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娇嫩的脸上红晕满布,朝时彩霞一般,发鬓散开,此时瞪着她含羞带怯梨花带雨的表情,让人徒增一股怜惜之意,如斯娇柔的模样,却吓得木雪不轻。
她在木家替她那异母大哥收拾书房时,偶然碰掉过一本书,书上描绘男子动情时的表现与她面前的钱玉一般无二,忽然想起这个,木雪见了鬼一般,霎时后退几步,抵住门框,面色发白,害怕的望着她面前的钱玉,“你,你别过来。”
“本少爷是老虎么!”钱玉冷笑,脸上红晕褪却,自己这个样子了,她还是那么怕自己,涌上的欲/念瞬间冷却,眼神刀子一样刮着她,“滚。”
木雪嘴唇歙动,面色惨白的方要说话,钱玉不容情地眼神更冷,指着外面,“滚!”
“我……”
“我让你滚,没听见?”
钱玉眼神凶恶,恨不得吃了她一般,木雪也怕她对自己做什么,慌张地打开房门,撞开听见开门声急忙迎上来的乔管家和钱多,头也不回地跑回了房里。
“呜……”听不见脚步声了,钱玉懊恼地把脑袋埋到蒲团里想闷死自己。
真是丢人现眼……偏偏还是在她面前。
挪啊挪,挪到木雪丢下东西的地方,撑着身子把被褥展开,钱玉滚到被褥里头,把自己裹成一个茧,呆呆的出神。
她今年十五岁,刚巧是三年前木雪及笄的年龄,木家多出美人,木雪也不例外,虽然是庶出,木老爷为了让她以后能嫁个好人家自己好捞油水,在她及笄的时候可是遍请了城中有公子的权贵人家,当然,她爹带着她也过去凑了凑热闹。
只她当时年幼,无人肯把心思放在一个年幼稚童身上,她爹顾着与那帮乡绅寒暄,不提防她贪玩走丢了路,一个人在木家花园里哭时,就遇见了那时候的木雪。
可能她已经忘了曾经领着一个哭的稀里哗啦的小娃娃去找爹的模样,可她到如今都忘不了她当日一袭兰色白衣下的柔美面容和温柔的微笑。
想着想着,下腹不自觉又是一阵暖流涌过,钱玉把头往被窝里一缩,懊恼地喃喃道,“啊,往事成风,成风!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念了会儿佛经,终于心神清净了,钱玉摊开自己的身子,趴在被褥上,戳着棉被,心下发苦地自我催眠道,“再想她你就去自戮,再想她你就去自戮……”如此喃喃几遍,终于睡着了。
窗外一道人影,无声地看了她一会儿,见她这幅模样,叹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静悄悄走了。
***
“不许跑,美人,过来,让大爷爽一爽……”男人流着涎水,肥大的身子向她扑了过来。
“不要!不要!”
“少奶奶,少奶奶您醒醒……”
“啊!”木雪满头大汗地从梦中惊醒,一跃坐在床上喘着气,旁边小丫头见她终于醒了,忙递了条浸水的帕子给她拭汗,口中嚷道,“少奶奶,太好了,您终于醒了,您吓死奴婢了。”
木雪惊魂未定,呆怔地拿着手帕擦了擦脸上的薄汗,望见小丫头担忧的脸,心下一阵暖意,温声问她道,“我方才……怎么了?”
“少奶奶,您方才做噩梦了,一个劲的嚷着不要,吓死奴婢了。”
“啊,是这样。”木雪淡声点头,回想着梦中场景,脸色苍白的愈发厉害,望着外头的天色,已经透亮了,忙掀起被子起身,“遭了,现下是什么时辰了?”
“少奶奶您别急,现下才卯时三刻,少爷平常都是巳时才起身的呢。”
她又不是钱玉,哪里得那么晚起身,木雪摇头,站了起来,“老爷该起了,我这个媳妇又怎么敢继续睡,我还是快过去请安吧。”
“唉,奴婢侍候您梳洗。”说着,小丫头又唤进来几个侍婢,服侍木雪梳洗起来。
刚穿好外衣,忽的从外头跑进来一个小丫鬟,进来就对木雪叫道,“少奶奶,不好了,不好了,府里跑进来一堆拿着刀的人,说是要让少爷偿命!”
“什么?让咱们少爷偿命?谁有那个胆子!”丫鬟们听说,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
“怎么回事?”木雪闻言也是大吃一惊,询问道。
“奴婢,奴婢也不清楚,那帮人一窝蜂的跑进来,嚷着要少爷偿命,跟咱家的护院打在一处,乔管家他们如今在前院跟人对峙呢。”
木雪皱眉,对那丫鬟道,“老爷呢?”
