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射雕英雄传

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正文 第 31 部分
书架管理 返回目录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道:“啊哟,有话好说,别动蛮。”只见穆念慈双颊涨得通红,

    杨康却是脸色苍白。黄蓉正要开口说话,杨康叫道:“好哇,

    你喜新弃旧,心中有了别人,因此对我这样。”穆念慈怒道:

    “你……你说甚么?”杨康道:“你跟了那姓欧阳的,人家文才

    武功,无不胜我十倍,你哪里还把我放在心上?”穆念慈气得

    手足冰冷,险些晕去。

    黄蓉C口道:“杨大哥,你别胡言乱道,穆姊姊要是喜欢

    他,那坏蛋怎会将她点了X道,又放在棺材里?”

    杨康这时已然老羞成怒,说道:“真情也好,假意也好,

    她给那人擒去,失了贞节,我岂能再和她重圆?”穆念慈怒道:

    “我……我……我失了甚么贞节?”杨康道:“你落入那人手中

    这许多天,给他搂也搂过了,抱也抱过了,还能是玉洁冰清

    么?”穆念慈本已委顿不堪,此时急怒攻心,“哇”的一声,一

    口鲜血喷了出来,向后便倒。

    杨康自觉出言太重,见她如此,心中柔情一动,要想上

    前相慰,但想起自己隐私被她得知,黄蓉先前又早有见疑之

    意,若给穆念慈泄露了真相,只怕自己性命难保,又记挂着

    父王,当即转身出房,奔到后院,跃出围墙,径自去了。

    黄蓉在穆念慈胸口推揉了好一阵子,她才悠悠醒来,定

    一定神,也不哭泣,竟似若无其事,道:“妹子,上次我给你

    的那柄匕首,相烦借我一用。”黄蓉高声叫道:“靖哥哥,你

    来!”郭靖闻声奔进屋来。黄蓉道:“你把杨大哥那柄匕首给

    穆姊姊罢。”郭靖道:“正是。”从怀中掏出那柄朱聪从梅超风

    身上取来的匕首,见外面包着一张薄革,革上用针刺满了细

    字,他不知便是下卷《九Y真经》的秘要,随手放在怀内,将

    匕首交给了穆念慈。

    黄蓉也从怀中取出匕首,低声道:“靖哥哥的匕首在我这

    里,杨大哥的现下交给了你。姊姊,这是命中注定的缘份,一

    时吵闹算不了甚么,你可别伤心,我和爹爹也常吵架呢。我

    和靖哥哥要上北京去找完颜洪烈。姊姊,你如闲着没事,跟

    我们一起去散散心,杨大哥必会跟来。”郭靖奇道:“杨兄弟

    呢?”黄蓉伸了伸舌头,道:“他惹得姊姊生气,姊姊一巴掌

    将他打跑了。穆姊姊,杨大哥倘若不是喜欢你得要命,你打

    了他,他怎会不还手?他武功可强过你啊。这比武……”她

    本想说“这比武招亲的事,你两个本就是玩惯了的”,但见穆

    念慈神色酸楚,这句玩笑就缩住了。

    穆念慈道:“我不上北京,你们也不用去。半年之内,完

    颜洪烈那J贼不会在北京,他害怕你们去报仇。郭大哥,妹

    妹,你们俩人好,命也好……”说到后来声音哽住,掩面奔

    出房门,双足一顿,上屋而去。

    黄蓉低头见到穆念慈喷在地下的那口鲜血,沉吟片刻,终

    不放心,越过围墙,追了出去,只见穆念慈的背影正在远处

    一棵大柳树之下,日光在白刃上一闪,她已将那柄匕首举在

    头顶。黄蓉大急,只道她要自尽,大叫:“姊姊使不得!”只

    是相距甚远,阻止不得,却见她左手拉起头上青丝,右手持

    匕向后一挥,已将一大丛头发割了下来,抛在地下,头也不

    回的去了。黄蓉叫了几声:“姊姊,姊姊!”穆念慈充耳不闻,

    愈走愈远。

    黄蓉怔怔的出了一回神,只见一团柔发在风中飞舞,再

    过一阵,分别散入了田间溪心、路旁树梢,或委尘土、或随

    流水。

    她自小娇憨顽皮,高兴时大笑一场,不快活时哭哭闹闹,

    从来不知“愁”之为物,这时见到这副情景,不禁悲从中来,

    初次识得了一些人间的愁苦。她慢慢回去,将这事对郭靖说

    了。郭靖不知两人因何争闹,只道:“穆世姊何苦如此,她气

    性也忒大了些。”

