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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尽江山旧(全文完结+番外JJVIP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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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6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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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李嬷嬷一把接过托盘来,单手托了就走。走得比方才还快,那药碗里的药竟然平平稳稳,再不洒出来了。茶茶一路看着她走过西苑侧门,到了一处宅院,李嬷嬷再把盘子递给她端了。自己回身进了月D门。茶茶端着碗跟上,这回竟然也没有再洒出来。

    刚走到正厅垂花门帘前,就听见里面一个女人低沉柔软的声音说:“王爷回来好几日了,人影都瞧不见。放着许多丽质佳人,金枝玉叶不亲近,偏爱跟那些低贱的营妓侍婢厮混。”

    另一个生脆的嗓音婉转相劝:“王爷跟那些女子能混个什么?不过是图个快活。夫人不用介意。您是有名有份的亲王从一品夫人,王妃之位既空着,这府中上下女眷谁还能越得过您去。”

    徐夫人轻叹一声道:“那又如何?只怕王爷见了都不认得我了。”她又低了低声,道:“听说那个女人竟在他书房里伺候。那里没有允许,谁也不能去的。别说是外书房,竟然还住在内室里。王爷这是怎么了,我倒有些看不懂了。”

    那个生脆嗓音的是徐夫人的贴身侍婢绿翘,只听她笑道:“奴婢打听过了,那个丫头真是下贱极了。出身就是个番邦野种。以前还是胡狄毛子的玩物。”绿翘说着,掩了嘴“嗤嗤”地笑。徐夫人一听之下也挑了眉,脸上满是鄙夷。

    “不知道被多少男人睡过,哪里还能怀上孩子。就算王爷愿意给她机会,她也出不了头。不然这几个月就她跟在王爷身边,怎么一点动静没有。”绿翘一语中的,说完徐夫人已笑不可抑,拧了她脸道:“你越发粗鄙了,什么话都说出来了。”

    李嬷嬷转身打量茶茶,茶茶端着那托盘纹丝不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李嬷嬷轻咳了一声,里面笑声立止,听徐夫人问道:“什么人在外头?”

    李嬷嬷便应声道:“是我。来给夫人送药。”说完,撩了帘子进去,茶茶也便跟着她进了那偏厅。虽然已经立春了,那偏厅地下还烧着素香炭盆。软榻上坐着个妇人,家常装扮,也只二十五六。论长相,总算得中上之姿,只是装饰得合宜,整个人也还赏心悦目,一派大家闺秀的风范。她身侧立着个丫鬟,握着手绢,有一下没一下地给徐氏捶着肩。

    李嬷嬷才一进去,徐夫人便当先笑道:“这怎么敢劳烦嬷嬷呢?”说着一眼看见茶茶,蓦地顿住。李嬷嬷示意茶茶跪下。茶茶便跪下了,手举了那盘子,只觉徐氏和绿翘两双眼睛如刀子般投在自己身上。茶茶反而抬了头,望着徐氏。

    李嬷嬷上前端了药,敬给徐夫人。徐夫人欠身接了,反觉让茶茶瞧得不自在起来,就把碗轻轻一搁,绿翘便喝道:“放肆的奴才,敢这样看主子!”茶茶并不怕她这一喝,反转过眼来望着她。绿翘眼里是满满的怒意,茶茶还是静如湖水。看了绿翘片时,她淡淡地收回目光,只看着那红漆盘子的边沿。

    徐夫人和绿翘同时觉得被污辱了,却又说不出茶茶到底怎么污辱她们了。她眼里并没有不屑,意思又分明不屑了。仿佛这两个人看在她眼里就跟她手里的红漆盘子,廊外的青藤凳子一样,不过是个东西。

    李嬷嬷道:“夫人,这茶茶是个哑子,说不成话的,恕她不能请安问好。”

    “奴才无论叫个什么名字也就罢了,她这胡人的贱名在府中如何使得?”

    李嬷嬷不卑不亢地说:“这个名字是王爷亲自取的。”

    徐夫人一时语塞,复又端起那碗,道:“她是番邦之人,礼教疏慢,你好生管教一下才是。”

    李嬷嬷称是,复又行了礼,便领了茶茶出来。茶茶没再看那两人一眼,默默跟了出来。徐夫人望她出去,不知低了头想着什么。绿翘却啐了一口,道:“一双S眼睛能把人的魂儿都勾去,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货。”

    *

    这一回来,已近巳时,李嬷嬷到了后面厨房。茶茶也是第一次到厨房,一大群人见了李嬷嬷都垂手静立。李嬷嬷便如边疆大员巡视一般,四面一转,那些早上新鲜进府,已经洗净的食材便在她眼里过了一遍。

