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馄饨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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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条长长的小街,小街两边的建筑因为格局气派不同自然而然显出差异,贫与富的差异。小街两端各有一条宽阔的马路,东头的叫东南路,西头的叫西南路。

    小街的东头,靠近北面这块坐北朝南盖有一座占地百亩的老建筑,里面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树木葱郁。这座老建筑叫李园,据说是古时候高官的住宅。李园被国家批为重点保护文化财,其中有一小部分被隔出来变成该市的一

    个旅游景点,剩余的大部分据说还是由李家后人掌管。从小街踮脚看去,可以在高有丈余的朱红围墙内,绿荫荫的茂密中,看到一些新建的近现代建筑,据闻李家后人就住在其

    中。李园的右手边,也就是小街西头被分成五、六个小格局,每个小格局内都盖有一栋栋带花园的小洋楼,据说是这座城市某

    些现任高官的住所。而在李园和小洋楼的对面,就相对照的盖着一大堆普通五、六层高的老住宅楼,老住宅楼前面和该市第五十一中学之间,

    还夹有一些城市规画下的幸存者─过去的老四合院。而老四合院能幸存的理由就在于它们太老了,老到可以成为文物。文物归文物,里面还是照样住了平常老百姓几十口。因为小街里有个第五十一中学,加上小街附近人口众多,所以小街的南面几乎被小生意人占满。而更妙的是,在中学和老

    住宅楼之间还有一个不小的菜场,除了过年那几天,每天都热闹得很。小街很长。从小街东头走到西头,以正常人的步行速度大约要花二十分钟左右。

    小街有个名字叫拾宝,据说八百年前这条街,整个都属于一个李大官人的府邸范围。李大官人的家佣手下大多都住在李府附近,形成现在这条小街。

    话说八百年前的某月某日,李大官人办事回府,走在路上的时候不小心把祖传玉佩弄丢,恰巧给一位住在这条街上的李府洗衣女巧姐儿捡到。

    巧姐儿不贪财,想都不想就追上去,把玉佩还给了李大官人。结果被青年丧妻的李大官人看中,两相来去你有情我有意,

    竟把洗衣女的巧姐儿收了房。虽然巧姐儿因出身不高,不能坐上正室之位,但李大官人感情坚贞,对巧姐儿尊敬又加宠爱,一生未再娶妻纳妾,以致贫

    贱出身的巧姐儿,以偏房的身分稳坐李府女主人之位,直至百年。两人情深意厚拾宝得缘一时传为佳话,更为许多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平常百姓女儿,凭添了一些幻想梦境。后来也不知

    何时开始,这条小街就被称为了拾宝街。

    当然这都是传说而已。八百年来人世沧桑星移斗转,这条街也不知被整弄过多少回,哪能八百年不变!叫拾宝街只是好听而已。

    你看东头西头的两条大街,三天两头扩张改建,我老弓摆摊的时候那两条街连名都没有,就是两条小马路,西头还有座小桥。

    如今啊改得面目全非,除了那条河那座桥,全给拆了重建。说是东头那边要建银行、西头那边要盖住宅区,还不知道要盖到什么时候才完工。我看这条拾宝街迟早也会给城市规画掉!喏,你的馄饨。

    你叫老公?呵呵,这名字还真占人便宜。客人笑,拿起调羹吃馄饨。

    哈哈!我老弓半辈子就混了这么一个馄饨摊,也就这名字能拿出来亮亮。我可等了将近四十年,才等到别人叫我一声老弓!老弓大笑。

    这条街还真的没什么变化,我记得十几年前我来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没想到十几年后还是这个样子。客人放下调羹慨叹。

    是啊。自从改革开放,这座城就越变越厉害,听说沿海城市更夸张!还好我们拾宝街还是老样子,八百年如一日?噢!儿子放学回来了!老弓面朝西头摆手。

    客人顺着老弓的目光看去,看到一个小小的神气男孩单肩挂着黄绿书包,向这边小跑过来。

    你儿子?

    我大儿子,弓长。老弓弯下身往灶里添煤。

    你有几个孩子?国内不是计划生育了吗?客人惊讶。

    老弓笑,这小子生下来差点死掉,政府同意再生一个。结果一生就两个,他那两个双胞胎姐弟生下来他就好了。本来这小子不叫弓长,希望他命长就把他名字改了。

    三个孩子啊,这可不容易。

    是啊,越穷孩子越多??老弓脸上微微露出一点愁容。客人可能觉得这个话题不妙,也不再接话茬,专心致志吃起馄饨。

    爸,给,家长会通知单。小弓长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张毛边纸递给父亲。放学的孩子渐渐多了,小馄饨摊也热闹起来。

    弓长!给我碗馄饨,不放辣。弓长的同学罗峪抢了座位,立刻扯起喉咙。

    弓长!我也要!我还要个烧饼!这是他的另一个同学徐天。

    要烧饼自己去买!弓长伸脚就踹了徐天一下。

    弓叔叔!弓长欺负我!