    黄蓉心想:“难道一个女人给坏人搂了抱了,就是失了贞

    节?本来爱她敬她的意中人就要瞧她不起?不再理她?”她想

    不通其中缘由,只道世事该是如此,走到祠堂后院,倚柱而

    坐,痴痴的想了一阵,合眼睡了。

    当晚黎生等丐帮群雄设宴向洪七公及郭、黄二人道贺,等

    到深夜,洪七公仍是不来。黎生知道帮主脾气古怪,也不以

    为意,与郭靖、黄蓉二人欢呼畅饮。丐帮群雄对郭、黄二人

    甚是敬重,言谈相投。程大小姐也亲自烧了菜肴,又备了四

    大坛好酒,命仆役送来。

    宴会尽欢散后,郭靖与黄蓉商议,完颜洪烈既然不回北

    京,一时必难找到,桃花岛约会之期转眼即届,只好先到嘉

    兴,与六位师父商量赴约之事。黄蓉点头称是,又道:“最好

    请你六位师父别去桃花岛了。你向我爹争赔个不是,向他磕

    几个头也不打紧,是不是?你若心中不服气,我加倍磕还你

    就是了。你六位师父跟我爹爹会面,却不会有甚么好事。”郭

    靖道:“正是。我也不用你向我磕还甚么头。”次晨两人并骑

    南去。

    时当六月上旬,天时炎热,江南民谚云:“六月六,晒得

    鸭蛋熟。”火伞高张下行路,尤为烦苦。两人只在清晨傍晚赶

    路,中午休息。

    不一日,到了嘉兴,郭靖写了一封书信,交与醉仙楼掌

    柜,请他于七月初江南六侠来时面交。信中说道:弟子道中

    与黄蓉相遇,已偕赴桃花岛应约,有黄药师爱女相伴,必当

    无碍,请六位师父放心,不必同来桃花岛云云。他信内虽如

    此说,心中却不无惴惴,暗想黄药师为人古怪,此去只怕凶

    多吉少。他恐黄蓉担心,也不说起此事,想到六位师父不必

    甘冒奇险,心下又自欣慰。

    两人转行向东,到了舟山后,雇了一艘海船。黄蓉知道

    海边之人畏桃花岛有如蛇蝎,相戒不敢近岛四十里以内,如

    说出桃花岛的名字,任凭出多少金钱,也无海船渔船敢去。她

    雇船时说是到虾峙岛,出畸头洋后,却*着舟子向北,那舟

    子十分害怕,但见黄蓉将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指在胸前,不

    得不从。

    船将近岛,郭靖已闻到海风中夹着扑鼻花香,远远望去,

    岛上郁郁葱葱,一团绿、一团红、一团黄、一团紫,端的是

    繁花似锦。黄蓉笑道:“这里的景致好么?”郭靖叹道:“我一

    生从未见过这么多,这么好看的花。”黄蓉甚是得意,笑道:

    “若在阳春三月,岛上桃花盛开,那才教好看呢。师父不肯说

    我爹爹的武功是天下第一,但爹爹种花的本事盖世无双,师

    父必是口服心服的。只不过师父只是爱吃爱喝,未必懂得甚

    么才是好花好木,当真俗气得紧。”郭靖道:“你背后指摘师

    父,好没规矩。”黄蓉伸伸舌头,扮了个鬼脸。

    两人待船驶近,跃上岸去,小红马跟着也跳上岛来。那

    舟子听到过不少关于桃花岛的传言,说岛主杀人不眨眼,最

    爱挖人心肝肺肠,一见两人上岸,疾忙把舵回船,便欲远逃。

    黄蓉取出一锭十两重的银子掷去,当的一声,落在船头。那

    舟子想不到有此重赏,喜出望外,却仍是不敢在岛边稍停。

    黄蓉重来故地,说不出的喜欢,高声大叫:“爹,爹,蓉

    儿回来啦!”向郭靖招招手,便即向前飞奔。郭靖见她在花丛

    中东一转西一晃,霎时不见了影踪,急忙追去,只奔出十余

    丈远,立时就迷失了方向,只见东南西北都有小径,却不知

    走向哪一处好。

    他走了一阵,似觉又回到了原地,想起在归云庄之时,黄

    蓉曾说那庄子布置虽奇,却哪及桃花岛Y阳开阖、乾坤倒置

    之妙,这一迷路,若是乱闯,定然只有越走越糟,于是坐在

    一株桃树之下,只待黄蓉来接。哪知等了一个多时辰,黄蓉

    固然始终不来,四下里寂静无声,竟不见半个人影。

    他焦急起来,跃上树巅,四下眺望,南边是海,向西是

    光秃秃的岩石,东面北面都是花树,五色缤纷,不见尽头,只

    看得头晕眼花。花树之间既无白墙黑瓦,亦无炊烟犬吠,静

    悄悄的情状怪异之极。他心中忽感害怕,下树一阵狂奔,更

    深入了树丛之中,一转念间,暗叫:“不好!我胡闯乱走,别

    连蓉儿也找我不到了。”只想觅路退回,哪知起初是转来转去

    离不开原地,现下却是越想回去,似乎离原地越远了。

    小红马本来紧跟在后,但他上树一阵奔跑,落下地来,连

    小红马也已不知去向。眼见天色渐暗,郭靖无可奈何,只得

    坐在地下,静候黄蓉到来,好在遍地绿草似茵,就如软软的

    垫子一般,坐了一阵,甚感饥饿,想起黄蓉替洪七公所做的

    诸般美食,更是饿得厉害,突然想起:“若是蓉儿给她爹爹关

    了起来,不能前来相救,我岂不是要活活饿死在这树林子里?”

