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御头脑有些沉,嗓口也像被什么堵住。
他就这么被她拉着,上楼,回到他自己的卧室,一直到他在自己的床上躺下来,都没说出什么话来。
夏叶辰安顿他睡下以后,准备去换上衣服,出去买药,又被他拉住,“能不能……不要走?我不用吃药,睡一觉就会好。”
这个别墅,在远郊,离市区很远,他怎么放心让她一个人晚上跑出去?
夏叶辰感觉到了他的顾虑,听到他说“不要走”,立刻就想起他在楼下说的梦话,“明明,你别走……”
她看着他沉湛深邃的黑眸里,竟然流露出一丝恐慌和忧伤。为什么感觉好像有人离开过他,让他很恐惧别人离开他?
“叔叔,不吃药,你感冒不会好。”夏叶辰冲他笑了笑,忽然想起什么,“你应该是受了风寒。在游艇上的时候,你自己是不是没有喝生姜水?”
当时他只顾着熬给她喝,估计把他自己给忘了。
他的静默,无疑给了她肯定的答案。
夏叶辰心里的某根弦突然被触动,她思虑片刻,“我去厨房里看看有没有生姜,葱头和红糖之类的。”
盛御还想拉着她,她却要掰开他的手。这让他自己也感觉到,好像他变成了黏人的小孩,需要大人的照顾。
只要她不出去,他家里的保姆章姐每天会去买新鲜的菜,这些常备的佐料,应该有。
盛御便放开了她,随她去了,他自己这会儿感觉很累,挨着床,立刻就睡着了。
夏叶辰下楼以后,在厨房里找到了她要的东西,立刻开始忙碌起来。
小时候她受了风寒,母亲给她熬过生姜葱头红糖水,她觉得很好喝,因为又甜又辣。后来她一个人搬出去住以后,平常她感冒了,一般也不吃药,也用的是这种方法。
所以,她虽然不太会做饭,但熬这种红糖水,还是挺拿手的。没过多久,她很快就熬出了一小锅的汁水,乘了一小碗,端上楼,送去房间。
夏叶辰坐在床沿,把他叫醒,让他坐起来把红糖水喝了。
结果,他一闻到姜的味道,就皱眉,他最讨厌这种刺鼻的味道了,不然,他在游艇上的时候怎么会不喝?
他还以为她只是说说而已,她还真熬出来了。
让她大跌眼镜的是,他百般推脱,不愿意喝。
“叔叔,没想到你小毛病还真多,不吃香菜,不吃姜,不吃葱……还有什么是你不吃的?”
夏叶辰把脸拉下来,“如果让你演这样一个角色,生病了,家里又没有感冒药,新来的房客人生地不熟,不敢大半夜地跑出去买药,辛辛苦苦给你熬了红糖水,让你喝……”
“我喝,一定喝,你端过来。”他已经怕了她了。
夏叶辰看着他紧闭着双眼,眉头皱得那么厉害,像喝□□一样,把一碗红糖水喝完了,忍不住偷笑。
盛御胃里面被灌了这么大一碗水,生姜和葱头刺鼻的味道,从胃里,他体内迅速扩散,他真担心他会突然反胃吐出来。
他感到意外的是,口中留下来的一抹甜味,把这种刺鼻的味道冲淡了。
最终,他没有吐,却开始出汗,出了大量的汗。等他再睡醒过来的时候,身上全身汗,头晕沉重的感觉却没有了。
他醒来的时候,她正在给他量体温。
橙色灯光下,瘦小的身影,脊背挺直,手举着温度计,对着微弱的壁灯,认真地在看着上面的刻度。
盛御侧身躺着,静静地注视着她,一直以来空旷清冷的心,突然感觉到了温暖。
“哇,这烧坐的直升机吗?一下子就降下去了,太好了。”她对着温度计自言自语,把他的思绪拉回来。
直升机不是应该直线上升的吗?她这是什么比喻?
夏叶辰看到他体温已经降下来,长舒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温度计,打了个哈欠,“好困。”折腾了大半夜,她确实困得不行了。
夏叶辰转过身来,看着躺在床上的男人,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我睡哪?叔叔生病了,总不能让他去睡沙发,还是我去睡沙发吧。”
她一边嘀咕着,一边伸了个懒腰,准备起来。
夏叶辰起身以后,转身要走,却发现动不了。回头一看,她的睡袍一角,和被子一起,被他紧紧地抱住,她试了好几下,都拉不出来。
她担心太用力,会把他吵醒,只能又坐了下来。
怎么办?