    她挑了几样,命人拿上跟她出了穿堂。茶茶抱了一簸箕花菜跟在后面。这一天茶茶才知道,原来厨房里面还能再有厨房,原来承铎所吃的饭菜便是在这厨房里由李嬷嬷亲手做出来。

    她那一簸箕花菜,被清理得非常痛快,把旁枝几刀一切,只剩下芯,再切成小块,一簸箕也就剩下三分之一。

    李嬷嬷做起饭来煞是好看,一众菜蔬都是她细细的刀工。茶茶站了半天也就洗了几根细葱,李嬷嬷说:“把它理了。”茶茶疑惑,怎么叫理了,想了想这府上做东西都浪费,索性不管好坏把细葱外面几层叶子都扒了。这把小葱最后被李嬷嬷快刀切成了匀净的葱花。

    里面仆妇已升好了火。李嬷嬷切好的菜全都端了进去,擦锅下油,上屉蒸煮,一一做来。那仆妇见茶茶站在那里,就瞅空退了出去。

    李嬷嬷做一个烧菜,快烧好时,对茶茶道:“盐递给我。”茶茶转头看了一圈,杯盘碗盏无数,一时面露难色。

    李嬷嬷道:“你愣着干什么?”茶茶被她一说,连忙埋下头来看那些调料。

    李嬷嬷已经拿过一个罐子,用小勺子撒了些许到锅里,说了声:“站到一边。”茶茶便站到旁边。

    一个菜烧完,李嬷嬷装了一碗,却将剩下的一点盛到小碟子里,放在一边,唤了下人来洗锅。趁这个空,李嬷嬷回过头来,问茶茶:“哪个是糖?”茶茶伸手迟疑地想指,最后还是收回手摇了摇头。

    “哪个是油?”

    茶茶又抬头辨认了一下,仿佛不太确定,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李嬷嬷怪道:“你就算没做过饭,难道还没见别人做过?!”

    茶茶再一次窘得摇头,又怕李嬷嬷觉得她故意装傻。然而她过去是做什么的,那绿翘方才分明说了。

    “难道胡人不仅不会做饭,连盐都不吃么?”

    这个……茶茶很是为难地望着她。

    “小时候也没见家人做饭?”

    茶茶再次摇头。

    李嬷嬷不再问,只说“不会就给我学着!”茶茶诚恳地点头。

    李嬷嬷擦了一下手,突然问:“哪个是盐?”

    茶茶一愣,拿起她刚刚放了少许的那个罐子。李嬷嬷脸上罕见地笑了一笑,回头去收拾下一个菜。

    等到承铎的午饭齐备了,李嬷嬷便把方才盛出来的每样尝了一点,茶茶也跟着吃了几样,没觉得有毒,只觉得味美至极,不由得对李嬷嬷刮目相看起来。

    午饭后,李嬷嬷就让茶茶认作料,每一样都尝了一遍。再把方才盛出来试尝的菜叫她细细地尝了一尝。不想茶茶竟兴趣浓厚,连午饭都不吃了,只记那种种佐料。李嬷嬷端了两碗承铎那边撤下来的菜,押着她一块吃了午饭。

    到晚膳时,茶茶对于厨房里的佐料竟然能信手拈来了。油盐酱醋不用说,八角香料胡椒面儿,芡粉面粉生姜独蒜,即使她不知道那是用来做什么的,却牢牢记住了名字。李嬷嬷说了一圈,她没有一样拿错的。

    李嬷嬷不由得怀疑:“你真没见过这些?”茶茶笑着摇了摇头,示意她再考一次。李嬷嬷想想也是,茶茶连筷子都用不利落,别说做饭了。

    *

    吃过晚饭,茶茶如在押犯人般,又被带回了承铎书房。李嬷嬷差她把承铎的换洗衣服拿到浴室去。等茶茶出去,李嬷嬷忽向承铎道:“这个茶茶,王爷知道她的来历么?”

    “怎么?”

    “我觉得这孩子不像寻常人,举动行事端庄娴雅,不比那些无知无识的小丫头,倒是有些大气的。”

    承铎沉思不语。

    李嬷嬷又道:“天也越发长了,王爷还是早些歇着吧,莫紧赶着军务。”说着,茶茶已经回来。李嬷嬷便拉了她嘱咐:“你好生伺候着,我看那厨下收拾明日的早膳去。”

    承铎也站起来,送到门口说:“嬷嬷也早些歇着,这些事让底下人去做就是了。”

    “我理会得,王爷不用管。”李嬷嬷挥手虚辞了一下,转身出去了。

    承铎便回来整好文笔,往温泉那边去。一回头,见茶茶还站在那里,他划了个手势:“你过来。”

    茶茶跟着他穿过书房后院,到了温泉池子,却是一丈见方的一个大池子,约有一人深,引了活水入池,又从另一方导出。台阶是大理石砌的,池底却铺着些素色的鹅卵石。

    承铎脱了鞋踩上那台阶,茶茶便也脱了鞋,跟他上去。那泉水很热,氤氲着蒸气,看得人朦朦胧胧。承铎脱了衣裤泡了进去,茶茶却还站在那里不动。

    承铎说:“脱衣服下来。”茶茶仍然不动。承铎又说:“你在厨房烟熏火燎站了一天,难道想就这么上我的床?”茶茶咬嘴唇。承铎不能理解她这么纠结的表情,一伸手,抓住她衣角把她拉到了水里。

    拉到水里,承铎就后悔了。茶茶前所未有地大力扑腾起来,十足打了承铎两巴掌,最后掐着他脖子,惊魂未定地喘气。

    承铎不由得有些薄怒:“淹不死你的,放手!”

