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女之爱却是深藏不露,这时听了一灯这几句温暖之极的话,就
像忽然遇到了她从未见过面的亲娘,受伤以来的种种痛楚委
屈苦忍已久,到这时再也克制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一灯大师柔声安慰:“乖孩子,别哭别哭!你身上的痛,伯伯
一定给你治好。”哪知他越是说得亲切,黄蓉心中百感交集,
哭得越是厉害,到后来抽抽噎噎的竟是没有止歇。
郭靖听他答应治伤,心中大喜,一转头间,忽见那书生
与农夫横眉凸睛、满脸怒容的瞪着自己,当即心中歉然:“我
们来到此处,全凭蓉儿使诈用智,无怪他们发怒。只是一灯
大师如此慈和,他的弟子却定要阻拦,不知是何缘故。”
只听一灯大师道:“孩子,你怎样受的伤,怎样找到这里,
慢慢说给伯伯听。”当下黄蓉收泪述说,将怎样误认裘千仞为
裘千丈、怎样受他双掌推击等情说了。一灯听到铁掌裘千仞
的名字时,眉头微微一皱,但随即又神定气闲的听着。黄蓉
述说之时,一直留心察看着一灯大师的神情,他虽只眉心稍
蹙,却也逃不过她的眼睛;待讲到如何在森林黑沼中遇到瑛
姑、她怎样指点前来求见,一灯大师的脸色在一瞬间又是一
沉,似乎突然想到了一件痛心疾首的往事。黄蓉便即住口,过
了片刻,一灯大师叹了口气,问道:“后来怎样?”黄蓉接着
述说渔、樵、耕、读的诸般留难,樵子是轻易放他们上来的,
着实将他夸奖了几句,对其余三人却加油添酱的都告了一状,
只气得书生与农夫二人更加怒容满脸。郭靖几次C口道:“蓉
儿,别瞎说,那位大叔没这么凶!”可是她在一灯面前撒娇使
赖,张大其辞,把一灯身后两弟子只听得脸上一阵红一阵青,
碍于在师尊面前,却不敢接一句口。
一灯大师连连点头,道:“咳,对待远客,怎可如此?这
几个孩儿对朋友真是无礼,待会我叫他们向你两个赔不是。”
黄蓉向那书生与农夫瞪了一眼,甚是得意,口中不停,直
说到怎样进入庙门,道:“后来我把那幅图画给你看,你叫我
进来,他们才不再拦我。“一灯奇道:“甚么图画?”黄蓉道:
“就是那幅老鹰啦、鸽子啦、割R啦的画。”一灯道:“你交给
谁了?”黄蓉还未回答,那书生从怀中取了出来,双手捧住,
说道:“在弟子这里。刚才师父入定未回,是以还没呈给师父
过目。”
一灯伸手接过,向黄蓉笑道:“你瞧。若是你不说,我就
看不到啦。”慢慢打开那幅画来,一瞥之间,已知图中之意,
笑道:“原来人家怕我不肯救你,拿这画来激我,那不是忒也
小觑了老和尚么?”黄蓉一转头,见那书生与农夫脸上又是焦
急又是关切,心中大是起疑:“干么他们听到师父答应给我治
病,就如要了他们命根子似的,难道治病的药是至宝灵丹,实
在舍不得么?”
回过头来,却见一灯在细细审视那画,随即拿到阳光下
透视纸质,轻轻弹了几下,脸上大有怀疑之色,对黄蓉道:
“这是瑛姑画的么?”黄蓉道:“是啊。”一灯沉吟半晌,又问:
“你亲眼瞧见她画的?”黄蓉知道其中必有蹊跷,回想当时情
景,说道:“瑛姑书写之时,背向我们,我只见她笔动,却没
亲眼见到她书画。”一灯道:“你说还有两只布囊,囊中的柬
帖给我瞧瞧。”郭靖取了出来,一灯看了,神色微变,低声道:
“果真如此。”
他把三张柬帖都递给黄蓉,道:“药兄是书画名家,你家
学渊源,必懂鉴赏,倒瞧瞧这三张柬帖有何不同。”黄蓉接过
手来一看,就道:“这两张柬帖只是寻常玉版纸,画着图画的
却是旧茧纸,向来甚是少见。”
一灯大师点头道:“嗯,书画我是外行,你看这幅画功力
怎样?”黄蓉细细瞧了几眼,笑道:“伯伯还装假说外行呢!你
早就瞧出这画不是瑛姑绘的啦。”一灯脸色微变,说道:“那
么当真不是她绘的了?我只是凭事理推想,并非从画中瞧出。”
黄蓉拉着他手臂道:“伯伯你瞧,这两张柬帖中的字笔致柔弱
秀媚,图画中的笔法却瘦硬之极。嗯,这幅图是男人画的,对
啦,定是男人的手笔,这人全无书画素养,甚么间架、远近
一点也不懂,可是笔力沉厚遒劲,直透纸背……这墨色可旧
得很啦,我看比我的年纪还大。”
一灯大师叹了口气,指着竹几上一部经书,示意那书生
拿来。那书生取将过来,递在师父手中。黄蓉见经书封面的
