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最后一眼
“你是不是要走了？”
“是的，难道我还有理由留下来吗？”
“是的，你已经没有理由留下来了，至少你应当再练一练你的剑法。”
“是的。”
“不过在你修炼剑法之前，你应当去见两个人。”
“胡金袖、风四娘？”
“你还记得他们？”
“有些人是无法忘记的，何况我并没有断绝七情六欲。”
“很好，她们就在普佛山下，在那间叫顾道人的酒肆中。”
楚风立在宫殿门口，他转过身，望着神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件事？”
神也看着楚风，他微微一笑，道：“或许我希望你的心乱，无论你清楚我也清楚，一名剑客的剑心若乱了，那此人岂非只有死路一条。”
楚风盯着神，他凝视神看了半晌，他忽然笑了起来，他淡淡道：“是的，剑客的剑心若乱了，剑法必乱，剑法若乱，出剑必死，因此此时此刻的你已经死了。”他说完就走了。
神没有追，也没有否认，而是静静立在神座前，低头望着神座上那栩栩如生的雕刻，喃喃自语道：“我的心真已经乱了吗？”他不知道？抑或者说知道，只是不愿意知道。
楚风心没有乱。
情并不能令他的心乱，他也没有半点迟疑，当他从神口中得到了胡金袖、风四娘的消息，他就做了一件事：下山。
神将是亲眼看见楚风下山的，他看见下山的楚风，有些奇怪，问了一句：“你下山干什么？”
楚风回道：“见姑娘。”
神将愣住了，他愣愣望着楚风，此时此刻竟然还有心思见姑娘？他不理解，难以理解，不过他的心中却也浮现了一个人的身影，一个女人的身影，他重重叹了一口，一双冷酷而坚毅的眼睛中竟然闪过了一抹柔情与痛苦，他是不是也在想着一个女人呢？
楚风没有看神将，这一路上已经没有什么事可以令他停下脚步了，他来到了顾道人酒肆。
顾道人这间酒肆是新开张的，绝对不算有名，不过在山下这种地方开酒肆的人并不多，因此并不难找。
楚风在一处比较荒凉的地方找到了这间酒肆，叫做顾道人的酒肆。
他来到酒肆的时候，胡金袖和风四娘正在饮酒。
胡金袖刚喝下三碗酒就看见了楚风，她看见楚风简直就如同看见鬼一样，她一下子站起身来，身轻如燕就出现在楚风面前，冷眼打量楚风，伸手指着，问：“你是什么人，你来干什么？”
楚风板着脸，冷冷打量了一眼这间简陋的酒肆，他抓住胡金袖指着她笔直的手指，淡淡道：“我来捉人。”
“捉人？捉什么人。”胡金袖道。
楚风一用力就将胡金袖搂在怀中，他不理会胡金袖的拍打，淡淡道：“我听人说有人在和我的女人幽会，因此我来捉人。”他说完这句话，人就走到风四娘面前做了下来，他望着风四娘，眼中已经露出了笑意，他道：“那人的确没有骗我，只是我没有想到和我的女人幽会的人，也是女人，而且也是我的女人。”
他的这句话没有说完，风四娘手中的酒碗依旧不见了。
酒碗如飞箭一般射向楚风的眼睛，不过落在楚风的手中，酒很快灌进了楚风的咽喉。
楚风四平八稳坐在两个女人身边，他望着风四娘，也望着胡金袖道：“这些日子我曾找过你们，我也知道找不到你们，但今天总算是见到你们了。”
胡金袖冷哼一声，他冷冷盯着楚风道：“你找我们？你见我们有什么事？”
楚风道：“只有一件事？”
“捉~奸？”
楚风摇头道：“不是，我来见你们只是因为我想见你们。”
胡金袖原本狠狠瞪着楚风，她看上去甚至随时都准备动手，可听见楚风这句话，他原本是准备动手的，可现在却已经没有半点动手的想法了，一双如琥珀般清澈冷媚的眼中流露出了万千风情。
风四娘笑了，风四娘是一个成熟美丽的女人，甚至这个女人有时候会做出一些男人想都不敢想的出格的事情。
在楚风面前，风四娘一向不掩饰自己的性情与行为，这一刻风四娘的一只手已经挽住了楚风的脖子，在楚风的耳畔吹气道：“你来找我们难道仅仅只是为了找我们而找我们，难道你不是一个男人？”
楚风没有推开风四娘，而是也伸手挽住风四娘的腰肢，望着眼神娇媚得滴水的风四娘，也瞧了一眼笑眯眯的胡金袖，他道：“我是不是男人，你们岂非早就已经知道了，又何必来问我呢？我这一次找你们的确是想做男人女人都喜欢想要做的事情，只可惜我毕竟还想活着带你们回去。”
风四娘笑了笑，任何人都应当看得出她并没有生气，而且眼中的光更亮了，她盯着楚风道：“你难道已经有了击败神的把握？”
楚风淡淡一笑，他笑得风轻云淡，言语也异常平静，他淡淡道：“以前我没有把握，但现在我有把握了。”
“你为什么有把握了。”
楚风搂住风四娘、胡金袖两人的腰肢，微笑道：“因为我看见了你们，因此我已经有了把握，而且是必胜的把握。”
