,身体内仿佛形成巨大的黑D,渴望被更彻底的触摸,被更坚决的穿刺填充。他不自禁地抬起腰,迎合那拨弄自己欲望的手指,微微扭动,声声喘息。
身下人这等美态太过撩人,白析皓早已忍得临近边缘,却强按捺着,在那人耳边沙哑地地问:“你要什么,凛凛,要我做什么,说出来,乖,说出来我才给你。”
混蛋,林凛眼含春水,恨恨地瞪着他,正要骂出口,另一只可恶的手,却伸到身后,托起臀部,四下游走,林凛微启双唇,颤抖着骂道:“白,白析皓,你,你给我适可而止,啊……”他顿觉身后一凉,却被那只手涂上清凉的膏体,林凛顿觉全身血Y均涌上脸颊,惊呼出声:“你,你居然,随身带着,啊,这,这等东西……”
“宝宝,不带着,若伤到你,我怎么舍得。”白析皓嘴角含笑,轻柔地吻上他的唇,缠绵悱恻,辗转不休。林凛被他高超的吻技撩拨得晕头转向,只觉那只作恶的手,悄悄地探入一根手指,再慢慢旋转按摩,极有耐性地等待着,“放松,宝宝,再放松点……”白析皓温柔地耳语着,细细吻着他的耳廓颈项,待他全身软下来,放探入第二根手指,又是极有耐性的抽动,试探,等了许久,方吻着他的唇,看着他的眼睛,道:“我进去了,好么?”
林凛喘着气,瞪着他,断断续续地道:“我,我若是不答应,你,你难道不做了?”
“当然不。”白析皓笑了起来,痴迷地抚摩着他脸颊,眼里满是柔情爱欲,喃喃地道:“你真美,这么美,我如何忍得住。”
“那,那还废话什么?”林凛淡淡笑了,眼中波光潋滟,风情无限,他主动分开腿,攀上白析皓的腰,看着他,道:“我要你,析皓。”
白析皓睁大双眼,猛地一下抱起他的腰,撤出手指,狠狠将膨胀到极致的硬物冲入那令人□蚀骨的□之中,“啊,轻,轻点。”林凛一声惊呼,语气暗哑魅惑,白析皓喘着气,俯下身去温柔无限,在那白玉般的身子上,徘徊流连,慢慢待那温暖潮湿的处所适应自己的尺寸,再由慢到快抽动起来。
进入他身体中的感觉实在太过美好,宛若置于迤逦缤纷的梦境当中,更那堪身下那人面带春色,目含泪光,荏弱无力地随自己摆动,喘息呻吟之间,如此动人心扉,却又牵引主导你的速度和快感,催发你的欲望和满足。从没有想过,原来床第之事,鱼水之欢,是一种更为深层的相遇和交流,在这个旖旎的场所中,你拥有对方,却也交付自己。你带着你的爱人,冲向那刺激快感的巅峰;却也让你的爱人带着你,领略那等无法表述的爱和美妙。
情事过后,林凛慵懒地躺在白析皓怀里。他自那晚于醉花楼见着皇帝后,便不曾好好歇息,这两日三四次换歇脚的地方,心情难免波动不安。好容易到得一处可以将歇之所,又被白析皓忙不迭拉上床去。待得一场狂风骤雨般的欢爱之后,他已精疲力竭,伏在白析皓怀中昏昏沉沉。白析皓将林凛小心地拥入怀中,摩挲着他光L的背部,导着他喘气平复,吻吻他的额角,低声细语道:“凛凛,身子感觉如何?”
“还好。”林凛蹭蹭他的胸膛,含糊地道:“析皓,你莫要怕。”
“什,什么?”白析皓吃了一惊,道。
林凛微微睁开眼,道:“我不是物品东西,不是他想抢就能抢的。”
白析皓愣了一下,忽觉一股暖流涌上心头,他将怀里的人儿搂得更紧,低声道:“放心,我不会任他抢走你。”
林凛伸出手,搭在他胸膛上,柔声道:“萧宏铖是真正的帝王,只要他一日坐在那把龙椅上,便有无数的顾虑令他无法随心所欲。因而,对付他,从从前开始,我便知道如何做。现下,”他抬起头,无限温柔地看着白析皓,道:“现下有了你,我更明白如何应对。”他垂下头,视线变得清冽冷厉,淡淡地道:“除非他真想养佞臣乱朝纲,那我便不介意陪他玩玩。”
白析皓低头,轻轻啄了一下他的鼻尖,叹息道:“凛凛,宝宝,许多时候,我常恨不得将你藏起,不让这许多人觑探。那几个人,个个非善男信女,我虽不惧,但,却不得不忧。”
林凛微笑着吻上他,哑声道:“所以,把你的担子分一半给我,不要一个人挡着,好么?”
