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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不辛苦。路上好玩着呢。”
阿音知道俞皇后近来身子不好, 就撇去了路途中那些奔波劳累之处,专捡了路上的趣事来讲给俞皇后听。
小姑娘说话的时候眼睛晶晶亮,描述所见所闻生动形象,不多时俞皇后就听得入了迷, 眼中的笑意也越来越深。
俞皇后又问了她一些有关江南的事情,阿音也一一答了。
“江南很不错。”提起这个, 俞皇后有些怅然,“当年我去过一次, 只可惜没玩多久就回了京。”
说罢,她和阿音又说了会儿话, 这就让小姑娘去御花园去寻其他人玩了。
看着阿音远去的背影,俞皇后的思绪慢慢飘远。
她今日特意让阿音过来一趟自然是有目的。这和三年多年的一件事有关。
那时候俞正明还没有去到江南, 俞家三房尚在京中居住。那年的夏日里, 冀行箴忽地病了, 卧床不起,连日高烧不退。
这可愁坏了俞皇后, 喊了太医们轮番看诊。可是冀行箴非但没有好起来,反倒是病得更重了些。
在冀行箴又一次烧起来后, 太医一个个的都摇起了头,只说是希望这回能够挺过去。
俞皇后听闻消息后当场晕倒。
俞家的老太爷和老夫人紧张不已, 命人进宫看望。来的刚好就是三老爷和三夫人,两人把阿音也带了来。
彼时俞皇后已经醒来。她生怕俞正明他们过了病气, 不让他们靠近冀行箴的床前, 甚至没让他们进屋。
可就在俞皇后和俞正明他们说话的时候, 段嬷嬷急匆匆来禀,说是五姑娘跑到太子殿下那边去了,拦都拦不住。宫人们怕吵到太子,不敢和五姑娘说太多。求皇后给个准主意。
俞皇后和俞正明夫妻俩急忙过去看,却见阿音正趴在冀行箴的床前,好似在和他说着话。
程氏生怕阿音冲撞了病重的太子,好生训斥了阿音一番又赶紧把她带离了屋子。
说来也怪,自那一刻起,冀行箴的病竟然慢慢好转了。先是降了体温,而后慢慢康复。
后来俞皇后问起此事,冀行箴只说阿音给他口中塞了一片茶叶,其余的他也不知。
虽然一片茶叶应当是小姑娘的玩笑之举,但不管怎么样,说阿音给行箴带来福气让他痊愈也好,说阿音误打误撞不知怎地帮忙把行箴的病气赶走了也罢。俞皇后是认准了那事儿是阿音帮了忙。
所以俞皇后就想求了陛下封阿音个乡君,赏她些封地。
可当时如果立刻做这事儿的话,有些太过惹眼了。俞皇后就将这事儿稍微搁了搁。结果那年的冬天,俞正明就被调去了江南。阿音自然也跟着去了。
如今小姑娘回来,俞皇后就又想起了这事儿。
可是今日瞧见了后,俞皇后愈发喜欢起阿音来,觉得只封个乡君好似不太够,就打算和皇上商量下,看看能不能让皇上给封个县君。
*
阿音虽然很喜欢去御花园玩,但一想到冀行箴也在那个地方,她就有些迟疑。
那家伙看着文质彬彬的,其实道貌岸然得很。没惹了他还好,一旦惹了他,可没什么好果子吃。反正宫里沿路的景色也不错,不如在路上多走走,能和他少待一会儿也好。
这样想着,阿音的脚步就慢慢缓了下来。又思量着要不要转一条道走,免得这条路太短走不了太多时候。
正当她犹豫着要去选旁边那条岔路时,岔路另一头忽然出现了一行人,正步履匆匆地往这边儿来。
当先那少年不过十三四岁大,身材中等,带着微笑看上去十分得平易近人。
阿音认得那是大皇子冀符,万分不愿意和对方碰到,于是果断继续朝着自己刚才前行的方向走去。而且还特意加快了步子,免得对方走得太快而遇见。
结果一个不小心行得太快,好似才过了一转眼的功夫,御花园就到了。
*
御花园中春色初现,梅花开得正好。冀行箴信步而行,不时地回头看着。
他知道母后身体不妥,想必私下里说话也讲不了多少时候,小丫头不多时就会往这边来。可他等了半晌没见到人,就和身边的内侍低语了几句,遣了过去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刚刚吩咐完这些内侍还没来得及离去,冀行箴抬眼就看到了院门口那个犹豫不定的小身影。
左右人已经来了,他也就不再担心。和内侍说了声收回之前的吩咐,冀行箴好整以暇地缓步前行。
俞千兰小声和俞千雪说:“姐,你看,太子殿下刚才还冷若冰霜,突然就春暖花开了。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啊?”
俞千雪嫌妹妹这话说得太大声,斜睨了一眼以示警告。而后她快速的环顾四周,望见周围梅林后,心里有了主意。
太子性子清冷疏淡,在她看来,他正如这梅一般,孤高而又清雅。
莫不是他因喜梅而高兴?