    谁欺负你了?让你告状!罗峪帮我按住他!看我弹钢琴!罗峪得令,立刻双手反扣住徐天,让徐天双肋露出。弓长怪笑着伸出十指在徐天双肋间一阵乱弹。徐天受不了这种又痒又

    麻的刺激,又叫又闹大喊救命。

    好了好了!不要闹!还有其它客人呢!小长你去买十对烧饼回来,还不快去!弓老爸瞪眼。弓长舌头一吐,一溜烟跑了。

    这里小孩真多,那个老学校还没拆吗?刚才的客人听说有烧饼,也要了一个。

    没拆没拆,你说的是东南小学吧?几十年了一直没拆,不过这一带学校说要改建,可能等我儿子他们这批毕业,东南小学就要被拆掉,那块地大概会并到五十一中去。你过去是这里人?

    不多一会,小小的馄饨摊两张长条桌就坐满了人。弓老爸一边忙一边和客人搭话。

    嗯。客人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的嗯了一声。

    对了,李园的人是不是还住在里面?

    李园?啊,你说李园的人啊。不知道,应该还住在里面吧。经常看到有人有车出入。弓老爸随口答。

    是吗??你有没有看到一些小孩,我是说李家的小孩在这附近玩?

    李家的小孩?李家有小孩吗?这个??没有注意哎,不过听说里面住了不少人,菜场好像有几家专门负责给他们家送粮油菜面。要不要我帮你打听打听?

    啊!不用了,谢谢。我只是随口问问罢了。客人连忙摇头。

    我可以帮你问问我儿子,那小子性子野,经常串一帮小鬼到处跑。李园也给他爬过几次,警告他都没用,后来人家养了狗才不敢去。

    呵呵,小孩子嘛。他爬过李园的墙?那么高的围墙他也爬得上去?

    那小子!他什么地方上不去!连前面石桥那么细的栏杆他都敢在上面跑来跑去!李家围墙也就高些,那几个小子一架人梯也就过去了。骂过他几次都没用!弓老爸嘴上在骂,脸上却明显带了点小小得意。他家大儿子可是这条拾宝街上的孩子王!

    哦,是吗??客人抬起脸,不由自主寻找起小弓长的身影。

    你认识李家的人?弓老爸试探的问。

    呃??

    老弓!让你儿子送一锅馄饨来!五十个!多放辣油!快点啊!馄饨摊后面住宅楼上的五楼窗户,忽然冒出一个人头对着下面大喊道。

    哎!听到了!就用早上那锅是不?弓老爸抬起头,很习惯的朝上面吼回去。

    对!快点啊!我晚上有晚班!五十个馄饨,数了数不够,弓老爸立刻快手快脚的包起馄饨,也顾不上说话。见弓老爸不再问他,客人似乎松了口气的样子。

    爸!烧饼。还有,烧饼铺的杨大伯说等会儿过来吃馄饨,让你先多包点。小弓长拎着袋子跑了回来。

    知道了。你小子也过来帮忙!帮我看火下馄饨,别一会儿又跑得不见人影!

    知道啦!喏,你的烧饼!

    弓长把烧饼递给徐天,在徐天伸手来接时立刻缩回手,狠狠在烧饼上咬了一大口,才把烧饼揣给敢怒不敢言的徐天。罗峪模仿弓长,也大着胆子探头来咬,被怒火满胸的徐天一巴掌打了回去。

    小长,你知不知道李园里有没有小孩?弓老爸手不停歇一捏一个馄饨。弓长收拾了碗勺一边洗一边想。客人一边就着馄饨汤啃着烧饼,一边凝神细听,就似生怕听漏了一点点细节。

    嗯??不知道。没看过!你问这个干嘛?客人眼中掠过失望。

    没什么,随便问问。期中考试什么时候?你别光顾着玩!考砸了我要你好看!

    我什么时候光顾着玩了!我什么时候考砸过了!你家长会别忘了去,你再不去谢老师就要来家访了!到时候乃乃骂你可不关我的事。我虽然没看到里面有小孩,不过我听到里面有小孩的声音,好像有几个,就一次。

    你说你听到里面有小孩的声音?客人差点听漏了最后一句。这对父子说话怎么这么跳来跳去没个条理?