黄签上题着两行字道:“大庄严论经。马鸣菩萨造。西域龟兹
三藏鸠摩罗什译。”心道:“他跟我讲经,那我可一窍不通啦。”
一灯随手将经书揭开,将那幅画放在书旁,道:“你瞧。”黄
蓉“啊”的一声低呼,说道:“纸质一样。”一灯点了点头。郭
靖不懂,低声问道:“甚么纸质一样?”黄蓉道:“你细细比较,
这经书的纸质和那幅画不是全然相同么?”郭靖仔细看时,果
见经书的纸质粗糙坚厚,杂有一条条黄丝,与画纸一般无异,
道:“当真是一样的,那又怎样?”黄蓉不答,眼望一灯大师,
待他解释。
一灯大师道:“这部经书是我师弟从西域带来送我的。”靖
蓉二人自和一灯大师说话之后,一直未留心那天竺僧人,这
时齐向他望去,只见他盘膝坐在蒲团之上,对各人说话似乎
充耳不闻。一灯又道:“这部经是以西域的纸张所书,这幅画
也是西域的纸张。你听说过西域白驼山之名么?”黄蓉惊道:
“西毒欧阳锋?”一灯缓缓点头,道:“不错,这幅画正是欧阳
锋绘的。”
一听此言,郭靖、黄蓉俱都大惊,一时说不出话来。
一灯微笑道:“这位欧阳居士处心积虑,真料得远啊。”黄
蓉道:“伯伯,我不知这画是老毒物绘的,这人定然不怀好意。”
一灯微笑道:“一部九Y真经,也瞧得恁大。”黄蓉道:“这画
和九Y真经有关么?”一灯见她兴奋惊讶之下,颊现晕红,其
实已吃力异常,只是强运内力撑住,于是伸手扶住她右臂,说
道:“这事将来再说,先治好你的伤要紧。”当下扶着她慢慢
走向旁边厢房,将到门口,那书生和农夫突然互使个眼色,抢
在门口,同时跪下,说道:“师父,待弟子给这位姑娘医治。”
一灯摇头道:“你们功力够么?能医得好么?”那书生和
农夫道:“弟子勉力一试。”一灯大师脸色微沉,道:“人命大
事,岂容轻试?”那书生道:“这二人受J人指使来此,决无
善意。师父虽然慈悲为怀,也不能中了J人毒计。”一灯大师
叹了口气道:“我平日教了你们些甚么来?你拿这画好生瞧瞧
去。”说着将画递给了他。那农夫磕头道:“这画是西毒绘的,
师父,是欧阳锋的毒计。”说到后来,神态惶急,泪流满面。
靖、蓉二人都是大惑不解:“医伤治病,怎地有恁大关系?”
一灯大师轻声道:“起来,起来,别让客人心中不安。”他
声调虽然和平,但语气却极坚定。二弟子知道无可再劝,只
得垂头站起。一灯大师扶着黄蓉进了厢房,向郭靖招手道:
“你也来。”郭靖跟着进房。一灯将门上卷着的竹帘垂了下来,
点了一根线香,C在竹几上的炉中。
房中四壁萧然,除一张竹几外,只地下三个蒲团。一灯
命黄蓉在中间一个蒲团上坐了,自行盘膝坐在她身旁的蒲团
上,向竹帘望了一眼,对郭靖道:“你守着房门,别让人进来,
即令是我的弟子,也不得放入。”郭靖答应了。一灯闭了双眼,
忽又睁眼说道:“他们若要硬闯,你就动武好了。关系你师妹
的性命,要紧,要紧。”郭靖道:“是!”心下更是大惑不解:
“他的弟子对他这般敬畏,怎敢违抗师命,硬闯进来?”
一灯转头对黄蓉道:“你全身放松,不论有何痛痒异状,
千万不可运气抵御。”黄蓉笑道:“我就算自己已经死啦。”一
灯一笑,道:“女娃儿当真聪明。”当即闭目垂眉,入定运功,
当那线香点了一寸来长,忽地跃起,左掌抚胸,右手伸出食
指,缓缓向她头顶百会X上点去。黄蓉身不由主的微微一跳,
只觉一股热气从顶门直透下来。
一灯大师一指点过,立即缩回,只见他身子未动,第二
指已点向她百会X后一寸五分处的后顶X,接着强间、脑户、
风府、大椎、陶道、身柱、神道、灵台一路点将下来,一枝
线香约燃了一半,已将她督脉的三十大X顺次点到。
郭靖此时武功见识俱已大非昔比,站在一旁见他出指舒
缓自如,收臂潇洒飘逸,点这三十处大X,竟使了三十般不
同手法,每一招却又都是堂庑开廓,各具气象,江南六怪固
然未曾教过,九Y真经的“点X篇”中亦未得载,真乃见所
未见,闻所未闻,只瞧得他神驰目眩,张口结舌,只道一灯
大师是在显示上乘武功,哪里想到他正以毕生功力替黄蓉打
通周身的奇经八脉。
督脉点完,一灯坐下休息,待郭靖换过线香,又跃起点
在她任脉的二十五大X,这次使的却全是快手,但见他手臂
颤动,犹如蜻蜓点水,一口气尚未换过,已点完任脉各X,这
二十五招虽然快似闪电,但着指之处,竟无分毫偏差。郭靖
惊佩无已,心道:“咳,天下竟有这等功夫!”
