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叶辰意识到她脸上眼泪一大把, 太丢人了!
她立刻用纸巾擦干,同样坐了起来。
“我今天算是第一次见到你这个所谓的御叔叔。说实在的,看到他的眼神,我感觉他倒像一个孤独的小孩。或许他在事业上,确实很男人, 可在你面前, 我能感觉到他那种小心翼翼,生怕你会不开心。曲意逢迎,可以套用这个词。在男女感情上,他应该没有任何阅历, 没有任何准备, 把他所有的热情聚集起来, 全部投放在了你身上。”
倪雯珊脸上的表情很严肃,声音也很郑重。
夏叶辰不知道她职业病是不是又犯了,说的话那么生涩, 她感觉都听不太懂,可又说不上来她哪里说的不对, 甚至,回想一下,那个男人确实是她说的这样。
“照你这种说法,难道是我错了吗?”夏叶辰很不服气,她到底哪里错了?
“你也没错, 因为他确实骗了你, 尤其是小孩这件事情上。原本这件事情还没解决, 如果没有被这场雪困住,我们回了东城,他也回去了,你们在家里好好沟通,把问题说清楚,或许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倪雯珊说到这,忍不住叹了口气。
“听过《倾城之恋》的故事没有?张爱玲笔下,一对男女,被战争困在一座城市,成就了一段旷世爱情。为什么这场暴风雪,没有成就你们的爱情,反而把你们拆开了?杭州也不比香港差啊,还有白素贞和许仙这样的浪漫爱情传说呢!”
夏叶辰听到这样的说法,原本已经舒缓松弛的心情,又重新变得沉重起来,“你这个编故事的人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她边说边躺了下来。
倪雯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亲爱的,我写的是吸血鬼啊!看来,我还是乖乖地写惊悚悬疑吧,言情小说绝对不适合我!”
她连自己的爱情都处理不好,现在自己姐妹的爱情遇到难题,她也给不出解决方案,果然不是写言情小说的这块料。
倪雯珊感叹完,也钻进了被窝里,准备睡觉。
——
同一时刻,同一座城市,另一个酒店。
许默然在房间里转来转去,终于忍不住,推开浴室的门,想要大骂一声。看到磨砂玻璃淋浴间内,一个模糊的身影,立刻止住了。
盛御背对着他,双手撑在玻璃壁上。水哗哗地流下来,淋在他的头上,沿着他□□的脊背往下。
“把门关上!”门被推开的声音,把他从神情恍惚中拉了回来。
“我又没看到不该看到的,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有磨砂玻璃挡住,你以为我是透视眼吗?”许默然终于听到他开口说话,笑着打趣,一边把浴室的门拉上。
“池冰今天说了成氏集团纪录片拍摄的情况,你要不要听?”许默然隔着门,大叫了一声。
许久,从浴室里传来低沉的声音,“马上。”
许默然心里一惊,这个时候了,他还有心情听这些事情?他也只是随便想找点事情来骚扰他,免得他胡思乱想。
从他在对面自己的房间里,听到房间开门的声音,知道盛御回来了,立刻就跟了过来。结果,他直接钻进了浴室,半天都没见人出来。
许默然知道盛御有个习惯,一有压力的时候,就喜欢洗澡。
这真是个坏习惯啊!万一闷死在浴室里怎么办?他还真担心需要他冲进去英雄救英雄!
浴室的门终于推开。
盛御从浴室里出来,头发上还有水,身上已经穿上黑色睡袍,一手拿着一条干毛巾,擦头上的水,一手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跟往常一样,看新闻!
“说。”盛御在沙发上坐下来,双腿交叠,眼睛盯着电视屏幕。
没搞错吧?这个人,怎么跟个没事人一样?
许默然一脸疑惑地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来,开始说。
“成氏集团董事会其他的成员,肯定巴不得我们去给他们拍这个纪录片。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办法,把成湛支开了,池冰及时安排人去他们公司,很顺利地取了实景。现在前期的拍摄都已经完成,开始后期剪辑制作。”
“这叫有事情?没什么问题你跑来啰嗦什么?”盛御转头看了他一眼,用眼神示意没事就滚,视线很快又转回到了电视屏幕上。
“我的意思是,这个东西还有没有必要做?那个女人这么对你,现在还把你甩了,你做这些有什么意义?”许默然终于忍不住,切入此行真正的主题了。
“你什么时候学会了公私不分?这是工作,别往歪处想。还有,”盛御终于放下手中的毛巾,往旁边沙发上一扔,“没有谁甩谁的说法,她有选择的权利和自由。”
许默然听到最后这句话,心里猛然像被什么堵住,喘不过气来,也说不出话来,看了他一眼,脸上的表情,平静得完全看不出有任何异样,“你没事吧?”