    嗯?是啊。小弓长瞥了客人一眼,老实的点点头。

    你还记得那是什么时候?客人也不吃了,一个劲追问道。

    嗯??去年秋天。开学没两天的时候。

    你是说去年九月三号左右?客人的表情变了。

    大概吧。

    那帮混蛋??竟然敢骗我??

    你说什么?小弓长没听清楚,探起头。

    谢谢你。你帮了我一个大忙。这是馄饨钱,不用找了。客人丢下一张四人头,快步离去。

    哇!四人头哎!一碗馄饨一块烧饼一百块!我的妈呀!弓长,你家要天天碰到一个这种客人,你家就发了!罗峪羡慕的大叫。

    两桌客人全把眼光投向那张百元大钞。九0年代初期,百元大钞可是难得一见的老爷唉!弓老爸连忙把钱收了起来。

    弓叔叔请客啦!小徐天拍桌大叫。

    想得美!不等弓老爸发话,弓长一块抹布就丢了过去。

    我叫弓长,今年十一岁,上东南小学五年级。我家一共有七口人。爷爷乃乃,爸爸妈妈,我,还有弟弟和妹妹。

    我爸爸在拾宝街有一个馄饨摊,每天都有很多人来吃。我也很喜欢吃爸爸包的馄饨,但我长大了并不想象我爸爸一样卖馄饨度日。卖馄饨的人很穷,每天很辛苦又赚不了多少钱,成天还要担心城管来管。而且没出息!被人瞧不起。

    所以我的理想是长大了当一个大官!一个大到可以管到所有城管的官!我要让拾宝街的人都富裕起来,我要让全家人住上大房子,不像李园也要像拾宝街对面的小洋楼一样的房子。

    我要让弟弟妹妹不用为交学费发愁,我要让乃乃永远佩服我赞扬我,我要让妈妈和乃乃永远不要为了两毛钱的菜钱而吵架,不要爸爸为了我的学费可以迟交而到学校向校长下跪磕头。

    我要一个新书包,我还要像别人家一样可以全家在周日去动物园玩,我要和爸爸去看电影,我要??抓抓头,想了想,弓长拿起橡皮把最后两段话擦掉了。

    这个写出去太没面子!就算是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就算他很小,他也懂得这种事不能就这样说出去,因为丢脸。十一岁的他已经比同龄的小孩成熟了很多很多。

    拿起铅笔,弓长这样写道:我的理想就是做一个像包青天那样,两袖清风、断案如神、为民为国的好官。古人说,留下丹心照汗青,我不求名留青史但求一生问心无愧。

    这两句话是弓长在老爸租的武侠小说中看到的,他似懂非懂,不过觉得是好话,所以就顺手用上。

    放下笔,弓长绞尽脑汁想要怎么样凑齐五百字。

    啪!打下一只吸血的花蚊子,弓长掏出清凉油在膀子上抹了抹。怕蚊子还跑来叮他,干脆在脸上、手臂上、露出的两条小腿上,

    全部抹上清凉油。反正快十二点了,小街上已经看不到什么行人。没有客人会冒出来吃馄饨,自然也不怕熏到别人。等过了十二点,弓老爸就会来接他收摊子回去。他只要再等十几分钟就可以。咬着笔头拼命想,弓长想争取在这十几分钟内完成这周的作文题目。一个小小、小小的黑影从墙壁的Y影中挪了出来。

    一点点、一点点挪到昏黄路灯下的馄饨摊前。站在馄饨摊前,小小的身影一眨不眨的望着冒出温暖火光的炉灶,似乎很奇怪为什么有一根扁担,与炉灶还有炉灶上的双

    盖锅连在一起。弓长注意到他。

    喂,你家大人呢?这么晚跑出来不怕老拐子抓你啊!弓长从嘴中拔出笔头吓唬小小孩。没什么人,逗逗小孩也好。

    一丁点大的小小孩偏头看着他,表情有点迷惑。似乎不知道老拐子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又像是不习惯陌生人和他说话的样子。

    你多大了呀?弓长向他招手示意他靠过来。小小孩颇为警惕的看了他好一会。

    过来,站在路中间危险。等会儿有车来不小心撞到就惨了。小小孩犹豫了一下下,向前挪动了一小步。

    过来啊!我又不是坏人!不知道是不是弓长不耐烦的表情吓到了小小孩,那孩子站在原地硬是一步不动了。弓长对这个小小孩冒出了一点点好奇心。

    很少有小孩能抗拒他的命令,他一向在小孩中很是吃得开。每回只有大孩小孩围着他转的分,连他两个弟妹都天天争着抢着要他带他们一起玩。对他警戒心这么重的小孩他还是头一次看到。

