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当,咣当”
绿皮火车的齿轮摩擦着铁轨发出低沉的声响。
一辆火车在平原上飞速的驶过。
这是一辆从不知名的地方开往华夏最大的城市天海市的火车。
火车上已经人满为患,座位上,过道上,挤满了风尘仆仆的人。
“泡面,啤酒,八宝粥”
列车员推着小车在拥挤的过道中穿插而过,过道上或躺或蹲全是人,这些人衣衫很旧,过道上堆满了他们的行李。
蛇皮口袋,帆布包,行李写上了他们的身份,这些人都是从偏远的地方到天海市打工的人。
新年刚过,这些人返回到那个由他们建造起来却不属于他们的大城市,寻找着远方家人全部的希望。
列车员推着小货车每走一步都要扯开嗓子高喊一句,从车头到车尾,小货车上的食物和水还是满满的。
一包价值十元的泡面对这些农民工来说都是奢侈品,十块钱,或许就是他们老家孩子一学期的作业本的费用。
列车员像是知道他在怎么喊也不会有人过问他的生意似的,叫卖的声音越来越小,列车员只想着赶快穿过这些硬座区到达火车后面的卧铺去,那里,或许有人能招待他的生意。
“麻烦让一下”
“让一下,让一下,借过接过”
小货车不大,可在这人满为患的车厢里行走一步都有点困难,从车头推到车尾,似乎是一个艰难的任务。
列车员的声音越发的急躁,农民工兄弟们扭动着身躯在狭窄的空间里躲避着小货车。
列车员歪扭七八的推动着小货车艰难的往前走去。
火车的门,越来越近。
就在列车员松了口气的时候,一双脚横放在火车门边,列车员推着车,差点压在了那双腿上。
“吱”小货车停了下来。
列车员嘴上喊着借过接过,一边摇着头无一边奈的探出半个身子往前看去。
地上,一个衣衫褴褛的人枕着一个黑色的袋子,呼呼大睡。
那人双腿摊在地上,双脚正好挡住了列车员的退路。
“哎,同志,您醒一醒。”列车员伸出手推了推躺在地上熟睡的人。
“呜”地上的人支吾一声悠悠转醒。
醒来,那人看了一眼列车员无奈的眼神又看了一眼被他挡住的小推车,憨厚的脸上露出一抹不好意思的笑容,“对不起,一不小心睡过头了,真对不起。”
道着歉,那人收回了脚,整个人又蜷缩到了车厢的角落里。
“没关系,累了就再睡会儿吧。”
列车员语气很和善,他知道地上的人和其他人一样,都是农民工模样打扮,列车员知道他们都不容易,睡在地上也是无可奈何。
若是有条件的话,谁不想在被窝中呼呼大睡啊。
“谢谢您。”
“嗯?”列车员一愣,随即笑着回答道:“不客气。”
列车员推着车走了,小推车越过走道,列车员还是忍不住的又往后多看了一眼,在列车上工作这么长时间里,列车员还是第一次听人对他说这三个字,谢谢您。
列车员的眼神和睡在地上那人的看过来的眼睛恰巧对视在了一起。
这一次,列车员才仔细打量了一下他的相貌。
那是一张年轻的脸,那也是一张普通的脸,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深邃的色泽,年轻人的眼睛明亮,像是夜空中闪耀的星星。
年轻人看着列车员淡淡点头一笑,洁白的牙齿和他黝黑的肤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年头,懂礼貌的年轻人,不多了。
列车员感叹着推着车走了,在下一个车厢,或许能卖出两袋泡面。
在心里,列车员衷心的祝愿着那个笑起来露出满口白牙年轻人能在天海市能找到他的梦想。
一个懂礼貌的年轻人,一定会有出息的。
“咣当,咣当”
火车继续行驶,载着一火车人的梦想。
年轻人把包垫在屁股底下,窗外的风景刷刷刷的在年轻人的眼前闪过。
远方,金色的晨光中,一个庞大的城市慢慢露出了影子。
火车天海市还有一段距离,可他的心,却早已经飞出了火车飞到了天海市。
因为,在那里,还有一个他朝思暮想的亲人,在那里,还有一个叫做家的地方
年轻人心潮起伏的时候,火车叮咚响了起来。
“旅客朋友们注意了,前方到站天海南站,请下车的旅客主意,带好您的行李和物品,祝您旅途愉快。”
绿皮火车缓缓进站,车站的广播台上播放着清脆的女声。
火车停下,车门打开,形形**的人提着大大小小的包裹从车门里鱼贯而出。
年轻人把黑色的包裹背在背后跟在游客大军后面,不紧不慢的往前走。
出口处,几个身着靛青色铁路工作服的工作人员在漫不经心的检查着车票。
年轻人夹在人群中,不声不响的绕过了检查站,走出了火车大厅。
街道,蓝天,空气,人群。
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一切又都是那么的陌生。
离开家,一晃几年了,她,还好吗?