“没事,死不了。”盛御像往常一样说话的方式,堵住了他的嘴。
许默然记得很清楚,小时候,他不会有这种表情,他也会笑,甚至会笑得很放肆。从他母亲去世以后开始,他脸上的表情越来越简单,笑这种最灿烂动人的表情,几乎已经在他脸上绝迹。
“阿御,秦阿姨的事情,莫叔叔也很无奈。阿姨离开了十几年,他一个人也很艰难,景灿也很不容易,从十八岁,等到现在。他们已经有了晓为,你还不能放下吗?”
“许默然,你是不是应该转行去社区的居委会?”盛御把手中的遥控器往茶几上一扔,瞪了他一眼。
许默然听到这么一说,感觉到他终于开始发脾气了,很好,就是应该激怒他!
“不就是一个女人吗?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回去兄弟我就给你批发一车来。”许默然深沉了片刻,又恢复了一贯调侃的说话口吻。
“你自己留着用,我去睡觉。明天把网络剧市场开发计划交上来。”盛御拿起遥控器,关了电视,起身走向卧室。
许默然却开始头大,明天就交,把他也要逼成工作狂吗?
——
杭城的大雪,下了两天两夜,一直到第三天才停下来。
让人想不通的是,第三天,雪刚停,就开始出太阳,阳光照在雪上,折射出刺眼的白光。地上已经有雪开始融化。
这种天气,实在太诡异了!
西湖边上,四周一片银装素裹。两个女人正在打雪战。
夏叶辰一大早被倪雯珊拉过来,说是游西湖。她当时还忍不住说她脑子被驴踢了,这么冷的天游西湖?
来了以后才发现,原来雪后的西湖,同样别有一番味道。
夏叶辰第一次来看西湖,是在大学的时候,三月份。因为所有的人都说三月份的西湖,风景是最美的。
但现在对比一下,三月的西湖,太甜腻了,也让人觉得轻飘飘的,一点都不踏实。
雪后的西湖,没有太多的游人,内敛而沉静,显得更有质感,让人觉得笃定而真切。就像……他!
“夏叶辰,你怎么又走神了?看招!”夏叶辰神思恍惚了片刻,迎面砸过来一团雪。
最终砸在了她的胸前,雪团瞬间碎裂开,像白糖一样细小的雪粒,四溅开来,溅她一脸。
夏叶辰使劲地晃了晃头。
倪雯珊砸中了她,冲着她笑得前俯后仰。
“倪雯珊,你别得意得太早啊!”夏叶辰气得往地上攒了一大团的雪,双手捧着雪球,追着倪雯珊跑,“别跑,你再跑就是小人!”
“不跑是笨蛋。”倪雯珊回了她一句,转身,拔腿就跑。
倪雯珊跑上了一座拱桥,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夏叶辰一惊,这女人会变吗?怎么就不见了?她大步追上去,刚上桥,立刻看到一个黑色的点,像是一个人的头。
夏叶辰以为是倪雯珊,立刻把手中的雪球抛了出去。
雪球刚好砸在了迎面走过来的人身上。
“爽不爽?要不要再来一个?”夏叶辰继续往桥上走,一边拍着双手,一边笑道。
只是,等她看清被她砸中的人是谁,她笑不出来了。
站在桥上的人,同样看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却简单回了一句,“不需要。”声音比灌入肺里的空气还要冰冷。
盛御拍掉身上的雪,重新把手拽进大衣口袋,继续往前走,眼睛看向白茫茫的西湖,没有再看她一眼。
夏叶辰站在原地,呆愣着没动,视线盯着虚空。当他从桥上走下来,经过她的时候,她好像有种错觉,他停了下来,看向她。
可等她回过神来,视线范围内,已经空无一人。
她想转身回头看一眼,却始终没有动。
许久以后,她继续往桥上走,走到桥的最高点,看到桥的这一面,雪已经化了。
夏叶辰猛然想起,断桥残雪,就是这样的吗?