    小弓长站起身,朝小小孩走了过去。

    就在他接近小小孩,伸出双手想要抱住他时,小小孩竟然转身就跑。两个小脚丫跑得还挺快。可惜小小孩再快,毕竟没有十一岁的孩子王弓长跑得快,很快就被他追上,并一把抱了起来。小小孩不加思考,立刻捏拳吐声砰一拳,毫不客气地打到弓长脸上。

    唔??痛!臭小孩的小拳头还挺重,一点都不亚于那个比他小三岁的弟弟。

    弓长火大了。他从来不会凭白挨揍,更不会挨了揍还不还手。但看这臭小孩可能连五岁都没有的分上,就暂且饶了他这一回。

    弓长不抱了,手一松就把小小孩放到地上。就在弓长放手的一瞬间,在昏黄路灯的照S下,他清清楚楚地看见,小小孩L露在外的四肢上布满了青紫伤痕,有些地方

    甚至还见了血。这是怎么回事?

    弓长几乎不用问,也能猜到小小孩遇到了什么。弓长重新蹲下。

    这是你父母打的吗?你是不是不听爸爸妈妈的话?你叫什么名字?不要怕,我不会打你哦。小弓长伸出手想要摸小小孩的头,小小孩头一歪闪了过去,并做好了防备姿势。弓长噗嗤一声笑出来,一手快速摸到小小孩的小脑袋瓜用劲揉了揉。软软的头毛摸起来很舒服。

    你电视看多了啊!我还我是希瑞呢!还是你想做变形金刚?忍不住又摸了摸。真的很好摸。小小孩这次不躲了,而且小小的脸蛋上露出了很奇怪的表情。等弓长把手放下,他忽然伸出一只小手放到自己头顶上摸了

    摸。

    哈哈!弓长被小孩天真的模样弄得大笑起来,弯下腰一把抱起小小孩。这次小小孩没有躲,任由弓长抱着他走到馄饨摊前坐下。

    让小小孩坐在自己大腿上,弓长像个小大人一样,一边摸小孩的头一边问他:我叫弓长,长长弓箭的弓长。你叫我长哥哥就可以。你呢?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你饿不饿?想不想吃馄饨?我下馄饨给你吃好不好?

    大约隔了五秒钟,小小孩窝在弓长的怀里抬起头,大大的眼睛看着他,微微点了点头。

    弓长开心地笑了,他就知道没有小孩可以拒绝他。

    小航,三岁。小小孩伸出三根小小的嫩嫩的手指。

    原来你叫小航啊。这是弓长第一次看见小航。之后每一次当他看到小航,几乎都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而每次小航身上都带了不同程度的伤

    痕。

    第二章

    两年后。

    这岁数了也不知道检点一点!儿女都那么大了,不想想自己妳也想想孩子啊!成天往人家家跑算什么回事!小音,妳长大可不要像妳妈妈一样,妳看她快四十的人了还涂脂抹粉的!一张老脸搽的跟猴子P股似的!羞都羞死人了!

    咯咯。才上小学五年级的弓音还不太懂乃乃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说真的,只是单纯地觉得很好笑。

    我去徐天家做作业,做完我就直接去爸那儿换他回来。弓长放下碗筷,刷的一声推开椅子,拿起搁在一边墙角的书包便往外走。

    你也是!成天往人家家里跑!有时间帮你弟弟妹妹看看功课也好啊。小武是你弟弟,他功课那么差,你也不帮他辅导辅导。光自己好有什么用?小武你说是不是?叫你哥哥帮你看看作业。弓乃乃指示自己么孙。

    听到点名,小武不太情愿的从饭碗里抬起脸,看了看哥哥。

    姐姐会帮我看。哥哥还要去看摊子呢。

    你姐姐等下还要去何老师家上提高课〈编按:课后辅导〉,她哪有时间帮你看!听么孙没附和自己,弓乃乃有点不高兴。

    等会儿他要不会做叫他来摊子找我,我跟徐天约好了,走了。

    大子!等一下!叫你妈出来吃饭!躲在房间里算什么!你爸回来还以为我把她怎么样了呢!弓乃乃突然提高声音。弓长顿住脚步,妈说她等爸回来一起吃。你们吃你们的。

    她不出来吃,还要我端给她吃不成!弓乃乃放下碗筷怒声道。

    妈她??