    又想到父仇未复,师恩未报,母亲孤身一人在大漠苦寒之地,

    将来依靠何人?想了一阵,终于沉沉睡去。

    睡到中夜,正梦到与黄蓉在北京游湖,共进美点,黄蓉

    低声唱曲,忽听得有人吹箫拍和,一惊醒来,箫声兀自萦绕

    耳际,他定了定神,一抬头,只见皓月中天,花香草气在黑

    夜中更加浓冽,箫声远远传来,却非梦境。

    郭靖大喜,跟着箫声曲曲折折的走去,有时路径已断,但

    箫声仍是在前。他在归云庄中曾走过这种盘旋往复的怪路,当

    下不理道路是否通行,只是跟随箫声,遇着无路可走时,就

    上树而行,果然越走箫声越是明彻。他愈走愈快,一转弯,眼

    前忽然出现了一片白色花丛,重重叠叠,月光下宛似一座白

    花堆成的小湖,白花之中有一块东西高高隆起。

    这时那箫声忽高忽低,忽前忽后。他听着声音奔向东时,

    箫声忽焉在西,循声往北时,箫声倏尔在南发出,似乎有十

    多人伏在四周,此起彼伏的吹箫戏弄他一般。

    他奔得几转,头也昏了,不再理会箫声,奔向那隆起的

    高处,原来是座石坟,坟前墓碑上刻着“桃花岛女主冯氏埋

    香之冢”十一个大字。郭靖心想:“这必是蓉儿的母亲了。蓉

    儿自幼丧母,真是可怜。”当下在坟前跪倒,恭恭敬敬的拜了

    四拜。当他跪拜之时,箫声忽停,四下阒无声息,待他一站

    起身,箫声又在前面响起。郭靖心想:“管他是吉是凶,我总

    是跟去。”当下又进了树丛之中,再行一会,箫声调子斗变,

    似浅笑,似低诉,柔靡万端。郭靖心中一荡,呆了一呆:“这

    调子怎么如此好听?”

    只听得箫声渐渐急促,似是催人起舞。郭靖又听得一阵,

    只感面红耳赤,百脉贲张,当下坐在地土,依照马钰所授的

    内功秘诀运转内息。初时只感心旌摇动,数次想跃起身来手

    舞足蹈一番,但用了一会功,心神渐渐宁定,到后来意与神

    会,心中一片空明,不着片尘,任他箫声再荡,他听来只与

    海中波涛、树梢风响一般无异,只觉得丹田中活泼泼地,全

    身舒泰,腹中也不再感到饥饿。他到了这个境界,已知外邪

    不侵,缓缓睁开眼来,黑暗之中,忽见前面两丈远处一对眼

    睛碧莹莹的闪闪发光。

    他吃了一惊,心想:“那是甚么猛兽?”向后跃开几步,忽

    然那对眼睛一闪就不见了,心想:“这桃花岛上真是古怪,就

    算是再快捷的豹子狸猫,也不能这样一霎之间就没了踪影。”

    正自沉吟,忽听得前面发出一阵急促喘气之声,听声音却是

    人的呼吸。他恍然而悟:“这是人!闪闪发光的正是他的眼睛,

    他双眼一闭,我自然瞧不见他了,其实此人并未走开。”想到

    此处,不禁自觉愚蠢,但不知对方是友是敌,当下不敢作声,

    静观其变。

    这时那D箫声情致飘忽,缠绵宛转,便似一个女子一会

    儿叹息,一会儿呻吟,一会儿又软语温存、柔声叫唤。郭靖

    年纪尚小,自幼勤习武功,对男女之事不甚了了,听到箫声

    时感应甚淡,箫中曲调虽比适才更加勾魂引魄,他听了也不

    以为意,但对面那人却是气喘愈急,听他呼吸声直是痛苦难

    当,正拚了全力来抵御箫声的诱惑。

    郭靖对那人暗生同情,慢慢走过去。那地方花树繁密,天

    上虽有明月,但月光都被枝叶密密的挡住了,透不进来,直

    走到相距那人数尺之地,才依稀看清他的面目。只见这人盘

    膝而坐,满头长发,直垂至地,长眉长须,鼻子嘴巴都被遮

    掩住了。他左手抚胸,右手放在背后。郭靖知道这是修练内

    功的姿式,丹阳子马钰曾在蒙古悬崖之顶传过他的,这是收

    敛心神的要诀,只要练到了家,任你雷轰电闪,水决山崩,全

    然不闻不见。这人既会玄门正宗的上乘内功,怎么反而不如

    自己,对箫声如此害怕?

