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兴宁看着坐在她对面的第二月, 点头, “是真的，昨日母后跟父皇提起苗钰的亲事, 有意把第二仙嫁给他。”
“什么？”
第二月听到这话有些反应不过来, “皇后姑姑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个？”
康兴宁轻笑出声，他一直觉得这样有憨傻可爱的模样才是真正的她，见到她因为自己没回话, 眉宇间又增添了几分急迫，令他更相信这种感觉。
“宫里有心的人都明白，母后现如今的皇后之位不过就是个摆设，父皇对她的忍耐已经快到极限了，母后估计也察觉到了，所以在想办法挽回。”说到这里，康兴宁狭长带笑的凤眼里闪过一丝嘲讽。
第二月瞪大眼睛，她现在真的很认同娘的话, 姑姑也是个蠢货。
“京城里谁不知道父皇最护着的人是苗钰。”
“所以姑姑就像撮合第二仙和苗钰？”第二月反问道，姑姑是疯了吧, 这样的注意也想得出来, 苗钰的身份在别人眼里是诟病, 但只要皇上不这么认为，那些人无论心里对此多么的恶心和嫌弃都得憋着。
“或许在母后眼里，这么亲事就是一种牺牲, 在她心里, 苗钰是配不上的第二仙的。”康兴宁笑着说道。
对此, 第二月也很是无语，现在的她终于确定，前世皇后姑姑对她的好，完全是沾第二仙的光，“也是，在姑姑眼里，第二仙恐怕是最好的姑娘。”
“再好，也只是个庶女，母后觉得是牺牲，父皇更觉得是侮辱，所以，结果你能想到的，母后的皇后之位已经摇摇欲坠了。”康兴宁这话说得轻飘飘的。
“那你。”
第二月一脸愧疚地看着他，原本以为是帮他的，没想到却害了他，皇后姑姑倒台，兴宁作为姑姑名下的儿子肯定会受到影响的。
“放心，这对我没多大的影响。”
没多大影响吗？第二月是不信的，她到现在还记得，前世那个男人提到这件事情是面目狰狞的模样，有了对比，这样的安慰更加让她内疚不已。
“小月？”
“嗯。”第二月再抬头看她的时候，眼眶隐隐有些红色。
“母后的事情我估计父皇早有决断，”康兴宁想到她的性子，嫁妆没有看见，“这事谁也不管不了，所以，你。”
“我不会管的。”
第二月在对方的话还没有说完之前就接了下来。
康兴宁松了一口气，“以你的医术，以及之前救治皇家的功劳，要求情的话，父皇或许会考虑的，但我觉得母后并不值得你用这些去救她。”
“我知道。”
第二月点头。
“我不知道你和王家有什么恩怨，但小月，现在王家六姑娘和苗钰已经订婚，以我对苗钰的了解，若你再对王家下手，苗钰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康兴宁收起笑容，对她一本正经地说道。
第二月再一次惊讶地看着他，“你知道？”
“嗯，你放心，京城里知道这件事情的并不多，”康兴宁点头，再一次用十分认真地语气说道：“小月，记住我的话了吗？谁都可以得罪，千万不要得罪苗钰，否则，谁也就不聊你。”
“我知道。”
这些日子，她也想了许多，虽然有些仇，她放不下，但随着娘的日益教导，让她看清了许多的事情，前世落得那般的结果，也和她自个儿的愚蠢有关系。
和娘接触多了，就越发觉，自家娘不简单，只不过这一点她娘并不承认，反而说了一句，她要是真聪明，儿子又怎么可能会走失。
弟弟走失，妹妹遇上那样的事情，那个时候的她竟然正在和第二仙手挽着手兴高采烈地猜灯谜，每次回想起来，她都忍不住扇自个儿几个巴掌，那时的她到底得有多愚蠢，才会在事后做出为第二仙求情的事情来。
现在弟弟找到了，妹妹也算是没事，可每次提到这件事情，她都不敢抬头看她娘，换个角度来说，她家女儿要这样，她肯定恨不得没生她，就算生下来也会直接把她掐死。
“怎么了？”
看着有些慌神的第二月，康兴宁关心地问道。
“兴宁，你说，我是不是挺傻的？”她其实更想问她的眼睛是不是瞎的，好赖都分不清。
“还好。”
康兴宁没有点头，也没有否认。
“现在也是吗？”
第二月一直觉得，重生以后，自己已经涨了许多的心眼，可问完这话以后，在看着对面笑意浓了几分的康兴宁，她觉得答案也许不是她想的那样。
“也还好。”