    好了好了,大子不是说他妈等他爸回来一起吃么,她也没说让妳端饭进去,我们吃我们的,孩子们都在,妳少说两句。一向不太吭声的弓爷爷并不喜欢做老伴和儿媳之间的和事佬,对老伴又有点敬畏之心,后面两句说得很小声。

    大子,你快去吧。等会儿不见你,小天肯定会跑过来找你。

    哦,爷爷,那我走了。弓长向爷爷打声招呼,立马奔出大门。

    晚上八点,做完作业,弓长离开徐天家走向街口馄饨摊,准备接下父亲的工作让他回去吃饭休息。早上五点到晚上八点是弓爸爸负责照顾摊子,弓妈妈会在早中晚上客时间段过来帮手。晚上八点到十二点之间就是弓长来

    照顾馄饨摊。十二点左右他父亲或者母亲会过来接他一起收摊回家。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无论刮风下雨,除了大年初一,拾宝街的弓家馄饨摊从没有消失的一天。晚饭前,妈妈和乃乃又吵架了。

    吵架的内容无非是些J毛蒜皮的小事,如同往常一样。妈妈下午趁孩子们都去上学好不容易闲下来的工夫,去同一个院落对门的方叔叔家坐了坐。方叔叔人很善谈,说话虽然不怎么风趣,但因为是中学教地理的老师,知识很丰富,院落里的大人小孩都喜欢听他说些神

    奇的地理事情。妈妈今天一去就去了两个多小时,一直到过了做晚饭的时间才回家。

    乃乃为人很封建,最见不得妈妈和一些叔叔聊天谈笑,更不喜欢她去方叔叔家里玩。而这次更超过了两个小时以上!乃乃一看妈妈回来,立刻站到厨房门口开始含沙S影,妈妈只忍受了两分钟就爆掉。

    弟妹习以为常的躲到爷爷那里玩耍、写作业,自己则选择熬到吃过晚饭才跑去徐天家。徐天就住在四合院外面的五层楼上,一出门就能看到。

    小时候他像弟妹一样,以为乃乃和妈妈之间的吵嘴,只不过是大人间的玩笑,就像他经常对爸爸妈妈、弟弟妹妹大吼大叫一样。可是现在??

    是不是天下间的婆媳关系,都是这么难以相处呢?远远的看见父亲好像兴高采烈的正和别人说着什么。

    你看我儿子就知道!那小子学过功夫,我教的!想当年我一个打四个,那还是我做知青被当地人欺负的时候。现在身子骨虽然不行了,但对付你们几个小年青还不成问题,要不要来较量较量?哈哈!

    弓长一听就知道老爸又在吹牛。第一,他没有学过功夫,老爸更没有教过他。第二,住在这里的人都知道,弓爸爸年轻时并没有下过乡,知识水平也只到初中毕业。

    大概老爸听到几个大学生聊天,心一痒,又笃定对方不知道他的底细,便海阔天空任我吹起来。

    没办法,谁叫老爸做了大半辈子馄饨摊主,偏偏又爱看英雄不怕出身低、什么事情都能成为可能的武侠小说,精神上得不到满足,也只能靠吹牛来撑大面子。

    老板,你这么厉害怎么还在包馄饨卖啊?几个大学生样的青年,问话也相当缺德。

    弓老爸一咂嘴,你以为我原来就是包馄饨的呀!告诉你,现在市政府那栋大楼就是当年我画的图纸!如果不是小人陷害,我哪会??唉,不提了不提了!

    哎!老板你好厉害!真的假的呀?市政府大楼是你设计的?青年们嬉笑着,似信非信。

    要不要我把家里的图纸抱出来给你们看?弓老爸一甩手,十六个馄饨下锅。

    爸,弓长适时地接口道:妈等你回家吃饭。摊子我来看吧。

    噢!儿子来了!他们几个都还没付钱;那边那个小姐还在等这锅,滚了就把它捞出来,不要放辣。弓爸一回头见是儿子来了,立刻交接任务。

    嗯,知道了。你快点回家吧,妈在等你,她还没吃饭呢。弓长小小叮嘱一句。

    好好好,我这就走。你小心点,有什么事叫人来喊我。哎,你们几个慢慢吃,好吃下次再来!弓爸笑咪咪地跟几个大学生样的青年打声招呼,留下一点零钱,把一天的营业额装进口袋中回家了。

    哎,小鬼,你爸爸以前真的是搞建筑的啊?如果是就太巧了,我们是建筑学院的。青年人向弓长搭话。

    我爸以前做什么的关你们什么事?弓长把馄饨捞出锅。

    哟,小弟弟说话怎么这么冲啊?几个青年人叫起来。一群白痴!无非是想引起那个漂亮姐姐的注意。建筑学院的又怎么样?我们这摊还有市领导来吃过呢!小弓长在心中彻底鄙视他们。弓长不再吭声,把馄饨端给那个漂亮小姐后转回到灶前,掏出课本背起英语单词。