    箫声愈来愈急,那人身不由主的一震一跳,数次身子已

    伸起尺许,终于还是以极大的定力坐了下来。郭靖见他宁静

    片刻,便即欢跃,间歇越来越短,知道事情要糟,暗暗代他

    着急。只听得箫声轻轻细细的耍了两个花腔,那人叫道:“算

    了,算了!”作势便待跃起。

    郭靖见情势危急,不及细想,当即抢上,伸手牢牢按住

    他右肩,右手已拍在他的颈后“大椎X”上。郭靖在蒙古悬

    崖上练功之时,每当胡思乱想、心神无法宁静,马钰常在他

    大椎X上轻轻抚摸,以掌心一股热气助他镇定,而免走火入

    魔。郭靖内功尚浅,不能以内力助这老人抵拒箫声,但因按

    拍的部位恰到好处,那长发老人心中一静,便自闭目运功。

    郭靖暗暗心喜,忽听身后有人骂了一声:“小畜生,坏我

    大事!”箫声突止。

    郭靖吓了一跳,回头过来,不见人影,听语音似是黄药

    师的说话,转念之间,不禁大为忧急:“不知这长须老人是好

    是坏?我胡乱出手救他,必定更增蓉儿她爹爹的怒气。倘若

    这老人是个妖邪魔头,岂非铸成了大错?”只听长须老人气喘

    渐缓,呼吸渐匀,郭靖不便出言相询,只得坐在他的对面,闭

    目内视,也用起功来,不久便即思止虑息,物我两忘,直到

    晨星渐隐,清露沾衣,才睁开眼睛。

    日光从花树中照S下来,映得那老人满脸花影,这时他

    面容看得更加清楚了,须发苍然,并未全白,只是不知有多

    少年不剃,就如野人一般毛茸茸地甚是吓人。突然间那老人

    眼光闪烁,微微笑了笑,说道:“你是全真七子中哪一人的门

    下?”

    郭靖见他脸色温和,略觉放心,站起来躬身答道:“弟子

    郭靖参见前辈,弟子的受业恩师是江南七侠。”那老人似乎不

    信,说道:“江南七侠?是柯镇恶一伙么?他们怎能传你全真

    派的内功?”郭靖道:“丹阳真人马道长传过弟子两年内功,不

    过未曾令弟子列入全真派门墙。”

    那老人哈哈一笑,装个鬼脸,神色甚是滑稽,犹如孩童

    与人闹着玩一般,说道:“这就是了。你怎么会到桃花岛来?”

    郭靖道:“黄岛主命弟子来的。”那老人脸色忽变,问道:“来

    干甚么?”郭靖道:“弟子得罪了黄岛主,特来领死。”那老人

    道:“你不打诳么?”郭靖恭恭敬敬的道:“弟子不敢欺瞒。”那

    老人点点头道:“很好,坐下罢。”郭靖依言坐在一块石上,这

    时看清楚那老人是坐在山壁的一个岩D之中。

    那老人又问:“此外还有谁传过你功夫?”郭靖道:“九指

    神丐洪恩师……”那老人脸上神情特异,似笑非笑,抢着问

    道:“洪七公也传过你功夫?”郭靖道:“是的。洪恩师传过弟

    子一套降龙十八掌。”那老人脸上登现欣羡无已的神色,说道:

    “你会降龙十八掌?这套功夫可了不起哪。你传给我好不好?

    我拜你为师。”随即摇头道:“不成,不成!做洪老叫化的徒

    孙,不大对劲。洪老叫化没传过你内功?”郭靖道:“没有。”

    那老人仰头向天,自言自语:“瞧他小小年纪,就算在娘

    肚子里起始修练,也不过十八九年道行,怎么我抵挡不了箫

    声,他却能抵挡?”一时想不透其中原因,双目从上至下,又

    自下至上的向郭靖望了两遍,右手伸出,道:“你在我掌上推

    一下,我试试你的功夫。”

    郭靖依言伸掌与他右掌相抵。那老人道:“气沉丹田,发

    劲罢。”郭靖凝力发劲。那老人手掌略缩,随即反推,叫道:

    “小心了!”郭靖只觉一股强劲之极的内力涌到,实是抵挡不

    住,左掌向上疾穿,要待去格他手腕,哪知那老人转手反拨,

    四指已搭上他腕背,只以四根手指之力,便将他直挥出去。郭

    靖站立不住,跌出了七八步,背心在一棵树上一撞,这才站

    定。那老人喃喃自语:“武功虽然不错,可也不算甚么了不起,

    却怎么能挡得住黄老邪的《碧海潮生曲》?”

    郭靖深深吸了口气,才凝定了胸腹间气血翻涌,向那老

    人望去,甚是讶异:“此人的武功几与洪恩师、黄岛主差不多

    了,怎么桃花岛上又有这等人物?难道是‘西毒’或是‘南

    帝’么?”一想到“西毒”,不禁心头一寒:“莫要着了他的道

    儿?”举起手掌在日光下一照,既未红肿,亦无黑痕,这才稍

    感放心。

    那老人微笑问道:“你猜我是谁?”郭靖道:“弟子曾听人

    言道:天下武功登峰造极的共有五位高人。全真教主王真人

    已经逝世,九指神丐洪恩师与桃花岛主弟子都识得。前辈是

    欧阳前辈还是段皇爷么?”那老人笑道:“你觉得我的武功与

    东邪、北丐差不多,是不是?”郭靖道:“弟子武功低微,见

    识粗浅,不敢妄说。但适才前辈这样一推,弟子所拜见过的

    武学名家之中,除了洪恩师与黄岛主之外确无第三人及得。”

    那老人听他赞扬,极是高兴,一张毛发掩盖的脸上显出

    孩童般的欢喜神色,笑道:“我既不是西毒欧阳锋,也不是段

    皇爷,你再猜上一猜。”郭靖沉吟道:“弟子会过一个自称与

    洪恩师等齐名的裘千仞,但此人有名无实,武功甚是平常。弟

    子愚蠢得紧,实在猜不到前辈的尊姓大名。”那老人呵呵笑道:

    “我姓周,你想得起了么?”