“在发什么愣呢?”倪雯珊不知道又从什么地方冒出来,向她走过来,她旁边还跟着一个人。
夏叶辰定睛一看,许默然?
倪雯珊和许默然好像在嘀咕着什么,到了她前面,就停下来了。
“走吧,该回去了。”倪雯珊拉着她转身。
夏叶辰终于转过身来,前面有一个背影,越来越模糊。她心里猛然又一阵熟悉的刺痛。像木头一样,跟在倪雯珊身后,慢慢地往前走。
她们很快回到了酒店。
机场的交通管制,也终于在同一天下午结束。她们也订了当天六点回东城的机票。
飞机起飞的时候,夏叶辰终于松了一口气。
不是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为什么这座如天堂一般的城市,留给她的却是梦魇一般的回忆?
夏叶辰不确定,她以后还敢不敢再来这座城市。
夏叶辰也是后来才知道,他们四个人坐的是同一班飞机,应该是倪雯珊和许默然私底下安排的,包括西湖断桥上的邂逅,都是他们策划的。
但结果却没有如他们所愿。
下飞机以后,池冰和另外一个司机开了两辆车来接他们。
许默然让另外一个司机送她们回市区,夏叶辰不知道是他的安排,还是盛御的安排。
盛御直接上了池冰的车,也没有问她去哪里,就像不认识她一样。
回东城以后,夏叶辰一直没有回梧枫园,暂时住在了倪雯珊的公寓。
她的生活,又恢复了以前的节奏。
池冰虽然每天还是会开车来接送她去公司,或去拍通告,但几乎不跟她交流。什么事情都是南歌子直接来跟她商量。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近半个月。
这半个月,夏叶辰几乎没有见到盛御,虽然她几乎每天都会去公司一趟,有时候甚至会一整天都呆在公司里,却一次都没看到他。
她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他在刻意回避她,不想再见到她。
这应该正合她的意,这样的话,她就不用为难,以后要向她妈一样,给人家做后妈了。
夏叶辰想来想去,没有发现什么地方不对,可心里却总觉得很憋闷,仿佛有一口恶气压在胸腔内,怎么也出不去。
白天有工作忙还好,转移了注意力,也没时间胡思乱想。
到了晚上,她就很心慌。
倪雯珊写书的时候,过得是黑白颠倒的生活。白天要睡觉,晚上要工作。所以,两个人根本没有太多时间聊天。
夏叶辰怕打扰她工作,也是小心翼翼,尽量不在晚上走动。
这样一来,她更觉得憋得慌。
最终,她决定早点去找房子。
甚至在想,她是不是应该离开华御?这种感觉,太难受了,即使没有见到他人,却总感觉整个公司上下都是他的气息。
幸亏,《长相思》的拍摄工作已经开始,她演的隐儿这个角色,因为有一段在草原上的剧情,剧组要去内蒙拍外景。
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东城。所以,找房子的事情暂时又只能搁置下来。
离开东城前,夏叶辰决定回梧枫园一趟。
她的衣服都在梧枫园,内蒙的冬天肯定很冷,她也不能所有的衣服都重新买新的,原本想让池冰或者南歌子去帮她拿,他们却都不愿意。
池冰是根本不愿意搭理她,南歌子是害怕见到盛御。
——
入夜。
清凉的夜色,如水一般。城市的灯火,阑珊,闪烁不定。
夏叶辰自己开车,从华御大厦,去梧枫园。
出了市区以后,很快转到了那条熟悉的马路,又长又宽,马路两旁,各种着一排枫树,看起来像两队守护的士兵一样。
夏叶辰再一次踏上这条熟悉的路,心里感到刺痛。脑海里瞬间浮现她刚住进梧枫园的那两个月,每天早晨,他们一同去公司上班,晚上一同下班回家的情形。
然后她离开了四个月,去纽约拍外景,之后又是学习,回来后又差不多一个月。再然后,她突然去了杭州,回来以后,就没有再走这条路。
算起来,她在梧枫园刚好住了三个月,这条路,她也走了三个月。
今天去梧枫园把东西拿回来以后,是不是意味着,从此,她再无可能走这条路?
