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旧的钟声在身后蓦地一停,随后利落地留下了七道厚重的撞击声。
温辞在钟声停顿的间隙里抬头看向他爹,然后,抿唇一笑:“如果我觉得自己做的事是对的,那我便不会因此后悔。如果我知道自己做的是错事却还要去做,那就表示我觉得这‘错’是值得的。”
向来走霸道总裁而非最佳辩手风的温教授被自己儿子怼的一愣,沉默片刻才捋清了他话里的逻辑。
“强词夺理!”温教授强撑着骄傲地哼了一声,但神色却已缓和了下来,“算了,来书房。”
他转身上楼,顺便道了句:“现在国内什么情况?”
温辞跟着他到了二楼书房,还非常有眼力见地给温教授倒了杯茶水。
“现在还是那样,甜党咸党征战不休”
“啥?”温教授震惊地转过身,“甜党咸党?什么时候连党派都换了?”
温辞顿了顿才回道:“这是个外号,有典故的。”
华国执政党派主要有三个,常被人戏称为“三国鼎立”。不过其中的“激进党”却因为政治意见太过偏颇所以一直没什么声势,支持的人不多。
剩下的两个旗鼓相当的党派,一为“青党”,一为“军党”。
青党坚持“农商富国”,理念大概是——有钱才是硬道理!
军党则坚持“军政强国”,理念大概是——拳头硬才是真的硬!
其实两方说的都挺有道理的,但真要是区分出个谁胜谁负来,就有难度了。是以这两个党派也一直不分上下,你来我往得很是欢乐。
“前不久两党代表竞选,结果差点吵了起来。”温辞笑着回忆,“好像是因为青党那边有个人说了句‘农商怎么能不是最重要的,要是农商不发达,你连盐都吃不起,还在这儿竞选什么啊!’”
温教授回忆了一下这些年自己听说的关于青党的消息,不由得跟着笑了起来:“他们是这样的,性子都很急。然后呢?”
“然后军党的那个人当时大手一挥!”温辞乐不可支,“说什么——愿以死生护国家。对我们来说只要心存信念,别说没有盐吃,就算吃土,那也都是甜的!”
温辞唯一耸肩,眼睛里全是笑意:“后来这视频被传到网上,大家都笑得不行,就给他们取名叫‘咸党’和‘甜党’了。”
“原来是这样。”温教授叹了口气,“不过无论青党还是军党,无非理念不同罢了,其实本质上都是为了华国好。只有那个‘激进党’”
温辞闻言,也敛了神色,认真地点了点头:“而且很不幸的是,它正在崛起呢。”
长久的沉默后,温教授终于如同妥协一般地起身拍了拍温辞的肩膀:“我虽然担心你,却也尊重你。你一直是个有主见的孩子,只要你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就好。”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温辞认真道,“而且有些事情,与其逃避,不如主动回击,也许胜率会更大呢。”
两人正说着,门口突然有人敲门。
随后,便听到温离的声音顺着门缝飘了进来:“叔叔,哥哥,你俩说什么呐?我能进来不?”
“能。”温教授抬头应了一声。
温离探着脑袋走了进来,先是看了看温教授的神色,又仔细打量了一下温辞reads;。
“你们没吵架吧?”
温辞无奈道:“为什么要吵架?”
“我看你们上楼的表情好严肃”温离鼓了鼓嘴,“那你们现在聊完了吗?”
温教授双手交叉托腮:“谈完了,你是想找阿辞吧?”
“是啊!”温离瞬间来了精神,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温辞,“你说好会陪我下围棋的!”
“陪,陪。”温辞揉了揉眉心,“爸,那我先下楼了。”
“去吧。”温教授大手一挥,“准奏了!”
温辞:“”
终于捞回了自家哥哥,温离下楼的时候都在高兴地哼曲子。
他边走边回头,像是害怕温辞中途跑掉一样。见温辞走进了娱乐室,他还顺手把门给锁上了。
温辞颇感头疼地看他:“你锁门做什么?”
“怕你跑。”温离将棋盘推到了屋子中间,又摆好了椅子,“你以前就总是跑掉,现在都已经跑到另一个半球了,所以我当然要把门锁好了,不然棋都下不成了。”
温辞:“”
“还是老规矩,我执黑先行?”温离笑眯眯地看着温辞,幽幽落下了一字,温和道,“你跟你那个室友相处的怎么样啊?”