待点到Y维脉的一十四X,手法又自不同,只见他龙行
虎步,神威凛凛,虽然身披袈裟,但在郭靖眼中看来,哪里
是个皈依三宝的僧人,真是一位君临万民的皇帝。Y维脉点
完,一灯大师径不休息,直点阳维脉三十二X,这一次是遥
点,他身子远离黄蓉一丈开外,倏忽之间,欺近身去点了她
颈中的风池X,一中即离,快捷无伦。
郭靖心道:“当与高手争搏之时,近斗凶险,若用这手法,
既可克敌,又足保身,实是无上妙术。”凝神观看一灯的趋退
转折,抢攻固然神妙,尤难的却是在一攻而退,鱼逝兔脱,无
比灵动,忽然心想:“那瑛姑和我拆招之时,身法滑溜之极,
与大师这路点X法有三分相像,倒似是跟大师学的一般,但
高下却是差得远了。”
再换两枝线香,一灯大师已点完她Y蹻、阳蹻两脉,当
点至肩头巨骨X时,郭靖突然心中一动:“啊,《九Y真经》中
何尝没有?只不过我这蠢才一直不懂而已。”心中暗诵经文,
但见一灯大师出招收式,依稀与经文相合,只是经文中但述
要旨,一灯大师的点X法却更有无数变化。一灯大师此时宛
如现身说法,以神妙武术揭示《九Y真经》中的种种秘奥。郭
靖未得允可,自是不敢去学他一阳指的指法,然于真经妙旨,
却已大有所悟。
最后带脉一通,即是大功告成。那奇经七脉都是上下交
流,带脉却是环身一周,络腰而过,状如束带,是以称为带
脉。这次一灯大师背向黄蓉,倒退而行,反手出指,缓缓点
她章门X。这带脉共有八X,一灯出手极慢,似乎点得甚是
艰难,口中呼呼喘气,身子摇摇晃晃,大有支撑不住之态。郭
靖吃了一惊,见一灯额上大汗淋漓,长眉梢头汗水如雨而下,
要待上前相扶,却又怕误事,看黄蓉时,她全身衣服也忽被
汗水湿透,颦眉咬唇,想是在竭力忍住痛楚。
忽然刷得一声,背后竹帘卷起,一人大叫:“师父!”抢
进门来。郭靖心中念头尚未转定,已使一招“神龙摆尾”,右
掌向后挥出,拍的一声,击在那人肩头,随即回过身来,只
见一人身子摇晃,踉跄退了两步,正是那个渔人。他铁舟、铁
桨被夺,无法自溪水中上峰,只得远兜圈子,多走了二十余
里,从山背迂回而上。待得赶到,听得师父已在为那小姑娘
治伤,情急之下,便即闯入,意欲死命劝阻,不料被郭靖一
招推出,正欲再上,樵子、农夫、书生三人也已来到门外。
那书生怒道:“完啦,还阻拦甚么?”郭靖回过头来,只
见一灯大师已盘膝坐上蒲团,脸色惨白,僧袍尽湿,黄蓉却
已跌倒,一动也不动,不知生死。郭靖大惊,抢过去扶起,鼻
中先闻到一阵腥臭,看她脸时,白中泛青,全无血色,然一
层隐隐黑气却已消逝,伸手探她鼻息,但觉呼吸沉稳,当下
先放心了大半。
渔、樵、耕、读四弟子围坐在师父身旁,不发一言,均
是神色焦虑。
郭靖凝神望着黄蓉,见她脸色渐渐泛红,心中更喜,岂
知那红色愈来愈甚,到后来双颊如火,再过一会,额上汗珠
渗出,脸色又渐渐自红至白。这般转了三会,发了三次大汗,
黄蓉“嘤”的一声低呼,睁开双眼,说道:“靖哥哥,炉子呢,
咦,冰呢?”郭靖听她说话,喜悦无已,颤声道:“甚么炉子?
冰?”黄蓉四下一望,摇了摇头,笑道:“啊,我做了个恶梦,
梦到欧阳锋啦,欧阳克啦,裘千仞啦,他们把我放到炉子里
烧烤,又拿冰来冰我,等我身子凉了,又去烘火,咳,真是
怕人。咦,伯伯怎么啦?”