夏叶辰想到这一点,眼泪瞬间滚落下来,视线很快变得模糊。原本只是刺痛的心,突然像被人用鞭绳在狠狠地抽打一样,每一鞭抽打下来,她都痛得无法呼吸。
她只能打转方向盘,在路旁先停顿下来。想要先平息心里的疼痛。
可是,越想心里就会越痛,眼泪也流得更凶。
夏叶辰很悲哀地发现,这个男人,已经像空气一样,透过她身体的每一个毛孔,渗透她身体里面。她该怎么才能把弥漫在体内各处,已经混着血液在奔流不息的空气,驱散排出体外?
这一点,他们朝夕相处的三个月,她没有发现,从杭州回来的半个月,他们没有见过一次面,她却很清晰透彻地感觉到了这一点。
18岁的那一年,她同样很痛苦。
成湛突然变成了叶迦苗的男朋友,那种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她感觉像是快速疾驰的车子,突然来了急刹车,让她措手不及。
只是,那种痛苦,和现在的痛苦完全不一样。那时候的痛苦,更多的时候,是愤怒,感觉自尊心受挫,是不甘,甚至不平衡,总觉得,叶迦苗这么不堪,成湛为什么会接受她?
那种痛苦,更激发了潜藏在她身体里那种斗志,她就像在跟谁赌气一样,一定要向他证明,她不比叶迦苗差,他没有选择她,所以她一定要让他后悔!
夏叶辰现在想起来,觉得很好笑,就像一个大人,看着一个小孩,在苦苦挣扎,就是为了证明自己有多厉害。可在大人的眼里,这个小孩,扑腾了半天,她也只是个小孩。
那是不是爱情,她不知道。倪雯珊说那只是青春岁月,一种朦胧的悸动和单相思而已。
但有一点她很确定,她从来没有和成湛真正相处过,因为他们从来没有在一起,所以即使后来他没有选择她,她也没有觉得活不下去的感觉。
可现在,夏叶辰无法形容现在的这一刻,她的心到底有多痛。不管她怎么做,想到这一切要结束,过去的他们相处时的点点滴滴,就会像山洪暴发一样,向她压过来。
为什么他们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如果他们最终不能在一起,他为什么要招惹她?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当她习惯这一切的时候,突然告诉她,游戏结束了!
又像是急刹车的感觉,可这种急刹车,是致命的。她感觉自己就像杵在悬崖边上,她已经不能向前,可只要她一动,车子一定会掉下悬崖,最终车毁人亡。
这就是她想要的,他还给她的吗?
可见,所有的传言也不是空穴来风,都说盛御低调神秘,凉薄冷血,心狠手辣,在事业上一直是这样的行事风格,是不是多少也会影响到他在感情上的态度?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每一次只要她触怒了他,他对她的威胁和狠厉,她也见识过了。所以现在,他说结束就结束了,转身的速度,真的比她刹车的速度还要快!
他转身了,或许很快就会忘了她。可她被卡在了悬崖边上,进退不能,是不是最终变成悬崖上一朵干枯的野花?
夏叶辰仰头靠在车座椅上,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看着车窗外漆黑一片,整个人感觉到疲惫无力。
她也不知道她流了多少眼泪,只知道抽完纸巾盒里最后一抽纸巾的时候,车子里到处都是被她扔满了擦过眼泪的纸巾。
最终,倪雯珊的一个电话把她从情绪的泥沼中拉了出来。
“亲爱的,你在哪里?今天我休息,陪你去看电影。”电话里,倪雯珊声音很兴奋。
“好,我先去拿东西,你先去找个地方等我,我拿了东西就过去。”夏叶辰转移了注意力,泪腺也自动就关闭了。
挂了电话以后,她重新启动车子,开往梧枫园。
突然有那么一刻,夏叶辰心里有点遗憾。
他们在一起的这几个月,好像没有跟普通的情侣那样约会过,去餐厅吃顿饭,去电影院看场电影。她住进梧枫园的第一天,他们开始的就是婚姻生活。不是建立在爱情基础上的婚姻生活。等到爱情萌生的时候,他们的婚姻又结束了。
世界上的事,是不是都这么奇怪,瞬息万变,总让人错手不及?
