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翰邦离开后,伍乐旋更显得形单影只,昨天的身体触伤还未完全恢复该有的元气,即便身影高挑,却也因为体虚而显的弱不经风,实实可怜。
驻足的家佣面面相觑,不由靠近低声:“这家是不是要变天了?撄”
“只要小先生要,没有什么不可能。老太太在一天,二先生的后盾就永远没小先生强。”
“我现在是看出来了,老爷子权威,却独惧老太太,老太太要强一辈子却独宠小先生,小先生难相处,却满心满眼都是米小姐。你看大先生在外面多威风,回到家对着小先生,老半天哼不出一个声。”
“老爷子老太太,大先生大太太,小先生米小姐,如果以后结婚再添个小少爷,那这一家四代的完美无缺,还有二先生什么事?”
“你们说够没有!”
大厅很安静,家佣的话,即便低声细语,却也落进了伍乐旋的耳中。一家四代完美无缺,就如同针尖般的刺痛她的神经,让她一反往日的优雅,对着那些家佣吼斥。
其实早就没有优雅,在她吼宁翰邦,而宁翰邦却若无其事的时候,她这个宁家二太太
便成了佣人眼中的笑柄。
其实她无所谓笑柄不笑柄,经历过四五年人不人鬼不鬼的婚姻生活后,她领略到男人的暴戾疯狂,经历过数次电话求宁呈森而不得后,她领略到男人的狠绝无情偿。
所以,宁呈森今天会说出这样的话,实在不是什么稀罕事。
她恨父母让她在这桩婚姻面前处于如此被动的状态,她也恨哥哥的不闻不问,更很宁翰邦的无所不用其极reads;。
在自己的追求向往利益面前,所有的人,都是自私的。
家佣在她的吼声后做鸟兽散,而她,也开始提步上二楼。
昨晚没有回来,孩子由母亲照料,就算再如何恨宁翰邦,这个孩子到底是亲生,做不到不心疼不管顾。
推门进儿童房,母亲正给他穿衣,小屁孩见到她,飞身扑过来,兴奋叫嚷:“妈咪妈咪!我想死你啦!我就说是米姐姐救了你,你没有死,可是,你昨晚上上哪儿去啦?”
小小的头颅往她大腿上拱,求抱。
伍乐旋却只觉得讽刺,她想害米初妍,结果是把自己害了。
何母上前,抱住小人儿:“宵宵乖,妈妈累,抱不动你,姥姥抱。”
小人儿才抱起,就有佣人经过,何母跟着把孩子交给佣人,让她带着去吃早餐。
之后,折回房内,看自家女儿:“小旋,你糊不糊涂!宁呈森的人是你能动的吗?读中学就能卸人手脚的性子,你是没有领教过他的狼狠是不是!现在他逼着要你们搬出去,以后这个家还有没有你的地位?你去动宁呈森的女人,所有人都清楚你的心思,你对自己的侄子念念不忘等于是让翰邦没脸,以后你还想不想好过了?!”
“我什么时候好过过?”伍乐旋弯身坐到宁呈宵的小床上,声线极冷,冷沁骨血:“我不好过,我为什么要让那些罪魁祸首好过?我为什么要让别的女人得到我陪葬那么多年青春却未曾拥有过的男人?”
“感情是可以培养的,你为什么就不愿跟翰邦好好过日子!儿子都三岁了,闹腾什么!”何母苦口婆心。
“你们怕我跟宁翰邦闹,不过是因为你们同绑在一条利益线上,在你们眼里,我到底算什么?感情可以培养,你怎么不叫哥哥赶紧成家然后接手你们的事业去?”
无情,冷漠,便是此刻的伍乐旋,几句话硬是逼的何母再不做声。
无言再谈,何母开了门,想要出去看宁呈宵。然而,房门开启的瞬间,如叮咚流水般倾泻而来的琴声,却是让伍乐旋怔的瞪眸。
何母也是惊讶,步出房门抬头望楼上,确定琴声是从三楼传来的时候,略带忧心的回看伍乐旋。
几秒后,伍乐旋讥笑:“我搬,今天就搬!”