叔叔生病了,她应该照顾他,万一他下半夜里再发烧,她不在,也不好。
夏叶辰犹豫了半晌,最终在床沿和衣躺了下来。或许是真的太困,她一躺下来,很快就睡着了。
躺在她身后的男人,却打开了眼睛,嘴角噙着一抹坏笑。
她怎么那么好骗?竟然不知道他已经醒了。
问题是,他怎么能让她去睡沙发?他自己去睡沙发……之前他毫不犹豫就去了,可这一刻,他动不了,舍不得离开,就像也不想她离开一样。
他只好装睡了。
盛御身上流了太多汗,感觉很不舒服,只能轻轻地爬起来,去浴室里冲了个澡。再回到房间的时候,床`上的女人还在熟睡中。
这一刻,他又开始犹豫。他是继续在这里装睡,还是下楼去睡沙发?
如果继续在这里装睡,他身上的睡衣换了,明天她发现了怎么办?
他真后悔,洗什么澡,应该一直装睡才对。
盛御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厚着脸皮,爬`上了床,躺下来,身边这么近距离地躺着一个女人,这种经历还是第一次,他心里有些激动。
两个人各自在两边床沿侧身躺着。床很大,中间隔着的距离,几乎能驶过一艘游轮。
这种感觉真不好。
盛御下意识地往前微不可察地移了移,靠近了她一些,移动了好几次,只是不敢靠她太近,仍然有一手的距离。但至少能更清晰地听到到她均匀的呼吸声。
他这样感觉好多了。
盛御这样调适了距离以后,才很满意地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他闭上眼睛没多久,还没睡着,感觉到有人往他怀里钻……他嘴角上扬。
这一晚,是他有史以来睡得最舒服,也最痛苦的一晚。
翌日。
朝阳初露,红霞铺满了东边的半边天,霞光映照着从沉睡中渐渐苏醒的大都市。
古朴典雅的梧枫园,也笼罩在金灿灿的霞光中。
别墅一角,向阳的卧室,阳光从落地窗洒入,照着白色大床`上,相拥而眠的男女。白色的窗帘,被晨风吹得“沙沙”作响。
夏叶辰醒来,一睁开眼,便感觉到刺眼,立刻抬手挡住阳光。结果,碰到一个人。
男人?
天啦!
她怎么……这样睡的?
夏叶辰看到抱着她的男人,差点失声叫出来,心也跳到了嗓口。她手掌紧紧地捂住嘴,避免叫出声来。另一只手,把男人搭在她腰上的手轻轻推开。
她双手撑着床,往后稍稍退了一点,才半坐起来。
看到沉睡中的男人,两道剑眉,又浓又黑,眼睛紧闭,浓黑挺立的长睫毛,在眼睑下形成月牙形的暗影。高挺的鼻梁,薄唇紧抿,白皙俊脸上,浮现些许红光。许是阳光照进来的缘故。
夏叶辰看得出神,心跳仿佛漏跳了半拍,不对,她刚才看他那么久,好像心都没在跳,这会回过神来,又开始剧烈快速地跳动,仿佛要把漏跳的都补回来。
她不好意思再看下去,等他醒过来,看到她昨晚竟然就在这里睡着了,会不会笑她?
怎么搬进来第一天,就睡到人家床`上去了?!
夏叶辰感觉心脏负荷不了这么巨大的转变,急匆匆地爬下床,连鞋也没穿,拿在了手上,蹑手蹑脚地走出了卧室。轻轻把门关上。
房间里,躺在床`上的男人,眼睛仍然紧闭,想着女人昨晚紧紧抱着他,像个树獭熊挂在他身上一样,他嘴角上扬得越来越厉害。
只是,憋得真难受。
他没想到会那么难受,抱着一个女人,身体所有的触感都那么清晰,尤其是她睡觉不老实,动来动去,胸前软软的,在他身上磨蹭,这种感觉真是……要命的难受。
他常常有一种冲动,想要满足脑海里常常一闪而过、却不时浮现欲`念。最终还是忍住了,不能急,千万不能急,不然会吓跑她的。
盛御感觉数羊没用,最终只能这样不断地在心里念叨,才秉退了那些折磨人的念头。
他爬起来,深呼吸了一口气,起身下床。
结果,等他下楼来的时候,只看到章姐在楼下摆弄碗筷,没见到她。
“她去哪了?”盛御问了一句。
“先生早!夏老师一大早就出去了,连早餐都没吃,她说赶时间。”
盛御听到夏老师这个称呼忍不住皱眉。突然想起,昨晚他是以学钢琴的名义把她“骗”过来的,向章姐介绍的时候,她自己抢着说是钢琴老师,叫她夏老师就好。
她是不是觉得尴尬?所以连早餐都不吃就走了?
“章姐,你把书房里面的那个房间打扫一下,以后我睡那个房间。”盛御坐下来吃早餐,随口说了一句。
“啊?哦,好。”章姐有些诧异,半天才反应过来。
她想到了夏叶辰,梧枫园突然多了个女人,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盛先生竟然把自己的房间让给她睡,自己睡书房。
他们这是什么关系?真的是钢琴老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