白析皓点点头,笑着拥紧他,道:“我越来越觉着,真是捡到宝了。”
林凛略微挣开他,瞪着他道:“下回你再这么猴急,就给我去睡地板。”
白析皓扑哧一笑,暧昧地贴近他,在他光滑的肌肤上连连撩拨,引起他一阵轻颤不休,林凛怒道:“白析皓,你,你又要做什么?”
“才刚猴急了,”白析皓一面忙着在他身子上点火,一面抽空答道:“现下来一次不着急,慢慢的。”
“嗯,唔……”林凛待要抗议,怎奈才经欢爱,身子敏感得紧,稍事撩拨,就已经喘气无力,只得由着他去了。
这一次直做到白析皓通身舒畅,林凛神智昏迷。两人相处这许久,白析皓总在苦苦压抑欲望,他本就是肆意惯了的人,床第之事,自知人事以来,从未如此委屈过自己。可遇上林凛,初时相爱无望,后又遭一系列变故,林凛身子康复极慢,他一个大夫,如何能放纵自己的欲望而危及病人的身子?两人亲密,白析皓也是温柔多过狂暴,从未如这次这般,过了一把足瘾。待到事毕,林凛早已昏睡不醒,连为他擦身情理等事都未知,乖乖地缩在被里,仿佛婴孩一般纯净恬静,看得白析皓心动不已。他心满意足地在林凛脸上印下一吻,随后出了屋子。
白析皓亲手写了调养药方,命那妇人出外抓药煎熬,其间碰见袁绍之似笑非笑的目光,也不尴尬,他心情甚好,便对袁绍之笑了一笑道:“怎的,瞧旁人成双成对,可察觉自个形单影只?”
袁绍之嗤笑道:“我一个人不知多逍遥快活,倒是你,与其事后吃药补,不如当时就节制点,小凛也不需受那许多苦了。”
白析皓挑眉笑道:“你懂个P,这等乐事,如何能节制得了。”
袁绍之翻了白眼道:“Y医。别忘了,补药之余,还得弄点治嗓子的。”
白析皓一愣,袁绍之好意地补充道:“小凛才刚叫那么惨,嗓子肯定哑了。”
这话一出,便是白析皓这等厚脸皮,也不好意思起来,只得讪笑着离去,却果然嘱咐那妇人,多买一味润喉清肺的药来。
这里煎药服用等事暂且不提,单说白析皓三人,至此便在此小院里一住多日。白析皓与袁绍之本就是挚友,同时不拘小节之辈,话多投机,更兼有林凛见识不凡,多有创意,三人论酒推茶,畅谈不已。白析皓开的方子灵验异常,林凛原本不经欢爱的身子,经过这几日调养,大有长进,与白析皓之间的情事,越发如鱼得水,柔情蜜意,尽在一室春光之中。人逢喜事,自然精神百倍。白析皓只觉活了这么久,从未如此快活,每日里看着爱人越发润泽美好的脸,搂着他细细软软的身子,直恨不得夜夜春宵,化到那人身子里去,经年苦恋,直到此刻,方尝到那等□甜蜜。
这一日清晨,林凛却被一阵噬骨快感惊扰,梦中一波一波狂潮扑了上来,一张嘴,便听到自己细细碎碎的呻吟,他朦胧睁开眼,却见白析皓低伏在他两腿之间,黑色头颅不住起伏,正极力吞吐自己全身最为敏感之处。他心里气愤,哪有这大清早便发情的禽兽,伸手想推,怎奈那身子早已酥软无力,化成春水,哪里推得动分毫。不出片刻,便呻吟一声,崩紧脚尖,颤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