    大凡不会水的人,水一齐胸,心里便着慌。茶茶此时也不管他怒,慢慢踩着池底,松了承铎的脖子,手搭着他肩膀,一动也不敢动了。

    承铎几下扯开她衣服甩到上面,见茶茶现在连他都不怕了,只顾怕水,手搂着他肩膀十分主动,承铎便一手揽着她腰,一手把她从胸摸到臀。茶茶表情都没变一下,早已严阵以待。承铎顺手在她侧腰用了点力,掐了一下。茶茶没躲闪,只微微皱了一下眉。

    承铎抬手撩了一串水珠洒到她脸上:“昨天才说你像老太婆,今天又老了两岁。”茶茶侧脸一躲,没躲掉。承铎抹掉她脸上的水,抬起她下颌,俯看着她:“你会说我们的话么?你可以试着说说,不出声,我也能读。”

    “说什么?”茶茶试探性地做口型。

    他凑近低声问:“说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茶茶愣愣地看着,仿佛他问的是一个多么奇怪的问题,让她无从回答。

    两人这样僵持了片刻,承铎不再看她,转而看她被哲仁打的伤,还剩下一些黯淡的印子。他又问:“休屠王常常打你么?”茶茶点头。他玩她的头发:“怎么打的?”茶茶踌躇片刻,用手指翩然一划,同时作口型说:“……吊着……”

    “然后呢?”

    “嗯……”她用表情告诉他然后是什么内容。

    承铎望了她片刻道:“有时我也会打你,用手或者细鞭子。”他摸着她手臂,觉得自己一用力就能掐断了似的,“不过不用怕,不会真的弄伤你的。”

    茶茶默然无声地点了点头。如果说她怕承铎,那是有点;但是她慢慢也发现承铎这个人有时是很好说话的。倘若茶茶不愿意,并不需要表示出来,意思委婉点,承铎也不会特别勉强。明目张胆地拒绝肯定是不明智的。

    她本在这样想,承铎却像看穿了她想什么似的,脸凑得很近地问她:“你不喜欢做这回事,是吧?”茶茶不知道该怎么表示好,只好茫然地望了一下天。承铎摸她脸,笑:“你这样子当真坏人胃口。什么时候得让你喜欢一下才是。”

    果然人在满足之后就会有更高的追求。当初他不就是看茶茶生得好些,随手捡来暖床的吗,现在倒嫌她不会取悦人。茶茶冰凉地笑了笑。承铎并不理会,靠了池壁不说话,心思仿佛又飘到了别处。

    他既然没把心思放她身上,茶茶也就不那么怕他,泡了会儿也不那么怕水了。精神松懈下来,便被这温热的泉水泡得一阵疲倦。过了好一会儿,承铎发现茶茶倚着他睡着了。他心里顿时泛起一股恶劣的念头,就想闪开让她呛两口水。然而茶茶扭在他手臂上,像攀附的水草。此时她没有那种防备审视他的神色,就像疲倦的人捞着了枕头一般不愿放手。

    承铎默然片刻,直接把茶茶从水里抱了起来,像抱了只宠物猫儿一般,用干毯子裹了,擦干头发,抱回床上睡了。

    茶茶仿佛睡沉了,一直没醒。

    *

    以茶茶的经验看来,男人有时在压力之下会用女色来缓解宣泄。这样的人即使外表强大,但是她知道他们骨子里怯弱。而承铎刚好相反。

    承铎每到大战之前基本是不碰女人的,因为他的精神都在为了即将到来的胜利而跃动。那是一种纯粹的主动的兴趣,而这种亢奋掺合了沉静,使得他往往冷静平和得出奇。

    茶茶隐约觉得,承铎大概又要去做什么重要的事了。

    第十四章 怪兽

    赵隼骑在马上,侧身问承铎:“你怎不多带几个人?”

    “先前连京畿营里的兵都派来了,人多有什么用。就是咱们三个,说不定能把那怪兽吓一跳。”承铎一边答话一边张望。

    赵隼不以为然:“你一个就足够吓人了,拉上我们作什么。”

    承铎郑重地说:“我想给你们一个狐假虎威的机会。”

    东方不禁莞尔,承铎的玩笑有时候并不好笑,反而是冷得好笑。

    走到那土路旁的茅屋边,承铎道:“就是这里?”