    郭靖冲口而出:“啊,你是周伯通!”这句话一说出口,才

    想起当面直呼其名,可算得大大的不敬,忙躬身下拜,说道:

    “弟子不敬,请周前辈恕罪。”

    那老人笑道:“不错,不错,我正是周伯通。我名叫周伯

    通,你叫我周伯通,有甚么不敬?全真教主王重阳是我师兄,

    马钰、丘处机他们都是我的师侄。你既不是全真派门下,也

    不用啰里啰唆的叫我甚么前辈不前辈的,就叫我周伯通好

    啦。”郭靖道:“弟子怎敢?”

    周伯通在桃花岛独居已久,无聊之极,忽得郭靖与他说

    话解闷,大感愉悦,忽然间心中起了一个怪念头,说道:“小

    朋友,你我结义为兄弟如何?”

    不论他说甚么希奇古怪的言语,都不及这句话的匪夷所

    思,郭靖一听之下,登时张大了嘴合不拢来,瞧他神色俨然,

    实非说笑,过了一会,才道:“弟子是马道长、丘道长的晚辈,

    该当尊您为师祖爷才是。”

    周伯通双手乱摆,说道:“我的武艺全是师兄所传,马钰、

    丘处机他们见我没点长辈样子,也不大敬我是长辈。你不是

    我儿子,我也不是你儿子,又分甚么长辈晚辈?”

    正说到这里,忽听脚步声响,一名老仆提了一只食盒,走

    了过来。周伯通笑道:“有东西吃啦!”那老仆揭开食盒,取

    出四碟小菜,两壶酒,一木桶饭,放在周伯通面前的大石之

    上,给两人斟了酒,垂手在旁侍候。

    郭靖忙问:“黄姑娘呢?她怎不来瞧我?”那仆人摇摇头,

    指指自己耳朵,又指指自己的口,意思说又聋又哑。周伯通

    笑道:“这人耳朵是黄药师刺聋的,你叫他张口来瞧瞧。”郭

    靖做个手势,那人张开口来。郭靖一看,不禁吓了一跳,原

    来他口中舌头被割去了半截。周伯通道:“岛上的佣仆全都如

    此。你既来了桃花岛,若是不死,日后也与他一般。”郭靖听

    了,半晌做声不得,心道:“蓉儿的爹爹怎么恁地残忍?”

    周伯通又道:“黄老邪晚晚折磨我,我偏不向他认输。昨

    晚差点儿就折在他的手里,若不是你助我一臂,我十多年的

    要强好胜,可就废于一夕了,来来来,小兄弟,这里有酒有

    菜,咱俩向天誓盟,结为兄弟,以后有福共享,有难共当。想

    当年我和王重阳结为兄弟之时,他也是推三阻四的……怎么?

    你真的不愿么?我师哥王重阳武功比我高得多,当年他不肯

    和我结拜,难道你的武功也比我高得多?我看大大的不见得。”

    郭靖道:“晚辈的武功比你低得太多,结拜实在不配。”周伯

    通道:“若说武功一样,才能结拜,那么我去跟黄老邪、老毒

    物结拜?他们又嫌我打他们不过了,岂有此理!你要我跟这

    又聋又哑的家伙结拜?”说着手指那老仆,双脚乱跳,大发脾

    气。

    郭靖见他脸上变色,忙道:“弟子与前辈辈份差着两辈,

    若是依了前辈之言,必定被人笑骂。日后若是遇到马道长、丘

    道长,弟子岂不惭愧之极?”周伯通道:“偏你就有这许多顾

    虑。你不肯和我结拜,定是嫌我太老,呜呜呜……”忽地掩

    面大哭,乱扯自己胡子。

    郭靖慌了手脚,忙道:“弟子依前辈吩咐就是。”周伯通

    哭道:“你被我*迫,勉强答应,那也是算不了数的。他日人

    家问起,你又推在我的身上。我知道你是不肯称我为义兄的

    了。”郭靖暗暗好笑,怎地此人如此为老不尊,只见他拿起菜

    碟,向外掷去,赌气不肯吃饭了。那老仆连忙拾起,不知为

    了何事,甚是惶恐。郭靖无奈,只得笑道:“兄长既然有此美

    意,小弟如何不遵?咱俩就在此处撮土为香,义结兄弟便是。”

