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电视剧播放的时候往往按照时间顺序发展,但在拍摄的时候却以演员的时间以及背景布局等为主要参考。
所以虽然苏临淮和楚衡无刚刚进入剧组,但拍的第一场戏却并不是整个故事的开头,他们拿到的剧本自然也不是故事刚刚发生时的剧本。
按照剧本的时间线来看,现在的女主已经逆转时空成功,刚刚回到年少时不久reads;。
而苏临淮接下来要拍的这一场戏,讲的正是女主与他的重逢。
这场戏可以说是全剧第一个□□点,但对于苏临淮来说问题却不算大。
因为作为一个温柔的哥哥,他只需要要保持微笑,不断跟女主叨叨“吃得好吗?”“穿得暖吗?”之类废话就好了。
——这并不需要演技,只要有脸就可以了。
将台词又在心中过了一遍,苏临淮终于稍稍放下了心。而休息室外的片场中,正在进行的拍摄也过渡到了白热化阶段。
现在正在进行的是一个男配的戏份。
这男配的角色是个医师,悬壶济世,品格很是高尚,在剧中也算是个重要角色,对于推动男女主角的玛丽苏和恋爱大业起着巨大的辅助作用。
虽然完全不明白一个修仙的世界为啥还会有医师,但是连“国家纷争”这种坑爹的剧情都出现了,医师什么的似乎也就不那么奇葩了。
对于这种与自己没什么戏份交集的角色,苏临淮本不感兴趣。
但毕竟这角色身份与自己相同,何况他背完了台词也实在是闲着没事,便准备过去凑个热闹,顺便也学习一下“前辈”的演戏经验。
虽然拍摄中一般不允许“闲杂人等”随便靠近,但见苏临淮靠过来,旁边管理秩序的场务却并没有多加阻拦。
华临作为华国第一大娱乐公司,背景强硬得很,何况苏临淮还是华临的“种子选手”,自然不是场务得罪得起的。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拍摄之前导演特意交代过,若是华临的两个孩子愿意过来“学习”,便让他们过来好了。
得到了“特许”的苏临淮毫不费力地挤到了最好的围观位置上,一边瞄着导演面前的摄像机,一边观察场中人的表现。
饰演这位医师的是个刚出道不久的新人,长得还算不错,可演技却实在太差了些。
通常情况下,演戏会产生两种情况。
一是演员强行靠台词和造型往自己的角色上靠,二是成为这个角色。
前者如同木偶戏,努力让木偶跟着自己的节奏走,却难免显得僵硬。
而后者却像是在拍纪录片——
我本来就是这个人,现在不过是把我的过去给你们重现一遍罢了。
后者的境界自然是很难实现的,但处于前者这一阶段的人不断努力,也终有达到后者的机会。
然而面前这位“新人”却似乎并没有这么远大的抱负。比起化身为剧中人物,这位新人显然更在意自己的发型和颜值。
苏临淮用余光偷偷瞄了眼导演,这位一向脾气极好的前辈此时面容少有的严肃,然而他却并没有立时打断新人拙劣的表演。
十几分钟后,苏临淮终于艰难地“熬”完了这场戏,导演这才冷着面目朝场中央的新人招了招手。
迟迟没听到“通过”也没听到“卡”的新人疑惑地走上前来:“导演,我演得有问题?”
导演被他这不解的态度气得哭笑不得,反问道:“你说呢?你觉得自己没问题?”他拿起台词本敲了敲放置摄像机的木桌,“你是个医师,悬壶济世的医师,还是个仙人reads;!你自己看看你拍出来的样子。”
导演挥手让摄像师将画面往回切了一遍。
“你看看你的动作和表情!你有一点点为医者的沉稳和气度吗?你见过哪个医生光靠耍帅就可以救人的?!”
“哐”得一声,导演狠狠一拳砸在了桌子上:“你是新人,演技不好没问题,可是态度很重要!你看你自己的样子,这是想好好演戏的态度吗?”
他恨铁不成钢地朝新人挥了挥手:“自己下去想想吧!”
薛导拍戏多年,这片场里跟了他好几部戏的大有人在,但却都是第一次见到他发这么大的火。
这其中除去新人态度确实不正外,自然也有其他原因。
薛导为人虽好,却也是个有私心的普通人。这个新人正是他的子侄,算是“走后门”进的组。
对于这个靠自己关系得到角色的后辈,薛导自然格外严格。然而这个新人却丝毫没有“为薛导争气”的决心,反而仗着自己和导演沾亲带故、散漫得很。
这敷衍的态度连苏临淮这个门外汉都看出来了,何况执导多年的薛导?
一想到这么个给全剧抹黑的人物还是自己放进剧组的,薛导就觉得脸上一阵阵发热,恨不得时光倒流回自己同意这新人进组之前才好!