夏叶辰叹了口气,不管她想不想放下,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她今天把东西拿回来,这条路以后就不用再走了。
她甚至怀疑,娱乐圈这条路,她还能走下去吗?
他曾经威胁她,要让她滚出娱乐圈。她以为他们分开之后,他会在工作上为难她,事实上却没有,她工作还和以前一样,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坏,比她预想的总是要好一些。
是不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把她放在心上了,所以他说过的话,他全部都忘记了?连为难她都不屑于去费心思?
夏叶辰很无奈地笑了笑,她以前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她的骄傲,在他眼里,什么也不是!
车子终于停在了梧枫园门口。
夏叶辰深呼吸了一次,下车。
她看着这个既熟悉又很陌生的地方,呆愣了半晌,才转身进入别墅里。
——
三个小时前,梧枫园内。
许默然拿着棕色的文件袋,来梧枫园,找盛御签字。这种事,以前有过无数次,可没有哪一次,像这一次一样,让他觉得这么沉重。
一如既往,盛御窝在家庭影院里看电影。
许默然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清淡冰冷,看不出悲喜。看到他这样,他就很生气,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直接把宽大的屏幕关掉了。
“喝酒!”许默然把遥控器往旁边一扔,起身去酒窖里拿酒。
梧枫园的格局,他非常清楚,虽然盛御有洁癖,家里从来不留宿外人,包过他,但他来这里的次数,应该是最多的,多过盛家的人。
许默然从酒窖里拿了酒回来的时候,屏幕上竟然又开始播放电影!更气人的是,他拿过来的文件袋,已经被打开,两份离婚协议书,上面都已经签好了字。
“你没搞错吧?签字签上瘾了?”许默然在旁边沙发上坐下来,开始大叫。
“能不能别吵?”盛御终于开口说话,视线在他身上停顿了短暂的一秒,很快又转移到了屏幕上。
又是《美丽人生》!
许默然看到这个电影就想死,这不是在讽刺人生有多悲惨吗?
他很想发飙,甚至恨不得揍他一顿,能激怒他就好。偏偏他好像没这么大能耐。
从杭州回来以后,他以为他至少应该颓废一两天吧,不是被女人甩了吗?那个女人,还是唯一跟他有过感情交集的女人。
结果,他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照常上班,下班,开会,见投资商,处理各种问题,就像一台工作机器一样,连轴运转,一刻都不停!
许默然不知道是该敬佩他,果断坚决,处理任何事情都不拖泥带水,包括感情,还是应该痛骂他,冷酷无情?说结束就结束了,是不是应该给旁人一点喘息的时间?
“你还记不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的那个英语老师?”许默然沉思了半晌,终于没能得出一个结论。也不知道应该做点什么,大概就跟平常一样,跟他聊聊天吧。
“嗯。”盛御也算有礼貌,没有当他不存在。
“你也知道,我读书的时候,英语最差。为了引起她的注意,我开始拼命地学英语,最后竟然还能考过托福!说实在的,我后来能去美国留学,真的应该感谢她。”
许默然一边说话,一边倒了两杯红酒,推给他一杯。
“你不是说感谢我?”盛御随手端起他推过来的红酒杯,拿起来,一口气就干掉了。
“对,是应该感谢你,帮我补了那么多课。”
许默然边说边笑,看着他这个动作,心里很意外,他明明就想喝酒,为什么憋着?是不是他不来,他连自家的酒窖在哪里都找不到了?
哦,他差点忘了,这个男人担心自己会酒后乱`性!
那个女人,不知道是矫情还是怎么回事,两个人都睡在一起了,竟然还能让这个男人给人一副欲`求不满的感觉!
喝吧,喝吧,男人喝酒不是罪!
许默然心里窃喜,立刻又给他倒满了一杯酒。
结果,这个男人真的像抽风了一样,一边看电影,一边端起酒杯,全都是一口干掉!