    周伯通破涕为笑,说道:“我向黄老邪发过誓的,除非我

    打赢了他,否则除了大小便,决不出D一步。我在D里磕头,

    你在D外磕头罢。”郭靖心想:“你一辈子打不过黄岛主,难

    道一辈子就呆在这个小小的石D里?”当下也不多问,便跪了

    下去。

    周伯通与他并肩而跪,朗声说道:“老顽童周伯通,今日

    与郭靖义结金兰,日后有福共享,有难共当。若是违此盟誓,

    教我武功全失,连小狗小猫也打不过。”

    郭靖听他自称“老顽童”,立的誓又是这般古怪,忍不住

    好笑。周伯通瞪眼道:“笑甚么?快跟着念。”郭靖便也依式

    念了一遍,两人以酒沥地,郭靖再行拜见兄长。

    周伯通哈哈大笑,大叫:“罢了,罢了。”斟酒自饮,说

    道:“黄老邪小气得紧,给人这般淡酒喝。只有那天一个小姑

    娘送来的美酒,喝起来才有点酒味,可惜从此她又不来了。”

    郭靖想起黄蓉说过,她因偷送美酒给周伯通被父亲知道了责

    骂,一怒而离桃花岛,看来周伯通尚不知此事呢。

    郭靖已饿了一天,不想饮酒,一口气吃了五大碗白饭,这

    才饱足。那老仆等两人吃完,收拾了残肴回去。

    周伯通道:“兄弟,你因何得罪了黄老邪,说给哥哥听听。”

    郭靖于是将自己年幼时怎样无意中刺死陈玄风、怎样在归云

    庄恶斗梅超风、怎样黄药师生气要和江南六怪为难、自己怎

    样答应在一月之中到桃花岛领死等情由,说了一遍。周伯通

    最爱听人述说故事,侧过了头,眯着眼,听得津津有味,只

    要郭靖说得稍为简略,就必寻根究底的追问不休。

    待得郭靖说完,周伯通还问:“后来怎样?”郭靖道:“后

    来就到了这里。”周伯通沉吟片刻,道:“嗯,原来那个美貌

    小丫头是黄老邪的女儿。她和你好,怎么回岛之后,忽然影

    踪不见?其中必有缘由,定是给黄老邪关了起来。”郭靖忧形

    于色,说道:“弟子也这样想……”

    周伯通脸一板,厉声道:“你说甚么?”郭靖知道说错了

    话,忙道:“做兄弟的一时失言,大哥不要介意。”周伯通笑

    道:“这称呼是万万弄错不得的。若是你我假扮戏文,那么你

    叫我娘子也好,妈妈也好,女儿也好,更是错不得一点。”郭

    靖连声称是。

    周伯通侧过了头,问道:“你猜我怎么会在这里?”郭靖

    道:“兄弟正要请问。”周伯通道:“说来话长,待我慢慢对你

    说。你知道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五人在华山绝

    顶论剑较艺的事罢?”郭靖点点头道:“兄弟曾听人说过。”周

    伯通道:“那时是在寒冬岁尽,华山绝顶,大雪封山。他们五

    人口中谈论,手上比武,在大雪之中直比了七天七夜,东邪、

    西毒、南帝、北丐四个人终于拜服我师哥王重阳的武功是天

    下第一。你可知道五人因何在华山论剑?”郭靖道:“这个兄

    弟倒不曾听说过。”周伯通道:“那是为了一部经文……”郭

    靖接口道:“《九Y真经》。”

    周伯通道:“是啊!兄弟,你年纪虽小,武林中的事情倒

    知道得不少。那你可知道《九Y真经》的来历?”郭靖道:

    “这个我却不知了。”周伯通拉拉自己耳边垂下来的长发,神

    情甚是得意,说道:“刚才你说了一个很好听的故事给我听,

    现下……”郭靖C口道:“我说的都是真事,不是故事。”周

    伯通道:“那有甚么分别?只要好听就是了。有的人的一生一

    世便是吃饭、拉屎、睡觉,若是把他生平一件件J毛蒜皮的

    真事都说给我听,老顽童闷也给他闷死了。”郭靖点头道:

    “那也说得是。那么请大哥说《九Y真经》的故事给兄弟听。”

    周伯通道:“徽宗皇帝于政和年间,遍搜普天下道家之书,

    雕版印行,一共有五千四百八十一卷,称为‘万寿道藏’。皇

    帝委派刻书之人,叫做黄裳……”郭靖道:“原来他也姓黄。”

    周伯通道:“呸!甚么也姓黄?这跟黄老邪黄药师全不相干,

    你可别想歪了。天下姓黄之人多得紧,黄狗也姓黄,黄猫也

    姓黄。”郭靖心想黄狗黄猫未必姓黄,却也不去和他多辩,只

    听他续道:“这个跟黄老邪并不相干的黄裳,是个十分聪明之

    人……”郭靖本想说:“原来他也是个十分聪明之人”,话到

    口边,却忍住不说出来。

    周伯通说道:“他生怕这部大道藏刻错了字,皇帝发觉之

    后不免要杀他的头,因此上一卷一卷的细心校读。不料想这

    么读得几年,他居然便精通道学,更因此而悟得了武功中的

    高深道理。他无师自通,修习内功外功,竟成为一位武功大

    高手。兄弟,这个黄裳可比你聪明得多了。我没他这般本事,

    料想你也没有。”郭靖道:“这个自然。五千多卷道书,要我

    从头至尾读一遍,我这一辈子也就干不了,别说领会甚么武

    功了。”