    那几个青年可能在女孩面前顾及面子,不想让女孩子以为他们欺负小孩,见弓长不理他们,嘟嚷两句都结帐走了。

    深夜十一点后,拾宝街已经看不到什么行人,小街上的摊贩们开始收摊准备回家。

    渐渐的,街东头就只剩下弓家的馄饨摊。弓长见时间差不多,便把灶中的火埋小,只留了一个火眼以备不时之需。弄好一切后就坐在凳子上靠着灯柱,就着路灯猛背英语单词。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街角的黑暗中,闪出一个年约五、六岁的小男孩。

    阿长。小男孩小声呼唤了一声。

    是你啊,你又偷跑出来了?不怕你家人又揍你?小男孩见弓长向他招手,立刻向这边跑来。

    一看是老熟人,弓长放下课本,麻利的把埋上不久的火眼重新打开,拨弄了几下,很快就把灶里的火升起。

    二十个够不够?弓长边注意水开没有,边随手抓了二十来个馄饨放到锅盖上。

    嗯。小男孩乖乖坐到长椅上,等弓长下馄饨给他吃。

    你脸上是怎么回事?你家人手也太重了吧?过来我看看。弓长注意到小航的小脸蛋上有条长长的伤痕,像是被什么韧性的东西抽打出来般。小航从板凳上跳下,很听话的走到弓长面前,抬起小脸让他审视。

    痛不痛?弓长心疼地问。想摸又怕弄脏弄疼他的伤口。小航摇摇头,在看到弓长瞪他后又连忙点点头。

    你家大人也真是!打小孩哪能这么打!这要留下疤痕可是一辈子的事!你爸妈带你去医院了吗?水开了,弓长把馄饨倒进锅中。

    小航没有回答。

    弓长似乎也很习惯他的沉默,自顾自的说道:再让我看到你身上出现上次那样的大伤口,我真的要带你去警察局了!你家人懂不懂法律?知不知道这叫虐待?

    今天不放辣油,免得刺激伤口。给,趁热吃了。等弓长把馄饨放到他面前,小航拿起调羹舀了一个放在嘴边吹了吹,送进口中。

    你有将近一个月没来了吧?这次隔的时间最长,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弓长再次蹲在地上把火眼埋上。

    ??妹妹生病了。

    妹妹?你有妹妹?

    嗯。

    你很喜欢你的妹妹?

    嗯。

    她多大了?叫什么名字?小航看着自己的小手不说话。见小家伙似乎不太想说家里事,弓长把话题拉开。

    对了,你这个年龄应该上学前班了吧?哪个小学?东南已经被拆掉了,隔条街的中山路小学?

    学前班?什么是学前班?小航偏头问。弓长张大嘴,别告诉我你家人连学都不让你上!

    我有学习啊,每天要学好多好多东西。学前班要学更多东西吗?那我不要去。小航猛摇头。呵呵。弓长乐,心想他家里大概在家施行学前教育,如果这样的话,学前班倒也不一定要上。而且听说现在很多小学已经

    没有学前班了。

    小航不知是不是摇头摇得太猛,手一抖,调羹撞在瓷碗上发出清脆的一声,身子也跟着晃了一晃。弓长瞄了他一眼。小航也抬脸看了看他。就在此时,看起来好好的小航突然大叫一声从椅子上倒下,砰一声摔在地上。

    小航你怎么了?弓长吓得丢掉火铲,连忙冲了过去。只见小航躺在地上似已经失去知觉,弓长忙把他抱进怀中,不停呼唤他的名字。老天!他的身体怎么这么僵硬?突然小航头颅猛往后仰,眼睛啪地睁开眼球上翻,喉部发出奇怪的咕咕声音。

    小航?弓长傻了。这是怎么了?绷直的身体在他怀中一下紧紧缩成一团,又立刻弹开。紧接着就出现短促猛烈的抽搐,一阵又一阵。小航口唇渐渐发青发紫,瞪得大大的眼睛瞳孔扩大,口角溢出血沫。

    弓长吓呆了。小航?小航!心里大急,抱着小航大叫。整个人已经慌了神,抬头看四周有没有人,既想打电话叫救护车又想叫人救命,怀中的小航已经抽搐到两眼翻白,汗珠从

    弓长的额头上大颗大颗迸出。

    小航?小航你醒醒!小航你怎么了!十三岁的他头一次碰上这种紧急情况,情急之下不停拍打小航的脸颊,希望他能告诉自己些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平常只是一眨眼的工夫,此时却感到异常漫长。

    来人??

    阿长??刚张开嘴巴呼救就听到一声软软弱弱的呼唤。低下头去看怀中小孩,却见小航吃力地抬手揉揉眼睛,又摸了摸自己的嘴。

    小航?

    嗯?略带撒娇的哼声。弓长一把抱紧了他。刚才真吓死他了!