    东方点头,自己下了马去敲那钉了铁条的门。半晌都无人应声。赵隼闻到一股子味道,转到屋后,不由得“呀”的一声。承铎与东方一起过去,便见一个老叟的尸身横在地下,满布蚊蝇,大约已死数日,恶臭难闻。

    东方皱了眉,轻叹一声,从袖子里抽出一张手帕走近前,拂开上面的蚊蝇,便见那老人确是他回京时在路上遇见的人。只是他衣衫被撕扯开来,肚腹上有一道骇人的伤口,像被利物挖开,脏腑□,肠子都流了出来。脸上的神情更是惊恐万状。

    承铎与赵隼原是在战场上看惯了各式死人的,如今见了这具尸首也后背发寒,几欲作呕。东方却仍然走到近前,隔着那帕子按上伤口,看了一看才退回来,回顾那两个人道:“胸腹上有抓伤,是五爪利痕。看起来那爪子有近一尺宽,大一些的老虎也许能有这么大的爪子。”

    承铎回头四面一看,一派萧条,也没有一个人,沉思了片刻,说:“我们走吧。”说着他自己跃上马背,仍沿着那条进山的路走去。赵隼骑上马紧随其后。

    东方看了看那具尸首;远远望见,他与那老人C上的秧苗却还翠绿地长了起来,与这四周的景物极不调和。东方也不再看,上了马,一路扬尘,追着承铎、赵隼而去。

    三人一路骑到山间小径上才停下来。时已过午,分吃了干粮稍作休整,便牵着马上了山路。一路上是密林古藤,遮住了大片阳光,地上便都是些苔藓树根,很不好走。原本幽静的山林里,几只长羽的飞鸟见了动静,刷刷地飞起来,到林子上空盘旋。

    承铎耳听着动静却还不忘说话:“记得在南徐的时候,那里的草树林子全是蚊子跳蚤。我在里面钻了一天,把我咬得着实不轻。后来捉住了那些叛军,二话没说把他们赶进林子关了两天我才解气。”

    东方接住话刚说了个“你……”,赵隼一步迈出,只觉脚下一陷,像是踩到机簧,叫声:“小心!”,一时却拔足不出。那岩树上便有竹笼迎面荡来。

    承铎侧身一跃,拔出匕首挥断那竹笼上的藤蔓绳子。东方也避开转身,回腰一脚蹬在竹笼末端。两人动作相谐,浑如一人。

    竹笼飞了出去,赵隼折腰仰身,堪堪避过。那笼上向外的竹刀从他眼前晃过,飞到一丈之外,落地声钝重,里面显然绑了铁石。

    三人都顿了一顿,见再无变数,承铎俯身去看赵隼的脚。拔开一堆枯枝烂泥,却是一个铁夹子,两面做成锯尺状,将脚夹在了中间。承铎双手用力掰开那铁夹子,赵隼小心地取出脚,一跃起来,继之一P股坐在地上,龇牙咧嘴。

    他动了两动,鲜血便浸湿了鞋袜。承铎皱着眉看:“怎样?”赵隼摇摇头道:“应该没伤着筋骨。”承铎不无隐忧,那铁夹子不比两百斤的强弓力道轻,赵隼铁制的护胫已经给铁齿咬穿。

    东方看了伤势,也说没有伤着筋骨,从马背上拿来药,给赵隼裹了伤。赵隼望那不远处的竹笼,上面都是锋利的竹刀,便道:“想来这是先前捕兽时所留。”说完摇头,“不想却把我给捕了。”

    承铎与东方都笑。然而赵隼这一伤可就难办了。此行原本有些凶险,只因为承铎一定想看看什么是怪兽,才拉了两人来。赵隼这时候伤了脚,真有个什么紧急的情形,躲都躲不伶俐;若是留他在这里万万使不得;若是一起回去却又不甘心。

    三人计议了一番,承铎便作决定,还是接着往下走,赵隼骑马。行了一两个时辰,已进到了深山里。自午后起天Y了起来,到了这日暮时分,天看着就更黑了。

    承铎问东方:“你怎不占一占此行吉凶?”

