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回涅兰教的时间越来越近了,但是无论是宴山白,还是这个园子里面的任何一个人都没太大的因此而忙碌起来的迹象。黎折生的伤已经渐好,望着这漫天的飞雪,嗅着空气中四处弥漫的酒香,他发现自己竟然越来越不想面对未来。
宴山白的生活一向规律,每日天刚亮他便已收拾妥当于园中练武,而下午则大多研习医典。而此时正是午后人最容易犯困的时候,今天大雪好不容易停了停,太阳拨开了云雾懒懒的将光洒在了雪地上。雪狐养了许久秋膘现下已经肥的不成样子,它围着宴山白不停地打转,可是主人却没与一点要给它食物的意思。
黎折生抱着剑站在一株老树下,他看着园子那头的景象,眼神难得的柔和了起来。
终于少年忍不住走了过去,雪狐不喜陌生人,它忽然站远朝来人呲了呲牙,宴山白笑了笑摸了摸它的头将它引了过来。“这只狐狸从一出生就养在我这,虽然看着凶了一点但是却从来没咬过人”宴山白心情不错,他抬头问黎折生:“伤养的怎么样了?要是还不行的话,千万不要勉强自己。欲速则不达,内力恢复不在一时,如果单纯图快的话反而会给未来埋下隐患。”
“伤势已无大碍”黎折生在心底想了半天还是没有找到适合的话说,且脸上仍然是那副冷漠至极的表情。
他从小在危雾阁那样压抑的环境下生活,人生中学到的第一个道理便是祸从口出reads;。放在从前他绝对不会想到,有一日自己竟然会想要挑起话题与人聊天。
“嗯”宴山白过了半会才问“你今年多大了?”
黎折生不知宴山白为何要问自己这个,他想了半会才说:“下个月十八。”
轻轻的拍了拍身边懒懒的趴着的白狐,宴山白说:“我比你大了四岁。”黎折生对年纪辈分什么的从来都不在意,只是默默的记住了这人的年岁。他看再了一眼那只小狐,心头忍不住有些嫉妒。
第一个世界,宴山白与岑为阙一起长大,在不知不觉中就已经成了他眼中的“白月光”。而第二个世界里,所有关于第一项任务的事情则全部发生在自己忘记了系统的那十四年里。宴山白有些苦恼的叹了一口气,这是他头回认真考虑如何成为天命之子的白月光这件事。
虽然这个时代的人普遍成家较早,但是黎折生在他的眼里仍旧还是个少年。如此任务,真是叫自己生出了些许哄骗少年的羞耻感来。
看着仍旧站在那里的人,宴山白将书典放到了一边,给他沏了一壶茶“天气大好,过来坐坐吧。”
黎折生坐到了宴山白的对面,两个人之间就隔着一盏小几,他仿佛能感受得到对面人的呼吸。
雪狐看到陌生人靠近,又弓起了身子作攻击状,宴山白无奈一笑顺了顺它的毛“你别见怪,它最近吃不饱,对谁都是如此。”被顺毛的狐狸安静下来蹭了蹭宴山白的手心,而黎折生却越看越不喜这小东西。
他现在不知道这个情绪名作“嫉妒”。
突然他的手腕被微凉的指轻轻的按了上去,一瞬间黎折生的呼吸几乎都要停止了,过了会他才反应过来这人应当是在给自己把脉。宴山白闲来无事就会去园中药房走动,他这一靠近黎折生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药草苦香。
忍不住深深的嗅了一下,黎折生不敢瞧对面的人,他眼睛没处放只得和那只不停朝自己呲着牙的小狐互相盯着看。
“系统,如果我完不成第一个任务会怎么样”面对着这个永远冷着脸的魔教少年,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做。系统没有告诉宴山白,其实黎折生对他的好感度已经很高,但是“白月光”不只是好感足够便可,他还需要一个契机。
系统回答道:“第一阶段任务不可放弃,请宿主不要灰心。”
宴山白无奈的看了看正大眼瞪着小眼的黎折生与雪狐,不知道是不是互相看得时间有些长的缘故,那只狐狸竟然似是害羞了一般的突然将小小的尖脸埋到了自己怀中
狐狸爪上有着尖尖的指甲,宴山白本想托着雪狐的脊背将它从自己衣服上取下,却没想因小狐的指甲抓着自己领口,这么一动自己锁骨和一大片皮肤全部都露了出来黎折生有些无措的转过了视线。宴山白也颇觉尴尬,他从一旁的小碟中取了一块肉递了过去,狐狸这才松开了爪子咬住了肉。
