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国家的房地产业曾经发生过一次巨大动荡。全国房价在短时间内上涨三倍甚至五倍,许多人在房子的问题上几乎变得疯狂。因而引发了不少围绕房产问题的纷争。那个时候,身处其中的萧琦太过年轻,并不了解社会经济的情势,也并不关心。时隔多年,他才明白原来自己当时刚好处于某种非常时期,他的家庭也在那次动荡中受到波及。房价攀升到顶点后突然崩溃,人们的疯狂也在一瞬间跌入冰点。
那个时候,萧琦爷爷留下的那套房产迅速升值,它所意味着的财富不仅可以让萧琦的姑姑摆脱深套股市的窘境,不仅能大幅度改善她和她家人的生活质量,还能解除萧琦伯伯经济上的欠款压力,对于萧琦而言,它意味着至少未来的十年里,萧琦都可以衣食无忧。
那个时候,除了萧琦,楚佳桃的妈妈曾智楠还收到了不少关于房产纠纷问题的委托,好像从某一日开始,这些问题就如雨后春笋一般层出不穷。举国上下,人人都在谈论房价,工厂可以停工,企业可以关门,但房子绝不能拱手让人。在巨大的利益面前,许多人纷纷露出自己的本性,本来是房子的事,却让许多关乎内心深处的矛盾纠葛浮出水面。
时光回溯,再度聚焦于十年前的那个夜晚,就是那个楚佳桃和陈时宇说分手的晚上,除了他们,还有另外一些人难以入眠。
这天晚上,萧琦的伯伯萧寒气急败坏地来到萧茹家中——他刚从公司过来。这家公司是萧寒几十年前一手创办的小企业,早年经营得还算说得过去,可是近些年来由于国家经济结构转型、自身决策失误以及萧寒个人性格原因等诸多问题经营不善。为了维持企业生存,他四处筹措资金,如今,大部分资金缺口他已勉强补上,还剩下几十万的款项没有还清,时间拖得越久,债权人就会越心生疑虑,近日,债权人已经几次三番找上门来,向萧寒施加压力。这笔钱本来不多,但萧寒平日个性强势,得罪人较多,再加上之前能借钱给他的人他几乎都已经找遍,他有拖欠还款的记录,如今没人愿意再借钱给他。他本想向萧茹借钱,谁知萧茹在股市里大幅度亏损,还有大量房贷,不仅无力帮忙,自身还面临严峻的经济问题。这几十万元如今竟一时无处筹借,公司情况不好,面临破产,还有数名员工的工资尚未结清,但萧寒又自尊心极强,硬撑着不愿关门。这天,他不仅面临债权人再度上门催债,公司里那数名员工也联合起来讨要工资,情况虽然还谈不上千钧一发,但也称得上四面楚歌。
萧寒始终认为,父亲遗留的房产本就应该有自己一份,但是在自己曾经最困难的时刻并未向母亲开口,因为那个时候他考虑到如若将房子卖掉变现,母亲也将无处可居。萧琦和老人并不知道他当时的心理,他紧咬牙关挺过了最艰难的时刻,做过极大的心理斗争。萧寒一直觉得自己那时的行为是很伟大的,可母亲和萧琦那孩子却不知道自己的隐忍。隐忍久了,心里却不能完全放下。不久前得知母亲再度入院,情况危险,妹妹忽然向他提起变卖房产一事,触动了他内心一直压抑的情感。
“你一直管我借钱,怎么不问问妈那里?她再怎么样也是你妈,你遇到这么大困难,她不会不管吧?”那天,萧茹在医院走廊对萧寒说。
“妈也没什么钱,只有老头儿留下的那套房子……”萧寒咕哝着。
“要卖房,就要赶紧卖,现在房价这么疯涨,谁知哪天就会忽然跌?前两天我还听广播,专家说房地产市场近期就要有一次动荡,搞不好就要跌了,要卖就要趁现在!”萧茹撺掇着。
“那房卖不了啊!”
“怎么不成?”
“你傻啊,那妈住哪儿?还有萧琦那小子……”
萧茹叹了口气,轻声道:“说句不好听的,你看妈这次病的,还能活多久?我们谁把妈接过来,最多不过半年,也算是尽了孝心。”
“谁接?”萧寒瞪着眼睛问。
萧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避开了哥哥的目光,在走廊里来回踱步。
“我就说,那么多年了,没在一块儿,到现在你说接,老太太还不愿意呢。”萧寒不耐烦地说,“你走来走去走什么呀?你也说句话呀?”
“我家小,已经有三口人,没地方住,何况现在又是你急需钱,你说谁接合适?当然,我也会尽力。”萧茹终于开口,她警觉地审视着萧寒,似乎在试探着他的底线。
“我家地方就大了么?而且妈和我什么时候对脾气过?在一块就要吵,我愿意,妈还不愿意呢。而且你倒好,什么都不用管,白落着钱了啊?”萧寒回话也丝毫不隐晦。
“我不是说我会尽力吗?要不然就算了!亏我给你出个主意,你还要说我!”萧茹恶狠狠地盯着萧寒。
“萧琦呢?那孩子也住我那儿?”萧寒不想与她争辩,提出了新问题。
“他已经成年了吧?”萧茹的表情有些不安,似乎不想面对这件事,“而且他平时都是住学校……”
“大学毕业以后呢?”
“在外面租房啊,现在的年轻人不都这样?我儿子还想在外面租房呢,结果我说他……”
“好了好了,看来你已经都想好了。”萧寒冷冷道。“亏你想得这么周全。”
“哥,我认真说句正经的……”萧茹正色道,“你说要卖房,妈未必能同意……这么说吧,我敢断定,妈绝对不会答应。你要真想这么办就好好想想办法说服她。别说我没给你建议,我并不急着要这钱。”
那晚,萧琦听闻奶奶生病,情急之下向白璐借了机票钱,火速赶回家乡,奔到奶奶身边,他全心全意地惦记着奶奶的病,未曾想到姑姑和伯伯正计划的事情。从那时到老人再度入院的短短不到两个月时间,房价再度大幅度飙升,也将萧茹和萧寒的计划推向了风口浪尖,事情似乎变得迫在眉睫,势在必行。夹在自己孙子和儿女之间的老人忍耐着,沉默着,终于到了必须下定决心的时刻。老人并不了解此时的房价情况,只是在纠结房产的归属。本来她是希望能给萧琦留下一套房产,让他以后能有安身之处,可是此时房子难以保住,只能选择修改遗嘱,尽可能留地给孙子更多。可是老人并非不知晓自己大儿子欠款的事情,这件事一直埋藏在她心底。房子既然难保,有些事似乎失去了意义,即使留给萧琦更多财产,这笔钱又足够让他有一安身处所吗?如果不行,那她作为母亲,真的仍要坚持不管儿子的困难吗?