婉转柔长的旋律,如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分明清冷,又如这般雨后阳光的温暖平静,回荡在这栋古式文艺的别墅中。
不止是伍乐旋母女,还有楼下的家佣们,还有刚从外归来的老爷子老太太,和他们带回来的客人,以及,最后进来的宁振邦,皆在琴声响起的时候,驻步凝听。
犹如多年前那个喜欢在琴房奏曲的温婉女子,琴声如诉,书写着她短短几十年生命中最灿烂的风霜,又或最初来宁家时的青涩果敢,如丝如密的流淌进每个人的心尖脉络。
同样的曲调,弹奏出来的是不同琴韵。在爱与被爱的疯狂追逐中,对尘世情感,有着过尽千帆的素淡透彻,在异国豪门中,沉淀着半生来的波澜壮阔。
以曲寄情,每个属于她的音符下,似有无尽的忧伤,却又都埋藏着她平静而柔韧的慧质。
直至一曲终毕,尾音圆润而上扬,休止在指尖,久久萦绕在楼前屋后。
抬头望楼上,安静异常reads;。
“舒染,真的把小森教的很好。”好几秒的沉静过后,坐在轮椅上的宁四齐,仰头微叹。
“十年了,只有妍妍,才让小森重新去碰那架钢琴。”老太太别头,在无人的旁侧,轻抹眼梢的湿渍,抹后,又是叹:“老头子……”
老头子……
低念的一声,却是久久接不下话,老太太回过头去看宁振邦,却见他挺着背,僵硬身躯,面色木讷,眼底晶润,忍不住又心疼:“振邦。”
“妈。”宁振邦抬头,看母亲:“我就不进去了,夏晴还在公司等我。”
老太太点点头,挥手:“去吧。”
旁边的客人瞧出了异状,开口:“我会在伦敦停留几天,不方便的话,我改天再来拜访?”
宁四齐听声,在轮椅上着急反身:“不用,你档期满,来一趟不容易,跟我进书房来。”
话才落,楼上有人噔噔下来的脚步声。
一曲终后,宁呈森接到个电话,身姿修长的靠在琴房的窗口处,沐浴在淡淡的晨后光芒中,浅淡出声,许久不停。
米初妍听的窒息,默默退出琴房,想寻一处可以透气的空间,于是,拐下了楼梯。
一首美好深情的《梦中的婚礼》,硬是被宁呈森弹奏的故事频起,伤感沉重,也是因此,让她对舒染,更多了敬重与疼惜。
说疼惜,好像不太准确,因为,舒染是她的长辈。可是,就是止也止不住的心发疼,泪横流。
宁呈森说,这首曲调是舒染最喜欢的,寄托着她对爱情,对婚姻的向往。为了心中的所谓爱情,她飘荡在异国,却是到最后,无声隐没。
起初,她是被宁呈森圈抱着,坐在琴凳上,与他覆手同奏,可是后来,她的手,就再也动不下去,只在模糊的视线中,看着他修长无暇的手指如同行云流水般的在琴键上跳跃。感受着他温热的怀抱,沉稳的心跳,安安静静的沉浸在其中,随着他的琴声,一颗心,起起伏伏。
然而,米初妍怎么也没想到,这么一下楼,竟是让她在大厅瞧见个熟人,视线迎头相撞的时候,因为太过讶异,米初妍忍不住脱口:“徐二哥?”
徐暮云同样惊讶,但毕竟是男人,不若米初妍直接,只是淡淡颔首,温语道:“这么巧?”
“哦……是……是挺巧的。”
隔着上万公里的空间距离,在异国他乡,在宁家的屋子里,撞见个熟人,不容易。因为惊讶,攥住了脚步,停在楼梯半空,上下不得。
既是熟人,没有再回到楼上躲避之理,可若是下去,那里似乎没有她站的位置。她在宁家,也不过是个客人,而且,还是个身份有些尴尬的客人,不管她跟徐暮云怎么对话,都好像能让旁人关注。
米初妍不习惯在宁家人的瞪视下做任何事,以致,尴尬似有升级。指了指身后,正想说,要上去叫宁呈森下来之时,宁四齐开了口:“你们认识?”
“算是认识,米小姐是我大嫂的好朋友。”这话,是徐暮云接的。
“哦对,他大哥就是宁呈森的好兄弟徐暮川。”米初妍又加以强调的解释了句,解释完,又看徐暮云:“那个……徐二哥,我去叫宁呈森下来。”
“不用,我今天来是应宁老先生之邀,有事要谈,就不去打扰宁教授的宝贵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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