一灯缓缓睁眼,笑道:“你的伤好啦,休息一两天,别乱
走乱动,那就没事。”黄蓉道:“我全身没一点力气,手指头
儿也懒得动。”那农夫横眉怒目,向她瞪了一眼。黄蓉不理,
向一灯道:“伯伯,你费这么大的劲医我,一定累得厉害,我
有依据爹爹秘方配制的九花玉露丸,你服几丸,好不好?”一
灯喜道:“好啊,想不到你带有这补神健体的妙药。那年华山
论剑,个个斗得有气没力,你爹爹曾分给大家一起服食,果
然灵效无比。”郭靖忙从黄蓉衣囊中取出那小袋药丸,呈给一
灯。樵子赶到厨下取来一碗清水,书生将一袋药丸尽数倒在
掌中,递给师父。
一灯笑道:“哪用得着这许多?这药丸调制不易,咱们讨
一半吃罢。”那书生急道:“师父,就把世上所有灵丹妙药搬
来,也还不够呢。”一灯拗不过他,自感内力耗竭,于是从他
手中将数十粒九花玉露丸都吞服了,喝了几口清水,对郭靖
道:“扶你师妹去休息两日,下山时不必再来见我。嗯,有一
件事你们须得答应我。”
郭靖拜倒在地,咚咚咚咚,连磕四个响头。黄蓉平日对
人嘻皮笑脸,就算在父亲、师父面前,也是全无小辈规矩,这
时却向一灯盈盈下拜,低声道:“伯伯活命之德,侄女不敢有
一时一刻忘记。”
一灯微笑道:“还是转眼忘了的好,也免得心中牵挂。”回
过头来对郭靖道:“你们这番上山来的情景,不必向旁人说起,
就算对你师父,也就别提。”郭靖正自盘算如何接洪七公上山
求他治伤,听了此言,不禁愕然怔住,说不出话来。
一灯微笑道:“以后你们也别再来了,我们大伙儿日内就
要搬家。”郭靖忙道:“搬到哪里去?”一灯微笑不语。黄蓉心
道:“傻哥哥,他们就是因为此处的行踪被咱们发见了,因此
要搬场,怎能对你说?”想到一灯师徒在此一番辛苦经营,为
了受自己之累,须得全盘舍却,更是歉然无已,心想此恩此
德只怕终身难报了,也难怪渔、樵、耕、读四人要竭力阻止
自己上山,想到此处,向四弟子望了一眼,要想说几句话赔
个不是。一灯大师脸色突变,身子几下摇晃,伏倒在地。
四弟子和靖、蓉大惊失色,同时抢上扶起,只见他脸上
肌R抽动,似在极力忍痛。六人心中惶急,垂手侍立,不敢
作声。过了一盏茶时分,一灯脸上微露笑容,向黄蓉道:“孩
子,这九花玉露丸是你爹爹亲手调制的么?”黄蓉道:“不是,
是我师哥陆乘风依着爹爹的秘方所制。”一灯道:“你可曾听
爹爹说过,这丸药服得过多反为有害么?”黄蓉大吃一惊,心
道:“难道这九花玉露丸有甚不妥?”忙道:“爹爹曾说服得越
多越好,只是调制不易,他自己也不舍得多服。”
一灯低眉沉思半晌,摇头道:“你爹爹神机妙算,人所难
测,我怎猜想得透?难道是他要惩治你陆师兄,给了他一张
假方?又难道你陆师兄与你有仇,在一包药丸之中杂了几颗
毒药?”众人听到“毒药”两字,齐声惊呼。那书生道:“师
父,你中了毒?”一灯微笑道:“好得有你师叔在此,再厉害
的毒药也害不死人。”
四弟子怒不可抑,向黄蓉骂道:“我师父好意相救,你胆
敢用毒药害人?”四人团团将靖蓉围住,立刻就要动手。
这下变起仓卒,郭靖茫然无措,不知如何是好。黄蓉听
一灯问第一句话,即知是九花玉露丸出了祸端,瞬息之间,已
将自归云庄受丸起始的一连串事件在心中查察了一遍,待得
想到在黑沼茅屋之中,瑛姑曾拿那丸药到另一室中细看,隔
了良久方才出来,心中登时雪亮,叫道:“伯伯,我知道啦,
是瑛姑。”一灯道:“又是瑛姑?”黄蓉当下把在黑沼茅屋中的
情状说了一遍,并道:“她叮嘱我千万不可再服这丸药,自然
因为她在其中混入了外形相同的毒丸。”那农夫厉声道:“哼,
她待你真好,就怕害死了你。”
黄蓉想到一灯已服毒丸,心中难过万分,再无心绪反唇
相稽,只低声道:“倒不是怕害死我,只怕我服了毒丸,就害
不到伯伯了。”一灯只叹道:“孽障,孽障。”脸色随即转为慈