    恢复平静的小航就像没事人一般,他好像不但不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还很奇怪自己怎么会躺在弓长怀里。眨眨眼睛,小毛头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一变,表情显得Y暗了许多。

    小航?刚才??你没事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送你去医院好不好?弓长摸摸他的小脸蛋,擦掉他口角溢出的血沫。刚才的小航实在把他吓坏了,就担心他会马上发作第二次。

    偷偷的把眼角上瞟,小小的娃儿明明很在乎,却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喏喏说道:我没事。阿长哥哥,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弓长苦笑,把他抱起坐到凳子上。你确实把我吓了一大跳。刚才你那个样子我差点以为你在发羊痫风。咳,小航?小航垂下眼睑,低低地嗯了一声。

    呃,真的是?小家伙这次连声都不出了。

    弓长愣了愣,真有羊痫风?这么可爱这么懂事的小航会有羊痫风?而且他怎么知道自己有羊痫风?他才五岁啊!

    ??这会不会是他家人待他不好的原因?小航窝在弓长怀中,把弓长的表情一点不落的全部收进眼里,两只小手的小食指互相戳来戳去。

    小航,把嘴巴张开。啊──

    张开嘴巴?为什么?小航不解,但仍旧听话的把小嘴张开。

    啧!果然给你咬破了。不痛么?舌头。总算知道小航适才为什么会吐血沫了。小航没有回答,瞟啊瞟地偷偷观察弓长的表情,就等对方只要露出一点点厌恶排斥的神情,他就准备撒腿跑路,而且以后

    再也不来了。

    弓长才十三岁,自然无法知道怀中小家伙在想些什么,只一个劲地查看小航的舌头伤得厉害不厉害。我带你去医院吧,好像还在流血。你等会儿,我爸一会儿就来了,等他来了,我让他带你去看急诊。

    小航突然伸手推开弓长,从他怀里溜了出来。

    小航?

    家里有药。小家伙含糊地说,说完撒腿就跑。

    小航!弓长站起身不放心地看着小家伙的背影,虽然习惯他突然来突然去,但刚看他发过病,心中着实有些担心。在不远处的路灯下,小家伙站住脚步回过头对他摆了摆手,样子似在说让他不要担心。弓长愣了愣。他好像还是第一次看见小家伙对他笑,而且笑得这么??可爱。弓长忍不住也笑了,也抬起手对小家伙摇了摇。

    小航看清弓长的笑脸,转头一溜烟消失在黑暗中。

    弓长与小航一天天长大,拾宝街并没有因为两人的长大而有所改变,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就算有改变也缓慢地让人意识不到。

    值得一提的是,后期城市规画让拾宝街这块地成了市中心的市中心。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拾宝街文物建筑较多的原因,还是因为政府高官要人住得多的缘故,直到迈入九十年代末期,这条拾宝街也硬是没有拆掉一栋楼、多盖一间房。

    随着时间的流逝,弓长发现小航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少,也注意到小小年纪的小航知识面比他深广了许多许多。他常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航身有羊痫风的毛病,才让这么一个小孩终日绷着一张脸,就算在他面前也难得露出欢颜。不过说起小航身上的这个毛病,好像这些年也就在他面前发作过那么一次,之后就一直没有看到过。

    后来他问起,小航才陆陆续续告诉他,偶尔他还是会发病,但次数已经减少许多。听小航这样说,弓长这才放心下来。

    小航十岁那年,有一晚突然跑来跟他说他要离开了。问他去哪里,他只是说出去学习,但到底去哪里还是没有告诉他。那年是一九九七年。弓长记得很清楚,那年因为香港回归整个中国都沸腾了。香港──这个对弓长来说很遥远的城市回来了,但离他很近的小航却离开他了。七年的相处,那小小的身影已经深深刻画在弓长心头,对他来说,不怎么笑,但笑起来却无敌可爱,又经常受伤还带病的

    小航,比他亲弟弟小武还要来得贴心、来得让他牵肠挂肚。他甚至想过如果他有钱,他就把小航从他那对残忍的父母那里要过来,把他当亲弟弟一样的疼爱,再也不让他受一点伤害。但他不知道,就在小航说要离开的当天晚上,有人把小航引到李园一口老井边,合伙把他推了下去??扑通!小航离开了,小航的离开不仅带走了弓长的一些思念、一些快乐,好像还带走了他的幸运似的。自从小航离开那年起,弓家也有了天塌地陷的变化。

    你放心!我和他是老兄弟,当初都是一个工地吃过饭的!你儿子的事就包在我身上!就是弓老爸这么一句话,惹来了日后无限事端。弓长的家境并不好,但他从来没有意识到这点,直到他升上中学。