连着两杯干下去以后,许默然有点心虚了,他可没想真灌醉他,醉了之后他还得伺候他,这种事他可不干!他又不是他的老妈子。
许默然继续聊他失败的暗恋。再给他倒酒的时候,只给他遮底就不倒了。
他很快发现,盛御仍然随手端着酒杯就喝,也是一口干,只是眉头皱了一下,大概是不满酒那么少。却也没说什么,放下酒杯,继续看他的电影,偶尔应答一两声。
更惊人的是,许默然后来不给他倒酒了,给他倒了杯白开水,他竟然也一口气干掉了,同样也皱了下眉头,却也没说什么,放下酒杯,继续看电影。
再后来,许默然很长一短时间,什么也不给他倒,他端起酒杯,看到是空的,立刻就放下来,也不抱怨,只是继续看他的电影!!!
许默然这才觉得有点恐慌,他怎么像个木头人一样?给他喝什么他就喝什么,喝多喝少也没意见,不给他喝也没意见?
这太吓人了!
“你要不要去睡觉?”许默然终于把酒收了起来,提醒他去睡觉。
他来的这几个小时内,电影重复播放了两边,盛御一直都是从头到尾看下来,几乎是目不转睛,像是担心会漏掉任何一个细节。
“你先回去。我一会儿就去睡。别像个老妈子一样天天来烦我!”盛御终于很认真的看着他,说了一句完整的话。
“你这样,我能不担心吗?你要再这样下去,我只能告诉老太太,让她来烦你了。”许默然同样也变得严肃起来。
盛御拿起遥控器,把屏幕关掉,“我这样处理,错了吗?两个人既然不能相爱,就应该各自幸福。绑在一起,拖拖拉拉干什么?”
“你说谎?各自幸福?!你现在这叫幸福?你跟个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许默然终于发怒了,说话也不留情面,管他是不是领导,反正他什么都无所谓,不就是一份工作嘛!
盛御愣了片刻,看着黑了的屏幕,像是自言自语,“她幸福就好。”
如果他12岁那年,没有遇见她,他可能早已经变成一具行尸走肉。这么多年,她就像他的一个精神信仰一样。虽然他一直没有找到她,但这种信仰一直在支撑着他。
可现在,他已经没有了她,没有了信仰。
没有了信仰,就像没有了灵魂。对他来说,不管什么样的生活,不都是一样?
他是这样,怎么能拉着她一同承受这样的痛苦?
所以,盛御坚定地认为,他放她走,是对的,因为她觉得这样会幸福。就像他曾经坚定地认为,他一定可以找到她。
也许,从此以后,他可以换一种信仰:
他放开她,她会幸福!
——
夏叶辰在梧枫园门口徘徊了许久,始终没有勇气进去。
刚到的梧枫园的时候,她差点就推门进入了。无意间看到不远处停着一辆车,她认识那辆车,是许默然的车。她立刻找到了一个不进去的理由,有人在,她进去不合适。
夏叶辰来的时候,特意给章姐打过电话,章姐说这两个周末,盛御都去游艇上了,不在家里,所以她才选这个时候来。
许默然为什么会这个时候来?是不是送什么重要文件之类的过来?
夏叶辰等了好几个小时,原本打算已经走了,远远地看许默然从别墅里出来,脚步酿跄,走路也不远。有人扶着他上车,她猜想应该是代驾之类的,过来帮他开车。
这么说,盛御这个周末在家里,没有出去?
他们,喝酒了吗?
夏叶辰有些犹豫,她是应该进去,还是应该立刻离开,等下次他不在的时候再来拿东西?
可这半个月时间,她几乎只穿着那么两套衣服,还是临时买的,太不方便了。她还要准备冬衣去内蒙,不能再拖了!
她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硬着头皮,拿出门卡,刷卡进入了别墅。
夏叶辰一走进客厅,立刻闻到浓烈的酒味,他们在开party吗?庆祝恢复单身?是不是……恢复得也太快了!
她想到来的路上,她还要死要活地大哭了一场,人家已经在开party庆祝了,真是讽刺啊!
夏叶辰越想越气,大步跑上楼,去房间里整理自己的东西。
房间里,同样弥漫着一股浓浓的酒味。
夏叶辰一推开门,立刻看到床上蜷缩着一个身影,她心里猛然一滞。
他们睡的床很大,他虽然那么高大的一个人,现在这么蜷缩起来,看起来也只是占据了大床的一角。
他睡觉的姿势,和眼前没什么分别,仍然右侧卧,对着她睡的这一边。
他现在……抱着她的枕头?