康兴宁在心里已经笑岔气了，这样的小月可比端着一副清冷架子的模样要有趣得多。
第二月有些泄气，只是她不知道，对方说的这三个其实还有水分，对于出生就失去了母妃，一个人在皇宫里长大成人的宁王来说，第二月的那点小心思，还真的是不够看。
“小月，你心机不深，不擅长阴谋算计，”康兴宁想了想提醒道：“你医术好，太医院的太医都望尘莫及，这就是你最大的优势，既然不擅长阴谋，就使用阳谋。”
第二月知道他是为了她好，认真地想着这话。
“可我要对付的不是一般人？”
“不一般？你说第二仙？”康兴宁笑着说道：“第二仙一个庶女，早在她对你弟弟下手的时候，就注定了她的结局。”
“怎么说？”
第二月一脸的不明白。
“你觉得，你母亲会真的什么都不做？”没有人比康兴宁更明白女人狠起来有多可怕，对比起宫里的那些女人，面前的小月使用的那些手段，在他看来就如同小孩子过家家一般，“这事你回去问你母亲，她应该会告诉你的。”
“哦。”第二月点头，她不明白，自从娘从佛堂里出来后，经常会感觉脑子不够用，跟不上别人的思维，如今面对康兴宁，她也有同样的感觉。
微微犹豫了一下，第二月才小声地说道：“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隔墙有耳这个词，她还是知道的，因此，食指沾了茶水，在桌面上写了一行字，原本觉得有趣的康兴宁看见后，笑容也有些维持不住。
“兴宁，你没事吧？”
第二月担心地问道。
“呵呵，”康兴宁笑出声来，摇头，“我没事，这事你确定了吗？”
“嗯，我娘带着我去祖母跟前询问过了。”
既然已经告诉了，第二月就没打算隐瞒。
康兴宁沉默，过了许久之后，才说出一句话，“难怪皇后娘娘这么些年，一直无所出，原来是这位的手笔，小月，你那位祖母，也是个狠人，当年你祖父那么用心地将第二柔推上皇后的位置，无非就是想要她生下嫡子，然后等上皇位，当皇帝的外租，可比国丈要尊贵得多。”
既然第二柔只是丫鬟所生的庶女，那么，他的这声母后，她就承担不起。
第二月回想着她的那位祖父，眼里的恨意没怎么掩饰。
“小月，放心，他所有的算计，都被你祖母看在眼里，我估计，在第二柔还是姑娘的时候，第二严用心培养的时候，你祖母就察觉了她的心思，我虽然不知道当年为什么会出现那样的意外，但一个当家祖母，要对付她名义上的亲生女儿，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了。”
听到康兴宁的话，第二月这才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祖母给皇后娘娘下了生不出孩子的药？”
康兴宁点头，“这事很好猜，当年的第二柔是姑娘家的时候，第二严对她的用心堪比你爹，能让她的身体出问题吗？只可惜，烂泥再用心也是扶不上墙的，我估计，第二严之所以会带着他的那位姨娘出去游历，恐怕也是察觉到了什么？”
这一次，第二月倒是摇头，十分肯定地说道：“他们是出去为皇后娘娘寻药了。”
前世祖父带回丹药的时候，皇后娘娘已经被废，打入冷宫，那个时候她心里还会难受，现在想起来，就是通体舒畅，活该，报应。
看着将自己的表情都写在脸上的第二月，康兴宁心里叹气，“小月，你娘难道没告诉你，无论说什么话都要留有余地，我不问你这么肯定的原因，但你想想，若是旁人，问起你为何如此笃定？你要如何回答？”
第二月一愣，脸色都有些发白，她能怎么回答。
“别怕，我不问你，也不会说出去。”康兴宁看着她这个样子，又有些不忍心，赶紧安慰道。
“我。”
第二月咬唇，不知道该怎么说。
虽然后面康兴宁又安慰了她许久，可回到第二府的时候，她心里还是很失落和难受的，坐在屋子里，认真地开始回想自己所有的人生。
没穿越前，她就是天之骄女，医药世家，她天赋了得，自幼便是重点培养的对象，而她也不负家里人的期望，年纪轻轻就在医学界崭露头角，站稳脚跟，如若不是那次下河救人，而对方竟然是个体重超过两百斤的胖子，人没救上来，自己也搭了进去，然后再睁眼，她就到了这里。
比起这些记忆，回忆前世，令她痛苦不堪，儿女的死亡，活活被烧死的阴影成为她挥之不去的噩梦。