    周伯通叹了口气,说道:“世上聪明人本来是有的,不过

    这种人你若是遇上了,多半非倒大霉不可。”郭靖心下又不以

    为然,暗忖:“蓉儿聪明之极,我遇上了正是天大的福气,怎

    会倒霉?”只是他素来不喜与人争辩,当下也不言语。

    周伯通道:“那黄裳练成了一身武功,还是做他的官儿。

    有一年他治下忽然出现了一个希奇古怪的教门,叫作甚么

    ‘明教’,据说是西域的波斯胡人传来的。这些明教的教徒一

    不拜太上老君,二不拜至圣先师,三不拜如来佛祖,却拜外

    国的老魔,可是又不吃R,只是吃菜。徽宗皇帝只信道教,他

    知道之后,便下了一道圣旨,要黄裳派兵去剿灭这些邪魔外

    道。不料明教的教徒之中,着实有不少武功高手,众教徒打

    起仗来又人人不怕死,不似官兵那么没用,打了几仗,黄裳

    带领的官兵大败。他心下不忿,亲自去向明教的高手挑战,一

    口气杀了几个甚么法王、甚么使者。哪知道他所杀的人中,有

    几个是武林中名门大派的弟子,于是他们的师伯、师叔、师

    兄、师弟、师姊、师妹、师姑、师姨、师干爹、师干妈,一

    古脑儿的出来,又约了别派的许多好手,来向他为难,骂他

    行事不按武林中的规矩。黄裳说道:‘我是做官儿的,又不是

    武林中人,你们武林规矩甚么的,我怎么知道?’对方那些姨

    妈干爹七张八嘴的吵了起来,说道:‘你若非武林中人,怎么

    会武?难道你师父只教你武功,不教练武的规矩么?’黄裳说

    道:‘我没师父。’那些人死也不信,吵到后来,你说怎样?”

    郭靖道:“那定是动手打架了。”周伯通道:“可不是吗?

    一动上手,黄裳的武功古里古怪,对方谁都没见过,当场又

    给他打死了几人,但他寡不敌众,也受了伤,拚命逃走了。那

    些人气不过,将他家里的父母妻儿杀了个干干净净。”郭靖听

    到这里,叹了口气,觉得讲到练武,到后来总是不免要杀人,

    隐隐觉得这黄裳倘若不练武功,多半便没这样的惨事。

    周伯通续道:“那黄裳逃到了一处穷荒绝地,躲了起来。

    那数十名敌手的武功招数,他一招一式都记在心里,于是苦

    苦思索如何才能破解,他要想通破解的方法,然后去杀了他

    们报仇。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终于对每一个敌人所使过的

    招数,他都想通了破解的法子。他十分高兴,料想这些敌人

    就算再一拥而上,他独个儿也对付得了。于是出得山来,去

    报仇雪恨。不料那些敌人一个个都不见了。你猜是甚么原因?”

    郭靖道:“定是他的敌人得知他武功大进,怕了他啦,都

    躲了起来。”周伯通摇头道:“不是,不是。当年我师哥说这

    故事给我听的时候,也叫我猜。我猜了七八次都不中,你再

    猜。”郭靖道:“大哥既然七八次都猜不中,那我也不用猜了,

    只怕连猜七八十次也不会中。”周伯通哈哈大笑,说道:“没

    出息,没出息。好罢,你既然认输,我便不叫你猜这哑谜儿

    了。原来他那几十个仇人全都死了。”郭靖“咦”的一声,道:

    “这可奇了。难道是他的朋友还是他的弟子代他报仇,将他的

    仇人都杀死了?”周伯通摇头道:“不是,不是!差着这么十

    万八千里。他没收弟子。他是文官,交的朋友也都是些文人

    学士,怎能代他杀人报仇?”郭靖搔搔头,说道:“莫非忽然

    起了瘟疫,他的仇人都染上了疫病?”周伯通道:“也不是。他

    的仇人有些在山东,有些在湖广,有些在河北、两浙,也没

    有一起都染上瘟疫之理?啊,是了,是了!对啦,有一项瘟

    疫,却是人人都会染上的,不论你逃到天涯海角,都避他不

    了,你猜那是甚么瘟疫?”