一想到她,年轻人抓着黑色不包的手突然猛地颤抖一下。
数年间,他不曾和家里联系,家,还好吗?
年轻人现在恨不得背上插上翅膀飞到他梦里都会梦见的地方。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年轻人平复一下激动的心情,站在街角边,抬起了手。
拉生意的出租车很快发现了站在街角等车的年轻人,的哥脚踩油门,出租车在年轻人的脚边杀主,车窗摇下来,车中探出一个中年司机,司机叼着一根香烟,笑着问道:“小伙子,坐车?”
“嗯。”年轻人拉开车门坐上了车,黑色的包裹紧紧的提在手中。
“小伙子,去哪儿?”
司机说这话,已经发动了车子。
“城北区,东郊小巷。”
“好嘞,您坐好。”出租车司机脚踩油门,汽车窜出了火车站。
“小伙子是哪儿人啊,来这儿打工吗?”
司机开着车,随口问道。
“我?”年轻人指着自己的鼻子,微微一笑道:“我是小地方来了,那个小地方说了您也不知道。”
年轻人的眼光早已跳出了出租车的窗户投在外面的街景上,数年不来,天海市市没有多大的变化。
物还是这样,人却不知道变没变样。
司机是个健谈的人,出租车转了个弯,司机大叔便喋喋不休的说了起来,“小伙子看你这样子肯定不是第一次来天海市打工吧,听你的口音和我们天海市的人还真没两样。”
人离故乡,乡音却很难改变,年轻人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了十八年,他的骨头已经在这片土地上深深的扎下了根。
司机师父是土生土长的天海人,对天海市的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师父很清楚坐在他后车座上的年轻人要去的城北区是什么地方。
城北区的东郊小巷出租车司机去过,那里,好像是一片棚户区。
透过汽车反光镜,出租车司机上下打量了一下年轻人的打扮。
破旧的衣衫,皱巴巴的行李包,一个从乡下来天海市打工的打工仔。
“政府现在正在城北推行什么棚户区改造政策呢,你去的东郊小巷估计用不了多长时间就拆迁了,我建议你还是换个地方租房子住吧。”
出租车司机还以为年轻人是在东郊小巷的棚户区租房子住,出于好心,司机提醒了年轻人一句。
年轻人没仔细听租车司机在说些什么,年轻人的眼睛一直都在天海市的街道上流连,他的动作在司机的眼里变成了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年轻人在面对大城市时的好奇。
“小伙子啊,天海市可是个好地方,这里寸土寸金,随便扔出一块砖头都有可能砸到一个千万富翁,这里也是个充满奇迹和梦想的地方,你年轻有闯劲,好好搬砖,有一天你也有可能飞黄腾达在这里有一片属于自己的地方的。”
出租车司机笑呵呵的说着,出租车却绕过了好多条街道,逐渐接近年轻人所说的地方。
东郊小巷,到了。
“车费一共七十二,你给我七十就行了。”
年轻人从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红色钞票递给司机,司机找给他零钱,摇上了车窗。
下了车,年轻人脚踩在松软的泥土上,小巷深处,一个黑色的木门出现在他的目光中,多少次梦境中,年轻人都梦到了这个小门,如今,那道门终于真真切切的出现在他的眼前。
年轻人瘦瘦高高的身躯突然不受控制的战栗起来,一道湿痕从年轻人的眼角滑下。
小巷外,来回走动的人看到了一个年轻人像是傻子一般乐呵呵的笑着,泪水像是两条小河从沿着他的脸颊滑到下巴颏,然后又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张大妈,你看这个人怎么看起来怎么有点熟悉?”
“刘阿姨,我也觉着他好脸熟,可是怎么就想不起来了呢?”
“哎,你们快看,他像不像是小天?”
“小天?怎么可能?小天不是早就死了吗?”
“哎,或许是我看错了吧”
小巷口,几个早起买菜的大妈看着站在巷口的年轻人,指指点点的议论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