    “卜以解疑,不疑何卜。如今有进无退,难道占问不吉,我们便好落荒而逃么?”东方反诘道。

    承铎点头:“不错,你不仅善卜,还是个明白人。”

    东方嘲笑道:“你这算是夸我么?”话未完,忽然一种声响在耳边响起,如海浪咆哮,从天边传来,竟是隆隆雷声。

    东方远远望了望天边一丝光亮,自语道:“不想今年第一声雷,竟响在戊午日。”

    因赵隼有外伤,淋了雨会发炎,三人赶忙避雨。那豆大的雨点已淅淅沥沥落了下来,任是你三个本事再好,也不免淋得透湿。

    转了小半个时辰,才找了个小山D,已是泥浆深陷。三人只好把马系在外面,用油布略遮了遮。赵隼先瘸着脚进了D,东方也跟着进去。承铎望着那泥水皱眉,踌躇了片刻,还是跟了进去,也只好拣高一些的石梗坐了,尽量不把脚踩在那泥水里。

    这场雨足下了一个多时辰。等雨渐渐停了,天也渐渐黑了。东方与承铎砍了些树冠木石垫在D里,总算有了个落脚的地方。赵隼略微有些发烧,他自己也知道这是有外伤的缘故,倒不担心,吃了粒治伤的丸药,从马背上拿来毯子一盖,蒙头睡了。

    东方点了堆火,把带的干粮饼子拿来烤着吃。

    承铎也坐一旁烤衣服。“有件事,一直忘了告诉你。”他忽然说,“是这样子,你离开燕州后,令妹闲得慌。因为她没见过胡人,便去和阿思海攀谈,谈到后来,两人竟称兄道弟,喝起酒来。”

    东方眼睛一瞪,承铎进而道:“被我逮着了,她还想编派我替她隐瞒不报。”

    不等东方开口,承铎继续道:“我想想还是不能帮她隐瞒,不过且帮她求个情吧。你看我面上,也就饶了她这一回。”

    东方默了半天,只好说一句:“你可真会挑时候!”

    “嘻嘻,你妹子是个豪爽性子,这也没什么不好。”

    东方摇头道:“我还没回乡时,她年纪尚小,一个人要照顾病重的娘亲,要养家糊口,常常扮作男孩子去给人做工。久了,这性子也跟男孩子似的。我离家太早,回来时,她都不记得我了。”

    承铎听他说得感伤,便道:“她虽吃了些苦,如今有你护着,开开心心便是好的了。其实像她那样过日子倒是不错的。”

    东方抬头盯着承铎:“但她毕竟是女孩子,有些事我也管不了。若是谁伤着了她,我定然是不会轻易罢休的。”

    承铎也抬头盯着东方道:“你妹子就是我妹子,这又有什么好说的!”

    东方摇头叹气,承铎道:“这种事情,各人有各人的命,你替她担心也没用。她还小,过些年自然会明白。”

    两人谈了一会儿,承铎先靠着石壁睡了。一觉睡得很沉,连梦都没做。直到后半夜时,东方叫他,他醒来似觉得才睡着时一般,换了东方去休息。

    承铎背了张弓坐到D口。这深山里万籁俱寂,时间便显得缓慢异常。他枯坐了许久,觉得有些疲乏了,打点了一下精神,拈了支箭在地上画图,想那旧时练的一套拳法。最后一招想完,抬起头来,天已变了颜色,有些透出青光来。

    承铎直了直腰,正欲伸个懒腰,忽听得一阵声响,如鸟振翅般从顶上掠过。他一跃而起出了那山D,外面还是昏暗不清,只隐约觉得那声响朝东而去。

    承铎追上两步,拈弓搭箭,一气呵成,随着那声响转身,便见密林间一个瘦削的背影一闪。承铎一愣,本扣在弦上的箭像粘在了手上,竟没有离弦。

    晖光四合里,只见一抹白色的裙裾,翩然一转,消失在林木间。

    东方的脚步声停在身后,问:“你怎不S那人?!”

    铎缓缓放下弓箭,沉吟道:“那是个女人。”

    “女人怎么了?”

    “那人穿着一件白色衣裙,身形瘦削。”

    东方道:“此人是敌非友,无论是谁也不该放过。”

    “也就一晃而过的事,一时犹豫,再S也来不及了。”

    东方觑了他两眼,想说什么,但是忍住了。

    这样一个闹怪兽的深山密林,竟有单身女子敢来,这无论如何都让人想不明白。天光慢慢放晴,承铎便拉了马要往那东面去。东方和赵隼也觉奇怪,想一探究竟。三人牵着马往东,蜿蜒着仍往深山里去。

    因为昨夜下了雨,天又才亮,太阳不曾照透,到处潮湿。三个人都是一身泥浆,很有些狼狈。路上走过一个山坳,两道石缝间便有一个小小的水涧。承铎走过时,忍不住看了几眼。再走了几步,他突然停住,又折回那水涧旁,沉默了一会儿,对赵隼道:“我们来赌赌,这水里有没有古怪。”

    赵隼在马上望望那塘水,摇头:“你必然是看出了古怪,想来诓我。我不跟你赌。”

    东方摸出一小块碎银子,扔进水里。那水清澈见底,便见银子瞬间乌黑。

    “也许是之前留下的,想要毒那怪兽。”赵隼说。

    “那不见得,你看这周围,一只鸟兽也没有。若是时日久长,必然已经毒倒了不少。”

    东方却懒洋洋地笑道:“我是没这么大的面子让人来给我下毒。”

    赵隼道:“你怎么知道这水里有古怪?”

