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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皇宫里也不缺东西,堂堂太子能短了吃的还是短了喝的?也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每次见了面, 他不讹诈她点东西好像就心里不舒坦似的。有时候是几个果子, 有时候是一些漂亮的石子儿。明明是不值钱的小东西, 他还非要跟她较真, 非从她手里给“夺”了去。
说“夺”其实也不太恰当。其实他走的路子还是比较光明正大的。真论起来,不过一个字就能解释。
比。
但凡是能够搬到台面上用来较量的, 他们两个都试过。临去江南前最后一次进宫,在皇上的见证下,两人最后比了一次。
结果阿音输了。
她初时没有太在意, 想着自己年纪小各项技艺都才学没多久,往后好好学习说不定几年后长大了再杀回来又是一条好汉。更何况他每次要的彩头都不过是些小玩意儿而已, 她愿赌服输, 没什么。
哪知道他这次太过分, 硬是把她新做的荷包给抢走了。
真的是抢。
那是她第一次缝出来的东西。当时她才刚开始拿针, 肉呼呼的手捏着细细的针, 费了一个多月的功夫才做成了这么一个。虽然没有绣花只是缝了起来,难看得紧,可她十分珍惜。为了给皇后娘娘看一眼, 所以进宫的时候她挂在了腰上戴着进了宫。
哪知道他赢了棋后点明了非要那荷包不可。
她不同意?
他就请了在场的唯一证人皇上做主,明目张胆地把东西给讹走了。
皇上只当这比试是孩子们的玩闹之举, 另赏了一对玉如意给阿音以示公正, 毕竟阿音年纪小很多也初学棋不久, 他儿子简直是明目张胆地欺负人。
虽然玉如意很是名贵, 可阿音每每想到那荷包还心疼得不行。
要知道人生的第一次还是很重要的,本想拿来做纪念,哪知道就被这家伙给糟蹋……
咦?
那个是什么?
磨磨蹭蹭走到门边掀起帘子后,阿音只看了一眼顾不上别的事儿了,愣愣盯着眼前那玉石腰带上挂着的掉了色歪歪扭扭不成形的荷包缓不过神来。
“这、这——”
“你说这个?”少年的声音从她上方缓缓传来,“我答应过你要一直好好收着,时常拿出来佩戴。我做到了。”
这倒是出乎阿音的意料之外。
说实话,那时她才第一次摸到绣花针这种东西,而且年纪小手指短握不牢,绣出来的荷包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她想留着纯粹是个情怀问题。可一想到堂堂太子时常挂着这么个东西来回晃荡……
阿音的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点过意不去。
虽然这愧疚不过一点点大小,却足以让她肯搭理眼前之人了。
思来想去,对方那话不知道怎么接才好。最终阿音语气平淡地说道:“哦。”
眼前少年低低地笑了声,语气很是愉悦地道:“来罢。点心还有不少,快些吃。不然等会儿人都来了,你怕是吃不成了。”
说罢,他当先朝着桌边行去。
阿音这个时候方才抬起头来打量他。
三年不见,原本就十分隽秀的男孩子长成了小小少年,身姿挺拔清隽如竹,仅仅背影就已经相当好看。
她脚步顿了一顿后方才跟了上去。
离得近了,阿音才发现他长高了许多。本是和二哥同龄,却比二哥还要高了半个头。
……果然皇宫里的饭食比较养人。
阿音磨磨蹭蹭到了桌边落了座。眼睁睁看着那八宝盒被推到了她的跟前,这才抬眼去看他,“你不吃?”
这一打照面不要紧,她当真惊了一惊。原先的时候这家伙就长得很好看比女孩子还要漂亮,没曾想几年不见,这相貌更加惹眼了。也不知道往后长大了会招惹来多少桃花。
“我不用。就是听说你进宫了,过来看看你。”
冀行箴答了一句后看阿音不说话也未曾用点心,有些疑惑,“可是不知道哪种口味比较好?”
语毕,他朝八宝盒内扫了一眼,抬指拈了一块送到她的唇边,“这种栗子糕味道不错。你尝尝。”
冀行箴说这话的时候认真且诚恳,黝黑的双眸直直看过来,让人无法忽视。
阿音没有直接去吃,抬手接了过来,轻轻咬了口果然味道不错,就笑着朝他道了声谢。
冀行箴含笑着微微颔首,让人拿了水和茶来,他在旁慢慢烹茶给她喝。
少年穿石青色暗云纹锦缎长衫,因年岁不大未曾加冠故而墨发只用玄色缠枝纹丝带束起。他的手很漂亮,肤白指长。烹茶器具在他的手中仿佛有了生命一般,让茶与水慢慢交融,飘出阵阵清香。
这画面真是非常养眼。
阿音边吃点心边看他。
俞皇后带着俞家女孩儿们过来的时候,冀行箴刚刚给阿音斟了第二杯茶,正拿着茶盏搁到她的跟前。
阿音是俞家最小的女孩儿,家里人都很疼她,俞皇后亦是如此。更何况俞皇后从不娇惯着儿子,看冀行箴给阿音倒茶,她倒是没觉得不对,反而侧头过去与俞晗说道:“行箴素来懂得体贴人。这点最好。”
俞晗和太子殿下一向不太熟络,也不晓得皇后娘娘为何要和她说这话,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去接,只能微笑着点了点头。
俞皇后笑着打量她,对这个沉稳大方的侄女很是满意。虽说俞晗比行箴大了三岁,不过女大三抱金砖,这也没什么不好的。
一行人进到屋里,宫人们忙给俞皇后请安。
女孩儿们去给冀行箴行礼问安。
冀行箴淡淡地应了一声,并未去看她们,又顺手拿过了宫人们碰上来的丝帕,给阿音慢慢拭去手上残留的点心渣。
阿音自打俞皇后进屋后就下了椅子。见冀行箴给她擦手,她觉得他弄得不干净,索性把丝帕从他手里抽出来自己擦。
冀行箴无奈地轻摇了下头,却也随她去了。又和俞皇后道别,说是先生布置的功课没有做完,需得回去继续。
俞皇后阻止了他,笑着与他道:“你别忙着这些了,我自会和耿大人说。难得姐妹们进宫来,你带她们去御花园走走。”
一听这话,俞千兰苦了脸,小声问俞皇后:“娘娘,我们自己过去不成么?”