然而薛导的羞愧和煎熬,新人自然是理会不了的。
他冷着脸回到了休息区,从助理手中接过水赌气似的咕噜噜喝下了大半瓶。
小助理见他这般不悦,怯生生地劝了句:“薛哥,别气了,薛导也是为你好”
虽然心中百般怨怼,但这新人倒也不傻,勉强将眼中愤恨一敛、虚伪地道了句:“我当然知道,我大伯还能害我吗?”
说完,新人心中怒气不减,又冷哼了一声:“我只是觉得大伯有点小题大做了!还什么医者风度?医者有什么风度?我演得不对吗?”他甚是嘲讽地笑了笑,“我要是真想写实,就应该跟个大爷似的坐在那儿把手一伸,说——‘没有红包?没有红包看什么病啊!’呵呵!”
他潇洒恣意地“呵呵”完毕,又举起水瓶喝了口水,然而这口水却并没有被他顺畅地咽下去。
“唰”的一声,一道冷光携风而来,剧烈的冲击直接将他手中的瓶子掀翻了出去!
瓶身跌落在地,还未喝完的矿泉水顺着瓶口流淌而出,还有不少溅落在他的衣领和袍袖间。
新人被这变故吓了一跳,一口冷水转道而去,将他呛了个半死。
他顺了半天气才缓过来,连忙顺着这撞击看去,却看到了一束泛着寒光、与水瓶同时坠落的箭矢。
这箭矢以橡皮头代替了原本锋利的箭尖,正是剧组专用。
只是剧组之中,却从没有人射出过这样精准而有力的一箭。
新人不敢置信地抬头望向箭矢来处。
在他几步之外,站了一个年轻人。
这人一身烈烈红衣,衣袂翩然、霞姿月韵。
他手上挽了把精致的银色弯弓,一双骨节分明的手还保持着送箭的姿势,弦如满月reads;。
被吓了一跳的新人想都没想,脱口吼道:“你有病啊?!”
来人收弓回身,听到这声怒吼却一丝波动也无,眉目极其平静。
新人咬牙切齿地盯住这人,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眼前人穿的是古装,肯定也是剧组里的演员。
只是这人怎么面生,好像从没见过的样子?新进组的?
他抬了抬下巴,刚想端出前辈的架子问句“你是谁”,不料对方却忽然缓缓向前踱了两步。
这人寒凉的眸色间似乎还带着适才那泠然一箭的威力,竟迫得新人不自觉地跟着向后退了好几步。
待到新人反应过来自己的丢人举止,便想先声夺人、找回场子。
然而对方却先他一步开了口,淡淡道——
“‘人命至重,有贵千金,一方济之,德逾于此’。此为医德。”
新人怔了一瞬,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人是因为自己刚才那几句抱怨不忿,来跟自己议论“医德”来了?
“你是不是脑残啊!这也值得生气?居然还拿箭射我”新人甚为气氛地咆哮道,“而且我说的有错?你问问你自己,就现在的医生,他们也配提医德?”
对方闻言,干脆利落地点了点头:“配。”
新人被他毫不犹豫的回应噎得一顿,一时除了骂人的话竟然完全不知道该回应些什么好。
这世上居然还有这种人?而且这人还跟他是一个剧组的?!!这种人难道不应该被好好地关在精神病院里头吗?
“真特么倒霉,拍个戏也能遇上神经病!”新人啐了一口,嫌弃地翻了个白眼,完全不想再跟这个“神经病”交流。
然而他一转过身,却发现在自己身后不远处也站了个人。
这人一袭天青色窄袖长袍,手中还握了把坠着玉石的雪白折扇,眉目如画,正幽幽地望着这边。
见新人望向自己,他眉尾一挑,似笑非笑地回望了一眼。
被这一眼笼罩的新人不知为何忽感如芒在背,竟不自觉地避开了与这人的对视,往旁边踉跄着移了一步。
这人冷睨了新人一眼,将手中折扇轻轻敲了敲手心,甚是从容地与新人擦肩而过、站到了红衣男子的身边。
“你是怎么知道这句话的?”苏临淮“唰”地展开折扇,满眼笑意地望住了面前红衫灼然的楚衡无,“莫非你连千金方都看过?”
楚衡无摇摇头:“不曾。”
见苏临淮疑惑地望向自己,他又解释道:“但我在你的书桌前见过。”
那以墨色书就,如镂刻般纹于纸上的文字,就被摆在这人的书桌上方、一抬眼就能看到。
他这般喜欢苏羽茗,都从未在房间内摆过这人的海报。
唯有那张已微微泛黄的宣纸,被他置于头顶,时时自省。
珍之重之。
人命至重,有贵千金,一方济之,德逾于此。
纵死不改其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