    “这个,我们昨晚淋得狼狈,如今一身污泥,满手苔藓。适才走过这里,见了这水澄清,我便忍不住想洗洗手。这样一想,忽想到昨晚大雨,山涧原应浑浊才是,这水塘却像知道我心里有这么个鬼要撺掇我洗手一般干净,我少不得就警醒些。”

    东方仍旧笑道:“此涧虽不会说话,却是善解人意,知道五王爷有些怪癖,特地候着你。”

    承铎听他这样讲,望着那水不语,默然片刻,怀疑地摇头:“不,不可能。你是诊过她脉的,难道她能有早上那人的轻功?”

    “一个人轻功高强,内功也必高强。她非但没有丝毫内力,而且我说过了,体质十分糟糕。”

    “是了。她若身负武艺,我绝不可能不知道。”承铎陡然转身望向密林深处,“可是谁又知道我来这里……不会。哲义是常随我出门的,这次都不知道我出来做什么。”

    他静立片刻,忽然冷笑道:“我本以为是什么怪异猛兽,没见过还畏惧三分。既然是有人作怪,我怕它做甚。”

    东摇头:“那倒未必,人心若险恶起来,甚于猛兽。我们还要继续入山么?对方有什么意图,有多少人我们都不知道。”

    “要!”承铎十分言简意赅。

    *

    过了中午,承铎选了一块还算开阔的地方,三个人坐下不再走了。承铎犹如行军一般发号施令。大家各自吃饱了自带的水食,搭了两块毡布,两个人睡觉,一个人放哨,轮换来,到天黑时,每人可以睡两个时辰。

    他走了一路,便也想了一路,渐渐想出了些眉目。那涧山泉里的毒,多半是清晨时见到的那个白衣女子下的。而那女子敢一人进这闹怪兽的深山,证明她本身不怕这怪兽。她既不怕这怪兽,这怪兽便不会是什么野生的凶物。

    甚至……根本就没有这么一个怪兽。世上的武功有很多,比如鹰爪功,虎掏心,狮子吼……无不是摹仿凶猛的禽兽伤人,弄出那种伤来也不是不可能。或者可以在人死之后,用兵器做成那样。然后再传出流言,一样可以吓到人。

    那个白衣女子下毒不正是为了阻止他们进山么?如今他们到了这山林深处,对方自然是要对付他们的,且在这地利之处等着吧。承铎估摸大白天出不了什么状况,索性他们也把时间变一变,昼伏夜出。

    整个下午倒也相安无事,转眼又到了薄暮时分。天渐渐Y了下来,承铎虽在毡布下躺着,却也没睡着,只闭目养神。忽听赵隼在外面低低地说了一声:“不好。”承铎一下坐起,一把拉了东方起来。

    外面天已半暗,赵隼升着一个小火堆。承铎四面打量,没有一点声响,甚至没有一丝风,只有承铎那匹白马不安地甩着脑袋,想挣脱系在树上的缰绳。承铎不动声色地走过去,解开了缰,抚摩着马的鼻梁:“怎么了,遽步?”

    马儿往边上小跑,承铎松开手,只一瞬间,出乎承铎的反应,一个庞大的黑影从密林里扑了出来。承铎只觉一阵劲风迎面而来,他拼尽全力地向后退开,耳听得马的嘶鸣声十分惨烈混乱。

    承铎退开几步,转身一看,不由惊得呆呆的。一头庞大的怪物伏踞在东方的马上,对着东方、赵隼咆哮。东方的马已经倒地。那怪物有一人多长,四脚如房橼般粗,双目有茶杯一般大小,映着火堆的光。黑暗中看不清花色,只见它背脊上长着如龙一般的三角脊刺。

    它见承铎看它,转头看了承铎一眼,低鸣一声,转身一跃,向林中跑去。赵隼一箭S去,那箭栽在那怪物臀上,没入不到三分。它根本不当一回事,跑了几步,昏暗中似乎又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才消失在林木里。

    这一切只发生在瞬息之间,三个人都没追,三个人都惊呆了。赵隼的马惊恐极了,竟挣断了绳索,朝着相反的方向狂奔而去。赵隼瘸着脚跑了两步,一把抓住缰绳,竟拉不住它,索性跃上马背,骑着那马跑远了。

    承铎叫了他一声,没止住。回头看时,东方抖着一根铰链皱眉。那铰链是精钢铸造,却柔若丝绳,是上好的兵器。承铎仿佛记得方才东方将那铰链出手打那怪兽。东方此时痛惜地收拢来道:“这怪兽果真刀枪不入么?竟弄坏了我的兵器。”

    而东方的马便如那个路边的老人一般,已被撕开肚腹,死在当场。承铎低头想了想,道:“先把你马上的水食拿下来,我们从这边过去追着赵隼再说。”

    遽步站得远远的,烦躁得很。承铎过去牵着它时,便知道它也吓得不轻。承铎故作轻松地拍拍它的脖子,说了两句什么,也不骑马,只和东方点了两个火把,牵着它往赵隼骑过的方向走。

    约莫走了一个时辰,才见赵隼和马立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下。这里已是整块的凸岩,岩石旁边是个山崖。承铎抱了块三四十斤的石头扔下去,听声音竟是个万丈深渊。他折回崖边拾来几根枯枝点了一个小火堆。三人坐下喝了些水,吃了点东西。

    承铎忽然笑道:“可有人害怕?”