和,对靖、蓉三人道:“这是我命中该当遭劫,与你们全不相
干,就是那瑛姑,也只是要了却从前的一段因果。你们去休
息几天,好好下山去罢。我虽中毒,但我师弟是疗毒圣手,不
用挂怀。”说着闭目而坐,再不言语。
靖、蓉二人躬身下拜,只见一灯大师满脸笑容,轻轻挥
手,两人不敢再留,慢慢转身出去。那小沙弥候在门外,领
二人到后院一间小房休息。房中也是全无陈设,只放着两张
竹榻,一张竹几。
不久两个老和尚开进斋饭来,说道:“请用饭。”黄蓉挂
念一灯身子,问道:“大师好些了么?”一个老和尚尖声道:
“小僧不知。”俯身行礼,退了出去。郭靖道:“听这两人说话,
我还道是女人呢。”黄蓉道:“是太监,定是从前服侍段皇爷
的。”郭靖“啊”了一声,两人满腹心事,哪里吃得下饭去。
禅院中一片幽静,万籁无声,偶然微风过处,吹得竹叶
簌簌作声,过了良久,郭靖道:“蓉儿,一灯大师的武功可高
得很哪。”黄蓉“嗯”了一声。郭靖又道:“咱们师父、你爹
爹、周大哥、欧阳锋、裘千仞这五人武功再高,却也未必胜
过一灯大师。”黄蓉道:“你说这六人之中,谁能称得上天下
第一?”郭靖沉吟半晌道:“我看各有各的独到造诣,实在难
分高下。这一门功夫是这一位强些,那一门功夫又是那一位
厉害了。”黄蓉道:“若说文武全才、博学多能呢?”郭靖道:
“那自然要推你爹爹啦。”黄蓉甚是得意,笑靥如花,忽然叹
了口气道:“因此这就奇啦。”
郭靖忙问:“奇甚么?”黄蓉道:“你想,一灯大师这么高
的本领,渔、樵、耕、读四位弟子又都非泛泛之辈,他们何
必这么战战兢兢的躲在这深山之中?为甚么听到有人来访,就
如大祸临头般的害怕?当世六大高手之中,只有西毒与裘铁
掌或许是他的对头,但这二人各负盛名,难道能不顾身分、联
手来跟他为难么?”郭靖道:“蓉儿,就算欧阳锋与裘千仞联
手来寻仇,现下咱们也不怕。”黄蓉奇道:“怎么?”
郭靖脸上现出忸怩神色,颇感不好意思。黄蓉笑道:“咦!
怎么难为情起来啦?”郭靖道:“一灯大师武功决不在西毒之
下,至少也能打成平手,我瞧他的反手点X法似乎正是蛤蟆
功的克星。”黄蓉道:“那么裘千仞呢?渔、樵、耕、读四人
可不是他对手。”郭靖道:“不错,在D庭君山和铁掌峰上,我
都曾和他对过一掌,若是打下去,五十招之内,或许能和他
拚成平手,但一百招之后,多半便挡不住了。今日我见了一
灯大师替你治伤的点X手法……”黄蓉大喜,抢着说道:“你
就学会了?你能胜过那该死的裘铁掌?”
郭靖道:“你知我资质鲁钝,这点X功夫精深无比,哪能
就学会了?何况大师又没说传我,我自然不能学。不过看了
大师的手法,于《九Y真经》本来不明白的所在,又多懂了
一些。要胜过裘铁掌是不能的,但要和他多耗些时刻,想来
也还可以。”黄蓉叹道:“可惜你忘了一件事。”郭靖道:“甚
么?”黄蓉道:“大师中了毒,不知何时能好。”郭靖默然,过
了一阵,恨恨的道:“那瑛姑恁地歹毒。”忽然叫道:“啊,不
好!”
黄蓉吓了一跳,道:“甚么?”郭靖道:“你曾答应瑛姑,
伤愈之后陪她一年,这约守是不守?”黄蓉道:“你说呢?”郭
靖道:“若是不得她指点,咱们定然找不到一灯大师,你的伤
势那就难说得很……”黄蓉道:“甚么难说的很?干脆就说我
的小命儿一定保不住。你是大丈夫言出如山,必是要我守约
的了。”她想到郭靖不肯背弃与华筝所订的婚约,不禁黯然垂
头。
这些女儿家的心事,郭靖实是捉摸不到半点,黄蓉已在
泫然欲泣,他却是浑浑噩噩的不知不觉,只道:“那瑛姑说你
爹爹神机妙算,胜她百倍,就算你肯传授术数之学,终是难
及你爹爹的皮毛,那干么还是要你陪她一年?”黄蓉掩面不理。
郭靖还未知觉,又问一句,黄蓉怒道:“你这傻瓜,甚么也不
懂!”
