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8
詹茵茵活了二十多年, 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那肇事司机呆愣在原地, 茫然四顾, 不知道身处何方。
“你是?”
还没等詹茵茵回他,那司机就哎呦了一声,露出痛苦不堪的表情, 捂着屋子一下子冲进了厕所。
詹茵茵目瞪口呆。
赵时宪从身侧走上前来, 僵硬而又冷冽道:“叫你们这儿的捕头过来吧。”
那天晚上他听那两人的对话就知道,这肯定不是一起偶然事件, 当时下车的时候因为着急伤情, 没有注意到开车的人最后去了哪里, 好在他将那人口中所谓的牌照贴片取了下来,记住了原本的车牌号码。
这是怕他跑了, 詹茵茵连忙拿出手机通知了民警, 又叫来医院的护士一起在门口堵了好一会儿,才来人将那人接收走, 至于他们要如何研究这起车祸的案情,詹茵茵也不是很清楚,后续应该会联系她的。
四周终于清净了,詹茵茵看了看离去的众人,又看了看站在一旁故作严肃的赵时宪,诚恳道:“不得不承认, 还是大人这张脸看着顺眼。”
夸得很直白了。
然而某些人好像并不领情, 一副不屑的样子。
“只是顺眼吗?”
怎么的?还要我怎么夸?
“竟不知, 我这等在当时掷果盈车的容貌,在你们这里,仅仅是顺眼的程度。”
“……我知道你这些名头都是怎么得来的了。”詹茵茵沉思了片刻,摸着下巴道,“某人为了维持高冷的美男子形象,不惜花费心机,嫁祸他人的事情,我已经深深见识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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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具库。
一位七十岁的老翁走了进来,推了推老花眼镜,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啊!程老师您来了,快请坐请坐!”道具小哥连忙上前,笑得满脸殷勤,“程老师您这么忙还有空过来一趟,真是太不好意思了,这让我们怎么感谢您才好啊。”
“没事没事。你不必感谢我,非要感谢的话,那就要感谢你们拍的这个电视剧的原型,南呈状元赵时宪,你要知道,如果不是因为你们拍我的偶像,我是不可能给任何电视剧或者电影提供这种帮助的。”程老昂着头,慢悠悠道。
“是是是。”道具小哥忍不住接了一句,“没想到程老师这么大年纪了,也有自己的偶像。”
“怎么?就许年轻人追星?不许我们这些老家伙有自己的偶像了?多新鲜。”程老像个小孩子似的瘪起嘴,“李世民崇拜王羲之,都还偷换《兰亭序》给自己随葬呢。赵时宪流传下来的书法瑰宝,就是我的书法之路的启蒙,文人不能没有偶像,如果没有偶像,就没有精神的支柱,人生就没有了追求的乐趣。”
听他说这些听不懂的话,道具小哥尴尬地笑了笑,“程老师实在是太辛苦了。”
那老人笑得一脸慈祥,虽然年迈,身体却依旧硬朗,就连声音也是中气十足的,“大家都是为文化产业做贡献嘛,你们还不是一样辛苦。”
“哪有程老师辛苦,不过程老师如今是书法协会的副主席,名声享誉全国,就连再厉害的人物得尊称您一声程老,这样的人生,也算是圆满了。”
“哪里哪里,还是你们年轻人更好,有盼头!”程老大笑了起来,脸上的皱纹挤在了一起,却更显年轻。
客套话说完了,该谈正事了,道具小哥将手中的资料递了过去,“这是最近整理的一份资料,还是需要程老师您帮我们写几份,谁不知道您老的书法筋骨俱备、自成天趣啊,有了您的加盟,我们这部剧一定会大火!”
“你可少夸我了,只要你们认真拍摄,肯定会大火。”程老笑着接过了那份资料,透过老花镜仔细看了一遍,“主要还是些圣旨、摆设布景之类的书法是吧,好说好说。”
“是的,这些道具虽然出现的时间不长,但都是很重要的,尤其是圣旨和书信道具,那都是要拍大特的。”
“好说好说。”程老重复着这两句话,眼尾的纹路都笑了出来,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问道,“上次给你们写的那份状元卷子,你们导演满不满意啊?说起来我也不是第一次临摹他的字体了,苦练了这么多年,效果应该是不错的。”
他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道具小哥的表情就垮了下来。
“哎,这件事情,一言难尽啊。”
“出什么事了?”