    赵隼瞪他一眼:“你都不怕,我怕什么!”默然半晌,又说:“我只是觉得,咱们有必要自己来斗这玩意么?”

    承铎拍他肩膀道:“我还就是想见识见识,如今见识着了越发想斗一斗。”

    赵隼摇头:“你胆子大,难得运气也一直好。”

    “你看看,若真是怪兽,哪有吃R只吃人R的,这些猿鹤还敢在林间攀鸣。我看了那些奏报,凡是被怪兽所伤的人都只是挖开脏腑,并不曾吃掉多少。这不是就为了唬人么?”

    赵隼道:“那我们方才看见的是什么鬼东西?”

    “它可能就是想警告警告我们,否则你以为它真被我们吓着了,自己就转身走了?然之兄,你说是不是?”

    东方点头:“不错。只是我们现在不应该在这里久呆。此地一面是断崖,若被阻断退路就不好了。”

    他这么一说时,承铎已经觉得有那么些不好了。那来路上仿佛有两点忽明忽暗的亮光。东方与赵隼也侧头看去,影影绰绰是个庞大的身形,一步一步缓慢而安静地*近。

    三个人同时站了起来,赵隼将弓拉满,待它一步步走近。走到还有一丈远时,三人才真正看清了这怪物十分狰狞的面目。赵隼一箭放出,那怪物也同时跃起,朝三人扑了过来。赵隼扔掉弓箭便抽了腰刀出来,然而东方的铰链却先飞了出去,直向那怪物眼睛劈去。

    铰链如长了眼,一着即中,竟将那怪物的眼球卷了出来。那怪物甩了两下头,只留下一个深陷的眼框,可它竟毫不畏惧,灵活地一跳,跳得那巨石都抖了一抖,直扑向承铎。承铎一脚踢起柴火飞到它脸上,险险地闪开。

    东方铰链扫去圈住了它的后腿。铰链末稍一顺,如蛇般游过它前腿,就势一铰,将它一侧的前后脚捆了起来。那怪物一下转不灵便,赵隼便跳上了它脊背,一手抓住它身上脊刺,一手擎腰刀自上而下刺进那怪物脊背,刀刺进去只觉一空,随即像刺在铠甲上。

    赵隼松开另一只手,双手握住刀柄,使尽全力将刀贯入它背脊,怪物顿时发狂,仰头咆哮,“忽——”地一下将赵隼甩了出去撞在岩石上。

    它背上C着钢刀,那咆哮的声音震得承铎耳中嗡嗡作响。然而那怪物竟立了起来,仅凭两只后足站立,竟站得跟人一般直。它这一站起来便比这几人都高。

    它抓住那根铰链一拽就把东方拉了过来,一掌劈下去,东方就地滚开,那怪物锋利的爪子便在整石的地上划出五道印子。它又一掌劈向东方,东方脚被铰链卷住拉扯不开。承铎上前拔出匕首一格,“铿”地一声,匕首不仅没伤着那怪物的爪子,反撞得火光四溅飞了出去,震得承铎虎口发麻。

    承铎吃了一惊,岂有怪物长着钢爪子的。他大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怪物置若罔闻,一掌便向他挥来。承铎没有兵器,也只好拳脚相对。连躲数十下,他心中愈加觉得这绝不是山林野兽,野兽怎有这般动作。一般人可能扮不了,若是把杨酉林装上这么一身钢精铁甲,也定然有这身形。

    承铎连连躲闪下,终于找着机会,转到那怪物身后,双手合力将赵隼C在他脊背上的刀柄横向一拉,那怪物仰头长啸,用力一甩。承铎早有准备,随它一甩之势跃出丈余。那怪物便拼命一般作势要向他扑去。

    东方已拔出脚来,顺势将铰链往树藤上飞去,挂住树藤,飞身蹬上石壁收链一旋,借着自身重力随那铰链荡来。那怪物不及躲闪,被他一脚瞪中面门,站立不住向后仰去,自身压在了刀柄上。它大喊一声,挣动了一下,失了平稳,竟向那万丈深渊摔去。

    此刻它也是精力疲敝,伸爪欲抓却没有力气,便有一种绝望的声调叫起:

    “啊——,——!”