温辞也跟着落下了一子,头也不抬:“超级好,我可喜欢他了!”
温离:“啥?你说啥?”
“他可好了!”温辞用尽全力才让自己的神情显得真诚些,“他又温柔,又善良,从来不惹我生气,也从来不欠,还从不粘着我,简直是个完美的人!超、级、完、美!”
温离拿起棋盒一把扣到了棋盘上:“不下了,我去买机票。”
温辞笑着睨了他一眼,随后一手搭在棋盘旁,将零落的棋子都收回了棋盒。
“你都快十六岁了,怎么还这么幼稚。”
“哥哥,我一点都不幼稚。”温离认真地看着温辞,“我们是家人,当然要比其他人更重要。你,你都没说过喜欢我!”
温辞:“”虽然我没说过喜欢你,但我说过不喜欢你呢!
温离继续道:“不行,你不能喜欢他,你要喜欢我!”
“看吧,我就说了,你太幼稚!”
“我不幼稚!!”温离急得差点跳起来,“他自己没有哥哥嘛,为什么要抢别人的哥哥?”
温辞想了想,严肃道:“他好像确实没有哥哥。”
温离顿了顿,声音忽然低了一些:“那他有爸妈吗?”
“”温辞喉咙一涩,抬起头看向这孩子,却发现温离居然眼眶都有些红了。
“反正都有那么多人喜欢他了,你就不喜欢他不行吗?”温离眨巴着眼睛,神情竟分外可怜,“我我有的东西这么少你就更努力、更加倍地喜欢我一下不行吗?”
“我很喜欢你reads;。”温辞将温离适才落的一子放回了原位,“但你要的喜欢是无限度的。”
温离忙拨浪鼓式摇头:“有限的有限的,我也不要太多,我只是”
“那你为什么不允许我喜欢别人?”
温离一滞,努力想要辩解:“我,因为我”
“阿离,你要记得。”温辞落了一子,“棋子是不会变的,会变的,是执棋的人。”
“一个人有多喜欢另外一个人,其实取决于被喜欢的人做了什么、是什么样的人。”
“我有多喜欢你,那取决于你有多符合我喜欢一个人的标准,而不取决于我。因为我的标准,是用来衡量我生命中的所有人的。”
温辞笑着抬起手,揉了揉温离的脑袋:“所以不必担心新朋友的出现会影响我对你的喜欢。毕竟,你没有改变,你还是我喜欢的那个阿离,不是吗?”
温离撇了撇嘴,低低应了声“哦”,片刻后才又在棋盘上添了一子。
说实话
其实他没太听明白他哥到底在说啥,但好像是在向自己保证了不会因为交新朋友就忽略自己的意思?
应该是这样吧
但是他说的又不是代码,我也不知道到底是“true”or“false”啊!
半小时后。
寂静的娱乐室内——
温小离又一次将棋子全部扣在了棋盘上。
“哥,你喜不喜欢我,我不想管了。”温离面容严肃,“但是,但是你能不能善待我啊!!!至于吗,落子落得那么狠!!!至少让我多活一会啊!!!”
温辞托腮笑着看他:“我已经很努力地在放水了,可惜连放水都救不了你。”
温离:“”
“算了,不下棋了!”温辞收拾好棋盘,站起了身,“开电脑,一起打网游吧。”
温离瞪圆了眼睛:“以前我给你推荐网游,你不是都没什么兴趣吗?不是说完全不想知道这都是些什么吗?”
“哦?有这事?”温辞回忆了一下,好像还真有,“但是我之前跟着玩了两局,感觉还行,用来打发时间还可以。”
温离灰常敏锐:“跟谁?”
温辞仔细地回想道:“是游游教的我,染染也跟我打过几局,周舟也玩过、但他打得不好,阿衡还可以、他上手很快,梁小峥嘛”
温离:“”
这是谁?这都是谁?这都是谁跟谁?!
“哥。”温离撇着嘴,冷声道,“一般在国内,弄死一个人需要判几年?”
温辞:“”
温离哭丧着脸:“要不我们还是重新探讨一下,怎么样才能让你更喜欢我的问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