郭靖不知她何以忽然发怒,被她骂得摸不着头脑,只道:
“蓉儿!我本是个傻瓜,这才求你跟我说啊。”黄蓉恶言出口,
原已极为后悔,听他这么柔声说话,再也忍耐不住,伏在他
的怀里哭了出来。郭靖更是不解,只得轻轻拍着她的背脊安
慰。
黄蓉拉起郭靖衣襟擦了擦眼泪,笑道:“靖哥哥,是我不
好,下次我一定不骂你啦。”郭靖道:“我本来是傻瓜,你说
说有甚么相干?”黄蓉道:“唉,你是好人,我是坏姑娘。我
跟你说,那瑛姑和我爹爹有仇,本来想精研术数武功,到桃
花岛找我爹爹报仇,后来见术数不及我,武功不及你,知道
报仇无望,于是想把我作为抵押,引我爹爹来救。这样反客
为主,她就能布设毒计害他啦。”
郭靖恍然大悟,一拍大腿,道:“啊,一点儿也不错,这
约是不能守的了。”黄蓉道:“怎么不守?当然要守。”郭靖奇
道:“咦?”黄蓉道:“瑛姑这女人厉害得紧,瞧她在九花玉露
丸中混杂毒丸加害一灯大师的手段,就可想见其余。此女不
除,将来终是爹爹的大患。她要我相陪,那就陪她,现下有
了提防,决不会再上她当,不管她有甚么Y谋毒计,我总能
一一识破。”郭靖道:“唉,那可如伴着一头老虎一般。”黄蓉
正要回答,忽听前面禅房中传来数声惊呼。
两人对望一眼,凝神倾听,惊呼声却又停息。郭靖道:
“不知大师身子怎地?”黄蓉摇了摇头。郭靖又道:“你吃点饭,
下歇一阵。”黄蓉仍是摇头,忽道:“有人来啦!”
果然听得几个人脚步响,从前院走来,一人气忿忿的道:
“那小丫头鬼计多端,先宰了她。”听声音正是那农夫。靖、蓉
二人吃了一惊,又听那樵子的声音道:“不可鲁莽,先问问清
楚。”那农夫道:“还问甚么?两个小贼必是师父的对头派来
的。咱们宰一个留一个。要问,问那傻小子就成了。”说话之
间,渔、樵、耕、读四人已到了门外,他们堵住了出路,说
话也不怕靖、蓉二人听见。
郭靖更不迟疑,一招“亢龙有悔”,出掌向后壁推去,只
听轰隆隆一声响亮,半堵土墙登时推倒。他俯身负起黄蓉,从
半截断墙上跃了出去,人在空中,那农夫出手如风,倏来抓
他左腿。黄蓉左手轻挥,往农夫掌背“阳池X”上拂去,这
是她家传的“兰花拂X手”,虽然伤后无力,但这一拂轻灵飘
逸,认X奇准,却也是非同小可。那农夫精熟点X功夫,眼
见她手指如电而至,吃了一惊,急忙回手相格,X道终于未
被拂中,但就这么慢得一慢,郭靖已负着黄蓉跃出后墙。
他只奔出数步,叫一声苦,原来禅院后面长满了一人来
高的荆棘,密密麻麻,倒刺横生,实是无路可走,回过头来,
却见渔、樵、耕、读四人一字排开,拦在身前。郭靖朗声道:
“尊师命我们下山,各位亲耳所闻,却为何违命拦阻?”
那渔人瞪目而视,声如雷震,说道:“我师慈悲为怀,甘
愿舍命相救,你……”靖、蓉二人惊道:“怎地舍命相救?”那
渔人与农夫同时“呸”的一声,那书生冷笑道:“姑娘之伤是
我师舍命相救,难道你们当真不知?”靖蓉齐道:“实是不知,
乞道其详。”
那书生见二人脸色诚恳,不似作伪,向樵子望了一眼。樵
子点了点头。书生道:“姑娘身上受了极厉害的内伤,须用一
阳指再加上先天功打通奇经八脉各大X道,方能疗伤救命。自
从全真教主重阳真人仙游,当今唯我师身兼一阳指与先天功
两大神功。但用这功夫为人疗伤,本人却是元气大伤,五年
之内武功全失。”黄蓉“啊”了一声,心中既感且愧。
那书生又道:“此后五年之中每日每夜均须勤修苦练,只
要稍有差错,不但武功难复,而且轻则残废,重则丧命。我
师如此待你,你怎能丧尽天良,恩将仇报?”