风四娘笑了、胡金袖也笑了。
她们和楚风已经很久没有见了，只不过楚风还是昔日的楚风，并不因为时光的变化，也并不因为世界的转变而有任何变化，他们希望这样的楚风，虽然依旧是潇洒的剑客。
风四娘悄悄松开放在楚风身上的手，而后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看上去比圣女还圣女，只不过他这位圣女和其他的圣女不同，她这位圣女喝酒如喝水。
楚风瞧了风四娘也没有看风四娘，他知道这个大气的女人岂非是在给他和胡金袖留时间相处。
楚风也不说话，他搂住胡金袖的腰肢就向着远处走去，不过却在风四娘耳畔留下了一句又好笑又好气的话语：“四娘，晚上可以给我开一个门吗？”
这一刻风四娘甚至想要追上去直接将这个好色轻狂的家伙一剑追魂得了，不过她终究还是止住了这种冲动。
黄土，青草、坟墓。
这里不是胡金袖、楚风行走的地方，而是普佛山上，而是在搜神宫。
准确来说应当是在搜神宫的山门前。
黄土、青草、坟墓。
一块墓碑似亘古以来就立在那里，似乎也要孤独立到天荒地老。
此时墓碑前立着两个人，一个男人，一个女人。
神又带上了面具，那张昔日属于她的面孔，但现在天上地下拥有这种面孔的人，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步惊云，虽然神的面孔依旧是那昔日的面孔，只可惜他面孔下却已经无匹苍老了。
神静静立在那位黑袍女人的身后，他远远盯着那位黑袍女人，他沉默，他不语，他只是远远看着。
黑袍女人自然不是别人，她是魔也是白素贞。
他静静立在那块没有刻下任何名字的墓碑前，她沉默而已，似乎也要立到地老天荒。
不过并没有到地老天荒，世上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呆立到地老天荒，她终于开始开口了。
她的声音传在了神的耳中，那熟悉的声音，那他已经有许多年没有听见，但从来没有忘却的声音，她道：“这是我的衣冠冢？”
神笑了笑，道：“是的，很多年前我知道你还没有死，就想将这里毁掉，几次想下手，但最终还是放弃了。”
“你为什么会放弃？你从来不是一个喜欢放弃的人？”
神笑容淡淡，他道：“或许我不想再杀你第二次吧。”
白素贞也笑了，她没有转身，不过神可以感觉得出这个女人笑了，他和这个女人待在一起的时间比普通夫妻要长得多，倘若说世上还有一人了解他，那就是这个女人。倘若说他最了解的人是谁，那也就是这个女人。
白素贞道：“当初你杀我是必杀之局，但我终究没有死？你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活下来了？”
神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他道：“以前我想过这个问题，但后来没有想来，我只需要知道你已经活过来了。”
白素贞又笑了，他这一次转过身来，她望着神，她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请我来看你和楚风的这一次交锋？你以前从来没有对我说过谎，这一次，你是不是也可以不对我说谎？”她的声音依旧平静，一双眼睛无匹清澈无匹平静望着神。
神望着眼前这个女人的眼睛，他下意识想要移开。
他并不是不敢面对这个女人的眼睛，而是不想，甚至认为自己没有资格，不过他终究没有移开。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年了，他一直想要看一看眼前这个女人，现在他终于可以看见了，又如何可以放弃错过呢？
他望着面前这个女人，凝视着，已经开始痴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忽然伸出手，轻轻在白素贞的面庞划下。
不过他终究没有摸到那张脸，那张他朝思暮想多年的脸，他只是对着空气摸了一下。
很快他收起那一瞬间复杂的情绪，淡淡道：“或许我只是想看你最后一眼而已。”
白素贞没有说话，她盯着神，第一次认真打量着神，他看着神的手。
神的面庞依旧如往昔，可手看上去似乎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衰老，虽然依旧白皙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