等到回忆结束，她抛开今生的事情，开始想着，努力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看这个问题，同样的一个人，为什么换了个环境，人生竟然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想到没穿越前的事情，她整个人都生动起来，那一世，她救人无数，一颗心时刻准备着救死扶伤，有时候忙起来，几天几夜都不合眼，可那时候的开心，似乎在来了这里以后就再也没有体会过了。
穿越前长辈尊尊教导，老师严格要求，以及她穿上白衣的场景慢慢地由模糊变得清晰起来，然后，第二月抬起头，用力地扇了自个儿一个巴掌。
红袖吓了一跳，可看着沉浸在回忆中的小姐，她并没有出生打断。
她忘记了她的职责，为了一个男人，不但可以做到见死不救，还无耻地利用自个儿的医术来谋取利益，她成为了她之前，最看不起的那一种人。
她违背了她当上医生那一天，一脸虔诚所发下的誓言，所以，前世的她落到那样的下场，其实也是她的报应。
“红袖。”
“小姐。”红袖在第二月一开口，就立刻接话。
“我是不是很坏？”
第二月开口问道。
“没有小姐，就没有奴婢，小姐在奴婢心里，是最好的人。”红袖想着，如若不是小姐，她早就是地府里的一只鬼了。
“是吗？”
第二月的声音有些飘忽，若说之前能够穿越是因为她救人积下的德，那么，这一次的重生呢？真的只是为了报仇吗？第二月完全不知道，她会这么想，一是因为康兴宁的话，另一个就是每天一个时辰抄写佛经，在她不知不觉间也受到了影响。
“是的，小姐。”
红袖的回答没有半点犹豫。
第二月回头，看着红袖，好久之后才笑了起来，从最初的一抹浅笑，到后来发展成痛快的大笑，她自己的仇可以算了，是报应她认了，可儿女的仇，她是绝对不会不报的。
兴宁说得对，阴谋不行，她还可以用其他的办法。
至于她这一身的医术以及天赐的灵泉，这一世，她依旧应该像最初的那样，救治更多的人，才对得起亲人，老师，才对得起她自己。
“小姐。”
红袖有些担心地叫道。
“我没事，只是想通了一些问题。”
这边第二月所产生的变化，王家人是一点也不在意，连续三天的会试，他们之前说不在意，等人走以后，就开始惦记起来，等到最后一天，夏雨霖早早地就催王英武和王英文去贡院门口等着。
等把王英卓接回来后，看着精神睡好却瘦了不少的人，一个个好一阵子嘘寒问暖，吃完晚饭后，才开始问起他会试的情况。
“应该没有问题。”
王英卓的回答和之前的乡试差不多，王家人松了一口气，接下来就是等消息。
苗钰在定亲后第一次上门，黑子准备了一马车的东西，王家人也没有拒绝，笑着手下，如今关系不一样了，相处起来自然就不能像之前那么客气。
热情周到的同时，也没有再拿苗钰当外人。
“上次的事情，谢谢你。”
王晴岚看见黑子，就明白当初告诉她南宫晟身份的人，是这位反派大人，所以，感谢起来没有一点别扭。
“嗯。”
对此，苗钰有些不习惯，不过，也在慢慢地适应。
好在，中午的饭是由王诗涵炒的，许久没吃，苗钰这一次，直接就吃撑着了。
饭后，苗钰觉得应该回报点什么给他们，于是开口说道：“会试五哥和杨长宁都过了，好好准备殿试吧。”
王家人一愣，没弄明白他怎么突然就说起这个了，王家人的反应有两种，像王大虎，王英武这般的是真的高兴，而夏雨霖，王英文等人高兴的同时又有些担心。
王诗涵觉得或许家里是她和苗钰接触得最多，所以，她才明白苗钰的用意，“你不用这样，一顿饭而已，以后想吃，有空就过来吃，没空就让人过来拿，多准备你一份，不费事的。”
听到她这么说，夏雨霖等人才弄明白，这句话是饭钱，这让他们有些哭笑不得。
“小涵说得没错，你这样就太见外了，”夏雨霖想了想，又接着说道：“苗钰，我们之所以答应你和小涵的亲事，并不是看在你的身份地位上，也从来没有想过要从中获取什么，以后关于朝廷或者皇上的事情，你不必跟我们说，至于我们家英卓，以后无论能走到哪一步，我都希望他靠得是自个儿的真本事。”
这一次，苗钰和黑子都有些诧异了，先不说他们会不会帮忙，有多少人想要和他扯上关系，都是为了前程，这一家子倒好，扯上关系了，却不用，是不是傻啊。