夏叶辰不知道他睡着了没有,双臂不停地在动,下巴贴在枕头上,磨蹭着,头也不时地动。他睡觉的样子,和她在的时候,没有什么分别。他是把那个枕头当成她了吗?
夏叶辰心里猛然一阵闷痛,她实在看不下去了,立刻转移了视线,喘息了片刻,大步走到房间里,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
虽然二楼有一个专门的衣帽间,她还是习惯把衣服放在卧室里的衣柜里面,尤其是贴身的睡衣和内`衣之类的,这样洗澡的时候,拿起来也方便。
夏叶辰用最快的速度整完了她的衣服,她只把自己搬进来的时候,带过来的衣服装了起来。他给她买的衣服,她打算都不要了,免得以后看到心烦。
整到最后,她发现少了一条红色的裙子。里里外外,连衣帽间都翻遍了,都没有找到。
夏叶辰仔细回想了一下,她好像记得她把衣服洗掉了,因为是丝质的,她还是用手洗的。她立刻跑到阳台上一看,没有!
难道有小偷?
不可能,这里的防盗设施,跟华御影视的防盗设施是一样,连蚊子都飞不进来,除非有主人给的钥匙和门卡,或者知道开门的密码。
夏叶辰心里有点遗憾,这条裙子,她穿了三年,因为很喜欢。
虽然她一直不知道,当时那个人为什么要送她一条裙子。原本是用来救急的,只是最后没用上。但她还是很喜欢。大概也是因为念旧吧。
夏叶辰无奈地返回房间,想要把东西拿走,却发现床上的人不见了!浴室里传来一阵阵哗哗的流水声。
他在吐吗?
夏叶辰好像很少见到他喝酒,所以他的酒量应该不太好,是不是喝醉了?
门突然被推开,跌跌撞撞地走进了一个黑色的身影。
夏叶辰吓了一跳,抬头看向他。
他同样看向她,目光在她身上瞬了一瞬,似乎有些意外,她突然出现。
可他什么话也没说,视线迅速从她身上离开,当她不存在一样,直接绕过床,酿跄着走到他睡的那一边,很快又躺下来。
夏叶辰被他这样的忽视瞬间激怒,忍不住开口,想要质问他一句,最终还是忍不住了。他都不想跟她说话,她为什么要厚着脸皮贴上去?
夏叶辰拉着行李箱,迅速离开了房间,很快下楼。到了一楼客厅,她脚步像被胶水黏住了一样,动不了了。
这个混蛋,他到底喝了多少酒,竟然醉成这样?
夏叶辰忍不住绕过弧形楼梯,走到家庭影院里面,果然,里面四个空酒瓶,而且还都是度数很高的洋酒!
他是不是不要命了?
夏叶辰气得跑进厨房,早不喝晚不喝,偏偏在她来的时候喝,现在让她看到了,她能当作什么都没看到吗?
夏叶辰一边泡茶,一边在心里骂自己没出息!看看人家,多干净利落,就像快刀斩乱麻,“咔嚓”一声就断了,丝毫留恋都没有!
她是不是应该像他学习?
夏叶辰决定,煮完这次醒酒茶,她就不再跟他有任何瓜葛了,就当是还他的债。
五月份,叶卿阳的生日宴,她和喝下一整杯白酒,他救了她,还给她煮了醒酒茶。她现在也给他煮一次,以后他们就两清了!
醒酒茶很快煮好,夏叶辰用茶壶灌了一茶壶,再从茶壶里倒了一茶杯,用托盘一同端着上楼。
夏叶辰推门进入房间,看到床上的人,又愣了片刻。
他怎么又抱着枕头?
她离开之前,看到他从浴室回来,重新躺在床`上,明明是背对着她的。
夏叶辰看了看手中端着的茶,没再多想,想着赶紧喂他喝完茶,她也可以尽快离开。
可她很快遇到了一个难题,他人睡在他自己那一边床,面又朝着她以前睡的这一边。
这样,她应该从那边喂他喝茶?
无奈,夏叶辰只能把托盘先放在她这边的床头柜上,爬上床,轻轻地扶起他的头,让他枕在她身上,她转身想要去端茶杯,结果,够不着!
她只能又先放下他,爬到床沿,把托盘端过来,放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