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福跟讲经一直都在进行, 卫君庭有时会去看看,到了中午用膳的时候,他也不走, 跟左文公方丈他们一起吃。
方丈大师是出家人,吃素, 即使身在宫中, 他吃的也非常简单, 卫君庭只让人添了一副碗筷, 考虑到他们二人的感受, 他不仅没有额外吃肉, 连多余的菜都没有添加, 吃的跟他们一样, 而且连续几日如此。
左文公本以为他就是做个样子,谁知从乐安口中得知,卫君庭一向主张俭朴, 身为帝王也不能铺张浪费。这让他对卫君庭又多了一分了解, 想到他进宫前在街市上听到的议论, 他不禁多看了皇帝一眼。
其实那百姓们说的也不是什么大事,无非是城内多了几处干净整洁的公共茅厕,夜香有专门的地方倒, 街道也有人每天打扫,街市上干干净净, 不再臭哄哄的。太洹城下雨, 路面也不会满是积水, 水都跑到地下,流到护城河了。
老百姓都挺高兴,这些小问题已经存在了很久,但是最近才得到解决,他们都说当官的做了实事,当今天子是个好皇上。左文公听了,内心有些复杂,他也从左善那里知道,这的确是卫君庭出宫探听民情之后,回去下令,让官府的人去办的。
他如此爱民,的确比泰隆皇帝要强了那么一点,但是,是他灭了周朝的,这一点左文公还忘不了。
只是现在周朝的百姓成了大荣朝的百姓,他一视同仁,想为百姓谋福祉,想壮大国家……
左文公想着上一次卫君庭提到的开放海禁,他倒是有一些经验,毕竟周朝以前是开放过海禁,后来因为倭寇和其他一些原因才关闭的。如果,卫君庭没能充分了解,仅凭自己一腔热血去做,怕是行不通的。到时候失败了,受苦的还不是老百姓。
思及此,左文公在卫君庭又一次跟他谈天论地时,开口说了这个事。
卫君庭很惊讶,但是只是一瞬他便掩去了情绪,认真听取了左文公不情不愿的建议,虽然只有寥寥数语,但是以卫君庭的聪明,很快领悟了,他还想再多问一些,左文公突然发了脾气,赶他走。
卫君庭没有生气,还礼貌地对他道了谢,左文公手一挥,一眼也不想看到他。
出了门之后,赵巍还纳闷左文公变脸跟变天一样,卫君庭听了,哈哈大笑,他知道左文公为何如此。必是他跟自己说了海禁之后,又觉得对不起周朝的皇帝,升起了愧疚之心,看到他这个罪魁祸首,当然心里发堵,不想见他了。
卫君庭心情不错,得了左文公的“指点”,他立马埋头与政务中,先召来大臣股肱大臣共同商议,然后在朝堂之上提出,朝臣中当然有持反对意见的人,卫君庭让他们各抒己见,他自己则细心倾听,有道理的他便让人记录下来,待下了朝之后再回去思量,务必要制定出一个万无一失的计划。
他忙的昏天暗地,没留意到乐安的细微异样,但是于乐安来说,皇帝能够在这个时候忙起来,简直是太好了。
她这几天一直不断地在脑中推演将小皇子从密道带到虚云殿中可能遇到的问题,想了许多应对的方法,自感差不多了,她偷偷改小了一套自己的太监服,到了约定好的那一天,乐安一早就起来了。
没办法,要做一件这么重要的事,她真的睡不着,眼睛睁了闭,闭了睁,依旧清醒到天微明。起来伺候皇上起床,她双眼通红,眼底青黑色,卫君庭看到她这副模样,不由担心地问道:“你怎么了?”
“奴才没事,”乐安话刚出口就后悔了,多好的一个机会,她还得抽空去把小皇子带出来呢,“奴才就是有些头疼,不知道怎么搞得,身上也没有力气。皇上,奴才能不能讨一天的休息?”