黄蓉挣下地来,朝着一灯大师所居的禅房拜了四拜,呜
咽道:“伯伯活命之恩,实不知深厚如此。”
渔、樵、耕、读见她下拜,脸色稍见和缓。那渔人问道:
“你爹爹差你来算计我师,是否你自己也不知道?”黄蓉怒道:
“我爹爹怎能差我来算计伯伯?我爹爹桃花岛主是何等样人,
岂能做这卑鄙龌龊的勾当?”那渔人作了一揖,说道:“倘若
姑娘不是令尊所遣,在下言语冒犯,还望恕罪。”黄蓉道:
“哼,这话但教我爹爹听见了,就算你是一灯大师的高徒,总
也有点儿苦头吃。”那渔人一哂,道:“令尊号称东邪,行事
……行事……嘿嘿……我们本想西毒做得出的事,令尊也能
做得出。现下看来,只怕这个念头转错了。”
黄蓉道:“我爹爹怎能和西毒相比?欧阳锋那老贼干了甚
么啦?”那书生道:“好,咱们把一切摊开来说个清楚。回房
再说。”
当下六人回入禅房,分别坐下。渔、樵、耕、读四人所
坐地位,若有意若无意的各自挡住了门窗通路,黄蓉知道是
防备自己逃逸,只微微一笑,也不点破。
那书生道:“《九Y真经》的事你们知道么?”黄蓉道:
“知道啊,难道此事与《九Y真经》又有甚么干系了?唉,这
书当真害人不浅。”不禁想起母亲因默写经文不成而死。那书
生道:“华山首次论剑,是为争夺真经,全真教主武功天下第
一,真经终于归他,其余四位高手心悦诚服,原无话说。那
次华山论剑,各逞奇能,重阳真人对我师的一阳指甚是佩服,
第二年就和他师弟到大理来拜访我师,互相切磋功夫。”
黄蓉接口道:“他师弟?是老顽童周伯通?”那书生道:
“是啊,姑娘年纪虽小,识得人却多。”黄蓉道:“你不用赞我。”
那书生道:“周师叔为人确是很滑稽的,但我可不知他叫做老
顽童。那时我师还未出家。”黄蓉道:“啊,那么他是在做皇
帝。”
那书生道:“不错,全真教主师兄弟在皇宫里住了十来天,
我们四人都随侍在侧。我师将一阳指的要旨诀窍,尽数说给
了重阳真人知道。重阳真人十分喜欢,竟将他最厉害的先天
功功夫传给了我师。他们谈论之际,我们虽然在旁,只因见
识浅陋,纵然听到,却也难以领悟。”
黄蓉道:“那么老顽童呢?他功夫不低啊。”那书生道:
“周师叔好动不好静,数日在大理皇宫里东闯西走,到处玩耍,
竟连皇后与宫妃的寝宫也不避忌。太监宫娥们知道他是皇爷
的上宾,也就不加阻拦。”黄蓉与郭靖脸露微笑。
那书生又道:“重阳真人临别之际,对我师言道:‘近来
我旧疾又发,想是不久人世,好在先天功已有传人,再加上
皇爷的一阳指神功,世上已有克制他之人,就不怕他横行作
怪了。’这时我师方才明白,重阳真人千里迢迢来到大理,主
旨是要将先天功传给我师,要在他身死之后,留下一个克制
西毒欧阳锋之人。只因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五
人向来齐名当世,若说前来传授功夫,未免对我师不敬,是
以先求我师传他一阳指,再以先天功作为交换。我师明白了
他这番用意之后,心下好生相敬,当即勤加修练先天功。重
阳真人学到一阳指后,在世不久,并未研习,听说也没传给
徒弟。后来我大理国出了一件不幸之事,我师看破世情,落
发为僧。”黄蓉心想:“段皇爷皇帝不做,甘愿为僧,那么这
必是一件极大的伤心之事,人家不说,可不便相询。”斜眼见
郭靖张口欲问,忙向他使个眼色。郭靖“噢”的答应一声,忙
闭住了口。
那书生神色黯然,想是忆起了往事,顿了一顿,才接口
道“不知怎的,我师练成先天功的讯息,终于泄漏了出去。有
一日,我这位师兄,”说着向那农夫一指,续道:“我师兄奉
师命出外采药,在云南西疆大雪山中,竟被人用蛤蟆功打伤。”
黄蓉道:“那自然是老毒物了。”
那农夫怒道:“不是他还有谁?先是一个少年公子跟我无
理纠缠,说这大雪山是他家的,不许旁人擅自闯入采药。大
雪山周围千里,哪能是他家的?这人自是有意向我寻衅无疑。
我受了师父教训,一再忍让,哪少年却得寸进尺,说要我向
他磕三百个响头,才放我下山,我再也忍耐不住,终于和他
动起手来。这少年功夫了得,两人斗了半天,也只打得个平
手。哪知老毒物突然从山坳边转了出来,一言不发,出掌就
将我打成重伤。那少年命人背负了我,送到我师那时所住的
天龙寺外。”
黄蓉道:“有人代你报了仇啦,这欧阳公子已给人杀了。”
那农夫怒道:“啊,已经死了,谁杀了他的?”黄蓉道:“咦,
别人把你仇家杀了,你还生气呢。”那农夫道:“我的仇怨要
自己亲手来报。”黄蓉叹道:“可惜你自己报不成了。”那农夫
道:“是谁杀的?”黄蓉道:“那也是个坏人,功夫远不及那欧
阳公子,却使诈杀了他。”
那书生道:“杀得好!姑娘,你可知欧阳锋打伤我师兄的
用意么?”黄蓉道:“那有甚么难猜?凭西毒的功夫,一掌就
能将你师兄打死了,可是只将他打成重伤,又送到你师父门
前,当然是要大师耗损真力给弟子治伤。依你们说,这一来
元气耗损,就得以五年功夫来修补,那么下次华山论剑,大
师当然赶不上他啦。”
那书生叹道:“姑娘果真聪明,可是只猜对了一半。那欧
阳锋的Y毒,人所难料。他乘我师给师兄治伤之后,玄功未
复,竟然暗来袭击,意图害死我师……”郭靖C嘴问道:“一
灯大师如此慈和,却难道也与欧阳锋结了仇怨么?”那书生道:
“小哥,你这话可问得不对了。第一,慈悲为怀的好人,跟Y
险毒辣的恶人向来就势不两立。第二,欧阳锋要害人,未必
就为了与人有仇。只因他知先天功是他蛤蟆功的克星,就千
方百计的要想害死我师。”郭靖连连点头,又问:“大师受了
他害么?”