    郭靖把伤寒、天花、痢疾猜了六七种,周伯通总是摇头,

    最后郭靖说道:“口蹄疫!”一出口便知不对,急忙按住了嘴,

    笑了起来,左手在自己头上拍了一下,笑道:“我真胡涂,口

    蹄疫是蒙古牛羊牲口的瘟疫,人可不会染上。”

    周伯通哈哈大笑,说道:“你越猜越乱了。那黄裳找遍四

    方,终于给他找到了一个仇人。这人是个女子,当年跟他动

    手之时,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但黄裳找到她时,见她

    已变成了个六十来岁的老婆婆……”郭靖大为诧异,说道:

    “这可真希奇。啊,是了,她乔装改扮,扮作了个老太婆,盼

    望别让黄裳认出来。”

    周伯通道:“不是乔装改扮。你想,黄裳的几十个仇人,

    个个都是好手,武功包含诸家各派,何等深奥,何等繁复?他

    要破解每一人的绝招,可得耗费多少时候心血?原来他独自

    躲在深山之中钻研武功,日思夜想的就只是武功,别的甚么

    也不想,不知不觉竟已过了四十多年。”郭靖惊道:“过了四

    十多年?”

    周伯通道:“是啊。专心钻研武功,四十多年很容易就过

    去了。我在这里已住了十五年,也不怎样。黄裳见那小姑娘

    已变成了老太婆,心中很是感慨,但见那老婆婆病骨支离,躺

    在床上只是喘气,也不用他动手,过不了几天她自己就会死

    了。他数十年积在心底的深仇大恨,突然之间消失得无影无

    踪。兄弟,每个人都要死,我说那谁也躲不了的瘟疫,便是

    大限到来,人人难逃。”郭靖默然点头。周伯通又道:“我师

    哥和他那七个弟子天天讲究修性养命,难道真又能修成不死

    的神仙之身?因此牛鼻子道士我是不做的。”郭靖茫然出神。

    周伯通道:“他那些仇人本来都已四五十岁,再隔上这么

    四十多年,到那时岂还有不一个个都死了?哈哈,哈哈,其

    实他压根儿不用费心想甚么破法,钻研甚么武功,只须跟这

    些仇人比赛长命。四十多年比下来,老天爷自会代他把仇人

    都收拾了。”郭靖点了点头,心想:“那么我要找完颜洪烈报

    杀父之仇,该是不该?”周伯通又道:“不过话说回来,钻研

    武功自有无穷乐趣,一个人生在世上,若不钻研武功,又有

    甚么更有趣的事好干?天下玩意儿虽多,可是玩得久了,终

    究没味。只有武功,才越玩越有趣。兄弟,你说是不是?”郭

    靖“嗯”了一声,不置可否,他可不觉得练武有甚么好玩,生

    平练武实是吃足了苦头,只是从小便咬紧了牙关苦挨,从来

    不肯贪懒而已。

    周伯通见他不大起劲,说道:“你怎么不问我后来怎样?”

    郭靖道:“对,后来怎样?”周伯通道:“你如不问后来怎样,

    我讲故事就不大有精神了。”郭靖道:“是,是,大哥,后来

    怎样?”周伯通道:“那黄裳心想:‘原来我也老了,可也没几

    年好活啦。’他花了这几十年心血,想出了包含普天下各家各

    派功夫的武学,过得几年,也染上了那谁也逃不过的瘟疫,这

    番心血岂不是就此湮没?于是他将所想到的法门写成了上下

    两卷书,那是甚么?”郭靖道:“是甚么?”周伯通道:“唉,难

    道连这个也猜不到吗?”郭靖想了一会,问道:“是不是《九

    Y真经》?”周伯通道:“咱们说了半天,说的就是《九Y真

    经》的来历,你还问甚么?”郭靖笑道:“兄弟就怕猜错了。”

    周伯通道:“撰述《九Y真经》的原由,那黄裳写在经书

    的序文之中,我师哥因此得知。黄裳将经书藏于一处极秘密

    的所在,数十年来从未有人见到。那一年不知怎样,此书忽

    在世间出现,天下学武之人自然个个都想得到,大家你抢我

    夺,一塌里胡涂。我师哥说,为了争夺这部经文而丧命的英

    雄好汉,前前后后已有一百多人。凡是到了手的,都想依着

    经中所载修习武功,但练不到一年半载,总是给人发觉,追

    踪而来劫夺。抢来抢去,也不知死了多少人。得了书的千方

    百计躲避,但追夺的人有这么许许多多,总是放不过他。那

    Y谋诡计,硬抢软骗的花招,也不知为这部经书使了多少。”

    郭靖道:“这样说来,这部经书倒是天下第一害人的东西

    了。陈玄风如不得经书,那么与梅超风在乡间隐姓埋名,快

    快乐乐的过一世,黄岛主也未必能找到他。梅超风若是不得

    经书,也不致弄到今日的地步。”

    周伯通道:“兄弟你怎么如此没出息?《九Y真经》中所

    载的武功,奇幻奥秘,神妙之极。学武之人只要学到了一点

    半滴,岂能不为之神魂颠倒?纵然因此而招致杀身之祸,那

    又算得了甚么?咱们刚才不说过吗,世上又有谁是不死的?”

    郭靖道:“大哥那你是习武入迷了。”周伯通笑道:“那还用说?

    习武练功,滋味无穷。世人愚蠢得紧,有的爱读书做官,有

    的爱黄金美玉,更有的爱绝色美女,但这其中的乐趣,又怎

    及得上习武练功的万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