“怎么?”俞皇后讶然,“可是哪里不妥?”
俞晗生怕俞千兰再说出什么不得体的话来,赶忙道:“我们怕扰了殿下的课业。”
俞千兰抬眼看了看大堂姐,默默把那句“太子殿下好可怕我们和他一点都不熟”给咽了回去。
俞皇后笑道:“不妨事。一天而已,没什么。”说着就吩咐了段嬷嬷过去照顾着。
都遣了段嬷嬷跟在旁边了,那看来皇后娘娘已经铁了心。
俞千兰哭丧着脸,俞璃头垂得更低了些,俞晗默默地思量着等会儿该怎么应对。
唯有俞千雪眼睛晶亮,双拳微微握起,唇边扬起了一丝笑意。
只是当大家都往外走着的时候,俞皇后却将阿音给叫住了。
“阿音再陪姑母一会儿。”俞皇后笑着和她说道:“我和你说会儿话。”
其实俞皇后特意让阿音进宫,是为了几年前的一件事情。
那次若是没有阿音的话,行箴如今会是什么样的情形都还难说。
阿音脚步滞了一瞬,而后忽地加快,拼命往前面赶去。
冀行箴摇头失笑,长腿一迈跟在了她的旁边,“你走那么快作甚?也不怕摔着了。”
阿音心说摔着了也比和你凑一块儿强!当即撒开腿跑了起来。
冀行箴唇角带笑继续跟着。
不多久阿音就发现了个十分悲催的事实。
她年龄小,个子矮,腿短。
他年龄大,个子高,腿长。
此时她奋起玩了命地疯跑,而他悠悠然地迈着步子。
……两人速度是一样的。
阿音恼了,停住脚扶着膝盖喘粗气。
冀行箴伸手掏出怀里的帕子递到她的眼前,她拽过来擦了擦脸,又塞回给他。
既然大家都面对面了,帕子也已经使过,那也就不用装没看见了。
阿音慢慢转过头,朝他扬起笑脸,“哎呀,太子殿下,好巧。您也是来皇后娘娘这里参加寒食宴的?”
冀行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不说话。
阿音扭头就走。
冀行箴快步过去拦在她面前,朝她腰间方向扬扬下巴,眉心轻轻蹙起,“最近喜欢吃烧麦?”
如果是这样的话可就有些难办了。他没让人准备烧麦,今日又不能动火,岂不是吃不成了。
阿音低头看看腰间的坠子,“哦,没有没有。我虽喜欢吃烧麦,但这坠子却不是因为这个才挂着的。”
她拽着上面的络子晃了晃烧麦坠子,笑得眉眼弯弯,“怎么样?我大堂兄送我的。很不错吧?”
“原来是旁人送的。”
冀行箴缓缓吐出几个字后,望着她灿烂的笑容,凤眸微眯,慢慢说道:“我瞧着这个东西也不错。不若你送了我罢。”
阿音的脸色顿时变了,心说怎么就忘了这家伙的臭毛病了?但凡是她的好东西,他都要抢了去!
阿音赶紧收了手让坠子好生垂在腰间,再不拿起来看,又拨了拨衣衫下摆半遮住宝贝坠子,而后小短腿迈开,撒开丫子拼命往屋里跑。
冀行箴看着她跑路时裙衫间若隐若现不住晃动的那物,举步跟了上去。倒不似之前非要在她旁边走着了,而是落后她一步半,继续盯着那东西看。
进到屋里后,其他姑娘们方才知晓太子殿下也来了,赶忙行礼。
冀行箴随意地点了下头去向俞皇后请安。俞皇后和他说了几句话后便让大家落座。
阿音年龄最小,自然而然地坐在了最末的位置上。她刚松了口气,就惊讶地发现那谁谁居然这个时候还在跟着她,而且一直跟到了她旁边,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这可不合礼数。
阿音忙高声和俞皇后控诉:“娘娘,殿下他跑错地方了!”
不待俞皇后开口,冀行箴已经在旁气定神闲地作了解释:“许久没见五妹妹了,我和她挨着说说话。”
俞皇后看他俩这般亲近,又看俞晗自始至终都和冀行箴没甚交流,只能神色复杂地点了下头。
皇后娘娘都答应了,阿音也只能忍气吞声地把准备好的那些规矩礼仪之类的话给咽回了肚子里去。
不过没多久她就后悔了。悔得肠子都青了。
姐姐们都在和皇后娘娘说笑,言笑晏晏气氛和乐。
偏她,非得忍受着旁边那家伙火辣辣的目光。
当然了,那目光不是对着她的,而是她腰间的坠子。
阿音吸取教训,怕他把她宝贝偷走抢走,一直双手压在坠子上护得好好的。别说被他碰到了,就是看,他也没法透过她的手去瞧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