苗钰和黑子的眼神明明白白地说明了他们的心情。
或许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的原因，夏雨霖竟然觉得这个时候绷着一张脸的苗钰有几分可爱。
“我这么做也是为了英卓好，他有多大本事就做多大的事情，走捷径这样的事情有了第一次就很容易有第二次，我怕到时候英卓养成了习惯，反而不努力了，那他这些年的书不就白度了吗？”
夏雨霖说着这话的时候，王英卓跟着点头。
“再有，小涵兄妹有六个，下面还有这么多的侄儿侄女，你只帮英卓，一次没什么，次数一多，难免我们家里其他人会心里不平衡，遇到一点事情就找你帮忙，不想着自个儿努力，久而久之，人就废了。”
苗钰和黑子看着夏雨霖，这个道理很多人都明白，但真正能抵住一步登天诱惑的人，却是少之又少。
“还有另外一点，这你主动帮忙和被要求着帮忙是不一样的，你能保证被我们家这么多人麻烦，没有厌烦的一天，到时候的结果，只会让小涵在丈夫和娘家人中间，两边为难。”
王家人一个个人都认真的听着。
“所以，无论是你，还是苗钰，我和英文他们商量过，都当成普通的女婿对待，我们家一向是亲兄弟明算账，那个兄弟姐妹有难了，过不下去的时候，帮一把可以，但其他的时候，都好好地过自个儿的日子。”这话不仅仅是对苗钰说的，也是对王家其他人说的，“你们都是为人父母的，只有你们自个儿做好了这一点，下面的孩子才不会养成好吃懒做的恶习，才会有出息。”
“我明白了。”
苗钰点头，没待多久就离开了，至于苗钰送来的东西，夏雨霖全都让人放起来，等到王诗涵出嫁的时候，在一起当作嫁妆带到婆家去。
因为夏雨霖的话，王晴岚因为大反派成为自家人而微微有些发热的脑袋一下子就清醒了，抱大腿什么的还是算了吧，她可是要当女侠的人，怎么能有如此狗腿的想法。
想到前些日子，她已经可以轻松地跳过自家院墙，心里就一片火热，练功也更加起劲。
殿试安排在四月初，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状元并不是王晴岚的小叔，而是杨长宁，对于这个结果，王家人并不意外，因为之前王英卓就说过，杨长宁的才学在他之上，只是，王晴岚有些想不通，这样的人才在女主的前世和书中所描写的今生，都那么的平庸和不堪。
不过，王英卓考得也不错，第三名，也就是探花。
听到这个消息，一向没什么表情的王大虎激动的眼角都在冒泪水，王英武等人笑出一口的白牙，当王英卓跪在王大虎和夏雨霖面前，哪怕仅仅只是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在这样的场合，几个女人都在吸鼻子擦眼泪，就是王晴岚，也将脑袋转到一边，偷偷地用袖子把眼泪抹掉。
那一天，家里人并没有做饭，而是奢侈地去酒楼里叫了一桌子酒菜，一家人吃吃喝额，一直到很晚的时候才离开。
第二月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并不觉得意外，前世也是这样的，杨长宁状元，王英卓探花，只是希望这一世的杨长宁能够好好地对王家姑娘，不要让她像小妹那样，整日郁郁寡欢，看不到一点笑容的。
第二月现在正在为自个儿的医馆忙碌，回到第二府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你再说一遍。”父亲的怒吼让第二月皱起了眉头，脚步加快了许多，虽然娘很厉害，但面对父亲，她还是会担心的。
“我说几遍都是一样，人家状元郎已经定亲，坏人姻缘可是要遭报应的，至于探花，你更加不用想了，娇儿我还想多留两年。”第二夫人丝毫不退让，“别把注意打到我的两个女儿身上，第二昌，我告诉你，别再惹我，也别再异想天开的做出些什么蠢事，否则，你信不信，我一转眼就可以让第二辉和第二仙身败名裂，永不翻身。”
“你敢！”
第二昌看着第二夫人，面目狰狞，恨不得把她吃了一般，只可惜，一想到第二夫人的娘家，他就没胆子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