那书生道:“我师一见我师兄身上的伤势,便即D烛欧阳
锋的J谋,连夜迁移,总算没给西毒找到。我们知他一不做,
二不休,决不肯就此罢手,于是四下寻访,总算找到了此处
这个隐秘的所在。我师功力复元之后,依我们师兄弟说,要
找上白驼山去和西毒算帐,但我师力言不可怨怨相报,不许
我们出外生事。好容易安稳了这些年,哪知又有你俩寻上山
来。我们只道既是九指神丐的弟子,想来不能有加害我师之
心,是以上山之时也未全力阻拦,否则拚着四人性命不要,也
决不容你们进入寺门。岂知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唉,我
师终于还是遭了你们毒手。”说到这里,剑眉忽竖,虎虎有威,
慢慢站起身来,刷的一声,腰间长剑出鞘,一道寒光,耀人
眼目。
渔人、樵子、农夫三人同时站起,各出兵刃,分占四角。
黄蓉道:“我来相求大师治病之时,实不知大师这一举手
之劳,须得耗损五年功力。那药丸中混杂了毒丸,更是受旁
人陷害。大师恩德,天高地厚,我就算是全无心肝,也不能
恩将仇报。”
那渔人厉声道:“那你们为甚么乘着我师功力既损、又中
剧毒之际,引他仇人上山?”
靖、蓉二人大吃一惊,齐声道:“没有啊!”那渔人道:
“还说没有?我师一中毒,山下就接到那对头的玉环,若非先
有勾结,天下那有这等巧事?”黄蓉道:“甚么玉环?”那渔人
怒道:“还在装痴乔呆!”双手铁桨一分,左桨横扫,右桨直
戳,分向靖、蓉二人打到。
郭靖本与黄蓉并肩坐在地下蒲团之上,眼见双桨打到,跃
起身来右手勾抓挥出,拂开了横扫而来的铁桨,左手跟着伸
过去抓住桨片,上下一抖。这一抖中蕴力蓄劲,甚是凌厉,那
渔人只觉虎口酸麻,不由自主的放脱了桨柄。郭靖回过铁桨,
当的一声,与农夫的铁耙相交,火花四溅,随即又将铁桨递
回渔人手中。渔人一愕,顺手接过,右膀运力,与樵子的斧
头同时击下。郭靖双掌后发先至,挟着一股劲风,袭向二人
胸前。那书生识得降龙十八掌的狠处,急叫:“快退。”
渔人与樵子是名师手下高徒,武功非比寻常,这两招均
未用老,疾忙收势倒退,猛地里身子一顿,倒退之势斗然被
抑,原来手中兵刃已被郭靖掌力反引而前,无可奈何,只得
撤手,先救性命要紧。郭靖接过铁桨钢斧,轻轻掷出,叫道:
“请接住了。”
那书生赞道:“好俊功夫!”长剑挺出,斜刺他的右胁。郭
靖眼看来势,心中微惊,已知一灯四大弟子之中这书生虽然
人最文雅,武功却胜于侪辈,当下不敢怠慢,双掌飞舞,将
黄蓉与自己笼罩在掌力之下。这一守当真是稳若渊停岳峙,直
无半点破绽,双掌气势如虹,到后来圈子愈放愈大,渔、樵、
耕、读四人被*得渐渐向墙壁靠去,别说进攻,连招架也自
不易。这时郭靖掌力若吐,四人中必然有人受伤。
再斗片刻,郭靖不再加催掌力,敌人硬攻则硬挡,轻击
则轻架,见力消力,始终稳持个不胜不负的均势。
那书生剑法忽变,长剑振动,只听得嗡然作声,久久不
绝,接着上六剑,下六剑,前六剑,后六剑,左六剑,右六
剑,连刺六六三十六剑,正是云南哀牢山三十六剑,称为天
下剑法中攻势凌厉第一。郭靖左掌挡住渔、樵、耕三人的三
般兵器,右掌随着书生长剑的剑尖上下、前后、左右舞动,尽
管剑法变化无穷,他始终以掌力将剑刺方向*歪了,每一剑
都是贴衣而过,刺不到他一片衣角。
堪堪刺到第三十六剑,郭靖右手中指曲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