“乔管家已经派人请老爷了,奴婢看事情严重,就来找少奶奶了。”
“好,”木雪点头,“我跟你去看看,你快在前头带路。”
***
跟着小丫鬟走到迅速走到前院,离得不远就听见一阵喧哗谩骂声,木雪走至近前,就见钱家青衣的家丁们面色严肃地站在乔管家身后,他们对面,一伙着褐衣的大汉簇拥着一个穿着华贵面色清颧的中年男人和被抬在担架上身上绑满了绷带的青年公子,正怒目相视。
看见那男人,木雪心下一惊转身就想逃,不为别的,来人正是她那风流成性市侩的爹和她那被钱玉打的不成人样的大哥。
木雪正要转身,忽然木老爷出声咄咄逼人道,“你们家教的好儿子,把我儿子打成这幅模样,该怎么交代为好?”
乔管家不卑不亢,“木老爷稍安勿躁,咱家老爷过会儿就到了。”
“你们老爷到了,你们老爷到了我儿子就好了不成!”木老爷冷笑,一张瘦黄的脸上满是奸滑,他昨晚上和新纳的姨娘在床上肉搏的正欢呢,底下人就来报少爷被人剪了命根子,气得他下边的东西一下子就软了,一肚子火气没处发,派人到首饰铺里问明了缘故,大清早的就带着家丁往钱家讨公道来了。
他也不是真的想和钱家杠上,这乡城十里八里的,就数钱家最有钱,又和官府有关系,他又不傻,为了个不成器的儿子惹上这个老虎,他这趟来主要就是讹钱家一笔,最近这几个月北边战事,把他在那边的商铺都毁了个干净,赔了好大一笔银子,就是嫁了三四个女儿也没填补上,偏最近大夫给他前几个月新纳的几个姨娘诊断,都怀上了男胎,他正愁没地方弄银子养儿子呢,这钱家少爷就把他儿子给打了,这一笔银子,他可是赚定了!
“那您说,这该怎么办为好?”木家老爷贪得无厌,这是远近闻名的事儿,乔管家也知道,看见他这幅无赖模样,就知道今儿这事怕是不能善了了。
木老爷洋洋得意,笑道,“给我十万两银子,这事就算了了,否则,咱们就到县太爷那里去理论清楚,就算你们钱家再怎么权势,这件事儿上,我看你们还有什么可以无赖的理儿!”
十万两,这还不如去抢呢!
乔管家咬牙切齿,除了天家的王子,一个公子哥儿养起来最多不过二十万钱,就是他们少爷这样的富贵子弟,也不过六十万钱就养活过了,这木老爷倒好,狮子大开口,也不怕给撑死。
“怎么样?”料定钱家这笔银子不得不出,木老爷脸上笑成了一朵花,“你们给还是不给?”
“给你十万两,本少爷还不如买十万石米回来喂猪!”
乔管家正想办法推脱呢,就听得一道声音响起在耳边,他心头又急又喜,转头一看,钱多和几个小厮抬了个木罥,钱玉趴在上头,正一颠一颠地往这边走过来,他们前头,木雪不知何时也过来了。
“哎呦喂,我的小祖宗啊,你怎么出来了?老爷要是知道了可怎么好?”乔管家急忙迎上去,扶着钱玉,不时对小厮们吩咐道,“慢点慢点,别弄伤了少爷。”
“本少爷睡得正香呢,就听见一群禽兽在吼,睡不着了,本少爷就出来了。”钱玉冷笑着答,看着木老爷眼睛里冒绿光。
对于木雪的这个亲爹,她可是一点好印象也没有,亏得木雪遗传她娘的性子比较多,否则,她定是得一刀刺死她。
经过钱玉一声喊,怒气冲冲转过头的木老爷也看见了待在这儿的木雪,脸色一阴,沉声道,“贱妇,你还有脸再在我面前出现,来人,给我把她抓起来,打上几十板子,沉到渡河里头喂鱼!”
“是!”答应着,木家家丁们就要赶上来,木雪吓得一惊,下意识后退挨着木罥上的钱玉不敢动弹,见状,钱玉心里一动,又疼又气,咬牙切齿冷笑道,“钱多,带人把这些狗东西撵出去!”
“哎。”钱多高声答应道,他也早看这木家老爷不舒服了,与他同乡的一个兄弟,租的就是木老爷家的田地,年年涨租钱不说,从小聘下的媳妇儿倒霉催的去城里买布时被木老爷看见了,当街拉着强占了人,那姑娘自觉无脸见父母未婚夫,触城墙就死了,白担了一条人命的木老爷却只给了他们家二十钱就了事了,真是恬不知耻的一个老贼!
得钱玉吩咐,钱家护院家丁一齐上去与木家家丁打了起来,钱玉在一边看木家老爷悠哉悠哉的样子越看越气,咬牙吹了声口哨,“汪汪”几声喊,一条半人高毛色黑亮的大狗就跑了出来,对着钱玉“呜呜”讨好着。
钱玉伸手摸了摸它的头,指着木老爷一群人道,“小黑,给我上,把那群人给本少爷咬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