见他追问,道具小哥便将当时发生的所有情况前前后后都给他讲了一遍,包括他们当时是怎么弄错的,场记詹茵茵又是怎么出来救场的,就连导演说了些什么,也给他完完整整地讲了一遍。
“哦?”程老一时好奇,“那小姑娘写的状元卷子在哪里,给我看看。”
“不知道扔哪里了……”道具小哥挠了挠头,“我去给您找找。”
然后便进了库房,开始翻了起来,架子上面筒子里面都没有找到那份卷子,最后在一个角落里翻了出来,好在是刚拍完没多久的戏,所以不至于被彻底埋没在道具库里,只是因为这几天下了暴雨,库房有些潮湿,以至于有些微微发潮。
拿到了之后,道具小哥便自然地将那份詹茵茵写的卷子铺开在桌子上,给程老看。
本身只是出于好奇,觉得现在年轻的小姑娘会写书法是一件难得的事情,看看写的怎么样,若是写的还不错,倒是可以收个徒弟好好教导一番。
万万没有想到,那张卷子一打开在他面前,程老就彻底僵在了原地。
程老的动作开始迟缓了下来,声音渐渐开始发颤:“这……这这……”
“程老师,您怎么了?”那道具小哥吓了一跳,以为他什么老毛病犯了,连忙上前要去搀扶他,“老师您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看着那令人惊诧的字迹,程老的声音越来越颤,越来越高,最后激动道:“你们!你们是不是偷了文物!”
“……偷什么文物?!”
那程老上前直接趴在了桌上上,架着老花眼镜仔仔细细看了起来,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分明……分明就是赵时宪的真迹!但是以他多年的经验来看,这纸张却也不像是有年代感的样子,而且有些语句也明显和之前有所偏差,这到底是为什么!
“这……这真的只是一个小姑娘写出来的吗?”程老的声音里带着不可思议的惊诧和颤抖,紧张问道。
道具小哥连忙道:“没错!我亲眼看见的,是我们的一个场记妹妹写的,怎么可能是偷来的文物呢,天地良心,我可不敢干这种事啊!”
“我摹写赵先生的字体也有几十年了,不说是有血有肉,起码也是有七成相似了。但是……这个小姑娘的笔力,几乎与原作相差无几!”程老越说越激动,“你们这些俗人,竟然将这么有收藏价值的东西随随便便扔在一边,你们这是对艺术的侮辱!是对历史的不尊重!你们这种轻慢的态度,是要遭到大众谴责的!”
道具小哥羞愧地低下了头。
如果真的是那个小姑娘写的……程老不由得热血涌动,新潮澎湃了起来,用一种高亢的声音大喊了一声:“国之大幸啊!”
道具小哥目瞪口呆。
……
“我要见这个小姑娘,今天必须要见到她!我要拜她为师!”
“好的好的,我立刻给您安排。不过茵茵她现在好像……在医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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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病房门口。
不愧是有钱人,住的病房不仅面积是普通病房的15倍,感觉就连门都要大上很多……詹茵茵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又回想了一下刚才在应缜门口差点发生踩踏事件的媒体记者们,为应缜在心里点上了一支蜡。
作为公众人物,就是这一点不好。
还是等记者都散去了,再去看看他吧,现在最重要的,是去参观那个和赵时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詹茵茵偏过头,看着飘在一边面无表情的赵时宪:“门推不开,我该怎么进去?”
赵时宪直接飘了进去,走到屋里,伸手为她开门。
刚触上,就又穿透了把手。
赵时宪深吸了一口气,集中念力,紧紧盯着那个把手,然后迅速朝下一按。
门开了,詹茵茵就站在对面,讶然道:“哇,大人你生前是劫富济贫的江洋大盗吗?”
“……”
显然现在不是说废话的时候,詹茵茵小心翼翼走了进去,然后把门悄悄带上了,“在哪里在哪里?”
赵时宪用下巴指了指里头那张病床上的人。
詹茵茵蹑手蹑脚走了过去。
果然,里屋的病床上,躺着一个现代版的赵时宪。此时此刻,那人戴着呼吸机,闭着眼睛,浓密的睫毛垂了下来,像是睡着了一般,就连下颌的完美弧度也是如出一辙。
詹茵茵愣愣地看了看病床上现代版的大人,又偏过头看了看站在旁边,一身绯色朝服的古代版赵时宪。
发出感叹:“真是从古帅到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