“准了。”卫君庭没犹豫,待她伺候他洗漱好,更衣完毕,直接让乐安去休息,也不许她去随侍殿前了。
乐安自然乐得自在,她把太监服装好,到了晚上,卫君庭被太后叫去一起听方丈讲经,乐安没有跟随,她提着食盒,上面搁置了一些糕点,太监服放在下面一层,腰牌拿好,准备妥当就去清雅苑了。
她跟左文公商量好了,她自己一个人去密道救小皇子,这样人少,不容易引人怀疑。之后左文公支开附近的太监侍女,她再把小皇子带去虚云殿,让小皇子藏在里面。
到了密道,她把太监服拿出来,快速地给小皇子换上,头上的方山冠也被她改过,戴起来不大不小刚刚好。
里面的东西乐安本想一件不带,但小皇子舍不得之前乐安送他的两个小泥俑,乐安看他实在喜欢,便把小泥俑也放在了食盒底层,带着小皇子就要出密道。
呆在这里面的时候,小皇子是天天都想离开,但是真的要离开了,他虽然没有什么太大的不舍,但是还是看了几眼这个他住了好久的地方,乐安给他留了一点儿时间,然后拉着他的手道:“走吧,小皇子,左文公还在等我们。”
小皇子重重点了点头,乐安先上去,然后在上面接应他,把他拉了上去。小皇子眼睛闭着,上来后,她又给小皇子眼睛上绑了一条绢帛,以给他眼睛一个适应光亮的过程。
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拉着小皇子,乐安警惕地望着四周,而后往虚云殿走去。一路上,遇到了一些巡逻的侍卫,她让小皇子努力低着头,自己则是小声地说落:“让你给我帮个忙,你怎么这么没用,还把眼睛给烫到了,还得让我帮你找医女,你这个小不点真的太麻烦了。”
声音不大,但是旁边的人都能听清,乐安又及时地出示了腰牌,侍卫只是看了一眼,见那低头的小太监眼睛果然覆了一条绢帛,有问题,便没有多管。
乐安松了一口气,带着小皇子继续往前走,一直走到虚云殿门口,远远地就看到左文公在门口走来走去,焦急地等待。
一看到乐安,他便走了过来,“你们可算来了,再不来,我就要过去寻人了。怎么样,路上没遇到麻烦吧?”
“尚能应付。”乐安注意到虚云殿门口没有一个人,左文公随口道:“都让我支开去找东西了,我们快点进去。”
左文公跟乐安一左一右拉着小皇子刚进虚云殿,左善后脚也来了虚云殿,还没走进屋内,他便唤道:“祖父。”左文公一听暗道不好,赶紧想把小皇子藏起来,但是还没来得及,左善已经进来了。
“祖父,你在这里,乐安如何也在?”左善看到了乐安,有些奇怪。
乐安眼珠一转,提了提手上的食盒道:“我,我本来是想去给皇上做些吃的,但是走到这里,归一大师说有东西掉了,让我帮他找找,所以我就进来了。”
“原来如此。”左善点头,他的视线触及她旁边的小太监身上,看背影应该还不到十岁,身量不高,体型瘦弱,这又是谁?
“哦,这个是宫里的小太监,也是帮归一大师找东西的,”乐安一拍身边小皇子的肩膀,指着屋内说,“这里面还没找,我跟你一块进去找找看。”
她拉着小皇子去了里面,左善也没多想,左文公重重咳了一声,问他找来何事,左善便问了他有关海禁的事,是不是他跟皇上说了一些经验,是不是想帮皇上。
左文公自从跟卫君庭说了以后,就生闷气,好几天都气不顺,看什么都不来气,左善不说还好,这一提,他又想了起来,顿时又吹胡子瞪眼,训斥了左善一通,把他赶了出去。
左善啥都没干就挨了一顿骂,不禁有些无奈,但是左文公这个反应,他便知道自己猜中了,他祖父是过不了自己的那一关,所以才大发雷霆,不许人提。
但是这对左善来说是个好消息,最起码,他已经不跟皇帝对着干了,皇上对左文公也还算是敬重,对这二人的相处,他总算能放心了。
左善走了之后,乐安才从虚云殿里出来,跟小皇子又交代了几句,她提着食盒便回了正源宫。卫君庭已经回来,见她从外面回来,没有休息,不免想说她两句。
乐安忙说自己已经好了,只是本来想给皇上做点心的,但是走到半道,她又想起来更好吃的东西,想要明天给他做。
卫君庭无所谓,看乐安忍不住打哈欠,他便让乐安去睡,乐安伺候他洗漱之后才去睡了。躺在床上,她想到两天之后,小皇子就要走了,还有最后一步,无论如何,这步都要走好,绝对不能出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