    这声叫喊随着这怪兽身影湮没在了断崖下。

    承铎望着那断崖的方向,坐在地上兀自喘气,回头望见赵隼蜷在那里。赵隼勉强扯了扯嘴角,道:“死不了。”东方却低声笑了,抛给承铎一个物件。承铎接住一看,却是一只琉璃盏,正是那怪物被东方的铰链卷出的眼睛。他也禁不住“哈”的一声,越笑越响。

    这时,天边一丝光亮缓缓升起,又一个晴天到来了。

    第十五章 夜袭

    夜暮时分的靖远王府里,承铎穿着一身素绸中衣,懒洋洋地歪在软榻上,头枕着双手。软榻一旁却是几扇窗户,如今都敞了开来,便能嗅见窗外回廊下的蔷薇香。

    窗户左面有一架装满了书的大书橱。书橱旁点着一盏壁灯,灯芯结了个花儿,烧得“噼啪”一响。与这壁灯比起来,站在一旁的茶茶便要寂静无声得多。

    她凑在灯下看一本书,翻了一页,不知道看见什么,兀自浅笑。承铎翻了个身,问:“什么时候了?”

    茶茶跑到他身边,曲起小指和无名指比给他看。她的手指洁白纤细,指甲干净整齐,手上没有一件饰物。

    承铎想也没想,一张嘴咬住她手,茶茶一挣,承铎牙齿用力,没挣掉。咬得茶茶瞬间皱了眉,放下书去解救自己的手指,结果承铎一只手就把她两只手腕捉住了。

    他坐起来,一把将她扯倒在榻上,另一只手拿起那本书来看,竟然是一册《通史》。承铎倒没想到她看这种书,放开她手腕,俯身看她道:“我看你年纪虽小,却也见识过人,可见过记载有什么野兽叫起来像人的。”说着做饿虎扑食状,吼给她看:“啊——”

    茶茶本来撑着那软榻想起来,这一下撑不住,笑得瘫软在上面。点头。

    “是什么野兽?”

    茶茶轻轻吐气,一字字作口型:“衣冠禽兽。”

    承铎脸一沉,道:“你在骂我?!”

    茶茶立刻敛了笑,连忙摇头,心里却大不以为然:你怎么就觉得说的是你?

    “逗你玩,这么当真干什么。” 承铎收起严肃的表情,“我这两天不在,你可有乖乖的?”

    茶茶点头。据李嬷嬷的汇报,茶茶对于做菜迸发出了浓烈的热情。加上她还算聪明勤恳,学得不错。李嬷嬷昨天甚至还自己做了一碟子红枣糕奖励她。

    当然茶茶每天都在李嬷嬷视线范围内,只除了晚上四五个时辰。要到那怪兽出没的地方,快马往返也得一日夜工夫。似茶茶这般弱质,那是不可能去得了了。

    若说她有什么让承铎疑心的地方,那就是下毒。承铎此番又被人下了一回毒。茶茶如能识出哲仁那无色无味的毒药,用毒也必是能手。只是,当初她究竟是不是辨出那毒来,承铎也吃不准。

    他敢把茶茶放在身边,只因为他知道一点:茶茶这人惜命得很,知道怎么对自己最有利。她若害死承铎,自己也跑不掉。以茶茶在军中的表现,远没有舍出性命来的慷慨。如果她是别人安C的眼线或者杀手,这样素质的杀手委实少见得很。这就让承铎好奇起来。

    承铎也倒下去抱了她,两个人挤在软榻上。

    “我这次可见着了一件怪事,让人好生费解。”承铎说。

    茶茶眨巴眨巴眼睛。

    承铎盯着她,缓慢地说:“我明知道这些事情背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却找不着其中的关联。你说,这该怎么办?”

    茶茶浅笑了一笑,摇摇头,嘴型说:“不知道。”

    “如果我一定要你说呢?”他的语气五分威胁,五分玩笑,分得十分平均。

    茶茶注视他半晌,又轻吐了几个字。

    承铎没看明白,问:“什么?”

    茶茶犹豫片刻,见他执意要问清楚,挣开他坐起来。那软榻上有张矮几,放着一盘子时令水果。茶茶端了笔墨来,端端正正跪坐着写了几个字。

    承铎看了,却摸不着头脑:“跟着烟走?”

    茶茶点头。

    “为什么要跟着烟走?”

    茶茶便写:“是谚语,翻译过来大约就是这个意思。有一种迷D,风化而成,纵横错落,人进去便走不出来。后来发现烟是飘向出口的,跟着走,就能找到路。遇到难题时,我们就常这么说。”

    “嗯”承铎沉吟道:“就是说当你想不明白的时候,也许线索就在你忽略的地方?”

    茶茶点头。

    承铎无语地看着她。很好,她态度端正,配合积极,煞有介事地讲了一条没用的大道理。承铎这个威胁与玩笑并举的技巧型提问就被她扯到不知道哪里的鬼迷D里了。

    承铎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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