据说动物都有趋光的本能,黎折生从前对此都是嗤之以鼻的。他生长在危雾阁,所有人都说所谓的“名门正派”就是一群伪君子而已,他更不相信有人会无条件的对别人好。
黎折生的心有些乱了。
其实当日护法本是想将自己之置于死地的,但没想他却被阁中别的势力给救了下来,继而一路辗转躲藏直到极北之地。老阁主虽然对自己一向冷淡,但是已在生前将危雾阁的顶级绝学《肆神剑诀》传给了自己,他必须练成剑诀再复危雾阁之名。
已至深夜,大雪又下。
黎折生的内力已渐渐恢复,他剑气凌厉,随着招数仍在天上飘着的和已经落于地面的雪全部狂舞了起来reads;。
他不知道就在远处,有人正在看着自己。宴山白一身白衣广袖,踮脚站在树枝之上。他的轻功已经好到了一种登峰造极的程度,一阵夜风忽起,宴山白整个人都随着细细的树枝一道在月下微微摇摆着。远看,好似一阵雾气幻化成的人形一般。
黎折生练了多久宴山白便在这里看了多久,直到夜晚已即将过去,两人才分别回到屋内。
“公子”没过多久惑召便来敲门“回涅兰教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您准备什么时候启程?”
涅兰教离这说近也不怎么近,骑快马得十天左右才能到。虽然等江湖众派聚齐也得是几月后的事情了,但是身为盟主宴山白还是得早早到。
“明日就走吧”涅兰教的教主与从前那个带自己回教的长老不合,连带着也不喜自己。他是个不太喜欢与人起争端的人,故而从长老死后便离开了涅兰不再愿意回去。
也不知这回要离开多久,宴山白走进书房叹了口气轻轻的转了转书案上的花瓶。厚重的石墙慢慢裂开,一个隐藏在屋后的小阁渐渐地显了出来。从一旁的小匣里取出了颗夜明珠,宴山白慢慢的向阁内走去。
这里收藏着这些年自己所作的所有画,世人不知当今武林盟主精通医术,更不知他更擅丹青。
宴山白轻轻地拿起了张还未装裱的画,画上的人黑发墨瞳轮廓深刻,熟悉又陌生。上一世曾朝夕相处过的人,现已多年未见了。因为害怕自己会忘记那人的长相,宴山白从刚到这个世界学会执笔的那一刻起便习起了丹青。现在差不多二十年过去了,他的画技早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只不过已经差不多画无可画了。
许久没来的小阁不知从哪积上了一层薄灰,宴山白轻轻用袖口拂去灰尘,将画摊开放在了案上。
经历了几场穿越,宴山白早已经知道这世上有无数世界,人有轮回转世。他虽然不清楚这所谓的“轮回转世”到底是由什么样的法则所支撑运行着,但是在上一世的后来他总叫喻清浥做善事,希望他下一世能过的无忧无虑。
古人说天地万物为宇,古往今来为宙。
在这无边无际的时间与空间的长河里,不知他们是否还会再见。
宴山白不奢求再见,唯一庆幸喻清浥不像自己。他会忘掉那一世的所有故事,继续接下来的人生。
小阁全由石头砌成,半个都匿在地下。因为要存画,宴山白从来不在这里点灯烤火,故而阁里又冷又渗,哪怕是有武艺在身也不能在里面久呆。
呼出的气已经凝成了白雾,宴山白挑了一张裱好了的画轻轻卷起放入了檀木匣子中。他正要离开,忽然书房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谁?”宴山白问。
“黎折生”屋外的人说。
宴山白走出小阁,他再转了一下花瓶,那件屋室慢慢又隐藏在了厚重的石墙的另一端。
黎折生走了进来,不知是不是错觉,这个屋子好像比室外还要冷。
“明日启程去涅兰教,你就和惑召一起跟着我吧”宴山白知道黎折生是为何事而来。
“嗯”黎折生点了点头,他看到了被宴山白紧紧握在手中的木匣,自己还从未见过宴山白如此宝贝一样东西。
这一日两人都没怎么说话,明天就要启程了,园内北风呼啸,又是一场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