    进入中学后,视野开阔,学的东西更多,周围的环境也更加复杂,同学也不再是过去那些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过去很多不明白、不能理解的事,弓长多多少少都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以前他以为他的父亲是天下最了不起的人物,就算他只是个摆馄饨摊的,但对他和弟妹一向很好,不像其它父母一样会打小孩出气,更不会成天追问他们的成绩如何。

    所以当他了解到,他的父亲只不过是个软弱无能,又爱说大话又爱吹牛,且经常因为吹牛无法圆谎而花钱擦P股的男人后,他这才感觉到自己肩膀上的压力。

    怪不得左邻右舍经常用一种很同情的眼光看着他,怪不得他们经常聚在一起说悄悄话,看到他来了立刻成鸟兽散。

    以前他很喜欢爷爷经常带回来的零食或者小玩意儿,有时候他还会和弟妹一起去翻爷爷带回来的、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东西,找到自己喜欢的拿了就走。

    后来当他知道爷爷经常带回来的东西都是垃圾后,他才懂得别人嘴里经常说的拾破烂的,就是指他爷爷这种人。自此,他再也没有向爷爷要过东西,更不愿再去和弟妹一起去翻爷爷的宝藏。

    这时候的他,终于知道贫穷两个字的真正含意。这个家最有钱的人是他乃乃。只有乃乃才有老保,每个月固定可以拿到退休金四百元。这四百元对于当时的弓家来说是最

    稳定的收入来源,是不可或缺的四百元钱。所以乃乃的话在弓家最具有力量,所以乃乃在弓家最大。

    相比较下,又要照顾三个小孩的日常生活,又要帮丈夫看守馄饨摊的妈妈,就成了弓家地位最不牢固的人。但妈妈并不是逆来顺受的那种女人,所以每当乃乃有什么挑头时,妈妈总是不甘示弱的反驳回去,甚至骂得更难听、说得

    更过分。这个家自然而然也就变得永无宁日。本来就风雨不断、岌岌可危的家,终于在父亲说了那句话后彻底崩溃。事情的发端在酒席上。

    刘家婚宴的酒席上,纪家老夫妇也不知被谁迷了心窍,逢人就说,说只要有人能把他独生儿子从大牢里弄出来或给他减刑,就送他三万到五万块钱谢礼,而弄出他儿子的钱则另算。

    酒席上听到的人都是笑笑着倒没有人当真,虽然三、五万块钱在那时候是一大笔钱,但把人弄出牢狱或减刑,在座的自认都没那通天手腕,听过也就算了。

    但席间也真有人把这话听进了耳中留,在了心上。也不知道是想引人注意,还是吹牛吹习惯了,听到此话的弓老爸张嘴就说:那大牢的狱长我认识。以前是哥俩好,让他

    帮兄弟弄两个人出来或给他减减刑什么的,肯定没问题!听到的人都当弓老爸又在吹牛不打草稿,一个个都笑他不要拿这种事来开玩笑,给人当真了就不得了。弓老爸给人笑得下不了台,牛越吹越大,谎越说越多,说到后来,他自己都开始相信他真的认识那座监狱的狱长。听到的人听他这么指天发誓,本来不信的也带了些半信半疑,而爱子心切迷了心窍的纪家老夫妇,更是抓了稻草当救命菩

    萨,当晚就把弓老爸请到了家里。

    五万块人民币!谁也不知道弓老爸拿了纪家五万块人民币,直到警察找上门。两个月前,弓老爸突然跟家里说他要去老朋友那里看看,第二天就拎了一个新买的行李箱出了门。那时,弓长正在准备高

    考。对弓长来说,这次高考是给他离开这个家创造自己未来的一个至关重要的机会。家里人也知道这次高考的重要性,加上弓长是家里三个小孩中学习最好的一个,也是最有希望考上重点大学的一个,非常

    爱面子的弓乃乃为了让大孙子考上重点大学光耀门楣,甚至连出摊看摊都不用他去,而是让一向最受她宠爱的么孙小武去。没想到父亲会在这时候突然访友,也没想到他会一去就去了那么长时间。维持家用的馄饨摊又不能不出,结果这副重担自

    然而然就落到了弓妈妈身上。弓长虽然疼惜母亲受累,但弓妈妈也让他以学业为重,家里事什么都不要管,让他先把高考度过再说。在弓长进行最后冲刺的端儿,就在还有两个星期就是高考的时候,警察找上门了。警察上门这种不荣誉的事,一下就在街坊邻居里传开。弓老爸骗了纪家五万块跑路的缺德事也被人知道。极好面子的弓乃乃当场气得一口气差点接不上来,从警察上门那天开始

    就死也不肯出门见人。

    随着警察的深入调查,弓老爸骗钱逃跑的事也被正式确立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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