俞千雪隐隐有些兴奋,强压住满心的喜悦,努力让声音放平稳幽幽然地道:“梅香四溢,沁人心脾。到了这样雅致的地方,自然心情舒畅。”
她特意将这话说得声音略大了点,这样的话,不管刚才太子听见没听见俞千兰的那番话都能听见她的言语。
倘若太子听到了俞千兰的,那她这句就是在帮太子和俞千兰解释。倘若太子没听见俞千兰的话,那她这番感慨想必也合了他的心意。自然也很好。
俞千雪因着有些紧张双手不由地握紧,忙掩在了宽大的衣袖下,免得被人发现。又微微低垂着头,现出柔和恭敬的姿态。
俞晗觉得俞千雪有些失礼,不悦地回头看了她一眼。但见她眉目低垂好似知道错了,就没再多说什么,只低叹了声。
冀行箴倒是真的听见了俞千雪的那番话。他下意识地侧头看了看,见周围梅花果然开得不错,心下一动,抬手折了一枝绿梅下来。
他手里捏着绿梅枝丫,又朝院门口看过去。
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贴着墙边走着,好似打算绕过了他们这一行,去往院子另一头。
冀行箴知道,院子那一头有一丛红梅开的正好。可他记得,小丫头分明最喜欢的是绿梅。如今却怎的舍了绿梅往红梅那边去了?
思来想去,冀行箴忽地反应过来,顿时脸色微变。他虽然性子颇为沉稳,可到底不过才十岁大。看到阿音那样刻意远离的样子,他心里就有些不太爽快。
旁人家的妹妹和哥哥都是关系很好的,偏他,心里头只认准了这一个妹妹,还是个不将他当回事的。
他哪里不如俞林琛和俞林安了?
为什么小丫头只喜欢她那两个哥哥不喜欢他?
冀行箴抬手就把那枝绿梅扔了出去。
好巧不巧的,那枝绿梅就落在了俞千雪和俞千兰的旁边。
俞千兰避之唯恐不及,嗷地叫了一声赶紧跳到旁边去,拉住俞璃的胳膊不撒手。
俞千雪强压住满心的喜悦,上前躬身将绿梅拾起来。
这绿梅一看就是精心挑选过的,上面的梅花开得正好,枝丫的形状也十分不错。拿在手里好看,插在瓶中亦是不错。
俞千雪觉得自己刚才那番话定然是说对了。说起来她们和太子见过的次数不少,只不过太子性子冷,很少和她们说话。
她鼓起勇气上前,摆弄着那枝梅花,柔声细语地说道:“太子殿下可想饮茶?不若我分茶与你吃?”
冀行箴就想到了自己刚才烹茶给小丫头吃的情形。枉费他对她那么好,她却不领情。于是心情更差,冷声道:“你会分茶?”
他话中的寒意让俞千雪顿了顿,有些犹豫地道:“会一点。不过才疏学浅,略知一二罢了。还望太子殿下不要介意。”
话到这个份上,莫说是冀行箴了,就连俞晗都发现了俞千雪的刻意讨好。
俞晗轻喝道:“二妹妹!”
俞千雪看着眼前的梅枝,不肯退缩,继续去问冀行箴:“太子殿下要不要吃茶?”
冀行箴虽心里头不太高兴,却因教养而能刻意压制住。但他平生最讨厌这样谄媚讨好之人,看这个不熟悉的表亲如此,他心下厌恶,嗤了声轻声道:“既然才疏学浅,就莫要献丑了。免得——”
话没说完,他瞧见了那红中带金的小身影在不远处闪过,话锋一转扬声道:“包子!给我过来!”
小身影晃了晃,最终停住了。
冀行箴知她听见了,心情转好。低低笑了下,缓声道:“包子,本宫要喝茶,你来给本宫分杯茶罢。”
那家伙狡猾得很,谁知道他是不是在使诈!
于是她继续放轻了脚步往里走。
“你若不出来的话,我就进去。”少年不慌不忙,又似喃喃自语般地道:“倘若这次再被我寻到,你输我些什么好呢。”
一提起这个来,阿音就满肚子火气。
说起来皇宫里也不缺东西,堂堂太子能短了吃的还是短了喝的?也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每次见了面,他不讹诈她点东西好像就心里不舒坦似的。有时候是几个果子,有时候是一些漂亮的石子儿。明明是不值钱的小东西,他还非要跟她较真,非从她手里给“夺”了去。
说“夺”其实也不太恰当。其实他走的路子还是比较光明正大的。真论起来,不过一个字就能解释。
比。
但凡是能够搬到台面上用来较量的,他们两个都试过。临去江南前最后一次进宫,在皇上的见证下,两人最后比了一次。
结果阿音输了。
她初时没有太在意,想着自己年纪小各项技艺都才学没多久,往后好好学习说不定几年后长大了再杀回来又是一条好汉。更何况他每次要的彩头都不过是些小玩意儿而已,她愿赌服输,没什么。
哪知道他这次太过分,硬是把她新做的荷包给抢走了。
真的是抢。
那是她第一次缝出来的东西。当时她才刚开始拿针,肉呼呼的手捏着细细的针,费了一个多月的功夫才做成了这么一个。虽然没有绣花只是缝了起来,难看得紧,可她十分珍惜。为了给皇后娘娘看一眼,所以进宫的时候她挂在了腰上戴着进了宫。
哪知道他赢了棋后点明了非要那荷包不可。
她不同意?
他就请了在场的唯一证人皇上做主,明目张胆地把东西给讹走了。
皇上只当这比试是孩子们的玩闹之举,另赏了一对玉如意给阿音以示公正,毕竟阿音年纪小很多也初学棋不久,他儿子简直是明目张胆地欺负人。
虽然玉如意很是名贵,可阿音每每想到那荷包还心疼得不行。
要知道人生的第一次还是很重要的,本想拿来做纪念,哪知道就被这家伙给糟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